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姐夫的宠妾后by藤藤小猫
藤藤小猫  发于:2024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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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荷包握在掌心,顾夏重新躺回床上,目光落在虚空中的一点。
其实也不能怪别人舍弃她,善意从来都是有代价的,她未曾给过身边人好处,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死心塌地地待她?
不,不对,也并非所有人都会选择放弃她。
至少她还有阿娘,阿娘会永远站在她这边。
这么想着,顾夏紧紧攥住手中的荷包。
潺潺雨声传来,真的下雨了。伴着这淅淅沥沥的雨声,顾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武德八年深秋的一个夜晚,那一年她才六岁。
亲眼目睹堂姐惨死的顾夏当天夜里就发起了烧,陷入昏迷的她断断续续呢喃了整一夜。
当顾夏睁眼醒来,发现身边坐着她的姨娘裴氏,还有破碎的瓷器和她贴身婢女香莲的尸体。
彼时裴氏红肿着双眼,颤抖着将她抱进怀里,一声声地嘱咐她以后莫再顽皮,莫要轻信他人,便是朝夕相处的人也不例外,今日之后姨娘再也不是你的姨娘了。
顾夏不懂,直到裴姨娘哭够后起身,走至屋子中间发出撕心裂肺地尖叫。
哗啦啦的雨声里,顾夏听到阿娘疯狂的怒斥声。
“你这个扫把星,我生你养你,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生病!你不生病我就不会来看你,不来看你我就不会生气,不生气我就不会砸东西,不砸东西我就不会错手杀人,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的错!”
“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啊,我杀人了!啊——”
好奇赶来的婆子们见状,连忙去请顾云之和李清姿过来。
在顾云之的一番追问之下,裴姨娘才哭哭啼啼地道出原委,言她只是太过生气,怒砸花瓶时不慎将花瓶砸到了香莲头上,才害的香莲当场身亡。
“老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这丫头会突然冒出来,她那会儿明明不在屋里,老爷我不想死,您救救我,求您救救妾啊。”
裴姨娘抱着顾云之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顾云之被气得面色发青,一脚踹开裴姨娘,并下令将她关到柴房听候发落。
裴姨娘被人拖走时还在责骂顾夏,拼尽全力地骂她,用尽这世间最恶毒的字眼。
但顾夏知道,她的娘亲是在保护她。
她眼眸深处的关切,顾夏看得到,一直都看得到。
——是香莲听了她的梦话,为了更好的前程,她欲将此事告知顾盼,却被刚好过来的裴姨娘发现,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裴姨娘动手杀了她。
六岁的顾夏从此背上了人命,缠绵病榻数月方才见好。
由于府里刚死了一位小姐,此事传出恐遭政敌弹劾,顾云之便压下了此事。香莲是家生子,她的父母得了赔偿银后便没在提起,裴姨娘也被放了出来,从此彻底失了顾云之的欢心。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顾夏的回忆。
顾夏顺势闭上眼睛,眼角余光瞟见进来的人是小叶。
小叶先是将屋里几扇半开的窗子关上,又至床边为顾夏掖好被子,静静站了好一会,方放轻脚步走出屋子。
顾夏睁开眼睛,迅速地眨了眨,掩去眸子里泛起的水光,随即再闭上。睡吧,一觉醒来又会是新的一天。
许是回门累着的缘故,这一晚顾夏睡的很沉,到了第二天早晨也没有醒。
眼看着就要过卯时了,朱嬷嬷犹豫着是否要叫醒顾夏。
世子爷可还在青松院里等着同她偶遇呢。
斟酌半晌,朱嬷嬷还是决定叫醒顾夏,却被小叶拦了住。
“姨娘昨儿个受了惊吓,又吹了风,这会指不定还没有缓过来,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朱嬷嬷想起昨日顾夏回来时的脸色,颔首道:“也好,那我去正院告个假。”
小叶笑着道:“这种跑腿的事情,哪就需要您亲自去了,我去就成,姨娘这儿醒了,可还得您张罗。”
朱嬷嬷听着也觉得有理,便让小叶去了。
小叶是一个人去的,回来时却并非一人,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还有顾盼身边的大丫鬟清莹和一大堆赏赐。
“听说姨娘病了,世子妃特地命我过来看看,还赐了些滋补的药材。”清莹落落大方,一番话说的极漂亮,字里行间俱是顾盼对顾夏的关爱之情,“都是自家姐妹,世子妃本想亲自过来瞧瞧,可这毕竟是瑞王府,很多双眼睛看着,再加上昨日回来后,世子妃自个儿的身上也不大好,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世子妃有心了。”朱嬷嬷听了十分感动,又是道谢,又是夸奖,“有主母如此是我们姨娘的福分。”
“既然姨娘还未醒,我便先回去,烦请嬷嬷给姨娘带话,就说世子妃让她好好养病,不必日日晨昏定省,昨日回门,我们世子妃还因这事,被老夫人好一顿训斥呢。”
朱嬷嬷连连点头应是,又亲自送了清莹出梧桐院。
“有劳嬷嬷了,送到这就可以了,姨娘那少不得还要您照顾。”梧桐院门口,清莹笑着让朱嬷嬷留步。
朱嬷嬷应了一声,往前又送了两步,这才住了脚,目送着清莹离开,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世子妃未出阁前就传有贤明,眼下瞧着,流言非虚啊。
顾夏这一觉快要睡到晌午,醒来时浑身酸软,险些下不了床,便吩咐小叶叫了热水来沐浴,顺便换了身上这套穿了许久的衣裳。
半人高的木桶里加了热气腾腾的水,上面浮了一层厚厚的花瓣,顾夏舒舒服服的泡在里面。
“姨娘您闻闻这个香味,要不要加一点到水里?”朱嬷嬷拿着一个小瓶子过来,打开给顾夏闻。
顾夏闻到了夏季荷花的味道,很浓,很香。
“这是香露?”顾夏十分意外,这味道闻着就造价不菲,“哪来的?”
朱嬷嬷顿了顿,正想回答,一边给顾夏梳头的小叶就说道:“定是世子妃送来的,今早奴婢去正院给您告假,世子妃赏了好些东西给您呢,还让您好好休息,不必日日晨昏定省。”
朱嬷嬷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却也没有否认,而是说:“这香油是舒经活络用的,闻着也香,姨娘不若用点?”
顾夏沉吟了会,点点头:“那就用些吧。”
荷香是顾夏顶喜欢的香。
这种僭越的东西放在平日顾夏是不会用的,只是接下来这一个月她都不会踏出梧桐院,即便用了也不怕被人闻了去,那用用又何妨呢。
顾盼不想她出门,她也乐得不伺候祖宗,两全其美。
等顾夏洗完澡出来,朱嬷嬷已经备好了午膳。
午膳并不丰盛,只有三个菜,一个汤,但每道菜的味道都极好,用料上乘,顾夏吃的很满足。
今日的天还是阴沉的,雨不大,不过也没有停,细密密的雨丝不断飘落,这样的天气连饭后消食都成了奢望。
顾夏干脆领着小叶和喜儿收拾起屋子来,她将自己从顾府带来的东西都摆了出来。
尤其是书,都摆在了书房北边窗台旁的书架上,那里光线好,再安个摇椅,平日闲暇时躺在那儿看书定十分惬意。
正房的博古架子上本安置着各色珍贵瓷器和古董,如今也换成了各种玩意儿,有小盆的花草,还有一些彩绘的瓷娃娃,各式各样的小物件与瓷器混杂,瞧着颇有些意趣。
一番布置后,屋里多了几抹亮色,看着很是温馨大方。
朱嬷嬷进来瞧了,也十分喜欢,对着顾夏就是一顿夸。
“姨娘,您忙一下午了,坐下喝口茶吧,吃点果子歇一歇。”
“嗯。”顾夏转头看见盘子里的石榴,有些奇怪地问,“这个时节哪来的石榴?”
“大厨房拨下来的,想来是宫里的赏赐。”朱嬷嬷边说边给顾夏倒杯茶递过去。
盘子里有两个石榴,又大又圆,仿佛刚从树上摘下一般,鲜嫩多汁,顾夏稀奇极了。
小叶看顾夏感兴趣,连忙说:“姨娘要吃吗,奴婢给您剥。”
顾夏摇了摇头:“我还从没在冬季里见过石榴,就先这么放着吧,瞧着也挺喜人的。”
朱嬷嬷见她喜欢,满脸堆笑:“姨娘喜欢就好。”
也不枉世子爷特地送来。
“也不知宫里用的什么法子,居然储存的这样好。”
顾夏把两个大石榴拿起来,放在案上的盘子里,红红的石榴衬着玉白的盘子,又给屋里添了一分亮色。
满意看了会儿,顾夏突然问:“宫里赏了很多吗?怎么连我也能得上两个?”
朱嬷嬷僵了僵,笑道:“这……奴婢也不知,应该是吧。”

第9章 伏线
“大人,民妇所言句句属实,民妇的夫君是枉死的!请大人为民妇做主,还我夫君一个公道!”奄奄一息的妇人匍匐在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绵绵雨声衬得她的声音很细,很小,却很坚定,这样一番话毕便耗去她大半的力气,身子一歪,直接栽倒在地。
苏御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垂着眼,认认真真地看着手中那张发黄的信纸,纸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歪歪斜斜,不少地方还有墨水晕染的痕迹,显然是在十分仓促的情况下写的。
——林帅战死,事有蹊跷,王爷命我等暗中探查。然不知为何,总感心神不宁,故留此信笺藏于衣缝。
林帅,林瑾一,也是大应赫赫有名的武将之一,是父王的知交好友。
七年前林帅与其长子因大雪埋路于阵前战死,此事竟另有隐情?
苏御紧抿着唇,想到一种可能,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如坠冰窖。
“当年王爷在边境遇刺,我夫君作为王爷护卫队的队员之一,却擅离职守,导致王爷身亡,最后被军法处置,可他是被冤枉的啊,他是领了王爷的密令才离开的,他没有擅离职守。”妇人狼狈地歪在地上,声弱如同蚊呐,字字泣血。
从半年前她无意间在夫君的遗物中翻出这张纸开始,她便踏上了申冤的不归路。
这一路,她受尽各种折磨,始终不曾放弃。
她鸣鼓喊冤、却被捕入狱。
此案无论结果如何,必涉官员,民告官如子杀父,需先坐笞五十。
起大狱,遭大刑,她身陷囹圄,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好不容易熬到朝廷来人接她进京,却在中途发现这只是一个陷阱。
有人压下了此事,京中并无人知晓这段冤屈,而那幕后的人想要她的命。
她不甘等死,拼尽全力出逃。
食树根,饮生血,睡猪圈,东躲西藏,她终于来到了上京,见到眼前这唯一的希望。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她撑着最后这口气找上苏御,不过是为了还夫君一个公道。
苏御是在一处别院见的人。
这座别院是苏御以假身份秘密置办的,只有他本人和他的几个心腹知道,十分隐秘。
下雨,再加上屋子常年无人居住,别院的空气始终都飘散着一股子陈年的霉味。
那妇人倒在阴冷潮湿的地面,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可她的眼神却是坚定的。
为了进京申冤,她赔上了自己的命。
苏御收起信纸,弯下腰,伸出双手稳稳地将人扶起,郑重道:“当年之事我会调查,若你夫君真是冤枉,本世子定还他清白。”
妇人闻言欣慰地笑了起来,干涸的眼眶再次涌出泪水。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苏御见状,扶在她肩上的手不觉紧了紧。
“你的夫君,他叫什么名字?”苏御问。
“李大冀。”
“那你呢?”苏御再问。
妇人张了张嘴,被泪水淹没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苏御,过了很久,她说:“民妇李张氏,张幼娘。”
她的声音很涩,仿佛每多说一个字都是折磨,可张幼娘依旧慢慢地将自己的名字从舌尖里推出来,随后头一歪,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苏御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已然断了呼吸的妇人,出口的话音稳定又不失温柔,带着磐石山川的强度与重量。
“张幼娘,我记住了。”
细密的雨,洋洋洒洒,雨水沿着屋脊汇成涓流,流到外围最后一片瓦上,一泻而下。
一直沉默地站在苏御身后的长随定安犹疑着出声道:“爷,您觉得此事……”
苏御抬手打断了定安的话,说:“安排人买副棺材,将她的尸身殓好。”顿了顿,苏御再道,“先不入葬。”
“是。”定安不是愚钝之人,一听此言便明白了苏御心中所想。
世子爷是信了这妇人所言了。
天际最后一丝余晖消散,猎猎寒风里,灯影绰约。
瑞王府大门前,一道绛红的身影打马从暗处闯入明光之下。
廊前守候的仆从见状,立即上前接过马缰,高大挺拔的身子从马背一跃而下,顺手抛开手里的马鞭,快步往门内迈入。
苏御沉着脸,冷厉的眉梢仿似凝了冰雪,神色深晦。他一面沿着长廊往里走,一面吩咐身后跟着的定安。
“传信让长安去查,我要知道李大冀和张幼娘的一切,尤其是李大冀的死,还有林家那边的情况也都查一查。”
“是。”定安领命而去。
下了一日的雨已经停了,台阶湿漉漉的,沾着些许落梅,北风夹杂着湿气扑来,冷香阵阵。
苏御跨上阶梯,大步走进书房,到书桌后坐下,紧锁眉心,脑中细细回忆着今日得到的消息。
林帅之死……会与父王的刺杀案相关吗?父王当年究竟看出了什么端倪,才会暗中派人调查。
李大冀的死,是灭口,还是不知情下的军法处置。
林帅及其长子死后,定远侯府的爵位就落到了林帅幼子身上。
七年前的林允南才只有十岁。
应当不是爵位之争。
那会是政敌迫害吗?
苏御抿唇沉思,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点着桌面。
这些年,苏御一直没有放弃调查刺杀父王的幕后真凶,他查过西羌皇室,查过几位皇叔,甚至查过皇祖父。
却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一年前,他才又从姑母那边得到了线索,将查探的目标放到了户部尚书府,更准确的说,是尚书夫人李清姿的身上。
苏御查了整整八个月,才确认了顾尚书对朝廷的忠诚。
李清姿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她的身份除了她自己和身边最亲近的几个贴身人外,并无任何其他人知晓,包括她最亲密的枕边人和她的三个儿女。
可如今又有了李大冀的事。
定远侯府……会与父王的死有关吗?
书房里很静,静得甚至能听到屋外夜风拂过的沙沙声。
少顷,苏御收拢手指,强行散去脑中这些纷乱无章的念头。
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过多的设想只会重蹈覆侧,父王已去六载。这六年来,皇阿奶因父王之死疑心皇祖父,以致夜夜难眠,身子每况愈下,他必须早日找出幕后黑手,不能再走错方向了。
一切都等长安的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这么想着,苏御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试图通过文字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还没等苏御看上一会儿,周管家就兴高采烈地走进书房,来到苏御跟前,道:“爷,您终于回来了,您今日送去梧桐院的石榴,夏主子非常喜欢。”
苏御闻言,翻书的手一顿,脑中不由想起今早没能在青松院等到顾夏的事情。
苏御知道自己昨日吓着了她,所以今晨特地早早地等在必经的小径上,只为安她的心,不想她却告了病。
梧桐院的一切都在苏御的掌控之中,她到底病没病,苏御又岂会不知?
“朱嬷嬷说夏主子今日十分高兴,还特地布置了屋子,爷,不然您今晚就过去?”周管家笑得双颊的肉都在闪,早些圆房,也早些给王府弄个小主子出来。
等有了小主子,世子爷就是在不愿意,为了小主子,也得先承袭了王位。
周管家美滋滋地想着,又钜细无遗地将顾夏今日都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全数说给苏御听。
很奇怪的,听着管家叨叨顾夏今日都干了些什么,苏御心底那点子烦躁倏地就散了。
明明今晨他还因为她故意称病的事情而恼火。
作为上京的都军指挥使,苏御无疑是忙碌的,他有大把的公务要处理,儿女情长只是他生活中极少的一部分。而他的这一小部分,全部与顾夏有关。
苏御从小便是稳如磐石的性子,他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每一分情绪。独独对上顾夏,他每每都会有种失去控制的错觉,那些与她相关的事总会见缝插针地从他的脑海里冒出。
苏御非常清楚的明白,这是一种凌驾于理智之上的本能。
初见倾心,念念不忘。
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这种诗情画意的感情时,苏御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身在皇家,背负血仇,像他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谈喜欢?
所以在得知顾夏已有婚约后,苏御果断放弃了那一刹那的心动。
如果不是后来的意外,他们本再无交集。
周管家站在一旁,将苏御的神态变化看的一清二楚。周管家是王府里的老人,他是看着苏御长大的。
看着他从小小一团一点点长到如今这般高大挺拔,风姿熠熠。
除了王妃和宫里的贵妃,周管家从没见世子爷这样在乎一个人过。
没有妾室,不要通房,更无意迎娶世子妃,周管家曾一度以为他家世子这辈子得孤独终老。
这让他百年之后如何向王爷交代?
周管家那个愁的啊。
所以在得知顾夏的存在时,周管家简直恨不能将人供起来,可偏偏世子爷怕吓着人家,不让他去打扰,除了他和几个知情者外,其余人都以为顾夏只是一个普通的姨娘。
堂堂瑞王世子,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郎,竟开始患得患失了。他心中那个宛如天神一般无所不能的世子爷,竟也有了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周管家感慨的同时也很庆幸,幸好这世间还有这样一个人。
顾夏进府的这么些天,周管家和朱嬷嬷都仔细观察过她,也着实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
大抵这就是缘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生情,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
“爷,今夜是否去梧桐院留宿?”周管家很心急,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小心翼翼再问道。
苏御沉吟了会儿,放下书册,说:“宫里赐下的果子还有一些,你都备上,一会儿我一同带去梧桐院。”
太好了!周管家感动地简直想流泪,仿佛已经看到小主子在朝他招手了。
这时,伺候苏御日常起居的小太监安顺突然猫着身进来禀报道:“世子爷,世子妃在门外求见。”
顾盼?她来干什么?苏御眉一拧:“领她去外间,我马上过去。”
“是。”安顺又退了出去。
周管家看向苏御,世子妃只是名义上的世子妃,这点周管家是知道的,世子爷早早就告知过他,对这个名义上的世子妃只消敬着便成,无事别去打扰。
“你先去忙。”苏御吩咐道。
“唉,那老奴先退下了。”周管家躬身告退。

天色蒙尘,无星无月。
然宫灯明亮,暖黄的灯光洒了满地,水洼倒映着灯影,檐下地上两相呼应。
苏御踏着夜色来到前厅时,顾盼已经等在了里面,螓首微低,娴静温婉。
“世子爷。”
见人到来,顾盼从椅子上站起,款款走向苏御。澄明的灯光衬得她肤色白皙,一行一动优雅得体,赏心悦目。
苏御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抬手挥退一旁随侍的丫鬟太监。待人都出去后,也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问道:“你寻我何事?”
顾盼眨了眨眼,目光清澈,哪怕面对这样生冷的问题,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点儿变化。
“今日闲暇,妾身做了些点心,世子爷可要过去尝尝?”
苏御一怔,垂眸定定看着顾盼,似是在分辨她此话是真是假,半晌,他说:“你有话不妨直说。”
“既如此,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顾盼敛下笑容,轻叹一声,说,“世子爷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苏御:“自然。”
“那盼儿希望世子爷能给盼儿留些颜面。”顾盼微垂下头,密密的睫毛轻轻抖动,如蝴蝶的翅膀一般,她说话的声音轻盈柔媚,略略还带了一点羞怯的颤音,“皇族大婚,需满了月,才算礼成,这一个月能否麻烦世子留宿容华院?”
“这并不在你我的约定范围之内。”苏御声色淡淡,面色也十分冷淡,显然没有要应下的意思。
轻飘飘一句话,令顾盼平静的面容瞬时扭曲。
顾盼此生最恨的便是被人忽视,尤其这个人还是苏御,她精挑细选,用尽手段才得来的夫婿。
母亲从小就告诉她,她是天生的凤凰命,她此生注定要嫁入皇家,嫁给将来的皇帝,成为至高无上的一国之母。
为了这个将来,她被剥夺了所有。
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女德女戒,从记事起,她所有的时间无一不在学习中度过,她没有童年,没有玩伴,有的只是无尽的课业。
这样付出一切的她,理当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谁敢抢她的东西,她就要谁死!
顾盼轻吸一口沁凉的空气,眼皮一阖一抬便又恢复成先前那柔弱无害的模样。
顾盼方才一直低着头,所以苏御并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变化。
但苏御何其敏感,早在顾盼变脸的当下,他就感知到了寒意,眉头深锁,定定看着面前女子,直到对上她的视线,苏御方将眼底那抹疑惑悄悄藏起。
“若无他事,顾姑娘便请回吧。”
顾盼别开目光,似乎有些难堪,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才转回视线,缓声说:“昨日回门,祖母训了我与五妹妹一顿。”
见苏御神情有变,顾盼笑笑解释道:“世子不必担心,祖母主要说的还是我,妹妹只是受我连累。”
听了这话,苏御面色稍霁,也不多言,只眼神示意顾盼继续说。
顾盼见状,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显露半分:“您新婚第二日便与妹妹偶遇的事情,被前来帮忙的尚书府下人给看了去,他们回去后乱嚼舌根又不慎被祖母知了去,祖母知晓妹妹是个规矩的,便斥责我无能,难堪宗妇大任。当然,祖母也说了妹妹一通,还让妹妹回府后便告假一月,等你我正式礼成后再出来走动。”
这样一番话,顾盼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望着苏御的那双眼更是坦坦荡荡。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告病的。
苏御闻言,心底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渐渐舒缓了下来,面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终于在苏御脸上看到不一样的情绪变化,顾盼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顾夏,可真真是个狐媚子!
顾盼心下恨极,恨得简直就要端不住脸上的温婉表情,忙侧开身,往门口方向走了几步。
凛冽的北风迎面吹来,顾盼的胸口却是一片炽热,仿佛烧着一团火。
直到寒风慢慢吹熄了烈火,顾盼才转回身,屈膝一礼:“我知这并不在你我的协议之内,只是祖母年岁大了,我不想再让她担心,还请世子垂怜。”
夜更深了,暗色沾上她的眉眼,而她站在灯下,柔光照亮了她回眸的那一瞬,她的眸中水光点点,求助意味明显。
刚才感知到的寒意莫非只是我的错觉?苏御疑惑。
若非有她,自己也无法那么快娶回夏夏。
罢了,就当是还她一个人情吧。
又沉吟了瞬,苏御道:“接下来一个月我会宿在青松院,不会到梧桐院过夜,你放心,王府的下人不会多嘴,至于你那边的陪嫁丫鬟,我相信你能管好。”
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令顾盼胸口起伏了一下。
自己已如此低声下气了,他竟还不同意……
都是因为顾夏那个贱人!
一个妾生女也敢跟我争?
今日所受之辱,总有一天我要让她全部还来!
顾盼垂下眼,纤长的睫羽在白皙的眼睑落下一片阴翳:“谢谢世子爷,那盼儿就先告退了。”
说完,顾盼再行一礼,方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顾盼越走越快,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勉强。等回到荣华院,她的眉眼已彻底冷了下来。
“世子妃。”见人回来,朱嬷嬷笑着上前伺候她坐下,又贴心地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顾盼没有马上接,过了一会儿,她猛地拿过茶杯,狠狠掷了出去。
烛光跳跃,面容阴沉的女子目露赤色,神情狰狞,直看得张嬷嬷心头一跳。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眼下又是这般模样,想来是被拒绝了……
张嬷嬷嘴唇翕动了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这时候的顾盼,便是张嬷嬷也不敢触她的霉头。
又过了一会儿,顾盼突然笑了起来,唇角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目光愈发森然:“不要紧,这才刚刚开始,且让她得意几天,不,还得让她更加得意一些才好,这样,我才好让她乐极生悲!”
“世子妃,您是已有打算?”张嬷嬷问。
顾盼缓缓敛去脸上的阴沉,唇角压着一丝淡笑:“我要让她名誉扫地,受尽折辱而死。”
见她终于平静下来,张嬷嬷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低声哄道:“五姑娘愚笨不堪,自然不是您的对手,今日天寒,可要早些沐浴歇息?”
“嗯,煮碗安神茶来。”顾盼缓缓合上眼睛,不再言语。
张嬷嬷识趣地退了出去。
梧桐院。
顾夏刚沐完浴,正坐在罗汉床上翻着余下没有摆出的旧物,小叶和喜儿站她身后给她绞发。
“你也真是笨手笨脚,只是让你伺候姨娘沐个浴,都能出岔子。”小叶冷着脸数落喜儿,“天这样冷,若非你连头发都挽不好,害的姨娘湿了发,姨娘本来可以上榻歇息的。”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奴婢……”喜儿说着说着,腿一软,差点又要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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