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4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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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贵妃道:“鼠有鼠道,三教九流中也有厉害之人。倒是这个文氏,说是溺在污泥里?都不为过,她能站起来?,真是非同寻常。”
殷知晦道:“是,我?也佩服得很。我?问过文娘子,她说她死过一次,什么都不怕了。我?见到她时,她刚落了胎,吃穿都成问题。幸得邻里?一个好心的妇人收留了她,她方有了个落脚处。此?后,我?见文娘子还算有些本事,她也猜到了我?们为何到茂苑,我?便同她仔细说了,后来?她提出了从缫丝入手,核算江南道的蚕桑种植情况,从江南道每年的织布数量,核计江南道应当收到的赋税。这是实打?实的证据,几亩蚕桑,收多少蚕茧,蚕茧缫出多少丝,丝能织多少布,甚至是桑麻的病虫,影响到蚕桑的收成情况,皆经?过了我?们在各地进行详实的核算,并非是凭空猜测,听任他?人讲述的数额。这些详实的记录账目文书,王爷呈给了圣上,圣上看了许久,将?原本留了下来?,另外抄了一份,交给了政事堂。”
齐重渊被圣上夸赞,他?在殷贵妃面前?得意说了许久。殷贵妃当然高兴,她起初以为是殷知晦的功劳,只是没有泼齐重渊的冷水。
没曾想?,这些居然出自一个寡妇之手!
“锦绣布庄在江南道败北,也是因着她。徐七娘子死了。”殷知晦斟酌了下,此?事瞒不住,略微同殷贵妃提了几句。
殷贵妃愣住,愕然道:“大千世界,人的运道谁也说不清楚。可.....她怎会?答应老二?”
这时,罗嬷嬷提了食盒进来?,殷贵妃便道:“你先用饭。”
殷知晦朝罗嬷嬷道了谢,埋头吃了起来?。
殷贵妃怔怔望着墙壁边的豆绿青瓷花瓶,釉面圆润剔透,青绿如玉。
再美的花瓶,不过是个物?什罢了。文氏就算有通天的本领,凭着自己,她的本事只能烂在陈家,李家,富绅的后宅里?。
殷知晦用晚饭,漱口后吃了半盏茶,道:“姑母,文娘子有本事,我?以为,既然要用她,就得尊着她,像是对蔺先生温先生他?们那样。”
殷贵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既然要如待温先生蔺先生他?们那般对待,文氏不能有身孕。”
殷知晦沉默不语,仿若像是被蚊蝇叮咬,在心口一下下地刺,隐隐作疼,坐立难安。
殷贵妃道:“瑞哥儿马上就七岁了,聪明伶俐。丰裕行这些年来?,将?账目都交给了王府,薛氏掌王府中馈,绰绰有余。圣上亦看重丰裕行,不能寒了薛老太爷的心。老二再闹腾,这件事都不能依了他?。文氏那边,我?会?同薛氏说清楚,让她放心。”
殷知晦说是,“姑母,我?还要去理账目,就先告退了,姑母要多保重,养好身子。”
殷贵妃忙道:“快去快去,别管我?。”
殷知晦见礼告退,走出暖阁,外面寒意刺骨,天际乌云流转,手伸出去,掌心落下点点的润湿。
下雪了。
殷知晦加快了脚步,回到户部交待了一通,与温先生问川一起出了皇城,到了乌衣巷。
瘦猴子守在门房,听到动?静立刻奔出来?,点头哈腰向殷知晦见礼,又与温先生他?们一通说笑。
“七少爷来?了,稀客稀客!”
瘦猴子对温先生挤眼,小声道:“老温,瞧你这脸色,得大补啊!我?有道方子,保管你吃了能大展雄风,等下我?送给你。”
温先生推开瘦猴子,他?浑然不在意,对喜雨嘻嘻笑道:“喜雨,好几日不见,我?真是想?念得紧。”
殷知晦斜着瘦猴子,问道:“娘子呢?”
瘦猴子马上侧身向前?,道:“娘子在等着七少爷,先前?蔺先生来?派了差使,娘子就等着了。”
殷知晦脚步微顿,道:“蔺先生是来?说一声,不是派差使......”
算了,殷知晦没再说下去,加快了脚步,越过瘦猴子,径直穿过庭院进了花厅。
花厅里?点着熏笼,不冷不热,文素素发髻随意挽在脑后,穿着深灰窄袖薄袄,外罩同色半臂,脂粉不施。
她并无特?别装扮过,如往常所见一样素净,正坐在小炉边煎茶。
“七少爷。”文素素听到脚步声转头,起身曲膝见礼。殷知晦忙欠身回礼,快步走进屋,道:“蔺先生的话,估计娘子会?错了意,我?并非是派差使给娘子,而是来?求娘子帮忙。”
文素素嘴角上扬,抬手示意殷知晦坐,“无妨,七少爷已给足了报酬。我?只恐王妃那边会?错了意,王妃先前?来?见我?,而非我?去给王妃请安。”
殷知晦在榻上坐下,深深看了眼文素素,问道:“文娘子可会?主动?去给王妃请安?”
文素素哦了声,“不会?。”
殷知晦不禁微微笑起来?,道:“既然如此?,只能这般了。王妃并非心胸狭窄之人,她不会?太在意这些。”
文素素没再多提此?事,问道:“蔺先生先前?未说清楚,七少爷想?要理什么账目?”
问川他?们搬了账册过来?,殷知晦拿了一本递给文素素,道:“这是户部往年江南道收到的赋税,每年年底时,江南道掌管赋税的漕司,会?派官员到户部核账。除了总账外,另外还有细账。圣上下令让查往年的细账,究竟江南道贪腐了多少赋税。”
文素素望着问川他?们不断拿出来?,快将?案几都堆满,如山一样的账本,问道:“这些都是?”
殷知晦咳了声,道:“已经?查了一些,细账繁琐,查得极慢。”
文素素思索了下,问道:“圣上打?算要严惩了?”
殷知晦默然了片刻,道:“此?事牵涉甚广,圣上只打?算追回一些钱财。”
法不责众,圣上不打?算引起朝堂震动?,只私底下处理,看似一个两全的办法。
文素素未再多问,直言道:“这样简单,按照总账核计就是,蚕桑的亩数在那里?,每年该织出多少布,交多少赋税,实际上他?们交了多少,去向当年在任的漕司追缴差额部分。至于漕司要从何处追缴,那是他?的事情。”
殷知晦叹了口气,道:“这个法子,当时我?也想?到了。圣上说,要厘清他?们是如何在账目上作假。”
文素素哦了声,继续翻看着账本,她不禁笑了起来?,“这个也简单,他?们作假的方式五花八门,你看这里?,庆丰三年,赋税减少,是因为织布量锐减。布匹直销,不会?造成织布量锐减,定是蚕丝锐减引起。蚕丝为何会?锐减,是蚕茧的数量少,还是桑苗大面积减少,为何会?减少,总得有人去核实。就凭着他?们递上来?的折子,就随便采信了?就算一时无法核实,从别的方面也可以看出真假。比如当年可是发生了洪涝灾害,粮食可有减产,大齐可曾发生了饥荒,与番邦发生了冲突。织布量锐减,不可能突然而然,单独出现。”
殷知晦苦笑一声,尴尬地道:“文娘子的意思,是朝廷监察不力?,户部乃至政事堂,皆有失察之责。”
文素素道:“的确如此?。如果这般,圣上可还要继续查下去?”
再继续查,朝廷上下官员都逃不脱干系。
殷知晦沉吟片刻,道:“先查一部分,我?先拿去呈给圣上,由圣上定夺。”
文素素放下账本,道:“行,我?替七少爷拟禀报的折子。”
殷知晦愣了下,抬眼看向文素素,“文娘子的意思是......”
文素素直言不讳道:“详尽详实,起因,经?过,数目论述佐证。当年的天气,大齐当年的情况,其他?税目,结论。反正这一块赋税,已经?是多年的顽疾,并非一朝一夕,就采用圣上登基前?一年的账目情况,来?做这份禀报吧。”
殷知晦盯着文素素,好半晌后,点了点头:“好。”
圣上登基前?一年,不涉及到他?当政时期,齐全了他?的颜面。
这时,问川匆匆进来?道:“七少爷,娘子,王妃来?了。”
文素素与殷知晦起身,一起迎了出去。殷知晦侧头看去,文素素神色淡定,他?便收回了视线。
薛嬷嬷搀扶着周王妃下了马车,她刚站定,便看到殷知晦与一个身形玲珑,柔媚的年轻妇人一道走了过来?。
周王妃下意识挺直了背,搭在薛嬷嬷胳膊上的手,收回放在身前?,端庄自持。
殷知晦上前?见礼,周王妃颔首回礼,看到文素素一言不发跟着曲膝,眼神略微停留了一阵,方道:“起吧。”
殷知晦介绍了文素素,无端地一阵窘迫,干巴巴道:“王妃,这是文娘子。”
上次在船上只看到了周王妃的身影,这次她穿着褐色的锦缎厚袄,外披丁香色风帽。
不知是太消瘦,还是太过紧绷,显得她的五官偏冷硬,眉心总是不自觉蹙起,在额头中间留下一道浅淡的纹路。
文素素眼观鼻鼻观心,恭谨地再次曲膝见礼,“见过王妃。”
周王妃这次目光在文素素身上停顿得久了些,秀眉聚拢,很快就散开了,手微微抬起,矜持地道:“文氏无需多礼。”
文素素起身,殷知晦干站了片刻,侧身在前?,道:“王妃里?面请。”
周王妃轻点头,目不斜视向前?走去,文素素等她走到了前?面,跟在了身后。
“王爷来?了,见过王爷。”瘦猴子见礼的声音,在门房处响起。
几人停下脚步回过头,齐重渊已从马车上跳下来?,他?抬头看到几人,脸上的喜悦来?不及收回,僵在了那里?。
“薛氏,你怎地来?了?”齐重渊盯着周王妃怪叫,随即脸一沉,“好你个薛氏,竟敢查我?行踪!”

第四十八章
齐重渊怒气冲冲, 挥舞着手臂冲上来,好像是要吃人一样,怒斥道:“你来作甚, 滚, 滚滚滚!”
殷知?晦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迎上去, 按住了齐重渊乱舞的手臂, 巧妙用力?, 将他拖到了一边去。
“王爷,先前?在姑母的?宫里,我与你说过了, 圣上催得急,我请王妃帮着厘账。”
殷知晦尽量好声好气的解释,齐重渊却仍然拉着脸, 用力?甩开手,不屑斜了眼周王妃,不屑地道:“她能算什么账,她一个妇道人家?,识得几个只就充作读书人了。户部?的?账目, 关系着天下财赋,让她一个后宅妇人来算,阿愚,你莫不是也晕了头!”
文素素看了眼跳脚的?齐重渊, 再看向?挺直脊背站在那里的?周王妃,她下颚倏地绷紧, 脸颊抽搐了几下,好似在极力?隐忍, 克制,却没能克制住,圣上那股浓烈的?厌恶,声音如凛冽的?寒风,从齿间挤出:“阿愚没晕头,是我晕了头,我这就回去!”
齐重渊顿时?更怒不可遏:“薛氏,听你这话,可是不满了,你懂甚,你以为大齐的?财赋,是你薛氏那点买卖,拨动算盘珠子就能算清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不要以为去阿娘那里告状,阿娘护着你,我就怕了你!”
周王妃呼吸渐沉,文素素见她太阳穴的?青筋突起,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
殷知?晦头疼欲裂,疲惫得不再解释,道:“王爷,下雪了。江南道的?事情快满一年,必须马上解决。圣上已经?不满了。”
听到圣上不满,齐重渊的?气焰,逐渐往下压沉,他哼了声,走到文素素身边,上下打量着她,道:“可有人欺负你?”
文素素很想笑,她摇摇头,道:“没人欺负我,外面?冷,王爷快进屋去。”
齐重渊马上道:“卿卿穿太少了,外面?下雪了,你跑出来作甚。京城不比茂苑,京城的?冬天,真能冻死人。快进屋去,别再生了病。”
周王妃眼睁睁看着齐重渊瞬间换了张脸,体贴入微地关心着文素素,打开大氅替她挡住风雪,一起朝着屋内走去,她微微仰起头,看向?回廊外细细密密的?雪花,目露讥讽。
殷知?晦落后一步,晦涩道:“对?不住,让王妃受气了。”
周王妃呵呵,冷冷地道:“你何须替他赔不是,这些年来,你已经?替他赔了无?数的?不是,我也替他收拾了无?数次的?烂摊子,娘娘更是为了他费尽心血,他从没念着我们一个字的?好。他对?待他真正好的?人,从不放在心上。”
殷知?晦没有接话,道:“王妃与王爷起了口?角,王爷还在气头上,以为王妃是来兴师问罪,一时?没能按耐住,话说得着实?过了些。”
周王妃道:“我就问了他几句,青书交来账目不大对?劲,里面?有十两银子一把的?紫檀木柄伞,他就怒了,说我管着他的?花销用度。王府的?铺子庄子,好些都入不敷出,庄子收成的?那几颗粮食,要养王府上下那么张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要是不用丰裕行,随他买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的?紫檀木伞去!”
殷知?晦知?道青书琴音的?月俸,一个月二两银,平时?除了他打赏一些,几乎没别的?进项。他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只叹了口?气,深深作揖下去,道:“是我考虑不周,王妃莫要怪罪。下雪了,我送王妃出去。”
周王妃抬腿朝正厅走去,自嘲地道:“都已经?被看笑话了,我走什么走。”
殷知?晦默了下,道:“文娘子不会看王妃的?笑话。”
周王妃脚步微顿,朝殷知?晦看去,道:“是吗,我倒要好好看看。”
正厅里,萦绕着一股橘子的?香气,齐重渊嫌弃不够暖和,正在兴致勃勃亲自往熏笼里加炭,他偏头朝文素素笑,完全看不出先前?的?震怒。
“真是胡闹,凉一些脑子能清楚,哈哈哈,卿卿可别真出去了,身子刚好,可别又病了,听话啊。”
周王妃说不出什么心情,脑中也一片麻木,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殷知?晦忙请她坐在下首,拿了本账册递给?她,“王妃你先看着。”
齐重渊拨弄了几下炭,站起身拍着手。文素素让许梨花出去打水,“王爷辛苦了,先坐着歇一会吧。”
齐重渊在上首坐下,抬手招呼文素素,“你也过来坐。”
文素素说是,在杌子上坐下,提起小炉上的?茶壶斟了几盏茶,问川见状忙上前?,端起分别奉到齐重渊周王妃面?前?。
许梨花提了热水进屋,青书伺候着齐重渊去架子边清洗,文素素对?许梨花道:“熏笼的?炭熄了,你提出去重新点了。”
许梨花提着熏笼走了出去,周王妃望着熏笼,满脸的?嘲讽。
齐重渊净手之后走过来坐下,盯着案几上堆着的?账本,头疼地问道:“堆了这般多的?账本,何时?方能查完?”
殷知?晦道:“我们尽量快一些。”
齐重渊唔了声,他突然看向?周王妃,道:“王妃自认为看账厉害,你且说一说,这些账目,你何时?能看完?”
周王妃额头的?青筋又跳了几下,她极力?按住心底翻滚的?戾气,声音平平道:“我方拿到账本,尚无?法回答王爷。”
齐重渊挖苦道:“先前?王妃说得那般慷概激昂,我以为王妃今晚就能看完账目呢!”
周王妃拽紧了手上的?账本,垂下眼皮,敛去了眼里的?冲天怒火。
殷知?晦忙道:“问川,挑出庆泰十一十二十三年,一共三年的?账本,总账细账都要。王妃,你看松江府,王爷看明州府,我看湖州府,文娘子看吴州府。温先生蔺先生喜雨问川你们,在一边做记录,标记账目有问题的?地方。”
问川他们忙碌起来,找出了庆泰十三年的?账本,按照各州府分了。
周王妃不解道:“为何要看这一年的?账?”
殷知?晦照着先前?文素素的?建议解释了,周王妃哦了声,没再继续多问,看了眼沉静的?文素素,她忙收回视线,低头专注看了起来。
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认真看起了账目。齐重渊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揉着头,道:“他们这些官员狡猾得很,哪能轻易看出面?做了假?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是先帝时?期的?账目,查无?可查。”
殷知?晦头也不抬道:“对?比粮食的?产量,其他生意的?商税,当年的?天灾人祸,各府,县,赋税的?变化?,便可知?道是否做了假账。要查账,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变化?总得有缘由,这与我们查蚕桑亩数的?道理一样,都是查根底。”
齐重渊瞥了眼周王妃,看着文素素笑问道:“这定当又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吧?”
文素素面?前?摆了几本账本,她在横向?对?比每年的?数据,低着头看得认真,齐重渊问了一阵,她才反应过来,嗯了声,“皆因王爷指导得好。”
不管自己可有指导,齐重渊听得都爽快至极,哈哈笑了起来。
周王妃看着文素素,心情复杂至极。
齐重渊笑了一阵,将账本一放,道:“我累得很,你们继续看,我得去歇一阵。”
文素素站起身,让青书领了齐重渊去前?院的?屋子歇息,“王爷若是饿了,就先用饭吧,灶房里准备了锅子,天气冷,吃锅子暖和。”
齐重渊温声道:“好好好,卿卿就是体贴,你也别累着了。”
文素素说是,送走了齐重渊,回到杌子上继续坐下,继续看起了账本。
齐重渊离开之后,屋子里的?气氛一下轻松不少,只听到小声的?说话,翻动账本,行笔走墨的?沙沙声。
账目对?周王妃来说不算难,起初不甚熟悉,遇到不懂的?地方,便向?蔺先生请教,很快她就明白了官府的?记账方式,埋首认真看起来。
看了一会,周王妃抬起头歇息,看到文素素手边堆着查过的?账本,比她与殷知?晦两人查完的?都要多,
周王妃怔了下,禁不住问道:“怎地这般快?”
文素素抬头,疑惑看着周王妃,看到她手边的?账本,明白了过来。
她会心算,对?数据很是敏锐,看账就非常快,也无?需其他人帮忙记录,拿起笔蘸了墨汁,很快就做好了标注。
周王妃没再问,指着她手边纸道:“可能给?我瞧瞧?”
文素素拿起纸递了过去,周王妃接过一看,纸上记得很简单,她没能看明白,问道:“这个秋丝是什么意思?”
“秋蚕茧能缫出来的?丝,对?应能织出多少布,后面?有个十二,吴县,表示是庆丰十二年,吴县的?数量不对?。”
文素素细心解释着,“写字麻烦,我为了省事,就写得简单点。等下我做总结,自己能看得懂即可。”
周王妃愣愣道:“什么总结?”
文素素道:“查账,查出来何处有问题,得做一份总结,否则就是白查了。”
殷知?晦听到她们说话,见周王妃神色若有所思,帮忙解释了文素素打算做的?总结,“呈给?圣上的?禀报折子,由文娘子拟。”
周王妃难以置信看着她,“你会公?函折子?”
官府来往文书公?函,呈上御前?的?折子,都有自己的?各式,文素素依样画葫芦也会写,为了稳妥起见,文素素写好之后,经?殷知?晦他们修改,再呈给?圣上。
文素素便道不会,“我按照自己的?写,七少爷他们会整理。”
周王妃嘴里泛起阵阵苦涩,说不出的?难受。
齐重渊先前?的?讽刺,周王妃并不放在心上,除了刚成亲时?,两人相敬如宾了一段时?日,这些年关系愈发不好。
薛老太爷,阿娘他们都劝她要软和些,齐重渊是王爷,是她与薛氏头上的?天。她已经?有了儿女,殷贵妃圣上都对?她满意,只要安分守己,她始终是周王妃。
她自己也明白,无?需与齐重渊计较,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见到他时?,她总压制不住心底的?那股烦躁。
她看不起齐重渊,厌恶他的?有头无?脑,却处处逞强。
她自小在算账上就有天分,这些年来,管着王府的?中馈,丰裕行的?总账,也要由她过目。
谁曾想,她却输给?了一个乡下来的?妇人。
衬得她跟齐重渊一样自命不凡,成了一场笑话。
忙了一阵,文素素肚子饿了,看了下时?辰,道:“先用饭吧。”
许梨花忙去灶房张罗。问川他们忙着收拾,各自匆匆用了些饭食,便继续埋头苦干。
齐重渊百无?聊赖,前?来看着他们还在继续忙,说了几句话就回屋去歇息了。
这一忙,直到夜半时?分。
账目总算查完,大家?都高兴不已,起身活动着手脚。蔺先生走出门,看到房顶地上厚厚的?一层白,道:“好大的?雪!”
殷知?晦他们听了,忙走了出去,下了台阶,查看积雪的?深浅。
文素素跟着走出屋,一股寒意扑来,她顿时?打了个寒噤,望着还在继续飘飞的?雪花,问道:“往年京城也这么早下雪吗?”
周王妃走在最后,闻言她看了眼文素素,道:“往年京城也下雪。雪要是连着这般下两天,就该有百姓遭灾了。”
文素素道:“朝廷应该会赈济。不过,朝廷应该会提前?做好预防。”
周王妃看着她片刻,失笑道:“天灾人祸皆难防。”
文素素不懂大齐朝廷以及官府如何办事,她便没有做声。
殷知?晦对?周王妃道:“这场雪下得有些大,我先去寻王爷,提醒一声,准备好施粥。王妃,施粥的?粮食,就要劳烦你准备了。文娘子且坐一会,我很快就回来,将后续的?事情忙完。”
文素素思索了下,道:“赋税的?事且先放着,雪灾的?事情要紧。七少爷,既然你们认为这场雪下得太大,恐造成雪灾。施粥归施粥,不若你们提前?先去京城各处走一走,尤其是穷人住的?地方。要防止雪压塌了屋顶,也要提防走水。”
蔺先生立刻抚掌附和,“娘子的?想法妙!这个时?辰,宫门衙门都关着,京城的?百姓也在睡梦中。屋顶塌了,烧炕烧火取暖,起了火都不知?道。”
殷知?晦颔首,点了问川喜雨他们,各自前?去一地:“我先去同王爷说一声,即刻出发!”
大家?一起离开了,庭院的?雪地上,留下些凌乱的?脚印。
文素素见周王妃立在廊檐下,似乎变成了一尊石像,一瞬不瞬盯着庭院的?雪,她想了下,道:“时?辰不早,王妃早些歇息吧。”
周王妃转头看向?文素素,道:“冬日难过,往年京城的?各府,皆会施舍穷人。周王府福王府也年年搭粥棚,秦王府最阔绰,年年都得圣上夸赞。王爷每年都会生气,明明周王府也做了善事,却比不过秦王府得脸。布匹比粮食赚钱,朝廷对?粮食看得重,粮食行只能赚些小钱,赚多了,就该被砍头了。秦王府不缺银子,秦王妃称,秦王府不做亏心事,不惧闲言碎语。她倒盼着,人人都与秦王府一样行善。圣上夸赞秦王妃有大智慧。”
“秦王妃的?大智慧,她的?善,沾满了除江南道,其他大齐十道路布商的?血泪。锦绣布庄开到了何地,只管自己吃肉,只给?其他铺子喝口?残汤。有布商不服气,联合起来到检院敲登闻鼓,状告秦王府欺行霸市,逼得其他布商倾家?荡产。检院接了官司,审理了案子,最后,秦王府清清白白。清清白白,呵呵,只有这雪,称得上清清白白。”
周王妃指着地上房顶的?雪,脸上的?激奋,渐渐归于沉寂。
“齐王府输了多年,今年估计能扳回一城了。你瞬间就想到了事前?抢功劳的?主意,锦绣布庄在江南道也输得一塌糊涂,你着实?厉害。”
文素素静静听着,道:“王妃也是,真正能干聪慧。”
周王妃深深看了眼文素素,道:“以前?老太爷经?常同我说,会算账,不一定会做买卖。账房只能做账房,做不了东家?。那时?候我不服气,现在我看到了你,倒能体会一二。可惜,我连算账,都算不过你。”
文素素诧异了下,先前?就数次察觉到周王妃在看她,不过她当时?并不在意,周王妃肯定会看她,不足为奇。
只是周王妃想了这么多,而且会坦然说出来,与她见到的?端庄自持,别扭着不自在颇为不同。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王妃自谦了。”
周王妃呼出口?气,拢了拢风帽,望着眼前?纷纷扬扬的?雪,道:“你是王爷的?人,周王府是一体。你能有这个本事,替周王府谋划,我没那么蠢,会对?你如何。”
文素素扬眉,笑了笑说是,“王妃胸有沟壑,着实?令人佩服。”
周王妃揉了揉僵掉了脸,呵了一声,“你不必佩服我,我倒盼着你,能尽心尽力?伺候好王爷。我回府之后,会将王爷的?更洗衣衫送来,每个月你这里的?花销用度,会比照着妾室的?送到你手上。”
说罢,周王妃唤来一旁立着的?罗嬷嬷,缓步离去。
文素素眉毛扬得更高,周王妃这是巴不得齐重渊住在乌衣巷,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妾室的?花销用度,一个月有几两银子?
周王妃重规矩,还真是名不虚传。
齐重渊与她之间的?夫妻情分极淡,甚至称得上相看两厌。她也不是在意情情爱爱的?人。
按照大齐的?规矩,照理说她更看重的?,应当是子嗣,以后齐王府的?继承人。亦或想得更远些,并非仅仅是一间齐王府,甚至是大齐天下。
虽说她有了嫡子,因着年纪尚小,还未立世子。
能让周王妃胜券在握的?筹码,究竟是甚?

文素素想了一会, 想不?透彻,很快便抛到?了一边,子嗣对她来说, 眼下不?重要。
过了最困的时候, 文?素素睡不?着了,干脆回到?屋子, 整理好查出来账目的不对劲之处, 略微沉思之后, 开始写?总结。
天不知不觉亮了,文?素素终于写?完,她放下了笔, 吹干纸上的墨。
许梨花端着热水汤羹进了屋,道:“老大累了一晚,先?歇一阵, 吃碗甜汤。”
文?素素嗯了声,待墨干了,收在了一起,起身走到?架子边洗漱,随口问道:“外面的雪可停了?”
许梨花正在往熏笼里加炭, 苦着脸道:“还没呢,现在比昨夜下得还大了些。小的在茂苑,从没见到?这么大的雪,冷得都受不?住。瘦猴子与贵子也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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