原因也很简单,徐湄是个恪守规矩的女子,是符合规范的大家闺秀,她的生母离经叛道,与任何一个亲眷的关系都不好,徐湄认定这是宋章的错。
徐湄冷笑一声:“希望你二婚能安稳些,别再丢宋家的脸了!”
说罢,她扭头就走,在门口和张珠珠遇上,徐湄只点头示意,便立刻离开了。
她见过张氏,据说跟自己生母关系很不错。
这样的女子,徐湄懒得认识。
徐湄离开,宋章也悠悠从旁边屋里走出来,她的神情,颇有些复杂。
张珠珠正要安慰长辈一番,只听宋章说:“我就说我不明白你们的心思,生了孩子又有什么用处,像我,活生生给自己生了两个祖宗,他们也想管教我,真是可笑极了。”
她的父母,公婆,妯娌,丈夫,甚至儿女,他们全部都想管教她,让她学会守规矩。
张珠珠语塞。
宋章继续说:“可惜了,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别想管教我。”
她是自由的,她死了,都不会进徐家的坟。
第267章 我知道你放不下
张珠珠认真观察了一下,她发现,宋章真的没有被她亲生女儿的言行伤害,态度非常平静,好像女儿就是陌生人一般。
宋灵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我非要成婚,姑姑想必对我失望了。”
宋章摇头:“我没有这么想。”
成婚或者不成婚,宋章觉得这是个人的事情,人应当有选择的权力。
但是作为女子,她们却必须依附家族,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这才是悲哀的。
如今宋灵心要二婚,这是她自己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争取而来的。
她是自愿的,没有屈服于任何人。
宋章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没有人能够理解她,他们觉得她是个又老又疯的女人,他们觉得她不听话,她的女儿也是这么想的。
宋章年轻时候为此痛苦不堪,现在她已经不会了。
宋灵心说道:“再嫁由己,我不会重蹈覆辙的。”
宋家不热闹,但姚家迎亲的阵仗确实用了十分的心思,非常喜庆。
宋灵心被热热闹闹地送上了花轿,再一次离开了宋家。
她两次都是饱含期待的。
只是上一次的期待之中,包含着她的懵懂和恐惧,这一次没有。
她已经是个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女子了。
送走了宋灵心,宋章跟自己的老父亲一起往回走。
宋老先生道:“我听湄儿说,她弟弟膝下又添了一个女儿。”
宋章道:“徐家又多了一个以我为耻的女子,以后骂我的又多了一个。”
宋老先生无奈道:“你不要如此,那都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何必如此。”
都是血脉亲人,他年纪大了,实在不忍心看自己这女儿这样孤独。
宋章:“您还不知道徐家是怎么教养女孩子吗,我就是她们的反面典型,那些女孩子,全部与我相反,我对她们没有感情。”
她和亲生女儿尚且如仇敌一般,何况是孙女呢。
宋老先生想起徐家的事情,一时也无法,只能悠悠叹了口气。
说到底,是他们做父母的过失,当年若是如了宋章的愿,叫她出家修道就好了,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所以他多少对宋灵心有几分纵容,免得宋家再多一个这样的女子。
姚家今日十分热闹,上上下下张灯结彩的,很是喜庆。
新婚夫妇走完流程,在众人的欢笑声中,进了洞房。
张珠珠对李弗说道:“你看姚家大哥,他眼睛也不小,笑得都瞧不见了。”
李弗答道:“我成婚当时,也是这样高兴的。”
有些人的婚事只是一场婚事,李弗那时候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自然高兴非常。
如今的姚诚新也是一般,他娶了自己喜欢的人,如何能够不欢喜。
张珠珠:“我说人家呢,谁说你了。”
她还不知道李弗高兴吗。
李弗道:“我这是触景生情。”
他们俩的小懒虫儿子这几天都准备翻身了,时间真的飞快就溜走了。
李弗今日得去给要诚新挡酒,跟张珠珠说了会儿话,两人便分开了。
张珠珠去找姚玉馨:“你是不是瘦了?”
姚玉馨双手叉腰:“瞧瞧这场面,都是我在操持的,我那能不瘦吗。”
她哥前几天还在衙门呢,这次的喜事,全是她办的,可把她累坏了。
张珠珠给她拍手:“那你实在很厉害,这场面可不是谁都能操持的。”
姚玉馨露出得意的神情来:“可怜我这哥哥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光棍,看在他疼爱我多年的份上,我自然要给他风风光光地办个婚事,昭告四方,他现在不是个光棍了。”
张珠珠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之前还担心郑家悄悄叫人来闹事,结果那郑克明跟人打架受了伤,也是我运气好。“姚玉馨道。
张珠珠心想,运气这种东西,也是要争取的。
这时候有人朝姚玉馨这边走过来,姚玉馨赶紧带着张珠珠避开了。
“那是我家的亲戚,”姚玉馨说,“你不知道,我以为京兆府出了那条例,我哥哥又是京兆府的官员,他们就会放弃让我嫁给什么表哥表弟的,结果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张珠珠看她都要蹦起来了,说道:“恐怕说的是鬼话。”
姚玉馨气愤:“就是鬼话,他们让我当填房,说我嫁过去不用生孩子!”
这是什么破烂亲戚,姚玉馨气得直翻白眼:“我真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他们来往了。”
张珠珠忙安慰她,姚玉馨把那些亲戚从头到脚给骂了一顿,脸色才稍微好点儿。
有些亲戚就是很离谱,张珠珠前世也是被亲戚介绍过对象的。
有些亲戚是真心介绍的,但有些就不是了,他们简直就跟仇人差不多,你过得不好,人家才痛快。
她当时二十出头,还没毕业,就有所谓亲戚给她介绍三十多岁离婚带俩孩子,要啥啥没有的男人,还美其名曰成熟。
这样的亲戚,就该当面唾他一脸,然后早日断绝往来。
姚玉馨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他们再也别想从我这占一点便宜了。”姚玉馨哼了一声。
她还要继续说,张珠珠的脚步却停了下来,示意她往前看。
姚玉馨一瞧,脸色就变了。
她嫂子有个混账前夫,她也是有个背信弃义的前任了。
前面站着的那个,正是她那个天杀的前任韩子信。
也是张珠珠大嫂赵萍的庶妹的丈夫。
当然了,张珠珠不拿他当亲戚看的。
姚玉馨没有走,她当年是哭着从这男的面前跑开的,但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这里是她的家,她不会再害怕的。
“馨儿……”韩子信的模样还是不错的,眉目俊朗,这一声也喊的情深意切的。
张珠珠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姚玉馨也难受,立刻道:“别别别,你快饶了我吧,你好好说话,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我忙了一天还没吃饭。”
韩子信的眉目之间似乎有些忧愁,他说道:“我知道,当然是我有错在先,我那时候太年轻,我已经知错了。”
张珠珠和姚玉馨对视一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能信。
“你这些年,一直不曾婚嫁,想必都是为了我,我知道你嘴上不承认,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放下了我们这些年的情义吗?”韩子信甚至都没有避讳着张珠珠,就说了这话。
张珠珠和姚玉馨异口同声:“我的耳朵不干净了!”
天哪,大喜的日子,她们两个做了什么孽,要受这个折磨。
张珠珠问他道:“你知道我大嫂姓赵,你媳妇是跟她一样,是赵家的女儿吗?”
他就不怕张珠珠去跟赵家的人说吗。
韩子信道:“我知道,但你也是馨儿的好友,你肯定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的,她这样孤身一人飘零着,你作为好友,想必不忍心。”
张珠珠的表情一言难尽,她凑到姚玉馨耳边:“你当初真的看上了他?”
姚玉馨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年纪小,眼睛瞎,蠢。”
她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的眼瞎和愚蠢。
她都懒得遮掩,韩子信自然也听见了这话。
他一时有些尴尬,但是想到姚玉馨手里那间日进斗金的铺子,想到她跟李弗的妻子关系亲密,还有她哥姚诚新成了宋家的女婿,这份尴尬就被压了过去。
这些年在官场上的历练,他的脸皮已经到达了新的厚度。
他需要姚玉馨这里的关系,他才能在当今的官场上更进一步,指望岳父已经没有用了。
张珠珠道:“没事,哪个女孩子年轻时候不犯蠢。”
女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她们被营造的环境,就是找一个如意郎君,成婚生子,以为自己能够得到的男人的爱。
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
这完全就一个骗局,当女人发觉之后,她们往往已经泥足深陷,尤其在当下这个环境中,她们没有办法逃离。
然后许多女子为了能够活下去,只能自欺欺人,麻痹自己,甚至欺骗其他女子。
女人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的被欺骗的。
姚玉馨还是运气比较好的。
她有兄长不顾前途的护着她,有父母丝毫不在意闲言碎语的疼爱,她这才没有被成为被伤害的女子之一。
当然了,她自己也非常想得开。
韩子信思索着应该怎么说,姚玉馨看向他:“没话说我就走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姚玉馨早就不会被他欺骗了。
韩子信说道:“馨儿,我与你兄长一起长大,我们两家也是通家之好,如今也该继续来往才是。”
姚玉馨笑了一声:“想占姚家的便宜?你做梦去吧,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我能让你滚出京城。”
韩子信知道再打感情牌是没用了,但他怎么舍得放弃。
他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馨儿,你恨我是应当的,我知道你仍旧放不下我,我们是有机会再续前缘的,你好好想清楚,你如今的年纪,除了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他毫不犹豫地打压起姚玉馨来。
姚玉馨道:“你这是想让我给你当小妾?”
她哥哥在京兆府,嫂子姓宋,旁边站着的是张珠珠,姓韩的有什么脸让她当小妾?
他在京城就没什么长进吗。
韩子信当即说:“不,不是小妾,是平妻,你与赵氏可以平起平坐。”
他自认给出的条件是不错的。
姚玉馨推推张珠珠:“走吧,我再听下去,要恶心的三天吃不下饭了。”
张珠珠也是无语极了,姐俩一起离开了这地方。
韩子信阴冷的目光落在姚玉馨身上,既然如此,别怪他不择手段了。
这时候,张珠珠忽然回头,看了韩子信一眼。
这目光之中也带着深刻的寒意。
韩子信只是嘴上说说的话,那可以无视,但是他敢有一点动作,张珠珠保证,他一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晚上归家时,李弗已经喝醉了酒。
平时是没有人敢灌酒给他的,但今日姚诚新大喜,他为了给新郎挡酒,自然来者不拒。
当初姚诚新也是如此为他挡酒的。
夫妻俩上了马车,张珠珠扶着李弗。
李弗靠在张珠珠身上,说:“一身酒气,熏着你了。”
张珠珠道:“今天可以理解,不怪你。”
她也没忘呢,当初他们俩成婚的时候,酒桌上可是抬下去好几个呢。
李弗笑了一声:“多谢珠珠。”
张珠珠搂着他说:“睡会儿,到了我喊你。”
平时在马车上睡觉的是张珠珠,今天换成了李弗。
夫妻二人安安静静地靠在一起,马车将他们带回了家。
李弗的酒量还不错,这会儿稍稍清醒些,两人下了马车,牵着手往回走。
“天气暖和许多。”李弗说道。
张珠珠点头:“嗯,快到耕种的时间了,到时候你去帮我爹犁地吧。”
李弗笑了起来:“好。”
张珠珠道:“带上红豆一起去,让他知道一下生活的艰辛。”
李弗笑个不停:“那不行,红豆是我们的宝贝儿子,我可舍不得他下地。”
张珠珠板起脸来,说:“你这才不行呢,慈父多败儿,你对孩子要严格,不能娇惯着。”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两人说的自然是玩笑话,红豆才多大,他最多在地里打两个滚。
夫妻俩说着话进了屋里。
乳母和侍女正照顾红豆,这孩子最近晚上不睡白天不起的,也是个小夜猫子。
他躺着玩个木雕的小玩具,听见外头的动静,突然一个翻身,趴在了床上,抬头看着他这深夜才归家的爹和娘。
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同时说道:“他翻身了!”
乳母和侍女也顿时议论起来:“小郎君会翻身了。”
小孩子会翻身不奇怪,但是他们家祖宗是个懒虫,不爱动弹,比人家孩子翻的迟呢。
夫妻俩赶紧走到床边,李弗要抱孩子,张珠珠先抱了过去:“你喝醉了,怕手上不稳。”
李弗便这样逗起儿子来:“你今日长本事了。”
红豆嘴一咧,朝他笑起来,还伸手去摸李弗的手。
旁边侍女说道:“您二位不在家,小郎君今日都不大笑的,再过些时候,就该认人了,到时候肯定离不得了。”
周如意的儿子薰哥儿倒是没有离不得爹娘,他们夫妻俩都挺忙,闲下来的时候,也知道逗孩子玩儿,并不像张珠珠和李弗带的这样仔细。
张珠珠道:“应该还要两三月的。”
李弗:“说不定我们红豆比别的孩子聪明。”
张珠珠说:“那你就要辛苦些了。”
到时候肯定是李弗抱着哄着的,够他辛苦了。
李弗倒是不怕辛苦:“只怕我陪着他的时间不多,他白天黏着你,你更辛苦。”
张珠珠也不怕:“没事,你不是说了,他很快就会长大,我们两个人也辛苦不了太久。”
夫妻俩慈爱地哄睡了孩子,才去洗漱休息。
第269章 今日是严父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张珠珠想着再过些日子就能出门去玩了,正计划着等李弗空闲下来,他们就带上一起出门。
姚玉馨这日气冲冲地来找了张珠珠,浑身都冒火似的。
张珠珠给她倒茶:“谁招你了,把你气成这样。”
姚玉馨开门做生意,妖魔鬼怪见识过许多,也不是个不能忍的。
她喝了两杯茶,才说:“韩子信,他媳妇,给我下帖子,说要找我商量过门的事情,过她奶奶的门,我要去撕烂她的脸!”
这夫妻俩竟然敢这样羞辱她,姚玉馨真是一刻都不能忍。
张珠珠听了这话也要骂娘:“过谁的门,他们俩脑袋让门给挤了吧,跑到你面前来发疯了!”
什么就要过门了?
这和过门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吗,谁瞎了眼能看上韩家的门?
这事关系到姚玉馨的名声,不能就这样过去了。
姚玉馨道:“我娘太累,这两天吃药呢,我只好找你来说这事。”
张珠珠当然愿意听。
姚玉馨那天已经被韩子信恶心够了,没想到这烂事还有后续,真是恶心到家了。
张珠珠直接问他:“你想怎么办?”
姚玉馨道:“我要让他一辈子都回不来京城。”
过去的事情,她也不想计较,不过是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而已,她不稀罕,京城这么大的地方,他们平时谁也见不到谁。
就连那天姚诚新成婚,对方都是借着同窗的名义进来姚家的。
姚家根本就没有请他。
他非要跑到姚玉馨跟前蹦跶,还敢这样败她的名声,要是不回报他,那可真是对不起他的苦心。
“我真不知道这男人脑袋里想的什么东西,”姚玉馨皱眉,“他当初先对不起我们家,如今又口口声声讲起情义来,还想让我嫁给他,他凭什么觉得我能嫁给他,还是给他当个小妾。”
到底是谁疯了。
张珠珠想了想,说:“他大概真的觉得你对他情根深种吧。”
韩子信科举时候的名次还是非常靠前的,想来自幼擅长读书,没少被人恭维,这也就造就了他的自信。
姚玉馨与他一刀两断之后,这么久都没有要婚嫁的消息,他大概真的是那么想的。
姚玉馨:“他觉得我是傻子?”
张珠珠:“有可能。”
男人轻慢女人,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韩子信大抵觉得自己是能够哄住姚玉馨的。
姚玉馨:“我看他才是傻子,我再也不想在京城看见他了。”
“你有计划?”张珠珠问他。
姚玉馨:“他说什么让我当平妻,这平妻不过就是个哄人的说法,就是假的,根本没有依据,我等他那媳妇跟我商量这事,然后去找杨家姑娘,她兄长说是今年继承了她祖父的事业,去了御史台,这事要是告发起来,朝廷不能不管吧。”
妻妾不分就是罪过。
当了官也不能为所欲为,何况韩子信不过在京城不是什么大官,姚玉馨之前在河阳郡主的马球会上跟杨瑞芳相熟起来了,劳烦她是行得通的。
张珠珠听了她的计划,说:“还是要跟家里说一声,你这也瞒不住。”
姚玉馨:“生气归生气,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就能收拾他。”
张珠珠可以体会她的心情,哪个女人不想凭自己的本事手撕渣男前任呢。
“这关系到你的名声了。”张珠珠说道。
姚玉馨并不在意:“只能他能离京,我稍稍牺牲点名声也无妨。”
张珠珠还是把她给劝住了:“单单是这个罪过恐怕不够,他岳家能把他保住的,也不打扰你哥哥,我叫李弗去找他的罪过。”
姚玉馨皱眉:“他倒是会攀高枝!”
攀上那么个岳家,跟李家又有了关系,他倒是官运亨通。
“还有,他那个媳妇是怎么回事,没有把韩子信的脸抽烂,她还给我下帖子,她在想什么?”姚玉馨对这两口子都很无语。
张珠珠也只见过那个赵氏几回,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脾气。
张珠珠:“那你怎么办,你要去见她?”
姚玉馨:“我要去瞧瞧这是个什么人物!”
姚玉馨心想,她的丈夫要纳妾,她可能拦不住,但她绝对做不到高高兴兴地把对方给迎进门来。
张珠珠提议:“那去杏花庵见她。”
去庵堂倒是不怕人说什么。
姚玉馨接受了这个建议,于是过了两天,张珠珠也跟着去凑热闹了。
当然,在这之前,她已经让李弗去想个合情合理的办法给韩子信给打发走了。
李弗听见这话的时候,正抱着孩子,说:“哪里用什么合情合理的办法,京城这个地方人来人往,一个官员离京,不是很正常吗。”
凭他如今的位置,别说是让人离京了,就是让人死的无声无息,也不是做不到。
张珠珠拍了他一下:“行了,知道你有权有势,你厉害。”
李弗顺势握住她的手,一家三口挨在了一起,说:“不会连累姚家的。”
韩子信不义在先,他之前没有尝到苦果,如今也到时候了。
张珠珠说道:“还是要克制,不该用的时候不用滥用。”
李弗:“嗯,都听你的。”
张珠珠正要回答,他们的宝贝儿子揪住了她的头发,用力扯起来。
张珠珠疼得叫了一声,李弗手忙脚乱地把红豆的小手掰开,严厉地训斥道:“怎么能揪娘的头发,娘辛辛苦苦怀你生你,你怎能如此,嗯?”
小孩子只会觉得好玩,哪里知道疼不疼的,何况红豆才四个月。
他眨眨眼睛,把头往李弗肩膀上一埋,然后呜呜哭了起来。
张珠珠惊讶:“他听得懂?”
“不知道,”李弗也是头一回养孩子,“不应该。”
红豆哭的一抽一抽的,李弗轻拍他也没用。
旁边乳母倒是有经验,过:“您说话太大声,吓着小郎君了。”
他方才太过严厉了。
张珠珠把他从李弗怀里接过来哄起来,说道:“他现在还不懂,再过几个月懂了,再拽咱们俩头发就打他小手。”
哄了一会儿红豆就恢复了安静乖巧的样子。
李弗十分同意:“是,不能惯着他的坏习惯。”
今天不是慈父,是严父。
旁边乳母心想,他们俩果真是不一样,有些夫妻新做了父母,要么是不太在意孩子,要么是太过在意。
他们俩怎么这副有经验的样子。
张珠珠也对赵氏很好奇。
她虽是庶女,但嫁给韩子信,也应该是低嫁,她下帖子,是要羞辱姚玉馨吗?
又或者她跟赵萍的性情相似,虽然低嫁,但出家从夫,她无奈顺从她的丈夫。
这件事情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应该是不容易接受的吧。
赵氏见到张珠珠有些意外,脸上的神情也柔和许多,但她说出来的话并不客气。
她道:“姚贤兄初到松阳县的时候,得罪了当地人,不幸连累了姚妹妹,让你至今不曾成婚,实在是遗憾。”
“如今这遗憾,是时候弥补了,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姚玉馨和张珠珠的脸色齐齐变了。
显然,赵氏既不是来羞辱姚玉馨的,也不是无奈顺从,她是主动选择的。
赵氏确实是主动的。
因为韩子信想要在官场上更进一步,就需要更多的支持,她的父亲不止韩子信这一个女婿。
姚玉馨的关系是能够帮到韩子信,赵氏开口说起往事,也是想占上风,告诉她姚玉馨,你已经失了名节,给韩子信当平妻,是最好的选择。
姚玉馨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我现在相信了。”
韩子信是想让姚玉馨想起旧情,赵氏则从事实方面打压姚玉馨。
他们俩倒是般配得很。
赵氏就是这么想的,她生在赵家,姊妹众多,感情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地位。
韩子信升官,她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的。
赵氏这次笑得温温柔柔的,说:“妹妹与韩郎青梅竹马,我也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你嫁到韩家来,是平妻,咱们二人不分高低,便是生了孩子,也是一般的。”
如果姚玉馨是个恋爱脑,听见这话估计要高兴疯了。
很可惜她不是。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妻妾的地位,从来是不一样的。
什么平妻,什么不分高低,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
赵氏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会这样说的,姚玉馨根本越不过她,她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个。
姚玉馨看着她,说:“韩子信跟你说的,我还惦记他?”
赵氏见过许多女子对男人念念不忘的,她对此嗤之以鼻,韩子信跟她说的时候,她就相信了。
毕竟姚玉馨这么多年不说亲。
而且她还在松阳县经历了那么一遭,甚至还将张氏叫过来撑场面了。
她认定姚玉馨是那样的女子,所以都没有避着张氏,直接就说了那些话。
当然了,她也不是很将张珠珠放在眼里,她认识的被丈夫宠着的女子,都不精明,什么都要指望男人,被宠爱的什么都不懂,如同笼中雀一般。
只是现在的情况,好像与她想的不一样。
姚玉馨道:“你们在京城的好日子到头了。”
赵氏眼皮子一跳,姚玉馨继续说:“你回去转告韩子信,他真的很蠢,他要作死,那我就让他如愿。”
张珠珠在一旁,也是一脸无语的样子。
赵氏应该是精明的,不过今日全都被她那个丈夫给带累了。
赵氏心里突突的,她扭头看着张珠珠,说:“三奶奶,我们两家是正经亲戚,我们不是外人,今日这事情,是我们犯糊涂了,您手下留情……”
她的特长应该是变脸,张珠珠心想。
“什么留情不留情的,我不过是个无知妇人,不懂你在说什么。”张珠珠仍旧做出一副柔弱状。
她今天真的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现在她的好奇心已经被满足了。
姚玉馨站起来,顺手扶起张珠珠,态度十分的从容和平静,甚至有些失望:“走吧,我以为今日要面对的是什么人呢。”
张珠珠站了起来,俩人准备去烧香。
赵氏则眼前发黑。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女子当中最清醒的,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明白她做不了第二个赵萍,她不像其他姊妹那样,对赵萍或羡慕或嫉妒。
她觉得自己的丈夫韩子信还不错,他聪明,善于钻营,得到了父亲的赏识,他果断放弃姚玉馨娶了自己,他识时务。
假以时日,丈夫应该能到父亲这样的位置,到时候赵氏也就稍稍满足了。
他们两个都自负地认定自己是正确的。
然而现在这个结果,是他们都想不到的。
“三奶奶,”赵氏冷静下来,喊住了张珠珠,边走边说,“今日之事,是我糊涂了,我以为夫君与姚姑娘仍有旧情,是我误会了,我愿意给姚姑娘赔礼。”
她走上前,就要给姚玉馨行礼,将责任揽在自己头上。
姚玉馨立刻避开,张珠珠说道:“那你提起三年前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她不该提起那件事情的。
不怀好意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赵氏心中暗恨,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话真的充满了对一个女子的威胁,能让对方身败名裂的那种威胁。
多少女子死于“名节”这东西,赵氏难道不明白吗?
可她仍然这么做了。
张珠珠道:“敢算计人,却担不起这后果,那你们真的不行。”
说罢,两人离开了杏花庵,赵氏闭上眼睛,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