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的事情,即使被埋葬,也永远都是正确的。
张珠珠看着李弗写的东西,说:“你去拜访范老大人了没有?”
范秀的年纪称不上老,但他资格老。
范秀当初就认定寡妇仍然是死去男人的财产,甚至不提倡改嫁,常氏可没改嫁,作为财产,她还差点被抢走,他很应该出来说两句。
李弗笑:“好,我会去的。”
张珠珠又说:“潘二的嫁妆被何家挪用了,你说,女子的财产是不是也应该被保护?”
李弗:“你还知道旁人的家事?”
“我知道的多着呢。”张珠珠对他说道。
女人的财产应该被保护,女人作为财产的主人,更不能被随意买卖。
第439章 谁能坦然赴死
李弗不止请了范秀,京城本地出名的大儒,甚至附近有学问的,他一共请了十三位,其中有几位都是年逾古稀的老人。
这举动叫旁人看来,自然是没有必要的,觉得他小题大做。
但是李弗很从容,他认为京城上下为此事议论不休,朝臣们也是一样,他作为主审,如果不能拿出说服所有人的理由,那是他的过失。
话是这么说,但李弗更大的目的,还是要这个案件传的更广,不止传在当代,更要写进史书之中,作为典范,供人参详。
对于请来的人,李弗也是提前有过了解的,他们的意见与李弗肯定是一致的。
常氏会被无罪释放,而且这个结果,不论从礼法上,还是人情上,都会有完美的理由和说辞。
范秀是有够心烦的。
他把大儿子给叫过来训斥了一顿,说:“你为何要因此事与你妹婿起争执,还闹到如此地步!”
范家大郎也很委屈,说:“父亲,这如何能够怪儿子,那常氏本就罪不至死,何家边不要多事,只管将人放了,事情又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而且是他媳妇非要管的,他们夫妻俩关系一向不错,潘氏又是那样的身份,媳妇要管,他做丈夫的难道不理会吗。
“父亲何故这样忧心,李三郎亲自上门拜会的您,您再不趁机出去,只怕天底下没几个人记得您了。”范大郎还指望父亲再出去奔走奔走,给他和弟弟添些脸面呢。
范秀哼了一声:“我只盼着世人赶紧将我忘了!”
他过去的经历,实在没什么光彩可言,范秀根本不想出去,出去叫人笑话吗。
而且李弗请他是什么好事啊。
范秀当年说过和寡妇相关的事情的,他是希望妇人能够守贞守节的。
要范秀说来,常氏受辱,她应该自尽,主动地以死明志,然后朝廷为她翻案,表彰她的贞节、勇气,记录下她的事迹。
但是李弗要范秀做什么,李弗要翻出旧事,说明范秀当年也是支持保护寡妇的,他根本就是断章取义,要拿自己作筏子呢!
范秀他还如当年一般,他是要女人忠贞守节的。
范大郎见父亲如此,说:“父亲,今日不同往日,您都让我娶了潘家的女儿做媳妇,太子和太子妃前些时候亲自说和潘氏姊妹两个,如今我与李弗同为东宫的左膀右臂,他有功绩,又有父兄在朝中,甚至能够主审常氏这样的大案,儿子何时才能与他比肩?”
范秀紧紧地抿着唇,不说话。
范大郎虽然着急,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人得自己想通了才算数。
范二郎就在门外听着父兄谈话呢,他性子稍微急些,这时候忍不住走到门口,说:“父亲,您现在清高,实在晚了,您要是真清高,那会儿当今陛下登基的时候,您就应该带着我们哥俩给先帝尽忠了,烈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事……”
范大郎赶紧上去堵弟弟的嘴,却为时已晚。
范秀气得满脸通红,随即他抄起鞋底子,狠狠朝小儿子头上砸过去。
范大郎挡在弟弟前头上,就觉得后脑勺一痛,险些站不稳。
范二大声喊道:“娘,大嫂,妹妹,你们快过来,爹要打死我和大哥了!”
随着这一声吼,范家整个乱成了一团。
范秀穿着一只鞋撵出去,大喝道:“孽子,孽子!”
他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范夫人和儿媳、女儿匆忙赶过来,制止了父子三人的争吵。
范夫人亲自把鞋捡回来,又瞪了小儿子一眼,对范秀说道:“快消消气,前儿那副药才吃完,哪里这么大的火气!”
范秀怒火翻滚,但看着妻子,又瞥见冲上去和大儿子站一起的大儿媳妇,他心中又生出一股悲哀来。
他是自诩忠臣的。
但他的确不是。
他可以说自己迫于无奈,他一个外姓臣子孤立无援,而当今皇帝得了人心。
可范秀不是没有别的尽忠的办法。
历代贤能,以死明志的难道还少吗,范秀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要不然他忍辱负重,留存着先帝的血脉,为他筹谋,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后,再来拨乱反正。
这两条路,他都可以走,但范秀没有。
与其说是为了家人选择妥协,不如承认自己内心的怯弱。
他做不到坦然赴死,在这样的朝局之中,也无力去筹谋更多。
范秀想,他想活着。
忠臣不事二主,他问范夫人:“若是你遇到常氏这样的事情,你会……会自尽吗?”
范夫人没有思索太久,她说:“夫君,蝼蚁尚且贪生,若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范夫人知道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因生母缘故,他总是对妇人多有苛责,范夫人也眼睁睁看了多年。
范夫人又说:“我正在为女儿相看夫婿,旁的不是,头一等要紧的事情,就是看他家里长辈的年岁。”
得挑个家里人都活得久了。
范夫人不想女儿守寡,到时候头一个容不下女儿的,得是范秀这个亲爹。
范秀只是叹了口气。
他站了起来,说:“我近日要出门,正好瞧瞧,谁家还有好郎君。”
范夫人有些意外,半晌才说:“夫君辛苦了。”
李弗那里得了回应,范秀应了李弗之请。
张珠珠看着李弗,说:“你说,世上真有可以坦然赴死,无所畏惧的人吗。”
李弗道:“应当是有的,不过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舍不得张珠珠,还有他们的儿女。
李弗说道:“贪生惧死,本是寻常,我长你几岁,若我死在前头,珠珠,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太伤心。”
张珠珠笑道:“我不伤心,那你恐怕要被人笑话了。”
李弗:“没事,我不怕人笑话。”
他希望张珠珠不要太伤心,或者说不要伤心太久,要继续好好吃饭睡觉,好好活着。
李弗在这一瞬间,想起话本子里的故事。
如果人死后有魂魄,那他可以等着张珠珠,然后他们一起去走轮回路。
张珠珠道:“那我要是死的早,你也一样。”
李弗握住她的手:“不会,我年纪大。”
张珠珠没有再说这件事情,他们俩明显都在这里胡扯呢。
她不伤心,李弗不伤心,那都是不可能的,还是先顾着活着时候的事情。
常氏一案终于有了结果。
常氏无罪释放,被她捅死的胡三,是人贩子无疑,常氏为保护自己和女儿杀人,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这个说法,是张珠珠和李弗提起的,用在这里,再妥当不过。
而这个案件,会被当做范例,日后地方官员遇到相似的案件,就要以此为依据。
李弗还同他们商议,胡三这样关系稍远的亲戚,就是亲兄弟,日后都不能发卖常氏这样的寡妇。
朝廷官员还应当保护守寡妇人的丈夫留下的家产,不能让田宅全被族人抢走。
这是李弗拿着范秀当初的话说事,说只有这样,寡妇才能给死了的丈夫守节。
当然,要是改嫁,这些家产她们不能带走。
条条框框,列了厚厚一册,日后都会被当做依据。
张珠珠看了下,李弗在旁边,听见她说:“唉,果然指望男人还是不大管用,拳头硬最管用……”
李弗也叹气,他确实已经尽力了。
正如张珠珠所言,求人不如求己。
这个世界,到底是对另一些人更有利的,如今只用德行来说事,这到底没有越过他们心里画出来的线,想要更多,那不可能的。
张珠珠喊了李弗两声,他才回过神,张珠珠道:“你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李弗说:“我在想从前的事情。”
张珠珠:“从前,从前什么事情。”
从前的事情可太多了,张珠珠一时半会猜不到他想的是什么。
李弗:“一向觉得我是知道你害怕什么的,如今每多活些日子,我就发觉,你要害怕的东西就更多些了。”
张珠珠的处境,和他的处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张珠珠看向在床上睡觉的小女儿,说:“日后潇潇长大,也是与我一般的。”
他们两个人的女儿,他们自然会看的如珠如宝一般,但只要她到了这个世上,旁的女子可能遇上的险境,她就有可能会遇上,不论身份。
张珠珠和李弗活着的时候,潇潇有他们保护,日后他们死了,潇潇就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她的哥哥、丈夫、儿女,全都不如她自己有本事来的可靠。
正因为她生为女子,她才更不能软弱。
李弗听到张珠珠的话,忍不住蹙眉,他走到床边,发现小丫头已经睡醒了。
李弗顺势把她抱起来,说:“她睡的有两刻钟吗。”
张珠珠做出一副你在说笑的样子,道:“你觉得呢。”
她这个女儿,白天根本睡不了两刻钟的,精力可好了。
不爱睡觉,也没办法。
李弗试图捂住女儿的眼睛,让她再睡一会儿,但潇潇的哭声让李弗只能放弃。
“不爱睡就不睡吧,”李弗道,“精力这样好,以后可以安排她多读书习武,你说呢。”
张珠珠:“你安排吧,权当这是咱们家小儿子,不照着女孩儿养。”
李弗:“行,正好她这名字也起得好,辨不出男女来。”
张珠珠:“给她起个小名,叫铁蛋。”
李弗迟疑片刻:“矫枉过正,也是不必,对吧。”
铁蛋就免了吧。
当儿子养是真,但这名字真的不合适。
好在张珠珠也是随口提了一句,并没有说的太多,很快就把这个名字忘到脑后去了。
陈蛟找来了张珠珠,潘家姐妹关系是没问题的,现在的问题是,潘二的嫁妆被何家挪用去了一半,再这么下去,另外一半也眼看着是保不住的。
这事情不能不管,但要是管了,潘二在何家的日子也好过不起来了。
大小是个麻烦。
陈蛟不是处置不了,她为了周全,不止找了张珠珠,还找了其他妇人,潘家几个媳妇,周兰书是自家人,她也在里头。
陈蛟是为着谨慎,万一这件事情处置不会,那也不能全是她的缘由。
张珠珠看潘二哭哭啼啼的模样,说:“我倒有个法子。”
潘二看向张珠珠,听见她说:“和离吧。”
潘二也不哭了,说:“和离?”
张珠珠点头:“郡主当初嫁何容之,是看他翩翩君子,家世又好,但如今,何容之在常氏案上这样偏激,何家又动用了郡主的嫁妆不肯归还,两下里全都没有了又何必吊在一棵树上。”
这理由自然是充分的。
周兰书说道:“你怎么一听了男女的事情,就是叫人家和离?”
张珠珠听谁日子过不下去,都是“和离”两个字。
潘二也道:“我尚有两个女儿呢。”
她在何家生了两个女儿,如今膝下还没有儿子,倒是何容之的妾室已经生了庶长子。
张珠珠说:“恕我直言,您和两位姑娘,何家还有她们的父亲,有几分看重?”
她不是空话说大话叫人和离的,潘二在何家实在没落下什么好,她女儿也是。
“郡主的嫁妆我有幸看过,你受这么大的委屈,我真没想到。”张珠珠说。
潘皇后和贵妃除了不想要这俩姑娘做儿媳妇,别的那都是非常疼爱的,潘二的嫁妆,够用几辈子的。
没生儿子又怎么样了,何家指着潘二得了多少好处,还敢这样对她。
张珠珠很不理解,有潘皇后和贵妃这样的亲姑姑,潘二是怎么把日子过的这么委屈的。
不过在场的人,除了陈蛟,都不是很赞同张珠珠的意见。
毕竟和离这样事情,不是谁都有这个胆量的。
张珠珠也不奇怪,说:“那这样吧,请贵妃娘娘下旨申饬何家,让他们归还你的嫁妆。”
潘二迟疑:“家丑不可外扬,若闹得天下皆知,我恐怕要更与夫君离心。”
她还是舍不得何容之。
陈蛟说道:“妹妹想两全,这不容易。”
张珠珠说:“我知道郡主的意思,郡主不是舍不得何家,是舍不得丈夫。”
潘二赶紧点头,她觉得还不到和离的地步。
张珠珠尊重她的选择,说:“那还是要劳烦贵妃娘娘,先把郡马请到宫里,仔细将此事的原委问清楚。”
张珠珠并不很关心潘二的婚姻到底如何,潘二不是无知少女,真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自然有皇后和贵妃护着她。
她是要借这件事情,推动一下保护财产这件事情的,作为常氏一案的后续。
潘二是潘皇后和贵妃的亲侄女,皇后和贵妃的身份,比什么都管用。
第441章 请你喝茶
潘皇后对侄女这个女婿一向不大喜欢,奈何潘二就喜欢那样的,也没办法,只叫她如意就是。
嫁妆的事情,潘皇后是想着让侄女自己想法子的,找谁出主意也成,她总盼着这姑娘自己争气的。
结果还是落到了她头上。
听说是张珠珠给出的主意,潘皇后把她叫了过去:“说起来是潘家的家事,不过你也与我的后辈一般,二妞与你也是要算作姊妹的,这点小事,你还来劳烦我。”
张珠珠屈膝行了个礼:“娘娘知道的,我一向居安思危,谨慎有加,郡主是娘娘的亲侄女,尚且要在何家受这样的委屈,保不住自己的钱财,可见这样的事情,有朝一日可能会落到我头上来,如今求娘娘打个样,也叫我安心。”
潘皇后笑了起来。
“三郎知道你在外头这样编排他吗。”潘皇后说道。
张珠珠上前挽着她的手臂,小声说:“天知地知,娘娘知我知,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潘皇后心里明白张珠珠的意思,她不只是为她自己担忧的。
潘皇后失去过比钱财更重要的东西。
她看着张珠珠,说:“只怕有些事情,是无用功。”
天下女子何其多,女子出嫁,她的人和钱,天然就归了夫家所有,说什么夫家不用媳妇嫁妆,那都是鬼话。
钱财放在那里,怎么可能不用。
潘二的嫁妆不就是那么没了的吗。
张珠珠说:“是这样不错,但只要有一个女子因此受益,便值得,娘娘说呢。”
潘皇后点头:“算起来我应该还能够活些年头,我活着的时候,说话算数。”
皇帝对她很尊重,太子也跟她亲生的没差,潘皇后若是想名正言顺地提出保护女人的钱财,肯定管用。
就说常氏,她丈夫死了,但家里还有田地,剩下了些钱财,但这些东西,只有很少一部分留在了她们母女手中,剩下都被同族中人给夺走了。
最后同族中的恶人,连她们母女三个都要卖了。
真是一条活路都没有。
张珠珠道:“娘娘长命百岁。”
潘皇后直摆手:“活那么久多烦人。”
不止烦旁人,还烦自己,要忍受许多病痛,忍受许多毫无道理的事情,一百岁大可不必。
张珠珠心想皇后她是真看得开。
“那何家的事情,你觉得该怎么办。”她问道。
想来张珠珠是已经想清楚了,也好,省得她再想那么多了。
张珠珠说道:“夫妻之间,同生死共患难过的,才能更长久,如今何郡马丢了脸,被您和贵妃因为家里的事情训斥,更没有脸面,我看,不如将何郡马外放,夫妻二人一起带着孩子一起去外地,到时候何郡马和郡主相互扶持,没有外人挑拨,日子肯定能够过好的。”
常氏的事情,就是因这位何郡马才闹得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这人留在京城,那跟李弗的仇怨就太大了,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妖。
潘皇后正好觉得侄女应该多吃点苦头的,避开京城这些事情,是个不错的办法。
何容之果然被潘氏姊妹叫进宫里,把嫁妆的事情给从头到尾问了一遍。
不过两人并非全然训斥,而是挑明了,往细处说。
何容之一心做官,对庶务并不精通,根本不知道一个家里到底有多少花销。
不过被小潘氏仔细算下来,他也发觉,那些嫁妆并非全花在了家里,肯定还有人私吞了许多。
何家不分家,一大家子过在一起,说是人多力量大,但也有许多东西算不清楚。
潘二对丈夫说道:“我不是心疼这些钱,只是这些钱财,有几分用在了你和孩子们身上,我只生气他们不拿咱们当自家人,算计的没完!”
何容之本来不太在意,但现在看来,被损害的是他的利益,而不是潘二一个人的利益。
“我一定让家中长辈算清楚,回头全数偿还给郡主。”何容之说道。
潘皇后道:“几个小钱而已,偿还就不必了,你自己的前程,可仔细考虑过?”
何容之面色更难看了几分,他在大理寺的时候,和谢瑛争,常氏的案子闹大之后,他还有心和李弗争。
可惜他就没赢过。
如今更是颜面扫地。
潘皇后这时候问他愿不愿意离京外放,就像与他同一届科举的状元薛问那样,对方在地方上大有作为,早有贤名。
何容之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便答应了。
潘二当即说,会带上两个女儿跟她一起离京去外地,他们夫妻不离不弃。
何容之与潘二很快离开京城,只带了两个女儿,妾室和庶长子留在了京城,由何家的人照顾着。
潘皇后送走了侄女,就找了皇帝,说自己亲生的侄女都保不住嫁妆,被人笑话是小,只怕有人要效仿。
皇帝道:“皇后的意思是?”
潘皇后说:“何家挪用二妞的财物,我明面上不能拿他们怎么办,陛下觉得我应该怎么出这口气。”
皇帝笑道:“少见皇后生气。”
潘皇后不是脾气好,她不生气,是因为很多事情她都不放在心上。
一件挪用嫁妆的事情,在皇帝看来,只是几个小钱,对,就是小钱,皇帝现在终于富裕起来了。
皇帝见她因为钱财生气,觉得有意思。
皇后敲敲桌子:“我说正事呢,何家这是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啊。”
“要打要杀,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皇帝压低声音,“要还是不高兴,朕偷偷叫几个高手去何家,把他们全家都揍一顿,给皇后出气。”
皇后笑道:“陛下怎么还跟从前一样。”
皇帝年轻那会也爱跟人打架,他的手段非常不高明,就喜欢直接动手。
皇帝:“那你说是什么意思,都听你的。”
潘皇后:“强占儿媳妇的财物,说是自家人,可强占就是强占,朝廷不能放任,我不止要下旨申饬何家,还要让天下人引以为戒,不能放任这样的事情。”
皇帝听出她的意思,她想要把私事变成公事。
潘皇后说罢,就自顾自去喝茶了。
皇帝说:“求人办事,可不是这样的。”
潘皇后剜了皇帝一眼,把茶杯推过去:“那我请陛下喝茶。”
皇帝把茶喝了,叹了口气。
第442章 我不要抱着
潘皇后有侄女的事情作为借口,而且她确实是在皇帝面前很有脸面,皇帝喝了一杯冷茶,这事就成了。
潘皇后还让皇帝叫了些官员进宫,要求他们给自己弄出来个清晰的条例来,务必要能证明何家的错处,可以让她合情合理地处置何家人。
张珠珠这里是给她写了初稿的,官员们被催着,最后新的条例就被确定下来。
女子的嫁妆,夫家想挪用,必须要有这个女子亲手写的证明,不然女子和她的家人事后可以追究,夫家倾家荡产都要赔偿。
除了嫁妆,潘皇后还顺便关心了下常氏一案的后续,再次要求宗族不能随意夺走妇人从丈夫那里继承的东西,更不能随意买卖人口。
潘皇后一向都很低调,她这举动,叫京中的妇人们都很意外。
众人商谈之后,都觉得这是何家惹的祸。
潘皇后不要何家的钱,她要何家没面子。
承安长公主最有意思,她马上翻出自己当初的嫁妆单子,到潘皇后面前来告状,说何家当初拿走了她多少珍宝钱财。
何家本来就焦头烂额,又跟承安长公主隔空打起了官司来。
除了长公主之外,还有一些被挪用过钱财的妇人,到官府告状,正赶上这股热乎劲头,还真有人得了赔偿的。
只要有用,总是好的。
张珠珠空闲了下来,在家里陪着孩子,顺便帮弟弟准备聘礼。
张大春和吴贵娘两口子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东西,又想把老家的地给卖了,给儿子拿出来些聘礼。
张大春还愿意把家里的椅子给全部换成新的。
张金金小声对妹妹说:“我那会就想要一块地,他俩都舍不得,现在愿意把地给卖了,我真恨不得投胎当个男的,那地也有我的一半。”
张珠珠笑着说:“那我去给你争一争。”
张金金忙把妹妹拦住了:“你干什么,我就说两句酸话,这连酸话都不能说了。”
张珠珠道:“能,怎么不能,你说吧。”
张金金被她闹了一通,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但她还是想叹气:“你说,凭什么男的就比咱们女的要紧,男人都是女人生的,怎么他们就高人一等。”
张珠珠:“这能凭什么,就是欺负人呗。”
张金金靠在妹妹身上,说:“娘想让我帮着看什么聘礼单子的,我真看不下去,你快多打发几个人过来,我再多看几遍,红眼病都要犯了。”
张珠珠把自己早上才戴到手上的金戒指退下来,给大姐戴上。
张金金忙要拒绝,她只是苦闷,又不是想要妹妹的东西。
张珠珠说:“我就愿意给你,赶紧戴上,不许多说。”
张金金看着这金戒指,搂着妹妹喜笑颜开。
钱财先不提,张金金说:“我有珠珠这样的妹妹,真正值了。”
张珠珠对她和张银银,当真再关心不过了,她还特别舍得,金银、衣裳、首饰,但凡她自己有的,她就不会忘记自己的姊妹。
张珠珠道:“既如此,那眼睛可不能再红了。”
张金金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李弗终于有空,两个人的宝贝女儿过了百天,天气也凉快下来,红豆学业不是很重,李弗给他请假,一家四口去外头玩。
李启担心孙子的学业,不太同意,说:“潇潇是女孩儿,又这样小,出去玩玩没什么,红豆可不小了,他的堂兄们从前读书的时候,可没有这样懈怠。”
从前李弗兄弟三个读书的时候,李启和林文婴夫妻二人都很严格。
林文婴上了年纪,性情柔和许多,李启对孙辈们也疼爱,但读书这件事情,是不允许他们懈怠的。
李弗道:“父亲放心,只休息三日,这三日我也会亲自过问红豆的功课的。”
李启还想再说,被林文婴用眼神给制止了。
等李弗走后,李启担忧道:“老大家两个,老二家一个,还有一个红豆,这四个孩子,我看都没有三郎身上的劲儿。”
李启总希望李家再出一个更厉害的男丁。
林文婴说道:“你们父子三人同朝为官,还不满意。”
该满意了。
李启说:“我心里知道,李家不可能世代风光,却仍不死心。”
林文婴劝了李启几句,说:“你在内阁这两年,白发越发多了,别忘了在张家村的事情。”
李启思忖许久,点头。
李弗和张珠珠坐在马车里,红豆在外头,侍卫抱着他骑马,潇潇在李弗怀里。
李弗道:“父亲在内阁中,有心更进一步,连对家里的小辈都严苛起来了。”
张珠珠道:“爹太紧张了。”
争权夺利的事情,总是耗费精神的,但李弗这个做儿子的,也不想去跟他爹起争执。
潇潇嘴里咿咿呀呀的,回应着爹娘的话。
李弗低头看着女儿,温柔地说:“我们潇潇真活泼。”
张珠珠:“吵得很。”
李弗:“怎么是吵,我看她是生的像你,你最是能言善辩,潇潇想是继承了你的本事。”
张珠珠无语,不与此人争辩。
才三个月的孩子,三个月啊。
这能看出什么来,当爹的看女儿,是怎么都好。
李弗还在回应潇潇那些没有意义的叫声,潇潇听不懂,但李弗和她说话,她就笑得更开心,还把李弗的手往嘴里塞,什么都吃。
这倒是跟她哥小时候一模一样。
下了马车,红豆也跑过来,挤在张珠珠和李弗中间。
李弗把女儿交给张珠珠抱着,又把红豆给抱起来。
红豆大声说道:“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用爹抱的。
他嘴上这么说,却用两只手臂圈住李弗的脖子,想笑又忍住了,表情很有意思。
张珠珠说:“没事,你不要抱,是你爹他非要抱着你的。”
红豆更不好意思,埋头在李弗肩膀上。
李弗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两下:“对,爹想抱着你,你跑不了。”
红豆嘿嘿地笑,说:“我跑得慢,爹跑得快,把我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