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李弗道歉。
张珠珠摇头,如果李弗在实现他的理想的路上丢了性命,张珠珠会为他伤心。
她不需要李弗的歉疚。
“本来我是要回京的,只是一路上恭王殿下几番遇刺,受了伤,便转道来松阳县了。”李弗将自己回来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张珠珠点头:“那,两位王妃是什么意思?”
李弗讪笑:“想来你猜到了。”
李弗那功绩实在惊人,不止恭王看见了,两位王妃也看见了,便想把潘家的姑娘嫁给他。
李弗自然不能同意,理由是他有心上人。
恭王倒是没有勉强他的意思,但是小潘氏不大高兴,以为是京城哪家的高门贵女女把她们潘家的姑娘比下去了,结果是个乡野村姑。
她一来松阳县,便闹着要见张珠珠,于是有了今天这一出。
张珠珠有点无语。
李弗道:“给你添麻烦了。”
张珠珠倒不在意这个,说道:“你平安回来就好。”
多半年没有消息,张珠珠虽不说什么,但她不知道多为他担心。
“你回来就好。”张珠珠又说了一遍。
李弗握着她的手:“没事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张珠珠没说话。
李弗看她:“你……你还没想清楚?”
这都三年了。
他都想好要怎么禀告父母了。
张珠珠:“我没怎么想。”
她主要是没想到李弗还能回头来找他,毕竟方才都说了,潘氏都想把女儿嫁给他了,可见他真是要原地飞升了。
李弗道:“那你不必想了,你等着就好。”
李弗算是明白了,让她想,她能想到下辈子去。
李弗不想再等了。
张珠珠:“你怎么还霸道起来了。”
“这不是你说的吗,人心易变。”李弗说道。
他从前温柔体贴,但这三年也算经过了磨砺,霸道些是应当的。
张珠珠:“我是这个意思吗?”
人心易变是这么用的吗。
李弗:“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珠珠没说话,李弗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如果再继续忸怩下去,张珠珠都看不起自己。
人,不可能永远冷静理智清醒的。
尤其是感情这个事情,它靠的就是一时冲动。
如果永远冷静的话,张珠珠会永远保持单身。
李弗想起她白天说的话,想娶她的人排到了城门口,心里一阵焦急。
终于,张珠珠说道:“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
李弗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又将张珠珠抱进了怀里。
“鹅子们总算有个名正言顺的爹了。”李弗说道。
这一刻,他恨不得奔走相告:从此,我是个有名分的了!
张珠珠笑道:“对,不是单亲鹅子了。”
两个人靠在一起,听见了彼此激烈的心跳。
过了会,李弗突然问道:“你刚刚真的答应我了?”
张珠珠迷惑地看着他。
李弗喃喃说道:“你答应的也太快了吧,我还没说两句呢。”
要知道,从前他们俩说这件事情,张珠珠永远都有一大串理由,让李弗认为她不答应是正确的。
但是今天,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张珠珠居然就答应了。
李弗简直不敢相信。
张珠珠:“这有什么好说的,你说你想娶我,我说好,这不就完了。”
这件事情,答应他没有理由,不答应才有一大堆理由。
李弗还是难以置信:“你就不怕我跟从前不一样了吗。”
张珠珠:“确实不如从前俊秀了。”
以前是有些文弱气质在身上的,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李弗:“不是说长相。”
她难道不害怕了吗?
他们的婚姻,张珠珠一定是要承担许多东西的,甚至比李弗自己承担的更多。
李弗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个困难。
张珠珠不是不怕了,但是畏缩不前不是她的性格。
她说要创业,就写了计划书,马不停蹄地去做了,还做出了成绩。
现在她答应李弗,那她就是答应了,没有任何推脱的理由。
“我不瞎,也不傻。”
李弗往她面前一站,张珠珠就知道他没有变。
人,三个月不变,就已经是人间少有了。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他都没变,如果这样的人都不值得抓住,那世上就没有值得抓住的人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我相信你。”张珠珠说。
李弗:“你还会害怕吧。”
她的恐惧,是李弗无法消解的,他只能尽力安慰她。
而张珠珠,也选择直面她所恐惧的东西,是李弗给了她勇气。
张珠珠把手放在他那道致命的伤口处:“你愿意为你想要的付出代价,我也一样。”
李弗值得她如此。
张珠珠接着说道:“如果有朝一日你不值得了,那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如果李弗不再值得,张珠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在我这里失望的。”李弗承诺。
张珠珠同样承诺:“我也努力,不让你失望。”
他们两个人,都要努力经营这段感情。
李弗像是踩在云端:“我没想到。”
他真的没想到张珠珠答应的这么快,他已经想了许许多多的说辞,想了许许多多的承诺,但他一个都没用上。
张珠珠甜甜的朝他笑:“三郎像个傻子。”
李弗:“我已经是了。”
两人都大笑起来。
第二天快中午了,张珠珠才起来,起来就开始咳嗽。
她从前身体非常健康,但自从开始赚钱,这身子骨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昨晚上吹了点冷风,人就有些着凉了。
李弗早等她许久了。
有些话,他还是要在白天跟张珠珠再确认一下的。
不然这心里不能安定。
只是他听见张珠珠咳嗽,便担心起来:“你从前不生病的,怎么病了。”
以前他们俩大冬天的半夜见面,张珠珠第二天起来都活蹦乱跳的啊。
张珠珠叹了口气,说:“唉,开那铺子太忙了,整日伏案写东西,还要梳理各种各样的关系,经常忙到半夜,有时候饭都吃不上口热的,身体便不如从前了。”
毕竟以前从事的体力活,比较锻炼身体。
李弗皱眉:“这怎么行,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张珠珠瞥了他一眼,把手放在自己脖颈下方:“你少说我,咱们俩谁也别说谁。”
那里是李弗受伤的地方,李弗为了他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是够拼命的了。
李弗果然语塞。
“日后我们都应该改正。”李弗建议。
张珠珠:“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要做到就有些困难了。”
熬夜甚至通宵,对于干活的人来说都是常事,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李弗再次改口:“那应该尽力改正。”
张珠珠点头:“我还好些,我这些事情,等人培养出来了,便可以脱手,倒是你,恐怕要劳碌一辈子。”
李弗的事情,只能他自己去做。
李弗笑道:“珠珠陪我足矣。”
两人没说几句,张珠珠又咳嗽起来。
李弗给她倒了杯茶,等他缓过来,才准备跟她说自己的目的。
张珠珠笑盈盈将一个盒子推过去,示意李弗打开。
李弗以为是她给自己的礼物,便直接打开,然后他便说不出话了。
盒子里是一对系着红绳的玉佩。
张珠珠说道:“恕我擅作主张。”
那一对玉佩上,都雕了大鹅。
李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将这块玉赠给张珠珠的时候,他说过,期望有朝一日这块玉可以被分开。
“不叫擅作主张。”李弗说。
张珠珠笑:“我说的是鹅,玉器行的工匠说这块玉十分贵重,没见过雕成大鹅的。”
她至今都记得那工匠当时是如何的痛心。
这么好的玉,做个摆件,或者雕些别的,都是值得的,怎么就要雕上普普通通的大鹅?
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李弗一点不在意这个,说:“我看很好,雕我们的鹅子怎么了。”
他们的鹅子,可是敢叨人屁股的,非常勇猛。
他追问:“这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张珠珠道:“我不同你说。”
李弗也曾经怀疑过,他想,也许自己回到张家村的时候,张珠珠的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她也许并不想等自己太久。
长久的分别,实在太消磨人了。
他看着两枚玉佩,心想也许某个他们都没睡着的深夜,李弗和张珠珠远隔千里,却同时在思念着彼此。
真是一桩美妙的事物啊。
李弗道:“好,那你要保守这秘密,我就当做是我走后的第一天,你便去分开了这玉。”
“你想得美。”张珠珠道。
李弗笑了起来,他就愿意这么想。
张珠珠道:“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了。”李弗说,他什么都不必问,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你有要问我的吗?”李弗问她。
张珠珠:“我该说的早就说了,我知道你记性好。”
人如果有心,任何事情都会记得的。
如果无心,说千遍万遍,对方也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李弗拿走了其中一块玉,说:“那我,要去禀告父母了。”
这话说的很是小心翼翼。
李弗真的很担心张珠珠突然站起来,说昨天晚上都是你在做梦,我什么都没有说。
张珠珠:“你去吧。”
能不能顺利说服他的父母,这就不是张珠珠能操心的事情了。
李弗倒是很有信心。
他将父母和兄嫂请到堂屋中,便认真说了这件事情。
林文婴和李启十分认真地听他将话说完,李启询问道:“李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林文婴也道:“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你选定的妻子,要与你共度余生,共同进退,你确定你选的人,能够承担这样的重担吗。”
李弗的路已经开始了,张珠珠与他,若成了夫妻,便是同路之人。
李启骤然失去一切,林文婴在毅然跟丈夫一起离开京城,李家的两个儿媳,赵萍和周如意,也同样与丈夫共进退。
这天底下,不乏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
但李家没有。
这也是林文婴对儿媳最重要最基本的要求,对儿子也是同样。
若是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无法信任,日子是没办法过下去的。
李弗:“我想清楚了,她也可以。”
李启道:“既然如此,为何拖到现在,三年前就可以定下来的。”
这俩孩子那时候就走得很近,当时李弗要离开,不该将事情先定下来吗。
李弗说道:“我那时一无所有,我说出的承诺,都是空中楼阁,不能作数。”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李弗,已经凭借自己的本事活着了。
这答案,真是让夫妻两个没想到。
林文婴和丈夫对视一眼,简单来说,就是人家现在翅膀硬了,不怕他们俩不同意了。
林文婴喝了口茶:“我与大夫人相谈,潘氏有意嫁女与你,若你娶了潘氏,许多事情对你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相反,你便要辛苦很多。”
这是事实。
林文婴的话很有道理。
人在不同的时候,心境是不一样的。
今日情深似海,选了这条路,日后仕途艰难,很可能是有悔恨的。
悔恨,便会迁怒。
李弗:“我知道,如果我想走那条路,那我早就走了,不会熬到今日。”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走捷径,宋老先生教导过他,走捷径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算不是珠珠,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用婚姻去换取什么。
看他这样坚定,夫妻二人便都没有再说什么。
李启道:“好,随你去做。”
李弗拱手行了一礼:“我这就写信给老师,请他老人家做媒。”
真是普天同庆的好消息,他终于是个有名分的了!
张珠珠:“聪明,去吧。”
李弗来的时候,媒人正吹得天花乱坠,将白家二郎说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张珠珠进了门就能当家做主,生了儿子就能继承白家得到万贯家财。
总之那叫一个热闹。
李弗听的脸都绿了。
他径直走了进来,打断媒人的话,然后又向张大春和吴贵娘见礼,说道:“叔叔,婶婶,珠珠今日该去练字了,我叫她过去。”
从前都是偷摸着过去的,今天不一样,李弗直接当着人家爹娘的面来叫人了。
张大春和吴贵娘夫妻俩也从女儿这里得了准话,这会儿也没什么好挡着的。
说实话,李弗这样的女婿,岳父岳母哪里有不喜欢的。
张银银在一旁笑了起来。
张珠珠则站起来,手里拿了个荷包,塞到媒人手里,说:“麻烦您跑一趟,只是这事成不了的。”
媒人拿了荷包,瞧了李弗一眼,心里当即便有数了。
她笑道:“缘分也是分早晚的,我老婆子都明白。”
看人家这年轻的,别的不说,长相是比白家二郎出挑,身量也好,怪不得张家三姑娘看上白家二郎呢。
张珠珠客客气气送走了媒人,然后看着李弗:“去写字吧。”
李弗走后,宋老先生留三四个月,张珠珠跟着他老人家,已经将字写好了,哪里还用得着李弗来教。
但他们如今这般,就是情趣了。
李弗这才发觉似乎有些太冲动了,着急忙慌地过来,他只得又对张大春和吴贵娘夫妻俩说道:“叫叔叔婶婶看笑话了。”
张大春故作严肃,咳嗽了一声:“到底是……唉,你们还是要避忌些的。”
要麻烦宋老先生做媒,还得一阵儿呢。
张珠珠笑道:“爹,都是自家人了,没什么好避讳的,明儿地里浇水,让他去。”
今年雨水少些,这几天村里在引水浇地,快轮到他们家了。
吴贵娘刚要说这怎么能行,张大春便说:“好,这个好,地里的事情什么时候都要紧。”
他就喜欢女婿种地。
就是李弗,也得种地去。
李弗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不就是种地吗,小事。
吴贵娘推了张大春一下,人家是做大事的,怎么好这么指派人呢。
张大春心里哼哼,他有什么不能指派的。
生个女儿,辛辛苦苦养了十八年,养的跟朵花儿似的,还很有本事,就这么给嫁出去了,这还不能把女婿给好好指派指派吗。
他就要指派。
张珠珠和李弗俩人去了书房。
张珠珠拿出纸笔来,整整齐齐写了一份下个月的工作计划。
李弗看了她的字:“老师如何教你的?”
为什么老师教,她飞快就学会了,他比老师差在哪里?
张珠珠:“写不好,他看了要生气,老先生一把年纪了,怎么能把他气出个好歹来。”
李弗闻言笑了。
“你就是欺负我,是吧。”
张珠珠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背后的人,说:“不可以吗。”
她就要合理合法的欺负他。
李弗:“可以,可以。”
他是任由张珠珠欺负的。
李弗俯身,握住张珠珠拿着笔的右手,说:“你这字,还有的长进,只是临摹是不行的,需得我手把手的教。”
说罢,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在纸上写下四个字:百年好合。
张珠珠写着字,同时心中惊讶,看来这三年也不白过,他还学会了这手段。
张珠珠怎么会认输,她道:“再写一个花好月圆,比翼双飞,早生贵子。”
李弗的手一抖,纸上晕染开一片墨迹。
“矜持些,你吓到我了。”李弗直白地说道。
张珠珠道:“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弗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早生贵子是好的,珠珠知道怎么生吗。”
这回换张珠珠手抖了。
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一点不规矩!
李弗见状,得意地笑起来。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李弗了,现在也该着他占上风了。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
张珠珠心说果然这小子在外头就不学好,以前老老实实的,在他手上亲一下,都能把锅弄坏,现在真是长进了,敢反过来逗她!
张珠珠把笔一扔,一个回头,直接亲在李弗嘴上,把这张学坏了的嘴给堵住了。
饶是李弗觉得自己今非昔比,这时候也有点傻了。
张珠珠双手圈住李弗的脖子,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仰头,另一个俯身。
这姿势并不舒服,张珠珠借力站起来,李弗顺势搂着她的腰身,又将人抱着,放在了书桌上
在春末的下午,在本该读书习字做正事的书房里,纸笔掉落在地上,一对年轻男女,难舍难分。
良久,张珠珠感叹:“三郎怎么如此欺负我,我要生气了。”
李弗微微气喘,手在她脸颊上捏了几下:“我还要问你讨要我的清白呢,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到底是谁欺负人?
自己不过说了两句,哪里像她,非要赢了自己。
一个动嘴的法子赢不了,还要再换一个。
哪里有她这么爱赢的人?
张珠珠:“那怎么办呀,你就是不清白了。”
李弗见她这样得意,心想谁不清白了还不好说呢。
他经常为珠珠的想法和行为感到困惑。
就比如现在,在更多人看来,占了好处的应该是李弗这个男人。
张珠珠绝对不会这么想。
在她看来,她才是那个占了便宜的。
这样的想法,是其他女子绝对不会有的。
李弗还想瞧瞧她会如何羞涩呢,结果根本就没有,张珠珠只会想法子让他觉得羞涩。
李弗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锻炼出来了。
结果根本就没有。
他安慰自己,他算是占了便宜,张珠珠也算,这应该叫……双赢。
这也是张珠珠编出来的词,她给李弗写信的时候,说自己做生意要达到这个目的。
这个词,用在这里,很合适。
李弗叹了口气:“罢了,这清白早晚都是你的。”
张珠珠把他推开,从容地将纸笔捡起来。
“过来,伺候笔墨。”张珠珠说道。
李弗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很像个被调戏了的侍女。
张珠珠从书房里出来,李弗跟在后面,俩人又跑到外头去了。
两位王妃远远瞧见,小潘氏道:“看来咱们是没有做亲家的缘分了。”
林文婴微笑:“年轻人,总要犯傻的,得他自己承担。”
她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并不觉得李弗在犯傻。
相反,李弗的心意从未变过,林文婴觉得这也不错。
她这儿子没有为了前程,便辜负了张珠珠,这也算她教子有方了。
她是母亲,同时也是一个女子。
而且张珠珠是个聪明姑娘,她能让李弗三年不见都惦记着她,这是她的本事。
他们既然选择了彼此,那林文婴不会说什么,这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就像李朴坚定的要娶赵萍,林文婴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拒绝,他们只要承担得起代价就行。
恭王妃道:“小孩子的事情,由着他们自己做主就是了。”
林文婴道:“您说的是,就是辜负了您二位的好意。”
小潘氏叹气:“我是真喜欢你家三郎,可惜做不成亲戚。”
林文婴笑:“多谢您厚爱了。”
潘家不是京城世家,此番回京,必定要经历风雨,李弗这样的聪明人,能给潘家锦上添花。
但人家不愿意,也勉强不了。
张珠珠和李弗跑出去,李启见了,喊住他们:“跑什么呢,多大的人了不知道稳重些。”
恭王也站在李启旁边,张珠珠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恭王实在敏锐,他道:“小姑娘,你看我做什么。”
张珠珠忙把头低下,李弗无语了一瞬,把人挡在身后,说道:“她看您长相好。”
不得不说,李弗是了解张珠珠的。
李启正想对恭王说一句冒犯,恭王却提起了精神:“好眼光,好眼光,本王如今虽年纪大了些,但长相确实是极好的。”
李启只得把话吞了回去。
恭王这话倒不是自夸,他真的长得很好,人到中年了,也依旧挺拔健壮,可以想见他年轻时候的风采。
几个人听恭王自夸了一会儿,这才散了。
张珠珠道:“这位殿下……”
李弗摇头:“可别觉得他离谱,去年胡人犯边,打的第一仗,他亲手下去斩下了敌将首级。”
那时候李弗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便知道恭王是何等的勇猛了。
张珠珠心说这果然是个猛人啊。
“那他来养伤?”张珠珠奇怪,“你们不该回京去吗?”
李弗:“遇刺是遇刺了,没有受伤,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刺客实在太多,烦不胜烦,便来松阳县避些时日,京城那边听闻他受伤的消息,恐怕是很高兴的。”
恭王打了胜仗,正是得民心的时候,最要紧的是,他手里有皇帝的遗诏,谁也不知道遗诏的内容,就意味着遗诏的内容是由恭王自己来定的,他要说皇帝临死前把皇位传给他,都是可以的。
京城那边的人,一个两个估计都要吓死了。
张珠珠点头:“那我明天要去松阳县,把我那些事情安排好。”
她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松阳县呢,这一次,是要同李弗一起离开了。
李弗道:“你舍得离开这里吗。”
许多人都是故土难离的。
张珠珠倒是不在意,说:“我爹娘肯定是要跟我一起去的,小宝也是,倒是我两个姐姐和姐夫,恐怕要许久见不到他们了。”
刘家的根在松阳县,张银银怀着孩子,都是离不开的。
李弗道:“等安顿下来,接他们过去。”
张珠珠点头。
晚上下起了雨,张珠珠累到半夜,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吃完了再睡觉。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张珠珠披着衣服起来,心说别是谁家出事了。
村里今年没了两位老人,也都是半夜去的。
她撑着伞,提着灯笼,往外头走去。
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张珠珠觉得不对劲,她好像听到了铁撞在一起的声音,很响。
然后她听见一声惨叫。
张珠珠把要推开门的手收了回去,后面再没了声息。
第二天早上,李弗早早来了李家,张珠珠困得睁不开眼睛,就听见李弗说:“昨晚上有十几个贼人进了村里。”
张珠珠睁大了眼睛,心说恭王的行踪难道暴露了吗,昨晚上那些人,都是刺客吧,还好她没有好奇去看。
然后李弗说:“那些贼人,是张大秋找来的流窜贼匪,他们合谋来抢夺你们家的钱财。”
张珠珠:“……什么?”
张大春和吴贵娘都是一脸的错愕,张银银和段泽夫妻俩满脸震惊。
张珠珠:“不是刺客?”
“不是,”李弗也是十分无奈,“昨夜这群人进了村里,朝这边走来,我家那位贵客的护卫,以为他们是刺客,双方很快打起来,结果发现这是一群乌合之众,三两下便都放倒了,抓回去一审,是东州府流窜来的贼人,不知为何,张大秋认识了他们,两方合计了一下,就来抢钱了。”
结果他们没有想到,恭王来这里“养伤”,带了一群武艺高超的护卫,就这么撞在了枪口上。
估计没有这么倒霉的盗匪了。
张大春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那,那是要多谢你们家这位贵客的护卫了,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
吴贵娘脸色惨白,也双手合十念起了阿弥陀佛来。
李弗道:“叔叔婶婶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这贼人跟张大秋有了勾结,这对张家来说,就是一件大事了。
张大春紧紧地皱着眉头,说:“我这几年,也是按时给那边送钱送物的,他怎么能这样!”
张大春一直是按照约定给奉养父母的,给的不算少了,张大秋简直就是个畜生玩意!
张大春气得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张珠珠道:“爹,这事不能当没发生!”
张银银也大声道:“就是,太欺负人了,十几个贼人了,他是要杀我们一家子!”
段泽提议:“岳父,不如报官吧,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咱们报官,他跑不了。”
张大春低着头,像是没听见一般,并不说话。
张大春觉得自己也算是个狠心的人了,他有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分家。
可他没有想到,他的同胞弟弟,比他更狠心。
他们亲生的兄弟,怎么就闹到了这一步。
张大春长长叹了口气。
一家人都在等着他做决定。
李弗回答:“想是要流放的。”
谋害亲兄,联合贼匪,不管哪一桩,都是大罪,加起来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到底没有闹出人命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张大春叹了口气:“若流放出去,只怕我那爹娘受不了。”
老两口年纪大了,又把张大秋当做命根子,张大秋要是被流放了,那两口子恐怕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但要让张大春把这口气咽下去,那也不行。
昨天他一家子都睡觉呢,这要是让那些贼人进来,只怕一个活口都剩不下来。
到时候他积攒的家业,恐怕就全都落到张大秋手里了!
这实在太过狠毒,张大春想想都觉得一阵后怕。
张大春道:“我那两个侄子和弟媳妇,知道这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