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因为开着空调的缘故,温度有些低。
平时开着这种温度的空调,徐颂声是需要盖被子的。不盖被子的话,没一会儿就会感觉冷,继而手脚冰凉。
但是窝在周澄午怀里似乎就没有这个问题。
气血过足的Alpha,像一张全自动环绕的电热毯。被他抱着的时候,只觉得困意更迷糊了起来。
徐颂声不知不觉就睡着——但也没有完全睡着,而是陷入了一种半困不困的浅眠。
浅眠没多久,徐颂声惊醒。
骤然惊醒时胳膊下意识一挥,抱着她的周澄午也跟着惊醒,声音困倦的问:“要去床上吗?还是要喝水?”
说话的同时,他将因为突然动作而滑出去的徐颂声,又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徐颂声在夜里睁大眼睛,慢慢回过神来,松了口气。她扶着周澄午的胳膊:“想回床上睡。”
周澄午很利索的抱着她起来,脚步沉稳走回床边。光看他走路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但周澄午现在其实脑子并不清醒,仍旧是困的。
之所以脚步还能这么稳定,纯粹是因为被训练过度的本能,让他的身体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的记忆力。
第121章
虽然周澄午不在被急招回帝都的人员名单上——但现任教皇也向他下达了尽快赶回帝都的命令。
周澄午至少目前为止,虽然对现任教皇表现得没有十分尊敬,却也没有公开违背过教廷的命令。
对待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态度上是有点消极怠工,但从结果上来看,偏偏又每个任务都按时按点的完成了。
这也就导致了教皇等人对周澄午的态度非常微妙。
信任肯定是丝毫没有的。
但要说完全不敢用他,又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第二天回到帝都,周澄午还没踏进大门就接到教廷那边打来的电话。徐颂声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走在周澄午前面进屋,换鞋,还有心情看时间——她有点饿了,在想等会宵夜点什么。
电话里让周澄午马上赶过去。
周澄午嗯嗯啊啊的应付,而行动上却是拖着行李箱进屋。
电话那头还没来得及挂断,周澄午就已经关心又体贴的问徐颂声:“颂颂,你宵夜想吃什么?”
他直接跳过了吃外卖的选项。离开家的这几l天,周澄午实在是吃腻歪了外卖,只想自己弄点吃的。
徐颂声指了指他手上还没挂断的手机,示意他还有电话在。周澄午看了眼手机,直接将电话挂了,继而继续用那双圆润无害的眼眸,亮晶晶的望着徐颂声。
徐颂声:“……”
徐颂声关掉手机上已经打开的外卖软件,“都可以,不要太辣的。”
周澄午点点头,走进厨房查看冰箱里剩下的食材。
他心情不错,有种完全不顾局势死活的不错。徐颂声走到厨房门口,斜靠着厨房门框,目光落到周澄午后背。
周澄午对徐颂声的注视——感觉到了,但是不在意,或者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知道自己很好看,也知道自己最开始吸引到徐颂声的资本就是因为自己好看,所以对徐颂声总是不自觉的注视适应良好,甚至带着几l分刻意的,推开冰箱门的手臂绷紧,让小臂绷出漂亮明显的线条。
徐颂声原本在想事情,但注意力果然很快就被周澄午的胳膊吸引过去。
看了两眼,她强迫自己将目光收回,继续想事情。
周澄午很快就把食材从冰箱里取出来了,动作熟练的用工具开始处理食材。
杀人的手用来切菜切肉也同样精细平稳,就像一台严格执行的精密机器。因为周澄午的动作格外利落,所以使得他做饭的过程多了些许观赏性。
徐颂声忽然开口:“教廷那边,你不过去没关系吗?”
周澄午头也不回,理所当然的回答:“没有关系啊,反正我上班迟到也不是第一天了。”
徐颂声:“不过一直这个工作态度的话,教皇……你现任上司会看你很不顺眼。”
周澄午一下子笑了:“他本来也看我不顺眼。”
这倒是实话。无论周澄午表现得温驯亦或者桀骜,都不可能赢得现任教皇的信任。
前任教皇的死亡意味着他在那场权利的争夺中已经成为了输家。
难道他们会不知道一个完美通过骑士培训的顶级Alpha有多么好用吗?
自然是都知道的。
只是周澄午是上一场权利战争中遗留下来的弃子。若非他自身存在即棘手,早就在前任教皇倒台的时候也一起跟着死了。
他之所以会重新被现任教皇启用,只不过是因为现在教廷重新又需要一把好用的刀了而已。
厨房装备的抽油烟机是当季新款,性能很好。周澄午站在那边煮宵夜,徐颂声就站在门口,但除了些许食物的香味外,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油烟味。
不一会儿宵夜出锅,周澄午端着碗出来——徐颂声拿了筷子和勺子,跟在周澄午身后,两人一起走到茶几l边坐下。
周澄午吃宵夜时一如既往的胃口很好,徐颂声这时候却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她慢吞吞用勺子勺饭,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才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不过你的工作都很危险。”
周澄午因为这句话,抬眼看向徐颂声。
他以为徐颂声是因为他之前半夜受伤回来的事情,所以不太喜欢他置身于危险之中。但对周澄午而言,那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危险。
他以前接受过很多比这要危险千倍百倍的任务,也受过更重的,连周澄午自己都以为自己会死掉的伤。周澄午很爱惜的自己的生命,但对死亡并没有太多的畏惧心理。
天父说过,死亡是所有人的归宿。
所以他回答徐颂声,也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还好吧,因为现在的老板不是很信任我,真正要送死的活儿都没有安排给我。”
徐颂声:“……你会死吗?”
她反问的语气有些过头的认真。
周澄午先是因为徐颂声过于认真的语气,而稍微愣了两三秒,旋即哑然失笑,像是听到了某个好笑的笑话:“颂颂,我当然会死啊,我也是人——人都会死的。”
“再强大的复原能力,被砍掉脑袋的话也是会死的。”
信息素固然可怕,但如果是绝对压制性的火力不断冲刷,即使是周澄午这种等级的Alpha也是照样会死的。
周澄午固然自负,却还没有自负到完全失去脑子的地步。
如果信息素真的已经天下无敌,他才不会继续在现任教皇手底下做事。早就变成真正无法无天的法外狂徒了。
只不过是权衡利弊,选择了自己最适合的生存方式而已。
他似乎觉得徐颂声这个问题天真得有点可爱——徐颂声平时总是表现得过于成熟,完全是那种游刃有余的大人模样。
偶尔展露出这样天真幼稚的一面,落在周澄午眼里,毫无疑问是可爱的。
他往前凑了凑,手指摸着徐颂声的脸,笑意盈盈:“颂颂,你不会是变形金刚的电影看多了,以为我是超人吧?”
徐颂声没有躲开周澄午的手指,只是平静的纠正他:“变形金刚和超人是两个东西,而且就算是变形金刚和超人,也并不是完全无敌的。”
在教廷长大的孩子没有童年可言,所以周澄午分不清变形金刚和超人也很正常。
徐颂声抬起眼皮望着他,少年那双笑弯的眼眸里倒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她在想如果被抛弃的话,周澄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第二天早上,徐颂声起床的时候,周澄午早就已经出门上班去了。
这是周澄午难得的,白天出门上班的时间。他出门之前在微波炉给徐颂声留了早饭,叮嘱徐颂声饿了可以点外卖,不要总是吃泡面。
徐颂声洗漱完吃早饭时,想着周澄午又忘记去宠物店把狗腿领回来了。
她吃完饭把碗筷全部扔进洗碗机里。
那台洗碗机并没有很全能,需要分辨一些碗不能被放进里面。但因为碗和洗碗机都不是自己买的,徐颂声对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爱惜之情,随便往里面到了洗浴球按下按钮后,就窝回沙发上。
她打开平板整理着之前从U盘里拷贝出来的资料,删掉了自己之前在海外论坛上的提问,然后再向上司请假,理由是她要去接自己家的狗。
新上司在批假这件事情上非常大方,大概是因为徐颂声的工作确实可有可无。
不过新上司回复的信息,徐颂声只是扫了一眼,根本就没有打开去看。
她的电脑屏幕上是分割成许多小块的监控镜头,其中有一些正是徐颂声居住所附近的监控。
虽然现在,就算是最低级的抓出轨的侦探,也知道要规避监控。但是——
感谢帝都这个处处都装着监控的一线城市,监控的密集程度远远大于人的想象力。外面街道上的监控除去官方设置的监控外,还有不少私人的监控。
徐颂声通过非法调阅他人监控摄像头,很快就发现了在小区附近突然多出来的,一批鬼鬼祟祟的人。
这些人总是若有若无的在注视这里,但又离得很远,大概是害怕被周澄午发现。
不难猜测出应该是教廷的人。
徐颂声看着监控,大概记下那些人的位置。她的后台还不断有各种邮件发送过来,其中又以芙洛拉教派的邮件最多。
毕竟芙洛拉教派是真的给徐颂声打钱了,但是一直没有拿到玫瑰之心——他们也挺急的。
急也没用,徐颂声根本没有打算把宝石还给他们。
打开暗网进入珠宝页面,输入关键词后就能搜索到关于玫瑰之心的悬赏消息。
玫瑰之心一丢失,暗网上的购买悬赏便铺天盖地的涌了起来。国内的一些集团碍于芙洛拉教派的面子,明面上不会去购买玫瑰之心。
但暗地里可就不一定了。
甚至在暗地里出价的不止有帝国内的金主,还有国外的。
对于这种颇具神话色彩的宝石,海内外的富商们惯来是不吝啬金钱的。
对于那个阶层的人而言,金钱就只是一串跳动的数字,后面跟了几l个零根本没有意义。
徐颂声每次刷这些悬赏金额,都会由衷的先在心里咒骂一番有钱人,然后阴暗的希望在她把存款花完之后小行星能撞上来毁灭世界。
标记了其中几l个悬赏,抄录下单号后,徐颂声切换了电话卡,将单号用短信的方式发送了出去。
她有自己做灰色交易的渠道,毕竟干他们这行的,想要继续在帝国内不被察觉,但又想多赚钱,除去帝国内的一些蚊子腿,大头还是在外网折腾一些东西。
之前徐颂声一直很谨慎,是因为不想被帝国内的其他势力注意到。
她只是想从帝国跑路,但并不是要当国际通缉犯。被帝国发现自己眼皮子底下藏着一个线上的网络狂徒,对徐颂声没有半点好处。
把单号发送出去之后,徐颂声删掉短信记录,小心清扫干净自己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然后起身收拾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出门,看着手机导航往宠物店走去。
狗还是要接的。
那家宠物店的门面装修相当豪华,亮闪闪到徐颂声站到门口时,对于自己要不要继续进去,还踌躇了一下。
在她短暂踌躇的时间里,已经有穿着工作服的店员,满脸笑容的迎出来,接引徐颂声往里走。
徐颂声很确信这个店员认识自己。因为在迎接徐颂声往店里走的时候,徐颂声听见她喊了自己‘徐小姐’。
等走到里面,徐颂声毫不意外的在墙壁上看见了光明教的标志。
周澄午毕竟是在给教皇打工,会把狗腿寄养到教廷名下的产业之中,倒也很正常。
徐颂声跟着店员走到更里面的客厅里——客厅大部分空间都用防护网隔绝,防护网里面的区域摆着各式各样的狗玩具,几只品种犬正在里面跑来跑去,有专门负责它们的工作人员在陪它们玩。
因为都是颜色明显的品种犬,所以要在里面找一只普通的狗反而变得很方便。
只是徐颂声往里面看了又看,并没有看见狗腿的影子。
店员还在继续往前走,没有要在这里停下来的意思。徐颂声不明所以,但还是快步跟上。
走廊尽头是电梯,通过电梯上到二楼;二楼的装饰更加精致而豪华,每个角落都写着‘我超有钱的’几个大字。
而就在二楼这片格外空旷的客厅里,狗腿一只狗仰面趴在毛毯上晒着太阳。
眼下是夏天。但是由集中系统控制的室内温度,却仍旧维持在一个使人微微感到凉爽的温度上。
所以狗腿才会这样肆无顾忌的躺在毛毯上。如果是正常的夏天温度,它早就热得吐舌头了。
狗的耳朵很灵敏,在听见徐颂声脚步声时就已经支棱了起来。等到徐颂声走近,它确认了来者身份后,立刻一翻身爬起来,撒开四条腿跑到徐颂声身边,绕着她打转和嗅气味。
闻到女主人身上那淡淡的烈酒信息素的气味残留,狗腿把心放回狗肚子里,开始热情的抱住徐颂声小腿。
店员站在一边,微笑着跟徐颂声汇报这三天狗腿的衣食起居。
亏徐颂声之前在酒店里吃饭的时候,还短暂担心过狗腿。现在看来,狗腿这几天可比她吃得好。
做完一些交接手续,店员给狗腿套上牵引绳,然后将绳子递给徐颂声——徐颂声向店员道谢,牵着狗出门。
走出宠物店大门,外面的热浪扑面而来。她眯了眯眼睛,突然亮起来的光线让她有点眼前发晕。
而狗的脑回路显然和人不同,从舒服的温度骤然进入这么热的环境里,狗腿没有丝毫不适应的样子,反而撒着欢的沿人行道快步小跑。
看得出来,狗腿根本不想回去,而是还想在外面继续逛逛。
徐颂声也不急着回家。她平时几乎不遛狗腿——因为这是周澄午的活儿。少数时候她遛了,也需要周澄午支付相对应的代价。
不过今天徐颂声不想那么快回到公寓,她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来顺自己的思绪,干脆就顺势开始遛狗。
天气还是太热,狗腿虽然喜欢散步,但精力显然不如往常。否则它眼下也不会这样慢慢的小跑,按照平时的样子,早就拉着牵引绳飞奔起来了。
它这样慢跑,倒是让徐颂声省心了不少。
狗腿跑得不快,徐颂声就可以边慢慢走边看手机了。
她在看自己植入进周澄午手机里的监控小程序——现在小程序还有信号,地点一直在教廷内部某个区域打转。徐颂声认出那片区域,正是教皇的祷告室。
她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瞬间了然:今天晚上就是宴会。
是那位教皇无比重视的宴会。
自从上次,通过教廷内的监控系统窃听到那场晚宴后,徐颂声也通过网上的渠道努力调查了一下。
毕竟现任教皇对那场宴会看起来十分重视,甚至为了保障宴会的正常进行而允许周澄午跟着他保护——徐颂声是知道现任教皇有多不信任周澄午,但这样更明显的让人察觉到,他们对这场宴会有多么重视。
徐颂声毕竟是打算掏教廷家底的人,教廷上层都这么重视的东西,她肯定要去掺和一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场宴会并没有在明面上公开,这也就意味着任何公开的媒体都不会报道这场宴会。
而徐颂声从自己的渠道得到的消息是:这是一场拍卖会。
一场由芙洛拉教派,光明教,还有帝国那些古老贵族们联合举办的一场拍卖会。
这场拍卖会上所交易的货币并不是金钱,而是不同势力手中的筹码。
而这种拍卖会也并不是第一次举行。上任教皇的死,与那场大清洗,也是源自于上一场拍卖会的失败——筹码交换失败,文明的手段无法沟通,于是动用了不文明的手段。
结局就是大量的死亡。
这种拍卖会根本不存在混进去的可能性,因为每一个被允许进入宴会的人,都是公开媒体上露过脸,能真正代表一方势力做出最终抉择的掌权者。
虽然人不能进去,但是徐颂声有办法听到——或者说,完全看清楚——这场拍卖会的内容。
因为这场拍卖会内部设备采用了教廷的内网;宴会的举办地点是教廷内部的大宫殿。
而正好,现在教廷的内网已经沦为徐颂声掌心的玩偶。如果她不怕被人发现的话,几乎可以轻易的,随意操纵它。
只不过对徐颂声而言,现在还不到被发现的时候。
不知道沿着街道走了多久,狗腿累得直吐舌头,徐颂声也出了一身汗。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牵着狗腿往家里走。
狗腿已经活动够了,甚至还有点累,所以完全没有反抗徐颂声,乖乖跟着她回家。
一人一狗的影子落在瓷砖地板上,随着他们的前进而移动。光看影子的话还有一点莫名的温馨。
到了傍晚,徐颂声前往教堂做晚祷。
她其实对天父依旧没有多少信仰。但毕竟在教堂上班,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徐颂声很少缺席早祷和晚祷。
晚祷一般在四点开始,五点结束——结束之后大部分信徒都会离开教堂,少部分原本就住在教堂的人,则自己回到自己的房间。
从进入教堂开始,那些在暗中窥探徐颂声行踪的视线就消失了。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教廷的人,自然而然的会认为徐颂声人呆在教堂里,根本不会有什么意外。而他们只需要在门口等着徐颂声出来就可以了。
这不能怪他们过分轻敌。
毕竟徐颂声的外貌是那样的具备迷惑性。
她纤细而弱气,容貌秀气但并不十分突出,虽然总是显得平静——但因为表情的缘故,使得徐颂声脸上的平静大部分时候更像是上班上麻了的死气沉沉。
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个表面上,各方面来说,都绝对平平无奇,只有交往的男友格外耀眼的beta,实际上拥有着相当扭曲又可怕的性格。
第一次逃跑时徐颂声就已经验证了周澄午是很难甩开的。
这一点在徐颂声后面和周澄午相处的过程中,越发得到了验证。
固然,那位习惯了靠杀戮开解决问题的顶级Alpha,不是什么足智多谋的货色。但同样的,他并不是笨蛋。
因为抑制剂基因的缘故,使得周澄午对徐颂声有某种特殊的感应。这点徐颂声也曾经测试过,周澄午在‘找她’这件事情上确实天赋异禀。
所以徐颂声得出一个结论:她无法从周澄午身边逃离。
如果选择逃走的话,徐颂声根本不可能摆脱周澄午那样的怪物。他能挟持飞机一直追到海水,离开帝国的难度可远低于甩开周澄午。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徐颂声那颗聪明的,习惯于解决问题的脑袋,瞬间给自己提供出两个解决方案。
要么带着周澄午一起走。
要么……杀了周澄午。
在床上的时候,她无数次掐住少年脖颈,指尖触及他脖颈侧跳动的脉搏。尽管那并不是杀人的好时机,但在糟糕的高/潮扑涌席卷之时,徐颂声无意识收紧手指的时候——
她浑浑噩噩的思绪里浮现出周澄午死在自己手上的幻想。
但并没有解脱的感觉,光是幻想那样的事情发生,心头就涌起一阵空虚。
她想起周澄午钥匙扣上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挂坠,想起周澄午做的饭,想起周澄午满身杀气信息素翻滚的在出租屋里找到自己,最后却把脸靠在自己膝头的表情。
徐颂声总觉得爱一个人是很愚蠢的事情。
也是很可怕的事情。
因为没有人能准确的告诉徐颂声爱是什么。
但她好像不愿意周澄午死。
她不愿意周澄午死,也不会留在帝国和教廷——就只能带走周澄午。
天色渐暗,晚霞铺满教堂碧色高大的行道树。
徐颂声穿过走廊,晚霞的红也照应在她侧脸,依旧是那张平静的,死气沉沉的脸,半垂的眼睫底下,是那双不起波澜的瞳孔。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徐颂声能明显感觉到,教堂内的守卫变少了。
大概很多人都被抽去照顾今天晚上即将举行的晚宴,所以减弱了其他地方的守卫。
那些屋檐下墙壁角落的摄像头,对徐颂声而言没有丝毫威慑力。她穿过走廊走到白塔面前——每个教堂都会在内部设立白塔,白塔是教堂里面最高的建筑。
白塔是教堂的温棚,里面培育着各种逆季节的鲜花和水果,而它们被精心照顾并长大,最后却并不会作用于人身上。
因为它们是虔诚教徒们为天父准备的祭品。
白塔的守卫每天晚上六点就会换班离开。在这段时间里白塔其实有很长的空窗期。
毕竟这就只是一个专门用来养东西的温棚。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华丽,但再华丽也无法改变它身为‘温棚’的本质。
之所以各地区的教堂白塔到现在为止,还从未遭到过任何大规模的破坏——究其原因,其实还有点好笑。
虽然教廷内部完全是一个巨大的人情世故社会。但刨除个人立场和目的之类的复杂因素,只考虑宗教信仰的话,大部分有资格进入到白塔附近区域的信徒,居然都是相当虔诚信仰天父的那种。
徐颂声一想到自己对比各种数据,总结出这个结果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一个黑色幽默笑话。
借着空窗期无人看守,同时监控镜头又可以完全被自己摆弄的便利,徐颂声顺利进入白塔。
因为高度的原因,白塔中空的内部有很多层。直升电梯从边缘升上去,从透明墙壁上可以看见温棚里面那些新鲜的花苞。
以教堂的大小,每座神殿都要供奉鲜花,甚至连神父的祈祷室都要有鲜花插瓶,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这些鲜花用不完。
很快电梯就升到了顶层。徐颂声跨出电梯,立刻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温暖。
虽然是在很高的顶层,但是无比坚固的玻璃墙壁足以抵挡外面高空的风。
内部由温度调节系统统一控制,在温棚旁边就是花农的休息室。不过这个点花农也会离开,于是整个房间就显得格外空寂,徐颂声抬头时可以看见夜空,没有几颗星星,只有单薄的云层被风吹卷出一丝一丝的形状。顶楼温棚里养着的植物是紫菀花。
紫菀并不是很娇贵的花,在花期的时候甚至可能漫山遍野到处都有。但因为某些宗教上的指向,紫菀对于教廷的人而言意义特殊,所以在白塔的顶层,一年四季都稳定种植培育着紫菀。
徐颂声坐在最靠近墙壁的台阶上,坐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教堂,也能远远看见那间灯火通明的宫殿。那场宴会就将在宫殿举行。
她单手托着自己脸颊,想到周澄午平时也很喜欢违背规定跑进白塔。
或许他也经常这样坐在白塔的最高层,百无聊赖看着玻璃墙壁外面,肃穆精美的宫殿。
今天出来的时候徐颂声特意戴了手表,为了更好的看时间。她知道宴会开始的时间,已经打开的电脑里面传来细微的监控声音,是宴会开始之前有人在低声交流。
收录设备摆放的位置不受徐颂声操纵,再加上现场的人说话声音又很小,能被收录到的声音并不完全。
会听见谁和谁的窃窃私语,完全凭借运气。
徐颂声多少也有一点爱凑热闹和观隔岸火的恶趣味,听见的消息不管有用没用,都会当八卦听完。
距离晚宴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徐颂声打开电脑后台的软件,开始干活。
在做出决定,要让周澄午和自己一起离开的时候,徐颂声就已经在思考,如何让周澄午主动离开教廷了——她没有打算给周澄午做选择题的机会。
徐颂声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正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对自己的所有物,产生强烈的控制欲。
而徐颂声自己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过度控制欲,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因为很清楚,所以平时才会有所克制;不和其他人过密来往,就是徐颂声的控制。
她只对自己的所有物有着习惯性的掌控欲,但对于非自己所属的东西却很随便。
而人的情绪无疑又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握的东西。徐颂声无法理解‘爱能克服困难’这个理念,她认为困难是需要人为是克服并清理的,比如她现在在做的事情——
伪造半真半假的信息掺杂进芙洛拉和教廷的信息网中。
除去这两股势力之外,其他上流阶层的信息触角里面也掺进去一点。
周澄午的行动几乎完全是独身,加上他执行任务时信息素会破坏电子设备的信号,这也就导致周澄午的任务过程没办法留下任何可靠的记录。
这就给了徐颂声很多造假的空间。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汇合成一片虚幻轻盈的蓝光,倒映在徐颂声的无度数镜片上。她低垂着眼,耳机里传出宴会开场的钢琴音乐声。
周澄午的手机应当是上交了,因为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徐颂声就不再从□□里听到任何周澄午的动静。
这时她的手机传进来一条短信,徐颂声暂停电脑上的活动,拿起手机查看:是她中间人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简单的二串数字。
里面包括了买家愿意提供的金额,交易中转地点,以及交易方式等内容。
这种交易有两种兑现方式。
一种是网站提供中间渠道,分别派人去接触买家和卖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二是中间人给买家和卖家提供地址,二者私下□□。
徐颂声没有打算和买家见面。大部分时候她会杜绝自己和任何人产生联系。
这并不是因为徐颂声害怕和别人产生联系,而是她认为一个人日常生活中所接触的人越多,就越容易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