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弗道:“他们都不在家中。”
张大秋的媳妇带着小儿子回娘家去了,大儿子回大儿媳妇的娘家去了,只有张家父母和张大秋在家中。
张大秋现在被看守起来了,那老两口还不什么都不知道。
张大春道:“报官吧,该流放就流放去。”
吴贵娘道:“那爹娘那里……”
要是他们闹起来,肯定少不了闲话。
“咱们去松阳县买个宅子,大不了以后不回来了!”张大春道,“他们想闹就闹,要是病了,我给他们找郎中!”
张大春现在也想通了,他和吴贵娘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张珠珠也要出嫁,张宝宝也不是个下地干活的料,干脆就不在村里待着了,去松阳县住着,再也不怕有人说闲话了。
张珠珠这两年早就劝过他了,可惜张大春舍不下地里的事情,今天他总算是想通了。
“当家的,我都听你的。”吴贵娘说道。
张大春松口,李弗起身:“您等着消息就好了。”
张大春点头,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
等李弗出去了,张大春说有点累,回屋躺下。
吴贵娘在旁边陪着,过了会,张大春叹了口气,红着眼睛说道:“唉,你说这叫什么事情,他怎么这么狠心!”
“咱们俩是他亲哥嫂,虽说分了家,可我也没少给他钱财,前年大郎娶媳妇,也是我出力,他给我添多少麻烦,我看在爹娘的面子上,也都不追究,”张大春越说越生气,“老二和老三,两个女孩子,老二怀了孩子,女婿腿脚也不好,小宝更小,那些人要是闯了进来,咱们一家子一个活口都留不下,他怎么就这么狠心!”
张大春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贵娘也叹气:“咱们能做的都做了,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张大春真的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狠心成这样的。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瞧见他了,叫他死在外头去吧!”张大春说道。
吴贵娘握着丈夫的手,他们夫妻做的,真的已经够多了,是张大秋贪心不足,不能怪他们。
张珠珠去厨房做了午饭,给李弗单独做了一份,只是李弗去办事了,张珠珠将饭菜送去书房,便回来了。
李弗办完事回来,便听小侄子说书房有他的饭菜,结果他去了书房,什么都没有。
张珠珠知道李弗回来,想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李弗道:“珠珠,我还没吃饭。”
张珠珠:“我给你放书房了啊。”
李弗:“我回来就没看见。”
“你家这么多人,估计是谁拿走了,”张珠珠起身,“再去给你做点儿。”
李弗想着就是这么回事,两人一起往厨房去了。
“我倒是要去瞧瞧,哪个这么胆大,偷吃偷到我那儿去了。”李弗心里很不高兴。
好在厨房有不少食材,张珠珠就煮了碗面,说:“先吃吧,吃饱了再说。”
俩人坐在厨房吃面,恭王世子突跑过来,问道:“吃面呢,还有吗,我也饿了。”
他走过来,张珠珠说道:“你拿了李弗的午饭吧。”
她中午做了葡萄酒炖鸭,恭王世子身上的味道都还没散呢。
周毅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挠挠头,看了李弗一眼,没说话。
李弗无语:“世子,您自己没有饭吃吗。”
周毅道:“也不是我一个人吃的,我爹也吃了。”
周毅将他爹这座大山搬出来,张珠珠和李弗还能说什么,只能哑巴吃黄连。
李弗:这父子俩什么人啊,那是珠珠给他做的午饭,问都不问就拿走吃了!
周毅则道:“我府上的护卫怎么说也是救了三姑娘一家人的性命呢,不过是吃几块肉罢了。”
李弗也太小气了。
那菜放在书房里,他路过的时候就闻到香味了。
任谁闻到那样的香味,都会忍不住的。
李弗说道:“盗匪横行,是朝廷之失,世子日后是要肩负天下万民的,本该救民于水火之中,东州府剿匪,说是万无一失,结果却有贼匪流窜到松阳县,世子应该回去好好反思。”
周毅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说起来好像真是他理亏了。
“行了,我叫人再去追究就是了,你不要在这里小题大做,”周毅说罢,看了张珠珠一眼,“给我也下碗面来。”
他看着李弗那面好像挺好吃的。
十几岁的少年人,肚子就没有填饱的时候。
李弗道三两口吃完了自己的面,起身道:“殿下没吃饱,我来给你做碗面。”
周毅担忧:“你还会做饭?”
也就是军中的厨子才是男的,这一般人家,哪里有男人做饭的,周毅道:“你别糊弄我。”
李弗:“放心。”
李弗说罢,就重新烧火,给周毅下了碗面,端了过去。
周毅道:“我怎么觉得不如你那碗好吃。”
李弗:“我那两岁多的小侄儿,也是每日都觉得别人碗里的饭菜比较香。”
周毅被怼说不出话来了。
李弗留下他吃面,带着张珠珠一起走了。
张珠珠近日忙碌,都没工夫给他做饭,还能轮得到旁人。
张珠珠笑道:“你也不怕得罪人。”
李弗道:“这有什么,你不是请来的厨娘,你以后只给我一个人做饭就好了,也不必日日做,十天半个月做一回就够了。”
张珠珠闻言笑了起来:“好。”
“我一会儿回去炖一锅鸭,世子说的也是,到底事关我们一家人的性命,不是小事。”
“下午我去帮你。”李弗道。
张大秋已经被送去松阳县的县衙里去了,人证物证都有,他是跑不了的。
张家老两口也被吓了一番,这会儿已经跑到张家来了。
老太太哭得肝肠寸断,老爷子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张大春板着脸,说:“你们找我也没用,那是东州府流窜来的贼人,拿着刀,来杀人的,要不是我们一家子命大,这会儿张大秋估计都把钱算计清楚了!”
还有脸来找他哭,张大春觉得自己才是该哭的那个!
老太太道:“那、那你们不是好好的,还活着吗,你就不要追究你弟弟了,他以后都不敢了。”
张大春早知道他们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但听见他们这样,还是气得七窍生烟。
什么他们还活着?
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们活着是命大!
“你们想清楚了再说话,”张珠珠这时候回来了,说,“二叔是救不了的,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都是要人养活的,二婶和她两个儿子只怕容不下你们,你们如今只有我爹这一个儿子能依靠了,要是惹他不高兴,你们想想后果。”
老爷子听见张珠珠这么说话,狠狠瞪了她一眼。
“敢不听我的,我就出去闹,说你们一家子不孝顺!”
张大春:“你们闹去吧,我已经准备搬到松阳县去了,大不了以后不回张家村。”
张珠珠笑:“不止呢,我要嫁到京城去了,我们一家还能去京城,你们想怎么闹怎么闹,我们也瞧不见。”
老太太和老爷子震惊地看着张珠珠,这丫头能嫁去京城?
老太太笑话她道:“你是给李家的儿子当小妾去吧。”
人家是什么人,张珠珠这丫头,还敢痴心妄想,她肯定是去做小妾的。
吴贵娘道:“娘,您别胡说,我们珠珠名正言顺的,你别在这儿胡说!”
张珠珠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仇什么怨,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她道:“这你别管,反正我要去京城了,我那堂兄堂弟没了爹,说不定还要指望我呢,您说话客气点儿。”
这老两口也不全然是傻子,这会儿子没救了,他们还惦记着孙子呢。
被张珠珠这么一说,他们都不敢说话了。
张大春也强硬起来:“对,你们安安稳稳的,我还能管管那两个小子,你们要是闹事,那就闹去吧。”
打发走了这两口人,张家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张大春看着他们两人颤颤巍巍的身影,心里并没有解气的感觉,说道:“别家兄弟,都是齐心合力过日子,和和美美的,怎么我就没有这个福气!”
他那弟弟巴不得他早死,还找了人来杀他一家子。
“我要把咱们家的祖坟给修一修,别是哪儿走了气了,叫老二这么个孽障投胎到张家来了!”张大春说道。
“唉,”吴贵娘也跟着叹气,“也是我这肚子不争气,要是我头一个生了儿子,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当时她怀孕的时候,老太太还算是照顾她,不让她干家里的重活,后来见她生了女儿,就不管了。
张大春:“这叫什么话,生了女儿就不能当人了,你别在孩子面前乱说。”
张银银摸摸自己的肚子:“就是,他们本来就是恶人,娘你就是生个神仙,他们还要让二叔吃神仙肉呢,我们女孩子怎么了。”
人生下来是男是女,那是由天定的,怎么就能怪她们。
段泽见她不高兴了,赶紧拉她的手,说:“对,对,我觉得女儿挺好。”
吴贵娘的本意是安慰一下张大春,把他不被爹娘喜欢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可这话说出来,实在是很得罪人。
张珠珠听出来了,说道:“娘,我晚上做饭,你来帮我吧。”
吴贵娘听见,忙跟张珠珠一起走了。
晚上张珠珠炖了好几只鸭子,大部分都送去隔壁了。
周毅中午跟他爹分了一盘,根本不够吃的,这会儿非常高兴。
他对李弗道:“真没想到,你这么会怜香惜玉。”
之前在王府,李弗见了他那些表姐表妹全都是绕路走的,根本不会正眼看人家。
本来以为是李弗不解风情,结果他是有了心上人,还死心塌地的只认准一个。
这样的人真的很少见。
“你待这三姑娘,也太好了些,”周毅感叹,“让人帮我煮碗面,你都舍不得。”
娶妻,不就是来侍奉自己的吗。
李弗当然不舍得。
从前就罢了,家里的活他们不干就没人干,现在可不一样,家里请了人来做事的。
珠珠给他做饭,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没得给其他人做饭,受那个苦。
李弗道:“您这不是已经吃上了吗。”
不想让做饭,也已经忙了半个下午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毅:“才做一顿,看把你不高兴的,我看你以后就是个耙耳朵,以后你们家恐怕做主的是人家,不是你。”
他说完了这话,心想李弗肯定是要反驳的吧,哪个男人能够容忍女人压在自己头上。
李弗道:“正是如此,以后家中事务,都是要让她来做主的。”
周毅:“……你居然敢承认。”
他都不怕丢人的吗。
李弗自然是不会这么觉得,他们两个是要做夫妻的,没什么好争的。
他就愿意听她的。
周毅:“传出去你要叫人笑话了。”
李弗十分坦荡:“谁敢笑话,这是我的家事。”
李弗要是没遇见张珠珠,可能他会跟有些男人一样。
但李弗本性沉稳,要娶的人又是张珠珠,他要是不能够尊重爱护张珠珠,那他们俩就不可能有缘分。
周毅确实不能理解李弗,李弗也不想跟这位世子解释太多,反正也说不通,他只需要坚持自己的做法就好。
恭王本想多待些天,在这里过他最后的清净日子,但昨晚上来了一群贼匪,这事儿传出去,要是有人联想到他身上,那也不能消停。
所以他打算回京去了。
恭王背着手,对王妃说道:“此番回京,恐怕是没有消停时候了,要辛苦王妃帮我周全。”
恭王妃道:“您放心。”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枕边人的雄心,若能成,就算背些骂名也无妨,反正死后万事成空。
活着的时候,人要尽力抓紧自己能抓住的权势才是。
张珠珠得知李弗要提前离开,想了想,准备同行。
张珠珠不解,李弗说道:“出松阳县之后,要分开走。”
恭王此人,从他遇刺之后选择宣扬自己受伤,就能看出他是个惜命的。
所以从松阳县回京,恭王同样准备兵分多路,还会跟他儿子周毅府分开走 免得遇到什么危险,父子俩一起折进去了。
张珠珠:“确实是够谨慎的。”
怪不得是干大事的人,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十分重要。
李弗:“是,你与我同行,很有可能遇险。”
京城打发来的人也不消停,万一他们俩这一行被追上,到时候少不得一番争斗,虽说可能性不是特别高,但也确实危险。
张珠珠道:“应该还好吧,我看恭王府的护卫都很厉害,到时候小心些。”
李弗:“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李弗也不想跟张珠珠分开,他们分开的已经够久了。
两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还是一起走。
张珠珠道:“我爹这两天不大高兴,我还说想法子让他高兴点儿,结果我要先走了。”
张大春是挺郁闷的。
李弗道:“你我先行一步,到时叔叔婶婶过去,便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带他们去京城游玩,他们会高兴的。”
张珠珠点头,准备回去跟家里人说这件事情,她还要跟大姐和外甥道别呢。
张珠珠出了门,看见恭王正在跟邻居们说话,大家对李家的亲戚还是挺好奇的。
“唉,这粮税真是太高了,今年不会再加吧,再加我们一家人都填不饱肚子了。”中年男人背着手,叹了口气。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都好几年了,我儿子都娶不上媳妇,怪不得有人当贼匪呢,都是被逼的。”
“你别胡说,张家那一家子差点儿给人杀了,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我又不去当杀人的贼匪,我可以找个山头去种地,不用交税,到时候能吃饱,你们说是吧。”
朝廷那些乱七八糟的税,大家说起来都很苦恼。
张珠珠路过,听见恭王说道:“你们放心,我亲戚是朝廷里的,今年不用交这么多了,大家都能吃饱,不用上山。”
“真的假的,你说的准不准?”村民眼睛都亮了。
谁不盼着这一天啊。
恭王笑眯眯的,说:“准,我那亲戚是个大官,说是恭王要回京了,到时候他会做主的。”
几个村民把恭王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说他打仗厉害,爱民如子等等。
恭王自己还在旁边附和:“对,等恭王回京,大家一定会有好日子的,再过些年,还能有一个太平盛世。”
村民们听了,个个喜笑颜开,说回头去给恭王烧香,让他赶紧回京。
恭王在旁边背着手,瞧着是挺开心的。
张珠珠心说绝了,一个王爷亲自来宣传自己名声的,真是开眼了。
张珠珠走得急,第二天就要离开。
张大春和吴贵娘都担心得要命。
张珠珠道:“没事,你们不要担心,我先去京城探探路。”
对于松阳县以外的地方,张珠珠真的非常好奇,有李弗在,她也并不害怕。
她要开始她的新生活了,跟李弗一起。
从前恐惧多些,现在是期待更多。
张银银担忧道:“我怀孕,恐怕都看不见你出嫁了。”
她拉着张珠珠,真的非常不舍。
张珠珠搂着她,安慰道:“没事,我们会再见面的。”
张银银还是有点伤心,眼泪都下来了。
张珠珠笑道:“姐夫,快把我姐哄一哄,都哭了。”
段泽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张银银推了张珠珠一下:“我才没有哭呢。”
她是为着珠珠高兴。
翌日一早,张珠珠在家里同一家人道别,张金金见了她,说道:“白家二郎还托人来跟我打听你呢,你这都要走了。”
张珠珠道:“请媒人是两家说好了才请的,谁让他不吱声就请了,我才见了他一回,这也太自作主张了。”
李弗在她面前都是很谨慎的,从来尊重她,事事询问她的意见,她不想告知长辈,李弗还生等了三年呢。
白敬和一声不吭就叫媒人来提亲,张珠珠可不喜欢这样的。
张金金道:“是,你就喜欢听你话的。”
张珠珠:“对,我不能叫别人做我的主。”
张金金闻言,提醒道:“话是这么说,可你也不能太霸道了,知道吗,咱们做女子的,还是要温和一些。”
张珠珠:“放心,我自然有我的手段。”
两人说着,宁哥儿从张大春怀里跳下来,跑到张珠珠身边。
“小姨,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爹也是经常出门的,有时候十天,有时候半个月,宁哥儿还小,不知道张珠珠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张珠珠把他抱在怀里:“可能不回来了。”
宁哥儿立刻眼眶就红了。
张珠珠忙道:“你可以来看小姨。”
宁哥儿眼里含着两包眼泪,吧嗒在张珠珠脸上亲了一口,不说话了。
张珠珠顿时心软得不得了,搂着他也是万分不舍。
收拾好东西,张珠珠便往外走。
她才出门,吴贵娘就哭了起来。
她就说了,女儿都是要去外头的,去一个,她就要哭一次。
张珠珠想说些什么,张大春摆摆手:“去吧,到京城先买个小宅院,到时候我和你娘,你弟弟过去。”
他这个女儿有本事,比寻常人家的儿子都强些,张大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的。
想是观音菩萨送子的时候,给送错人家了吧。
张珠珠点头应了,张宝宝也小声喊了句姐姐,他自诩是男子汉,不想这个时候哭出来。
张珠珠摸摸他的头:“到时候给你找书。”
张宝宝点头,眼眶已经红了。
李弗那边正在轮流抱起几个侄子侄女,林文婴吩咐道:“好好照顾人家姑娘,你自己也小心些。”
李弗道:“母亲放心,我先行一步,会将家里安排好的。”
他们一家被迫离开京城,如今终于要回去了。
也不知道京中还有多少故人。
反正皇帝和贵妃是已经先走一步了。
李启道:“你谨慎些,动静不要太大,本家那些人要你做什么,你也不必理会。”
李弗放下怀里的小侄儿:“父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没有再说更多,张珠珠坐马车,李弗骑马,两人离开了张家村。
李弗看她:“怕吗。”
张珠珠:“还好。”
要奔向新生活了,她挺高兴的。
赶路实在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尤其是在现在的条件下。
张珠珠坐了两天马车,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想到还要这么坚持二十多天,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天到了驿站。
张珠珠倒在床上不想起来,李弗拿了饭菜上来,两人在屋里吃饭。
“恭王府的护卫真是不少。”张珠珠听着外头的动静说。
张珠珠和李弗出了松阳县,身边就多出来五六十个护卫,个个年轻力壮,把马车围得严严实实,动静非常大,旁人瞧见,都要猜测马车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弗道:“很多,恭王殿下遇刺那天,刺客的刀还没拔出来,就已经咽气了。”
“很是谨慎,”张珠珠说道,“我还以为他们那些人争斗起来,手段都比较高明。”
结果他们的手段,就是派刺客杀人。
“能有什么高明手段,”李弗说道,“还在西北王府的时候,恭王寿宴那日,有人给喝的酒水里投毒,那酒水里放了毒,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要闻出那酒不对。”
现在的毒药想毒死人,需要很大的量,毒药本身气味也很刺鼻。
张珠珠:“就没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吗。”
“话本子里才有那等毒药,我是没有见过。”李弗说道。
张珠珠心说这全是物理攻击,一点儿“法术”攻击都没有。
“这些手段虽然看着不高明,却有用,万一被人得手,那就是一劳永逸了。”李弗说道。
刺杀的手段,历朝历代都是不高明的,但它有效,所以才会一直存在。
人一死,万事成空,恭王怕死也是有正当依据的。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李弗起身收拾:“早些休息,辛苦珠珠了。”
张珠珠叹气:“总是要受这一遭的。”
赶路这种辛苦,谁也替代不了。
李弗伸手在她头上摸摸,张珠珠枕在李弗胸前,靠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楼梯处传来的动静,两人这才分开。
翌日又是辛苦的一天。
囫囵吃了早饭,一行人准备出发。
只是在出发之前,负责护送的王府家将神情严肃地过来,说道:“马不对。”
张珠珠没大听清楚,李弗同样严肃道:“查。”
这不是小事。
张珠珠问明了前因后果,也跟着警惕起来。
马有问题,马车就有可能出事,坐在马车上的人必定会被连累。
郭校尉一查就是半个上午,李弗和张珠珠中午看见他拉着张脸过来,还以为查出了什么大事,都是满面肃容。
郭校尉坐下,说道:“这家驿馆有人贪污牲畜的饲料钱,给牲畜喂不好的东西吃,还能拖着人在驿馆多住些天,多花钱。”
李弗和张珠珠的神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郭护卫也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说道:“是我动静太大了。”
毕竟出来的时候王爷吩咐过,说京城那些人,是一定会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的,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含糊。
张珠珠:“谨慎些,也是好的。”
没事当然是最好的。
李弗:“查明这些人手脚不干净,也是功劳一件,郭校尉辛苦了。”
换了马,处置了驿站的人,一行人重新上路。
临走前,张珠珠听见驿站的管事正在破口大骂,说寻常赶路,人困马乏,马匹精神不好,是常有的事情,平常人根本不会在意的,怎么他们这群人就这么多事,竟然还追查起来了!
护卫赶紧把那管事嘴给捂住了。
张珠珠听着,心说那你们是托了恭王殿下的福气。
这只是第一件事情。
又过了几天,有几名护卫上吐下泻的,郭校尉忙又追查起来。
查了半天,那几个护卫最后不得已认了,说他们半夜起来偷偷喝酒来了,可能是那酒不干净。
郭校尉又是一通白忙,只处罚了那些护卫。
接连来了好几回,郭校尉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李弗道:“如此下去,我怕我要失了警惕心。”
不止李弗,其余的护卫也被郭校尉折腾得有些疲惫了,李弗还要从中周旋。
张珠珠道:“就快到了,你去宽慰宽慰郭校尉,我看他精神都不太好。”
李弗:“我去劝过,没用。”
“郭校尉忠心,到时让恭王殿下知道就好。”张珠珠说道。
这人实在太尽职尽责了。
李弗头疼:“这等忠心,也只有恭王殿下受得起。”
两人对视一眼,笑得都很无奈。
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问题,这并不奇怪,据说恭王打发了十来队这样的人马,运气好一点的,什么都撞不上也不奇怪。
临近京城,张珠珠看着李弗:“可以问一下你的心情吗。”
出京四年,算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了,想必李弗会想念他生长的地方的。
李弗倒是神情平静,他看着张珠珠,说道:“有几位要拜见的长辈和需要会面的亲友,不过我更惦记一桩要紧事情。”
张珠珠道:“什么事情,要我帮你吗。”
李弗认真:“要的。”
张珠珠做出认真听他说的样子,李弗笑道:“成婚,当然需要珠珠。”
张珠珠白了他一眼:“那你好好等着吧。”
现在成婚可麻烦了。
三媒六聘,三书六礼的,这流程走完最快要三四个月,匆忙成婚,会被人笑话的。
张珠珠倒是不怕,但李弗怎么舍得委屈他的心上人,他必定是要一丝不苟地办好的。
李弗道:“尽快,会尽快的。”
张珠珠笑着在李弗手背上拍一下:“只要你别瞧见了满京城的漂亮女子,便忘了我就好。”
李弗沉吟片刻:“该害怕的人是我。”
李弗怎么可能不着急啊,他着急得要命,这风筝暂时被他家的树枝缠绕住了,生出了要停歇的心,自然得好好抓住。
风筝不可能永远被缠绕住。
张珠珠笑了起来:“别怕,我眼里还没旁人呢。”
李弗顺势握住她的手,张珠珠心说她也不是那等朝三暮四的人。
在很多人看来,她也并不是值得娶的妻子,也就是李弗看把她看的这样重要。
李弗摇头:“我知道没有旁人。”
他知道担心张珠珠眼里没有任何人,包括他。
要论竞争,李弗是不怕的,但张珠珠不是可以争抢的物品,她是个活生生的、且很有想法的人。
到了京郊,护卫便散去了。
张珠珠也不再坐马车,她跟李弗一起,骑马进城。
李弗看她骑马,十分担心,张珠珠说道:“放心,玉馨姐姐教我的,我早就会了。”
李弗心说正是因为是姚玉馨教的,他才担心。
张珠珠一点不在意,她停在城门前,满心都是对这个偌大京城的好奇。
李弗侧过头,他听见有人在喊他。
张珠珠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辆马车上急匆匆走下来两个年轻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李弗也看见了他们,小声给张珠珠解释:“李家另一支的,论辈分是我侄子。”
张珠珠点头,这倒是巧了,居然能在城门口遇见他们。
她对李家的事情已经了解了。
从张家村出去的那位,算起来是李弗的曾祖,也是这俩年轻人的高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