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色—— by时玖远
时玖远  发于:2024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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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纸漂洋过海, 几经生死, 始终贴着他的心脏随身携带。
叶芸放下勺子, 拿起这?张巴掌大的纸片, 上面用?线条勾勒出?她?的样子,她?盯着纸上的画, 思绪惶惑和惊讶。
闻斌倾过身来,对她?说:“这?是我刚出?海时画的,想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画得怎么样?”
叶芸握着纸片的手指微微发烫,纸上的她?还是梳着两个辫子的模样,身上是那件的确良的碎花裙,面带微笑。
她?将纸片放在桌上,还给了他:“挺好的。”
闻斌拿起这?张纸,眼里晕着化不开的惆怅:“我被送去山里后,躺在那个土房子里的茅草上,是你一直陪着我......”
叶芸面色凝结,佟明芳拿着抹布无意识地挥着,余光紧紧盯着老二,白闻赋踩着凳子站在高处,彼时也低垂下视线。
闻斌口中的陪伴,当然不是叶芸本人,而是这?画中人,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陪伴。他能?说出?这?句话,足以让叶芸的心绪翻腾不止。
闻斌苍白的脸上露出?细微痛苦的神情,对叶芸说:“我就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死啊,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我不能?撒手丢下你......”
说到?最后已是哽咽,一个大男人在叶芸面前红了眼睛,她?怎么可能?不动容,在闻斌说出?这?句话后,她?已眼眶湿润。
她?几乎要忘记了这?个男人的长相了,可他才应该是她?原本的丈夫,在地球的另一个地方,哪怕奄奄一息,却始终惦念着她?。靠着对她?的念想,挺了过来,这?样的震撼对叶芸来说沉重?到?令她?无法呼吸顺畅。
人心是柔软的,说不感动,又谈何容易,更多的是愧疚,这?样情绪在叶芸的身体里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让她?不忍心再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
闻斌突如其来的情绪起伏,让白家人发觉了异样。从前的闻斌,豁达开朗,再怎么样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至于这?么情绪化。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叶芸,忽然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腕,眼睛里好似蓄满海水,汹涌而深切:“我最遗憾的是,没能?在临走?前和你去照相馆拍张照,我要是能?有你一张照片,也不至于想你的时候,连样子都见不到?,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照相馆?”
佟明芳瞧了眼白闻赋瞥过来的眼神,赶忙丢了抹布,插嘴道:“哎呀,才到?家跑去什么照相馆,叶芸还要去裁缝店,活那么多,赶紧的,别迟到?了。”
佟明芳说话的时候,叶芸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擦了擦眼角。
闻斌也收起伤感的情绪,闻道:“我听妈说你现在在张裁缝那边?”
叶芸点点头。
闻斌提出?:“我送你过去。”
白闻赋从高处下来,挑了凳子坐在门口,低头扔了根烟咬在嘴上,迟迟未点。
“不用?了,我骑车。”
闻斌愣了下:“骑车?什么时候买的?”
“就......才买的。”她?不自觉用?余光瞄了眼白闻赋,他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闻斌不再坚持,只说让她?路上慢点。
叶芸拿上东西走?到?门口,白闻赋长腿伸着,她?走?不过去,步子停顿住,白闻赋依然没动,好似没瞧见她?要出?门。
她?低声叫了句:“大哥,让一下。”
白闻赋黝黑的眸子动了下,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如炬。不过叫了几天?的“闻赋”,他就又成了大哥。
看着叶芸因为闻斌而哭红的眼角,白闻赋叼着烟的唇边勾起冷淡的弧度,邪性、难测。最终他收起腿,放她?离开。
刚到?裁缝店,附近就有个老客拿着布上门,见到?叶芸便问她?:“我听说你家闻斌活着回来了?真的假的?”
叶芸紧紧攥着布,点了下头。那人还想再问,张裁缝抬起视线盯叶芸看了眼,对那个老客说:“你来我这?看一下。”
如此,岔开了话题。
然而在叶芸看不见的地方,闻斌的消息在二尾巷附近悄然蔓延。再加上原本以为会回来的彭亮,反倒回不来了,彭家那边哭天?喊地,这?事便越传越广。
马建良的姑姑回村前,去了趟供销社,打算从城里带些?紧俏的东西回去。听见别人在议论白家的事情,她?留心多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叶芸嫁的那个男人活着回来了,这?可是皆大欢喜的事儿?,她?盘算着回村就跑一趟叶家,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叶家人。
傍晚,叶芸骑车回家,闻斌已经站在走?廊等她?。来回穿梭的人们,小心翼翼地打量,低声地议论,这?些?都成了弥漫在上空的乌云,压在叶芸的头顶,让她?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佟明芳烧好了饭菜,叶芸回到?家后洗完手便去帮忙盛饭。闻斌几乎寸步不离,她?盛饭,他就端饭。
白闻赋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人挨在一起的身影,不知道闻斌对叶芸说了句什么,她?对他笑了笑,一幅和谐温馨的画面。讽刺的是,几天?前,叶芸身旁的男人还是他。
叶芸不知道白闻赋回来,她?将灶台简单收拾了下,准备进屋的时候,回过身看见白闻赋的身影靠在她?身后的拉杆上,神色复杂地盯着她?。
叶芸的心脏瞬间收紧,疯狂跳动着。她?慌乱地转过身去,替白闻赋盛了碗饭,将碗递给他,躲开眼神说:“回家吃饭了。”
白闻赋直起身子抬手接过碗,指尖触到?她?的手,叶芸敏感地缩了回去,转身进了家。
吃完饭,磊子来找闻斌,闻斌跑去走?廊同?磊子叙旧。叶芸起身收碗,白闻赋抬起眼帘,接过碗重?新?放在桌子上,握住了她?的手。
温热的掌心覆盖上来时,叶芸鼻尖便泛了红,她?看了眼门外,虽然看不见闻斌的身影,但依然能?听见他同?磊子的交谈声。
她?紧张地往回缩,白闻赋似想对她?说什么,佟明芳正好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吓都要吓死了,赶忙跑过去对叶芸说:“快快快,洗碗去,我跟你一起去。”
白闻赋抿着唇,眼神冷然地松了手。
从闻斌回来的那天?起,叶芸再也没用?过那台缝纫机,白闻赋的房门本就常年关着,闻斌并没察觉出?什么异样。佟明芳在这?件事上也是心照不宣,家里现在这?个情况,她?是一天?都不敢外出?,特别是到?了傍晚后,三?个人都在家时,她?更是精神高度紧张。
白闻赋很少有机会能?同?叶芸说上话。闻斌回来后,对叶芸的情感,除了男女之间的喜欢,还多了重?不太能?说得清楚的依恋。只要叶芸在家,他的眼睛总是停留在她?身上,这?样使叶芸变得很谨慎,愈发回避和白闻赋的交集。不仅是怕被闻斌瞧出?什么刺激到?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知道还怎么跟白闻赋继续下去。
这?样看似平静的过了几日,那日晚上叶芸起夜,白闻赋在走?廊抽烟,她?推门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脚步迟疑了下。
白闻赋没有回过头,叶芸便也假装没看见,关了门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折返时,白闻赋宽阔的身影立在楼梯边上,她?想依然假装没看见。人刚到?他面前,腰被横过的手臂束紧,抱起,离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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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再次落地后,她?被放在了楼道的夹角处,他高大的影子笼了上来,将她?彻彻底底压向他,红唇被蹂躏、碾压。
叶芸想逃,他扣住她?的脑袋,不给她?任何逃跑的空隙。
久违的悸动一下子在心口炸开,她?轻颤着承受他的吻,双腿发软,人像脱水的鱼儿?,紧张害怕加上控制不住的情愫,快要站不住。
他接过她?身体的重?量,让她?依偎在他怀里。
放开她?的一瞬,叶芸眼角已泛上潮湿的水汽:“不要再这?样了。”
“哪样?”他强势地分开她?软趴趴的膝,眉目间蕴着烫到?人心底的热浪。
“要不然......我们还是先不要......”叶芸躲在他怀里,警惕地看着楼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人经过那里,害怕得说不出?话。
白闻赋却掰过她?的脸,逼迫着她?直视自己。
“看着我,不要什么?不要跟我好了?那你想跟谁,跟闻斌?”
叶芸的脸被他捏得嘟在一起,眼里水汪汪的,委屈得很。虽然她?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但眼下在情况还不明朗前,她?不想再跟白闻赋保持这?样扭曲的关系。
显然,白闻赋瞧出?了她?的心思,他收紧指节,细长的眼尾覆上一层薄红:“这?就怕了?想退缩了?你问过我同?不同?意吗?”
他的手滑进她?衣角,几日没碰她?,温软的身子入怀的那一刻,他便要失控。他呼吸粗重?地咬住她?的唇瓣,她?意识迷乱时,听见他说:“你都是我的人了,我不会同?意你退缩,就算是为了闻斌,也不行?。”
他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进她?眼底:“答应我。”
直到?听见她?嘤咛的一声“嗯”,他才肯放过她?。
他沉着嗓子说:“给闻斌一点缓和的时间,过阵子,我会想办法。”
他将她?的罩衫重?新?整理好,目送着她?回去。
叶芸走?到?家门前,回过头看了眼。白闻赋依然在那处,眉宇紧锁地望着她?,他的身影看上去清冷、寂寥。
她?不好受,他又何尝会好受。那是他的亲弟弟,他只会比她?更加进退维谷,骑虎难下。但他没有选择放弃,他眼里的坚定深深触动着叶芸,她?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弃他。
摸黑打开房门,叶芸刚上床,黑暗中便传来佟明芳的声音:“你去哪了?”
叶芸吓了一跳,回道:“去厕所。”
“去这?么久?”
“排队......”
佟明芳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第35章 (第二更)
叶芸早上?起来将罩衫放入盆中, 打算下班回来再洗。然而她从水房回来的时候,看见闻斌已经帮她洗干净,挂了出去。
叶芸愣了下, 大步走上?前对他说:“你怎么帮我洗了?”
闻斌回过身来说:“这件不要洗吗?”
“要洗的, 我自己会洗。”
意识到语气有些急,她声音放缓,补了句:“你不用帮我洗的。”
闻斌的头发?细碎而蓬松,他和白闻赋的五官并不像, 相比而言,闻斌的长相没有那么具备攻击性,更加如沐春风, 可?又会在某个瞬间, 他脸上?的神韵让叶芸联想到白闻赋,令她恍惚。
闻斌顿了下, 说道:“我看你赶时?间,反正我现在不用去单位, 在家也?没事,帮你洗个衣服而已,你不用这?么见外吧。”
叶芸的视线里感觉到过道有人在往他们这?里张望,她脸色紧绷, 不能?说出口的为难,让她仿若身在火海, 内心?的煎熬一刻也?无法安宁。
屋里传来白闻赋的声音, 他叫了声:“小芸, 来把早饭吃了。”
叶芸在听见这?个称呼时?, 眸光轻轻颤了下。她没敢再去看闻斌,转过身进了屋。
闻斌随后也?跟着踏进家门, 他已经吃过早饭,却仍然?在桌边坐了下来。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哥,白闻赋神态自若地同他说:“你白天要想出去走走,看看老同事或老朋友,我把车子留给你。”
闻斌看着他手中剥的鸡蛋,问道:“那你呢?”
“我这?阵子不去远地方。”
说完,他自然?而然?地将手中剥好的鸡蛋放在叶芸碗边。
闻斌的眼神顺着白闻赋的手,复又移到叶芸身上?。
叶芸低着头,快速将鸡蛋塞进嘴里,她吃东西细嚼慢咽,平时?要分好几口才能?吃下去,今天两口就将嘴塞满。
闻斌看了她一会,想到那天磊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问了句:“我离开家的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不少人说闲话?”
蛋黄卡在喉咙里,叶芸哽了下,心?中的酸楚变成了说不出口的禁忌。
“有没有人欺负过你,你告诉我。”
她将头埋得更低,轻轻摇了摇。
白闻赋将水杯递给她,对闻斌说:“都?过去了。”
闻斌知道,叶芸不可?能?过得轻松,他当?初说要给她好日子,却留她一个人在家遭受非议。他能?想象的出,她一个刚被接来的姑娘,他不在,她会受到怎样恶毒的议论。
闻斌的脸埋进手掌间,人又陷入到困苦的情?绪里。白闻赋拍了拍他的肩,用劲捏了捏:“好了,不行我带你出去转转。”
闻斌的声音从手掌间传了出来:“没事,你让我自己待会。”
白闻赋摸出烟去了走廊,叶芸端起水杯将鸡蛋冲下肚,也?准备赶去裁缝店。
在她起身的时?候,手腕忽然?被闻斌拉住,他抬起头问她:“大哥平时?都?叫你小芸?”
叶芸秀眉轻轻拧起,压抑着情?绪,尽量平缓的“嗯”了声。
“那我以后也?叫你小芸。”
叶芸抽回手,背过身去对他说:“我要迟到了,先走了。”
说完便匆忙出了门,看到白闻赋站在门口时?,她很想跟他说句话,就像往常一样跟他说“我去裁缝店了”,或者问他“你几点回来呀”。
可?闻斌就在客厅看着,她连这?句最寻常的话都?问不了,只能?径直转身快速离开家。
快步下到二楼,临到拐角处时?,叶芸听见一个女人的轻笑声:“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一女服侍二夫,说不定夜夜笙歌呢。”
一阵笑声过后,另一个女人说:“我早上?看见她和老二站在一起说话,都?这?么多?天了,他家也?没传出什么争执,说不定兄弟两人感情?好,你一晚我一晚,轮流睡,多?和谐。”
“那以后要是有了小孩,叫谁爸?”
又是一阵说笑声。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字字锥心?刺骨,叶芸攥紧拳头,指尖陷进肉里,浑身都?在发?抖。
少顷,她深吸一口气,将泪憋了回去,松开拳头,一步、两步,步步沉稳地踏在楼梯上?,直至走到几个女人面前。
目光笔直冷淡地看向李燕,李燕的表情?先是一惊,随后慌张地叫了声:“叶裁缝。”
叶芸没有搭理她,径直穿过她们走到楼道外,骑上?车,离开了筒子楼。
一直到她走远了,李燕才心?有余悸地问:“她听到了吗?”
“应该不能?吧,听到还?能?这?么淡定?”
“那为什么我感觉她眼神怪可?怕的?以后别在这?说了。”
......
叶芸踩着脚踏,一直骑一直骑,越骑越快,离家也?越来越远。她再次骑到了那条两旁是红杉的笔直小道。
冲下坡子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秋日的落叶被车轮碾起,飘在空中,映着远处簇簇白云,天地无垠,何处是归?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越流越多?,飘散在风里,叶里,云里,没有归途。
待在家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压抑着,她不敢乱看,不敢乱说话,她要顾及闻斌的情?绪,也?要面对白闻赋的情?感,还?要应付佟明?芳。
对她的议论这?阵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堪入耳,每天踏出家门,她的身体就好像被放进火炉里焚烧,四面八
方的眼神将她千刀万剐,她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可?她清楚白闻赋对闻斌的情?感,他从未表达出口,但她知道他在乎他的弟弟。她不想有朝一日,两兄弟为了她反目成仇。
从闻斌回来的那日起,她身上?就始终压着一座巨山,她害怕这?座巨山会随时?坍塌,那将会是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摧毁。
叶芸回到裁缝店的时?候,比往常都?要迟些,她已经擦干了泪,和寻常一样跟张裁缝打了声招呼,然?后坐在缝纫机前。
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只是一会过后,她突然?对张裁缝说:“我能?不能?......从今天起,多?留一会儿,迟点走。”
张裁缝抬起头,深看了她一眼,回道:“你留下来干的活,我还?是单独给你算钱。”
叶芸点点头:“好。”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第36章
叶芸想晚些再回去,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避开大家在一起吃饭的尴尬场面?。她不是一个演技很好的演员,没法在心里装着大哥的同时,回应闻斌的热情。很多时候又怕做得太?刻意引起闻斌的怀疑, 就例如?今天早晨, 她不让他帮忙洗衣服这件事。
而?白闻赋,对她来?说成了一个不敢触碰的漩涡。他的声音,他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 她都会忍不住去关注。可是又怕随时陷进这个漩涡之中,让所?有人都万劫不复。
闻斌回来?后,叶芸和白闻赋之间便自然而然竖起了道德的围墙, 一条无法跨越的红线摆在他们中间, 这种禁忌的挑战,对叶芸这个前20年都活在保守思想里女性来?说, 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光“人言可畏”四个字就足以将她丢进油锅里, 炸干她所?有的勇气。
而?佟明芳时刻在保持警惕,阻止所?有人靠近那个万劫不复之地。可是仍然有很多个夜晚,叶芸听见她翻来覆去的轻叹声。
叶芸骑车回来?的时候,闻斌站在报亭边上伸头张望, 不知道等了多久。叶芸看见他后,从车上下来?:“你怎么站这风口?”
闻斌同她并肩往回走:“等你啊, 怕你回来?晚了不安全。”
叶芸推着车, 看着脚下两人若离若离的影子:“下次别等了, 每天活都不一样, 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忙好。而?且我骑车,快得很, 没事的。”
闻斌的目光看向这辆时新的女士车,问了句:“多少钱买的?”
叶芸顿了顿,回他:“大哥买的。”
闻斌抬起视线,看向靠在走廊的身影:“那我要好好谢谢大哥了,不过这个钱我还是要还给他的,一码事归一码事,你说是吧?”
叶芸顺着他的视线抬起头,天气变冷后,走廊很少有人待着,晚饭过后都早早进屋歇着了。
白闻赋穿着黑色皮夹克靠在走廊,指间燃着烟,默默烧着,目光低垂看着他们。
闻斌接过自行车帮她停好,锁上,对她说:“我们两成家后,总归要单独过,不能老是麻烦大哥帮衬,以后跟大哥在钱方?面?还是算得清些。”
叶芸垂着视线没应声,闻斌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上去吧。”
深秋的夜里凉意大,闻斌脱了外衣披在叶芸肩膀上,她身子让了下,将外衣拿了下来?递给他:“我不冷,真的。”
闻斌的嘴角挑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我想关心你一下都不行了吗?”
他又一次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穿这么单薄,别受凉了。”
叶芸没再拒绝,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了。
走回家时,白闻赋手中的烟已经没了,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叶芸肩上的外套,对她说:“饭菜热好了,进去吃吧。”
“嗯。”叶芸进了屋。
闻斌走到白闻赋身旁,抬手扒住他的肩膀:“大哥,小芸说自行车是你买的,多少钱,我算给你。”
白闻赋侧过头去:“不用。”
闻斌的眼型偏圆,瞳仁黑亮,清晰的双眼皮让他看上去总有些爽朗健气的少年感,只不过历经这一遭,人瘦了不少,眼里的光也不似从前那般纯粹,多了些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沧桑感。
他还是用以往跟白闻赋打趣的口吻,同他说:“你以前给小芸买洗头膏那些,我说要把?钱给你,你也说不用,那时候你说就当给她的见面?礼。这次呢?”
“是当我们的新婚礼物吗?”闻斌看向他。
屋内的白炽灯光照进走廊,白闻赋冷硬的轮廓半明半暗,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平静地侧过视线,强势而?不容置喙地说:“买都买了,我说不用就不用。”
叶芸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始终悬着。自从白闻赋早上不避着闻斌叫她“小芸”起,叶芸就有了种紧迫而?不安的感觉。
吃完饭,闻斌进了屋。叶芸也回房跟佟明芳说,后面?打算在裁缝店待的晚些。佟明芳难得通情?达理了一次,大概因为最近她心累得很,叶芸待在家,这两个儿子就没一个能让她放心的,叶芸忙些不在家待着,对她来?说,暂且也好。
稍晚些的时候,叶芸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去水房,头发散了,松松地绑了一道。
傍晚每家每户用桶将水拎回家,晚上用水从桶里舀,一般就不会再来?水房打水了。叶芸趁着这会来?洗衣服,也好避开人多嘴杂。
“咔嚓”一声,油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叶芸怔了下,回过头去,柔嫩的脸蛋、含水的双眸、惊吓的神?情?。
白闻赋唇边的笑?,肆意扩散开来?。
叶芸收回视线,继续低下头洗衣:“你没睡啊?”
他靠在水房的门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火机:“睡不着。”
叶芸抬起眼帘看向墙壁上破碎的圆镜,这一幕好像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天。
他穿着黑色皮夹克和牛仔裤,薄长的眼角锐利而?摄人。那时候,他身上无形的压迫感,让叶芸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又怎么会想到,她和这个男人在后来?的日子里,会有这样的交集。
“今天怎么回来?晚了?”白闻赋把?玩着打火机问道。
“店里活多,以后我想多留一会儿,这样张裁缝也能轻松点?。”
“是吗?”他划开打火机,火苗一窜,水房的墙壁上投出?鬼魅而?跳跃的光来?。
她的长睫扑闪着,明明是娇艳欲滴的样子,又透出?几丝楚楚可怜。
“闻赋,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白闻赋收起打火机,直起身子关上了水房的门。
从他用门后的木棍抵住门的那刻起,叶芸心跳的频率便不自觉加快。
他走到她身后,环住她娇柔的身躯,低下头将下巴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似要将她嵌入身体里。
她的后背贴着他温暖有力的心跳,乱了呼吸。
他怎么能不心疼她,她叫他一声“闻赋”,他的心软得不像样子。如?果那个人不是他的亲弟弟,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他将她拽正过来?,压抑而?紧绷的欲.望像关不住的野兽。
规律的流水声,黑暗包裹的夜。她颤栗地拽住他的皮衣,牛仔裤拉链被划开。
呼吸猛然停滞,她的腿被架起,粹不及防地坠落,她死死咬住下唇。
在闻斌眼里,他是他最信任的大哥,他临走时将媳妇托付给他照顾。无论中间多少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他对叶芸动了心思?是真,眼下只想占为己有是真,见不得闻斌碰她也是真。
他阻止不了闻斌去路口等她,但也看不得他和她并肩挨着,伸过手臂揽住她的肩给她披上外套。
白闻赋的逆鳞一旦被人触碰,撕裂理智,阴戾的一面?便再也压制不住。
红艳的蓓蕾,曲径通幽的小径,晃动的柔影,哪个男人能把?持。他又怎么可能将她让出?去,哪怕是最心系的弟弟。
他知道她在避免冲突,为了让大家都好过,她别无选择。
她向来?胆子小,传统保守,好不容易被他从那道枷锁中拉扯出?来?,现在又将自己包裹住。他怕她会逃离,现在只是晚归,以后呢,离开这个家,就像上一次,她背着他试图让家里人接她回去那样。
他低下头抵上她的
唇,同时,疯狂地占有着,夺走她的呼吸、她的顾虑、她的退缩。
叶芸不敢发出?声音,她没有白闻赋胆子大,头一次同他在房间以外的地方?,吓都快要吓死了,心脏始终吊在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得快要晕厥过去。
身体却和思?维恰恰相反,刺激和恐惧的双重袭击,将她推到无法自持的境地。
冰冷的皮料不时擦过,坚硬的金属扣子上下颠颤,柔嫩莹白的肤色磨出?印子。
他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颌,让她说:“心里有没有我?”
叶芸被他吻得舌根发麻,喘不上气来?,长发披散,媚意横生,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架在腰上,叶芸紧紧攀住他的肩。
他深邃的眼窝将她盛满,她不停沉溺,失速,摔得粉身碎骨。
什?么世俗之见,什?么明礼守矩,什?么道德制约,全被他揉烂,碾碎。
这样从不循规蹈矩的他,像飓风来?袭,疯狂而?张扬,一次次将她拖入深渊,直到她彻底臣服于他。
水房有个矮小的木头凳,叶芸被白闻赋放在凳子上时,人还是恍惚的状态,无法从这场激烈而?刺激的体验中剥离出?来?。
他走去水池边,弯下腰将她未洗完的衣服洗干净,都是些贴身衣物,叶芸脸色微红,但也没有阻止,只是目光如?水地盯着他。
月光从门缝中漏出?丝丝缕缕,他宽阔的背影让人安心。叶芸站起来?,身体像化成了水,有些使不上力气。她走到白闻赋身后,伸出?细嫩的胳膊搂住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的背上。
白闻赋的动作顿了下,唇角轻勾:“舒服了?”
叶芸转了脖子,将脸整个都埋进他的背脊里。
白闻赋拧干衣物,转过身来?又抱了她好一会,才将她的长发重新拢了起来?,把?盆递给她:“你先回去吧。”
叶芸点?点?头,白闻赋将水房的门打开,叶芸探出?头瞧了眼,没人,她便端着盆回去了。
客厅的灯亮着,她推开大门走进家,闻斌站在桌子面?前倒水。
四目相对的一瞬,叶芸心口一滞,攥着盆的手指不自觉握紧。
“去哪的?”闻斌盯着她,目光带了丝探究。
叶芸扬了下手中的盆:“洗衣服。”
闻斌探头朝外看了眼:“见到大哥没?”
叶芸偏开眼神?往房间走:“没看见。”
她走进佟明芳的房间,带上门,身体一下子软在门上,轻轻喘着气。
白闻赋进家后,客厅已经没人了,他房门口的凳子上放了闻斌留给他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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