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周澄午用手指点了点电脑屏幕:“颂颂的名字唉——啧,李鸿笙这个……”
他习惯性想骂人。
毕竟李鸿笙当初可是信誓旦旦跟他保证,所谓特殊抑制剂的基因样本提供者,只有她和周澄午两个人知道。
结果等周澄午进入教廷骑士部之后,发现但凡信息素六级以上的好像都知道。
不仅都知道,而且还都从李鸿笙那里得到过同样的说辞——虽然后面大部分同事都被周澄午明里暗里的弄死了,而李鸿笙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也暂停了这项研究,没有再给后面实验室出来的实验体们注射同样基因样本的抑制剂。
但周澄午还是看李鸿笙相当不顺眼。
只是话到嘴边,周澄午瞥了一眼徐颂声——徐颂声根本没有在看他,注意力都在电脑屏幕上。但周澄午还是莫名的感到几分心虚。
他自认为自己在徐颂声面前,一贯是乖巧可爱的形象。
周澄午换了措辞:“李鸿笙这个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骗子,说不定是从你爸爸手里骗到你基因样本的。”
徐颂声:“嗯?这是怎么说?”
周澄午信誓旦旦:“因为李鸿笙是Alpha啊,还是一个出身很好的高等级Alpha,帝都那群Alpha不都是这个样子吗?玩弄人心,阴险狡诈。”
“除了我,帝都哪里有好Alpha啊!”
徐颂声听到这句话,注意力终于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瞥向周澄午。
周澄午表情认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这让徐颂声觉得有点好笑,伸出手摸了摸周澄午的脸。
周澄午不知道徐颂声为什么突然摸自己的脸,虽然觉得莫名其妙的,但是被徐颂声摸了确实很开心。所以他也没多想,眯着眼睛就把脑袋凑了过去,像一只温驯的大型犬那样蹭着徐颂声的掌心。
也就在徐颂声面前,周澄午会这样了。
拔出U盘,徐颂声还有些心不在焉。她想着U盘里的内容,那些都是李鸿笙的实验数据。不需要去打听,徐颂声也能猜出这是一份很重要的资料。
光看帝都那群势力对李鸿笙的研究成果忌讳莫深的样子,徐颂声也能猜出这份资料的重要性。
但这份资料为什么会在徐夏静的遗物里面?
再联想到当初徐夏静是被李鸿笙开除的实习生——难道是自己父亲被开除后心怀不甘,偷走了李鸿笙的实验资料?
但李鸿笙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Alpha,像实验资料这种东西肯定会好好保存。徐夏静无权无势,想要从李鸿笙手上偷走什么重要的东西,还能一直不被李鸿笙发现和追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总不会是李鸿笙主动给他的吧?
越想越困惑,徐颂声摸着自己下巴,思考片刻——她打开邮箱,将U盘里的资料截取了一部分失败的数据,压缩打包,通过邮箱发送给了教廷现在的信息素研究所。
发送完打包数据后,徐颂声才打开了芙洛拉教派那边发来的邮件。
他们已经从置物箱里取到了部分珠宝,但是那部分珠宝里面并没有玫瑰之心。
虽然没有玫瑰之心,但是置物箱里的珠宝又确实是当初珠宝展览遗失的部分;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愿意给徐颂声打去尾款的原因。
他们认为玫瑰之心在徐颂声手上的概率很大。
因为这个缘故,这次徐颂声收到的邮件,口吻要礼貌许多,话里话外都有要招揽她的意思。
徐颂声一目十行看完邮件,干脆利落的回复:按照你们在黑市的赏金数额,翻倍打入以下账户。
附赠上自己的另外一个海外账户,徐颂声将邮件发送了出去。
之前周澄午复制之后拿回来的芙洛拉教派信息库资料,徐颂声有特意看过。
以芙洛拉教派的目前拥有的流动资金,如果只支付一次赏金倒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如果是翻倍支付第二次,他们也会很吃不消。
做完这一切,徐颂声关上电脑,伸了个懒腰。
低着头看电脑看久了,有点脖颈痛。徐颂声往后一躺,躺到周澄午腿上;他没什么反应,就是另外只手往旁边挪了挪,护在徐颂声脑袋旁边,以免她摔下去。
在对待徐颂声这件事情上,周澄午有一套自己的逻辑,相当细心。有时候他的这种细心会让徐颂声感到迷惑,她躺在周澄午腿上,仰面看着周澄午的脸。
这样躺着的死亡角度,居然也能看出那是一张漂亮的脸。
从酒店窗户照进来的太阳光,照得他皮肤洁白明亮,连脸颊上细小柔软的绒毛,都纤毫毕现。
徐颂声盯着他的脸走神,不自觉又想到自己之前在餐厅问过周澄午的话。
周澄午在光明教内部长大,已经完全被宗教氛围浸透。即使他对教皇以及整个教廷都没什么忠诚可言,但他对天父却是真的信仰。
她正走神想着问题,在看电视的周澄午却忽然低头。两人视线对上,徐颂声眨了眨眼——周澄午伸出手捧着徐颂声的脸,掌心用力向内挤,给她脸颊挤出一点肉来。
周澄午:“颂颂,我感觉你好像有长点肉了!”
他话题转移得太快,徐颂声没跟上。她的脑子刚才还在想很复杂的事情,猝不及防对上周澄午单纯的脑回路,没有转过来倒也正常。
缓了两三秒,徐颂声慢慢开口:“啊……有吗?”
周澄午:“有啊,看来我天天督促你好好吃饭,还是有用的。”
在和周澄午同居之前,徐颂声吃饭并没有很规律。就算偶尔规律,吃得也是乱七八糟——过于贫穷和混乱的少年时期已经给徐颂声养成了坏习惯。
但在遇到周澄午后,这份坏习惯被强行纠正过来了。
她有片刻的走神,想到如果自己和周澄午分开,大概就又会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状态。
周澄午捧着她脸颊的手往上,慢慢梳理徐颂声睡乱的头发。
她的头发最近两年都没有剪,留长了很多。黑色的长发并不顺滑柔亮,些许营养不足使得它们有些毛躁,但和徐颂声时常没什么表情的社畜脸搭配,又意外的和谐。
徐颂声爬起来跪坐在周澄午对面,周澄午不明所以,歪了歪头——两人对视,徐颂声手掌压上周澄午手背,凑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周澄午原本还处于困惑状态的脸,神情一下子凝固住,只有眼瞳诧异的瞪大。
他眼珠很慢的转,目光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晚上洗漱的时候,徐颂声看着洗漱台上的镜子。
迟疑了两秒,她凝神认真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仔细看的话,好像确实能看出来,脸蛋不像之前那么削瘦了。
徐颂声伸手捏了捏自己脸上为数不多的那点软肉,陷入沉默。
以前倒是也对自己体重有过不满,想过制作一个计划表,好好吃饭,至少要增重到健康的范围之内比较好。
计划表倒是做得很详细,但是第二天一上课,放假时间再去兼职一下,很快就顾不上去实施那□□康饮食计划表了。
自然而然的,体重也没机会往上增加,时不时还掉秤一点。
徐颂声也没想到,自己还真能有因为健康饮食而长肉的一天。
等她洗漱完出去时,周澄午已经趴在床上开始用徐颂声的平板打游戏了——除了任务之外,周澄午的业余爱好不多。
打游戏也是跟徐颂声待久了之后,才喜欢上的。
黑客的电脑里面总是有很多新奇的东西。虽然大部分软件周澄午都不认识,但是游戏库里面的那些游戏对他来说足够有趣。
“颂颂,刚才有你的邮件!”
周澄午翻身坐起,两手捧着平板递给徐颂声。徐颂声接过平板看了一眼,邮箱后台已经收到许多封邮件。
有来自芙洛拉教派的,也有来自光明会的。
来自光明会的邮件地址特殊,如周澄午这般在教廷内部呆了许多年的老员工,一眼就能看出这几封邮件来自于教廷。
但他完全没上心,甚至没有点开信件去看一眼内容是什么。
徐颂声从他手中接过平板,在周澄午身边坐下。暂时不能玩游戏,周澄午慢吞吞打开了酒店自带的电视,这个时间段正在播放午夜情感片,屏幕上色彩热闹的交汇着。
徐颂声接过平板之后,没有立刻打开那些邮件。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去打开邮件,徐颂声也能大概猜到双方发来的邮件各自是什么内容;芙洛拉教派那边不必说,一定是在试图讨价还价。
而光明教——大概在尝试追溯邮箱地址却又失败后,正在试图和徐颂声沟通,弄明白她是哪一方的势力,想要做些什么。徐颂声手指在平板屏幕上漫无目的的划了几下,又转过头看向旁边半躺着的周澄午。
他看无聊的节目也看得津津有味,是那种擅长给自己找乐子自我安慰的家伙——
徐颂声:“你就不好奇这些邮件的内容吗?”
周澄午的视线终于从那些邮件上移开,有些困惑的看向徐颂声:“啊?”
徐颂声:“我平板上收到的邮件,你看出来了吧?有些来自于教廷,有些来自于芙洛拉。”
在反问周澄午时,徐颂声自身却抱着十分矛盾的心态。
从安全程度上来说,周澄午对教廷显然有着留恋,她不应当让周澄午察觉任何自己目前所想做的事情的痕迹——这样才是安全的。
但是徐颂声又很不想避开周澄午。
她每带着周澄午完成自己预计的一个步骤,就会下意识的去观察周澄午的反应:看出来了吗?我暗示得够明显了吧?你在好奇吗?
徐颂声既担心于周澄午会发现,又对他毫无察觉这点感到不满。
她以前不是一个会期待别人做出选择的人。但唯独在周澄午身上,徐颂声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每次都在期待,期待着他在自己和其他事情之间做出抉择。
没有安全感的人在这方面,有着近乎扭曲病态的执拗。
明知道对做选择的一方来说,两个选项都具备重量,而她也拥有解决选择题的能力;但她不仅不会去解决这个选择题,反而还会努力的将这道选择题推到周澄午面前去。
周澄午的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开,望向周澄午:“看出来了。”
徐颂声:“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或者好奇的事情吗?”
一时静默,只余下两人在对视。
周澄午迟缓的眨眼,露出思考的表情。片刻后,他凑过来贴着徐颂声的脸,脸上讨好的笑容此刻有点没心没肺的意味。
“颂颂要我帮忙吗?只要是颂颂提出来的要求,我都会去做的。”
他的脸颊温热,蹭得徐颂声脸颊也发热。她沉默片刻,心底却并没有因为周澄午的这句话而感到宽慰,反而有种一拳打进了棉花里的憋屈感。
周澄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立场。他就这样自顾自站到徐颂声身边,将他们两个划成同一阵营。
徐颂声推开周澄午的脸:“我困了,睡觉吧。”
周澄午看着她很快睡下的背影,有些困惑的歪了歪头。
他毕竟不是真的傻子。那么会见缝插针撒娇的一个男人,实际上在察言观色方面,也相当的擅长。
周澄午能明显感觉到最近这段时间,徐颂声情绪上的不对劲。
好像是在生气,但又不是普遍意义上的生气。
作为一个从未和任何人建立过亲密关系的,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被当做‘人’来对待的暗杀骑士,周澄午其实根本无法理解徐颂声的异样情绪——就像徐颂声无法理解周澄午对自己的爱一样。
明明两个人都对对方有着完全区别于其他人的感情,也根本不可能彻底舍弃对方去过什么全新的生活。
却偏偏因为各自性格上的缺陷,无法做到完全信任和有效沟通。
因为和周澄午的交涉失败,让徐颂声当天晚上睡觉也睡得很不安稳。自从长大之后,徐颂声已经很少会被情绪影响到梦境了。
这次和周澄午吵架,让她久违的做噩梦。
噩梦的内容,在徐颂声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忘记了。只是还依稀有点记忆,记得是和周澄午相关的噩梦。
她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眶,酸涩发热的眼睛仿佛在噩梦持续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掉了眼泪的模样。只不过徐颂声无法确定。
她起床时看了眼身边,床铺旁边的位置空空荡荡,枕头没有余温,周澄午早就起床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徐颂声习惯性拿过手机,并不看社交账号信息,而是先看了邮箱。
昨天的邮件她本该立刻看完的。但是因为周澄午,徐颂声的原定计划被打乱。
现在也只是回到正轨而已。
芙洛拉那边发来的邮件态度比较软和,表示他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流动资金可以拿出来,希望可以和徐颂声再谈谈——钱是没有的,但宝石还是希望徐颂声还给他们的,否则他们就要动用一些比较暴力和违法的手段了。
威胁的内容很吓人,徐颂声看完就删了,继而打开教廷那边发送过来的邮件。比起芙洛拉相对比较缓和的态度,教廷的回信就要强硬许多,开门见山质问徐颂声的身份,以及她从哪里得到这些资料的。
徐颂声没理会回信内容,重新挪了一下自己的邮箱地址后,切换了自己在教廷内网的账号。
她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教廷的网络信息系统,要找到发送邮件的地址和发件人简直轻而易举——发件人是教廷信息所研究所的现任所长,这人也是李家的人,是李鸿笙同父异母的弟弟,在李鸿笙去世后上位。
李鸿笙没死之前他就已经在信息素研究所工作,只不过那时候大部分权利都由李鸿笙所掌握,他虽然也是李家人,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级研究员罢了。
也难怪回信里面充斥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大概对于这位出身名门的大少爷而言,徐颂声发过去的资料片段,更像是来历不明的人在威胁他。
徐颂声屈起食指慢慢扣着平板边缘,面无表情的思考着下一步。
思索片刻,徐颂声给芙洛拉教派回信。
【我对光明教信息素研究所的保险箱很感兴趣,如果你们真心实意想要拿回玫瑰之心的话,就请用那样东西和我交换吧。我想不需要我解释,你们知道我说的是哪个保险箱。】
回信发送成功,徐颂声关闭平板,起床拉开窗帘。
酒店房间的位置在高处,从落地窗往外看,可以俯览这座三流城市的大部分建筑。徐颂声身体微微前倾,把额头抵在玻璃窗户上,发呆思考——
有很多个甩掉周澄午的理由。
比如说他对天父那意外虔诚的信仰。比如说他虽然杀了前任教皇,但实际上并不排斥教廷。比如说……正如徐颂声最近在教廷上班所了解到的那样。
周澄午不是被作为‘人’而养大的。
他成长在一个宗教意味厚重的扭曲环境里,对自己的认知就根本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人’对自己的认知。
这样的野兽到底有几分真心尚未知晓,即使现在他一副爱自己爱得要死的样子,未来也会因为信息素而杀了自己,并非毫无可能。
但每当徐颂声心底升起抛弃他的念头时,在置物箱附近遇到的那个Omega的目光又总会浮现于徐颂声脑海之中。失去抑制剂和恋人的Omega,在信息素崩溃后像毫无理智可言的恶鬼,削瘦而癫狂。
她的那副模样让徐颂声想起自己第一次逃避周澄午,后来又被周澄午找到的时候。
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被周澄午一步一步逼近,空气中毫不掩饰的信息素充满了杀气,窒息感和濒临死亡的绝望几乎抽走了徐颂声全身的力气。
甚至于那时候周澄午还远没有到信息素崩溃的地方,仍旧能自如的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施放。
这样的恶犬,如果要抛弃他就必须彻彻底底跑到绝对不会再和他见面的地方。
否则真的会死。
这样的认知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结论,徐颂声盯着玻璃窗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长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性格惯来果断,少有这样拖延和逃避现实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感觉到相爱并不是剧毒,而是会让人生长出新的血肉的感情,所以才会如此动摇。
偏偏动摇她的爱人并不是一个可以被她随意囚禁掌握的人,而是一只恶犬。
酒店房间的门被打开,徐颂声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转头——果然是周澄午回来了,手上拎着早饭,还有花。
向日葵,带着新鲜的香气。
鲜花总是配美人,更何况周澄午还长着一张很适配向日葵的脸。他似乎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教廷的赞歌,进屋后直直走向徐颂声。
徐颂声有点困惑,目光在他怀里那束向日葵上停留片刻。
那束向日葵新鲜漂亮得不像是普通花店里会卖的品种。徐颂声有理由怀疑周澄午是不是又去白塔祸害了即将进献给天父的鲜花。
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周澄午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把鲜花放到一边凸出来的窗台上。
他提起手上的早餐向徐颂声示意:“买了颂颂爱吃的,颂颂你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徐颂声看了眼,果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几样早点。
她平时对周澄午给自己买早饭这件事情习以为常。但或许是因为刚才在想自己剥离周澄午之后的生活,所以现在的徐颂声也才突然发现——
周澄午好像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的饮食喜好。
但徐颂声并不知道周澄午爱吃什么,只知道光明教的信徒都不吃香菜。但除了因为宗教信仰而不吃的香菜之外,周澄午好像并没有特别爱吃和不爱吃的东西。
好吃的饭菜他会吃得很开心,不好吃的饭菜也能大口的吃下去。
很后知后觉的,徐颂声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周澄午这个人。
然而这并不是因为徐颂声完全不在乎或者说不关注周澄午,所以才不了解他。
仅仅是因为周澄午并不在徐颂声面前表现出‘独特性’。
他天生习惯的掩藏自己,像液体,流进什么样的容器里就适应什么样的生活。呆在教廷里时就奢侈享受,跟徐颂声住时也能接受大排档和打折宵夜。
“颂颂?”
周澄午伸出一只手在徐颂声眼前晃了晃——徐颂声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在走神。
她眨了眨眼,但并没有对自己的走神做出什么解释,只是回答:“今天没有安排,不过我只请了两天的假,明天我们就要回帝都去了。”
“那我们今天出去约会吧!”周澄午眼睛一亮,满脸期待的看着徐颂声。
徐颂声有点意外:“今天?”
周澄午捧起那束向日葵,递给徐颂声:“对啊,我还买了花。”
徐颂声:“……我还以为是你在白塔摘的花。”
周澄午挺起胸膛,颇为骄傲:“才不是在白塔摘的——这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
也懒得追究周澄午一个杀手,哪来的零花钱。徐颂声接过花,低头时嗅到新鲜花朵独有的芬芳香气。
大束的向日葵用蓝粉色彩纸包裹,太阳光照到彩纸上时,也反射出一点透着粉蓝色彩的光线,将明黄花朵笼罩。
徐颂声记得酒店附近并没有花店,离这最近的一家花店也有半小时的路程。而且以那家花店的规模,并不会有这么新鲜的花朵在早上售卖——
那么周澄午又是去哪里买的花呢?
他说不是去白塔折的花,徐颂声信了,于是自然而然的想到,在天蒙蒙亮的清晨,少年穿过街巷,拿着手机地图到处寻找花店的模样。
约莫走了不少路。
她把花收下:“你有想去约会的地方吗?这里不是帝都,其实没什么好玩的。”
周澄午挠了挠头:“还没想好去哪里。”
徐颂声:“那先出去逛逛吧,正好也可以找一下午饭在哪里吃。”
其实酒店是提供午饭的。
但是周澄午说要出门去约会——既然要出去约会的话,那就理所当然的要在外面吃。
同居磨合所带来的默契,让两人都自动默认了这个决定,并开始换衣服出门。
周澄午没什么好换的,他本来就是刚从外面回来,穿着方便出门的衣服。徐颂声把身上的睡衣换掉了,她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找了找,没有找到适合约会的衣服。
徐颂声这次带出来的衣服不多。
她没有想过还要在这短短两天的日程里面,抽出一天来和周澄午约会。
找不到适合约会的裙子,所以还是只换了简便宽松的衣裤,两人并肩走出门。外面太阳很大,徐颂声带了一把伞,走出酒店大门后就把伞交给了周澄午。
个子更高的人很自觉接过伞撑开,伞面倾斜向徐颂声,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他们出来的时间选得有点不好,走在街道上不过十分钟,徐颂声就已经有点后悔了:上午的太阳正热,就算打了伞可以遮住太阳光,也遮不住太阳的温度。
换句话来说就是仍旧很热。
空气中的温度很热,走在自己身边的周澄午也很热。
他一只手打着伞,另外一只手很黏糊的缠绕在徐颂声手臂上。少年的掌心是炭火一般的烫,贴着徐颂声的小臂,让徐颂声感觉自己身上的凉气都要被他贴走了。
想让周澄午松手的,但是徐颂声目光一转,瞥到少年小狗似的眼眸。
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她心肠一硬,开口:“太热了,我们……”
周澄午扭过头,眼巴巴的看着她。
徐颂声:“……”
徐颂声:“我们先找个有空调的咖啡店坐着吧,我走累了。”
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但是一直没有碰到可以让人休息的咖啡店。奶茶店倒是有几家,但推门进去一看,无一例外都是爆满。
看来在这个热天里想蹭空调的,并不止徐颂声和周澄午两个人。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着空调的百货商场,徐颂声拉着周澄午进去,在家具区的沙发上躺下。
样品沙发可以随便躺,服务员对这种蹭座位的客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之所以多看他们几眼,纯粹是因为周澄午那张过分醒目的脸罢了。
徐颂声走得气虚腿软,一坐进软沙发垫子里就根本不想起来了,只想闭着眼睛吹空调。这时候她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有把那束向日葵也给抱出来。
这么热的鬼天气,花束抱出来晒不到半小时,估计就完全萎凋了。
休息了一会儿,徐颂声拿出手机,开始搜自己老家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虽然这座城市是徐颂声的故乡,但要她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徐颂声还真的一个也说不上来。
她毕竟离开这里已经有好几年了。即使是之前还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时间,也是忙碌于兼职和上学,根本没有时间出去游玩。
正当徐颂声翻着手机时,旁边周澄午兴冲冲拿着一张传单举到徐颂声面前:“颂颂!我们去这里玩儿好不好?”
印得花里胡哨的传单,毫无重点可言,徐颂声第一眼看过去,只看见了那个被放大的橡木酒桶。
她把那张传单从周澄午手里抽出来翻看,终于看明白这是一场露天品酒大会的宣传单。
徐颂声眼睛盯着传单,面无表情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记起,这地方好像酿酒是挺出名的。
只不过徐颂声没有什么故乡归属感自豪感之类的东西,所以平时也根本不上心这些。
她把传单又还给周澄午:“可以啊,不过你能喝酒吗?”
徐颂声还没怎么见过周澄午喝酒。不过信息素都是烈酒的家伙,酒量应该也很不错?
她目光瞥向周澄午,周澄午笑起来眼眸弯弯,自信回答:“我酒量超好的!”
想到之前在餐厅,自己不爱喝的酒也是周澄午接过去喝的,徐颂声也就信了他的话,点点头后继续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她倒是也想像其他情侣那样甜甜蜜蜜的贴着——但没办法,太热了,一点也不想贴贴,能容忍周澄午单方面的缠着自己胳膊,徐颂声都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爱。
商场里的空调开得太舒服,徐颂声昨天晚上又没有怎么睡好,躺着躺着,意识逐渐昏迷,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过去。
她的呼吸趋近于平稳,坐在她旁边用传单折纸打发时间的周澄午迅速发现了这一点。他歪过脑袋看着徐颂声陷入浅眠,在不深的睡眠里,徐颂声也皱着眉。
周澄午手上动作放轻,摘下徐颂声戴着的眼镜。
无度数却依旧有重量的镜框,在她鼻梁骨侧面压出红色的压痕,显得她睡颜有些疲倦。
周澄午一只手缠着徐颂声胳膊,另外一只手拿着从她脸上摘下来的眼镜,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徐颂声打了个盹,从浅眠的状态里惊醒。
在惊醒的瞬间,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但她很快就缓过神来,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看时间——旁边周澄午补充了一句:“两点半。”
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午饭点。
徐颂声不怎么觉得饿,问过周澄午,确定他也不饿后,两个人干脆直接去了单子上宣传的地方。
露天品酒大会的地点选在了一整条街道,街道上的商家都被清空,小帐篷和横幅拉得到处都是,稍微靠近都能闻到一股酒精和葡萄发酵之后的味道。
入场需要交门票费,进去之后里面的酒可以随便喝,但要带走的话则要另外付钱。
在街道入口处已经躺着好几个醉汉了,街道里面更是热闹,人群接踵,欢声笑语不断。
只不过那些声音都和徐颂声没什么关系。她付钱买了门票——周澄午拉她手拉得更紧了,似乎是害怕她走丢。
虽然手还是拉得很紧,但是周澄午的眼神已经开始好奇的四处乱飘。他每路过一个摊位就要挤进去看看,人多这种情况完全妨碍不了周澄午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