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都得给元妮把人情还上。
“要是别的事,我帮不上忙,要是治腿,找我就行,你们知道我办公室吧?明天带着病人,直接过来找我。”郑大夫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元妮费这么大劲,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离开了家属院,四舅舅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就行了?”
“嗯,明天直接背着奶奶过去。”
“妮儿,你可真厉害,怪不得……”
四舅舅嘴笨,不会说话,只会嘿嘿地笑。
回到住处,把这个消息一说,四舅母也高兴得很,“太好了,娘有救了。”
四舅母娘高兴地抹眼泪,“好孩子,我老婆子拖累你们了。”
郑大夫言而有信,第二天就给四舅母她娘做了检查,“脊髓早年受了伤,得做手术,整个手术费用大概是两百块。”
“做完手术,我娘就能走了?”四舅母不敢置信。
“要是手术顺利的话,应该没问题。”
“那就做。”
在大医院,有人关照和没人关照,完全是两种待遇。
郑大夫亲自领着四舅母她娘做检查,还给安排了一个双人病房。
这种待遇,是元妮她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四舅母她娘住院了,四舅母要陪床。
姥姥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据医生说没问题,“可能是你们公社的设备有问题,用我们的机器看,什么都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元妮彻底放心,没事就好。
“回去就退掉一间屋吧,学兵在我们屋里打个地铺,一天一块钱,也太贵了。”
“行,都听娘的。”
“要是能自己做饭就好了,我跟房东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用她家的炉子。等亲家做完手术,还可以给她做点汤水补一补。”
姥姥计划自己做饭。
她早就看好了,房东院里放着个蜂窝煤炉子没用,要是对方肯出借,她就用那个做饭。
不管咋说,能省则省,毕竟四舅舅一顿吃五碗面,得啥样家庭才能供得起?
回到住处,姥姥就去找房东,跟对方商量借炉子。
元妮在屋里帮着四舅舅打地铺。
两人正忙着,姥姥急急忙忙地回来了,看着有点慌张。
“娘,你咋了?房东不愿意借炉子?”四舅舅挠头,不解地问道。
“不是,我看见火车上那个贼了,你们猜,他跟房东啥关系?”
“就是给淑芬塞钱的那个?”
“是啊,就是那小子。”
“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他管房东叫……”
第58章 原来是他
“我正要进屋,就看见那小子进屋去了,他嘴里喊着奶奶,我就赶紧回来了……”奶奶坐下擦汗。
元妮跟四舅舅对视一眼,“长头发小偷是房东的孙子?那他就是这房子的小主人?”
四舅舅一拍巴掌,“坏了,咱们住进贼窝了,娘,快走吧,要是这小子起了歹心,半夜给咱们偷个精光,那可怎么办?”
姥姥发愁,“我也怕这个。”
虽说这小子是侠盗,可毕竟是三只手,不得不防。
元妮寻思一下,“咱们看看去,要是不妥,早点退房。”
三人达成共识,也不收拾房子了,一起去找房东老太太。
这是个大杂院,房东占了东厢三间,又加盖了一个小厨房,此刻,房东正在小厨房忙碌着。
元妮走过去的时候,刚好听到房东在说话,三人不由得停住脚步,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建国,你端着这盆鱼,给租客送去,他们家有个病人,马上要动手术,得吃点好的补补。”
“奶奶,你又当老好人,这些人来来去去,有几个念你的好?你忘了吗,上一个租户,把咱家被子都给偷走了。”
“你别这么说,他们都是外乡人,过来看病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别计较那么多。你小的时候,还不是亏了大家伙拉扯着?”
“知道了,我这就给他们端去,最后一间屋,对吧?”
“对。”
元妮几人,万万没想到,房东老太太竟然给他们炖了鱼,看样子,长头发小偷之所以会给四舅母塞钱,也是因为家传渊源。
这善良的人,总是一代传一代。
三人躲到大梨树底下,商量起来。
“娘,咱们还退房么?”四舅舅压低声音问道。
姥姥没拿定主意,皱眉思索着,房东人不错,再找一家未必有这么厚道。
要是不走,她家里可是有三只手。
到底是退,还是不退呢?
就在他们犹豫的功夫,院子里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好巧不巧,就是乘坐绿皮火车时,坐在元妮对面那对男女。
年轻男人嘴角有颗大痦子,女的烫着菜花头,看着轻佻,绝不会认错。
这两个人来势汹汹,直奔东厢房,揪住长头发小伙子就打。
“周建国,你咋又回来了?”
“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回来。”
长头发小青年猝不及防,被这对男女揪住,一盆鱼都洒在地上。
眼瞅着孙子被人又踢又打,房东老太太急坏了,“你们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
“死老太婆,早说让你滚出木材厂家属院,你不走,还把这个小东西招回来,连你一起打。”年轻女人很彪悍,揪住房东老太太,上手就要扇耳光子。
四舅舅嫉恶如仇,看到房东老太太挨打,立刻忍不住了,他暴喝一声,冲上去就把男青年踹开,“有话好好说。”
姥姥也护住了房东老太太,“你们咋还打老年人啊?”
青年男女立刻认出了元妮他们,“又是你们,土包子,我告诉你们,别多管闲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胡乱打人,咋还有理了?”元妮仗义执言。
“你知道什么?这家上班的人都死绝了,厂里要收回房子,可这一老一小占着房子不搬家,我们动手,是为了收房子。”
男青年一说话,大痦子就跟着乱动,跟苍蝇似的。
“你们胡说,房子是分给我大儿子的,他没死,只是失踪了,是你们想抢房子……”房东老太太哭了起来。
“不管是谁的房子,你们打人就不对,快滚,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四舅舅说着,还挽袖子亮了一下肌肉。
每顿五碗面条可不是白吃的,四舅舅打人,那是很痛的。
大痦子哼了一声,“你不了解情况,就别跟着凑热闹,我知道你们,你们带着个瘫子进城,肯定是来看病的吧?只要你们别坏事,我给你们找免费的房子住。”
“你说谁瘫子?你才是瘫子呢。”四舅舅突然发飙,老丈母娘不容易,他不想听见有人说她坏话。
大痦子后退一步,“给你好处都不知道拿着,你是不是傻?免费的房子啊,你不住,有的是人愿意住。”
说话的功夫,其他房子的租客也出来了,就站在门口指指点点看热闹。
大痦子就指着第二间房,“你们,只要你们愿意,从周建国的房子里搬出来,就可以免费住我的房子。”
这间房住着一对母女,是元妮他们退房后搬进来的,闻言大喜过望,“真的免费?”
大痦子指了指西厢房,“看见没,那边三间都是我家的,免费给你们住。”
母女俩很高兴,立刻走到房东老太太面前,让她退租金,“我给了你一块钱,现在我不住了,你把钱退给我。”
周建国擦擦嘴角的血,“奶奶,把钱给她们。”
房东老太太皱眉,“都住半天了……”
要退,也不能退一块,给一半就行了。
“我说,给她们。”
老太太掏兜,摸出一块钱递了过去。
母女俩欢天喜地,收拾东西就直奔西厢。
大痦子很得意,再次看向四舅舅,“再给你一次机会,免费的房子,住不住?”
“不住。”
“不住。”
元妮,姥姥,还有四舅舅同时开口。
不是他们不缺钱,而是房东老太太可怜。
陈家人对外很强硬,不过,他们都有一颗柔软的心,虽然搞不清楚周建国为啥会偷钱,可从目前来看,这祖孙俩着实可怜。
“你们……”大痦子万万没想到,还有人如此不识抬举,他恶狠狠瞪一眼四舅舅,终于走了。
房东老太太哭着过来拉姥姥的手,“老姐姐,可是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家建国又要挨打了。”
姥姥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长头发建国,“我也不瞒着你们了,这孩子在火车上干的事,我可是都看见了。
今天帮你们,是因为你们可怜,可我不能跟人品不好的人来往,学兵,拿十块钱给这位小兄弟,我们走。”
周建国认真看了一眼姥姥和元妮,他也想起来了,“是你们?”
“是我们,我都看见了。”
“不是,奶奶,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59章 黑市
“孩子,你就别解释了,你掏兜的时候,我醒着呢。”姥姥叹口气,长头发周建国看着挺可怜,不过,他干的事情,可是不招人待见。
房东老太太急了,“建国,你是不是又跟那些人扒火车去了?”
周建国赶紧解释,“钱德来跟着,我不去不行,不过,我没拿别人的钱,我都还给他们了。”
还是还了,不过,没还到失主手里。
而是以侠盗的方式,给了更可怜的人。
房东老太太气得伸手打周建国,“都跟你说了,别跟那些个人混了,他们不学好,你爸不见了,你要是再出点事,我可怎么活?”
周建国老老实实站着,由着奶奶打他。
打了几下,还是姥姥看不下去,把房东老太太给拉开了,“有啥事进屋说,别让人看了笑话。”
房东老太太伤心得厉害,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
元妮几人也知道,老人家岁数大了,不能再受刺激,也就没提走的话,而是跟祖孙俩一起进屋坐下。
房东老太太指着桌上的相框,说起了周家的往事。
周建国的父亲,是木材厂的职工,可惜出差的时候出了意外,掉下山崖不知死活。
一开始,厂里对周老太太和周建国还挺好的。
可惜,慢慢的就变了。
“刚才打我家建国的人,是胡副厂长的小舅子,他们两口子盯上了我这三间房,想把我们祖孙俩赶出去,因此三天两头过来找事。
建国他爸爸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厂里没人向着我们,日子过得难。
建国还被街上的小混混给盯上了,说要带着他一起玩,其实就是偷东西。
建国不愿意,就挨打,这孩子,命苦啊……”周老太太说完,又拿块小手绢擦眼泪。
元妮三人听明白了,原来周建国是被坏人给带上火车的,不偷不行。
他能找机会把钱塞给可怜人,说明良心未泯。
“这……”姥姥寻思起来。
按照周老太太的说法,周建国不仅不是个坏孩子,恰恰相反,他还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那我们就不走了,继续住你这。”姥姥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嗯,我不收你们钱了。”
“那可不成,一码事归一码事,再说了,你们过得也艰难。”
元妮跟四舅舅帮着把院子打扫了,又借了蜂窝煤炉子,准备开火做饭。
城里买米买面都要票,房东老太太说用她的粮本,被姥姥给拒绝了。
祖孙俩已经够可怜的了,怎么能再占他们的便宜?
“我领你们去黑市买吧,我对那熟悉。”周建国局促的提议。
元妮拽了拽四舅舅,“去吧?”
“那行,我跟你们一起去。”四舅舅把衣袖放了下来,不打架,他是很文明的。
房东老太太给了他们一个竹篮子,“价格啥的,建国都知道,不会让你们吃亏。”
走在路上,周建国就开始给他们介绍行情,黑市啥都有,粮食要比粮站的价格贵两三成,具体看品质,都是不要票的。
元妮点头,“除了粮食,还有别的吗?”
她身上装着一包金戒指,得想办法出掉。
“手表,自行车都有,就算是当天没有,钱德来也能想办法给你们弄来。”
元妮听明白了,黑市被团伙控制着,要是这样,就不能在黑市兑换金戒指。
很快,周建国就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路两边都是摆摊的人,看起来就像是自由市场。
“你们去买吧,我在这帮你们盯着。”周建国蹲在电线杆子底下,冲他们挥挥手。
元妮跟四舅舅商量着,很快就买了面粉,鸡蛋,还有盐和油。
省城的物价比丹县要贵,再加上这是黑市,算下来价格竟贵了一半。
四舅舅很忧愁,照这样下去,他都买不起面了,果然,他这样的大肚汉,还是要生活在村里吗?
元妮没想那么多,回去的路上有银行,就把篮子给了四舅舅,让他跟周建国先回去。
四舅舅拎着篮子就走,倒是周建国挺操心,“你认得路吗?”
“你放心,我家妮儿聪明着呢。”
省城银行,兑换黄金的时候更宽松,不看人,只看金子的成色,定成色还算公平。
元妮兑了二十个金戒指,换了五千多块钱,她存了一个五千块的存折,剩下的零头随身带着,等有时间,就可以陪着姥姥转转,看中啥买啥,不用担心钱。
天就快黑了,不过省城人多,元妮顺着大道走,眼瞅着就要到木材厂家属院了,就看到路边有两个人在吵架,旁边围了好些个看热闹的。
元妮犹豫一下,挑了个人少的方位站下。
吵架的是一文一武,文人戴着副眼镜,因为声音大,脸都挣红了。
武人戴着一顶解放帽,脸上肉都是横着长的,“这块玉是假货,咋,假货还不让人退啊?”
“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怎么可能是假货?”眼镜文人伸手,“你不买就给我,别糟蹋了先人的东西。”
前进帽高高举着手,那绳子上系着一块巴掌大的红玉,红玉方正,上边有雕刻,不过元妮离得远,看不清具体图案,
“咱们都是老秦人,谁祖上没留下点东西?我看你戴眼镜,还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是骗子。
大家看看,这就是他五十块钱卖给我的红玉,你们看这面,这么多斑斑点点,这分明就是沁色的时候没上匀。”
真正的红玉,那是浑然天成。
需要沁色的,肯定是假货,把品相不那好的玉石拿去加工,沁成想要的颜色,从而卖个高价。
听前进帽这么一说,围观的人顿时活络起来,不过大家都半懂不懂的,没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
眼镜文人急了,“你不相信,那就把东西退给我,别晃悠着打碎了。”
“退给你也行,不过,得原价退。”
“那不行,买卖这东西有规矩,退货折一半。”
古玩考的就是一个眼力见,买卖离手,概不退换。
当然了,要是遇上前进帽这种豪横的买家,该退还是得给人家退,不过,眼镜文人还坚守着最后的倔强,按照规矩来,退货是要折一半钱的。
前进帽不是个善茬,他哼了一声,随意一甩手,那块红玉就呈抛物线飞了出去,“退一半?你得给我全退。”
眼瞅着红玉已经飞到半空中了,这要是摔地下,肯定是粉碎。
前进帽摔坏了人家的东西,还想要钱,这不是耍无赖吗?
眼镜文人肝胆俱裂,“哎呀,我的红玉……”
第60章 套路深
红玉在天上飞,大家伙的心都往地上沉,尤其是戴眼镜的文人,他喊得声嘶力竭,“我的红玉呦。”
不管咋说,这东西都是个物件,就算是沁上色的玉,那也是玉石呀。
就这么摔碎,多可惜。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有一道纤细的身影猛地冲出来,赶在红玉落地之前,把它抓在手里。
是元妮,她喘着气,皱眉看着手中的红玉,红玉呈长方形,上边刻着一头牛,比元妮的手还要大一些。
红玉一面油润有光泽,另一面则斑斑驳驳,品相不好。
这也是前进帽说假货的重要原因。
此刻元妮心潮澎湃,因为抓着玉石的手,像是被火炭烧灼一样。
这种感觉说明,不管红玉是不是沁上的色,它都是真古董,而且是珍品中的珍品。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触摸青铜鼎的时候。
既然青铜鼎是国之重宝,那红玉应该也不差。
戴眼镜的文人冲过来,把红玉抱在怀里哭了起来,“你不是欺负人么?不买就不买,用不着糟蹋我的宝贝啊。”
前进帽的野蛮行为,也引起了大家伙的不满,“你这人咋回事?买卖不成仁义在,为啥要摔人家的东西?”
前进帽嘴很硬,“他卖假货,咋不能摔?”
文人掏出五张大团结,甩到前进帽脸上,“给你的钱,这块玉不卖给你了。”
前进帽想打人,结果被热心群众拦住了,“钱都退给你了,你想干啥?”
元妮蹲在文人面前,“大叔,你这块玉还卖吗?我有个亲戚本命年,就想买点红色的东西。”
这个大漏不捡,可是要后悔一辈子。
“我说小姑娘,你可别上当,这块玉是人造加工的,是假货。”前进帽一听就急了。
元妮不理他,继续问文人,“卖吗?”
“卖,五十元。”
元妮立刻拿钱,从挎包里数出五张大团结,递到眼镜文人手里。
眼镜文人收了钱,小心翼翼地问,“这块玉有瑕疵,你不嫌弃?”
元妮先把红玉收进包里,这才笑了笑,“这不是瑕疵,这是土沁的。”
虽然她看不出红玉到底是哪个年代的宝贝,到底是学过考古,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好些个古董都是陪葬,一直埋在地里,长年累月,土就会侵蚀陪葬品。
挨着土的那一面,多少都会有些痕迹,这痕迹,是可以洗掉的。
这就叫做土沁,跟人为加工上色,完全是两码事。
元妮转身就走,看热闹的人还在议论。
“哎呀,照这姑娘说的,红玉不仅是真东西,而且是好东西。”
“可不是么,咱不懂,要是懂一点,刚才我就拿下了。”
“哎,没有发财的命,好东西放在眼前都认不出。”
最后悔的就属前进帽了,只见他一把扯下帽子,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五十块钱就收了一块古红玉,元妮心情极好,走路都带着风。
路过副食品商店的时候,看见有卖大骨头的,立刻就买下了两根。
回到小院子,四舅舅正在捯饬蜂窝煤炉子,有个女人站在姥姥身边说话。
那女人就是刚才退租的年轻妈妈。
这个女人姓汤,叫汤美芬,她见风使舵,住了半天房,还想退全租,是个爱占便宜的,元妮对她印象不好,干脆没搭理,直接去了四舅舅身边。
“我说婶子,我还以为大痦子是好人,真的让我白住他家房子,哪知道,他是想找免费保姆,让我白干活呀。”
“他让你干什么了?”
“让我洗脏衣服,都是他跟他老婆的,还要让我做饭,打扫卫生,反正,那三间房的活都让我干,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进城是来寻亲的,可不是来白伺候人的,要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给人当上门保姆,一个月也不少挣。”汤美芬越说越气愤。
“一间房一块,你不想掏钱,就帮人家干点活顶账,这很公平啊。”姥姥淡淡地说道,一块钱呢,哪能说抹就抹了?
“可是,他让我搬的时候,明明说是白住的啊。”
“那你也信?你要是不想干活,现在搬出来也来得及,前边倒座房不是也往外租?你不好意思问周家,可以去前边问问。”
汤美芬摇头,“算了,天都要黑了,婶子,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想麻烦你个事。”
大家都是租客,不过一面之缘,这就开口麻烦上了?
姥姥打量一下汤美芬,看看她脸有多大,“啥事?”
“我那啥,女人不都有那几天吗?我来事儿了,沾不了凉水,你能不能帮我把衣服洗了?你看,我都端过来了。”汤美芬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洗衣盆。
“啥?你住不花钱的屋子,让我干活?”姥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婶子,不就是一盆衣服吗?顺手的事,我要是方便,就不麻烦你了,”汤美芬不好意思地笑笑,从兜里摸出一个脏兮兮的糖块,就往姥姥手里塞,“你放心,不让你白忙,给你块糖甜甜嘴。”
四舅舅听不下去了,一把拽起汤美芬的衣领子,“快滚,你在这寒碜谁呢?”
汤美芬被吓了一跳,“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你别那么死心眼。”
元妮已经洗好了肉骨头,她端起血水,直接泼到了汤美芬身上,“哎呦,出门在外,你也别计较,我就是顺手泼泼,不是冲着你去的。”
汤美芬尖叫起来,“你们,你们欺负人。”
赶走了汤美芬,姥姥气笑了,“到城里真是长见识,啥人都有。”
陈家人不占便宜,别人也别想欺负他们。
当天晚上,姥姥熬了大骨头汤,擀了三斤面条,骨头上的肉,被剔下来,撕成细丝铺在面上。
给房东祖孙俩端了一些,元妮跟姥姥各吃了一碗,剩下的都被四舅舅吃了。
四舅舅吃完面,把汤喝光,这才满足的抹了抹嘴巴子,“总算吃饱了。”
感情前几天一顿五碗面,他还没吃饱?
第二天一早,舅舅就去了医院,他要给四舅母和老丈母娘送饭。
元妮跟姥姥说了一声,揣上红玉就出了门。
她古董知识有限,无法给红玉断代,所以想请博物馆的人帮忙鉴定一下。
这个时候,元妮也没想到,博物馆之行并不顺利,还招来点麻烦……
省城博物馆很僻静,现在是上班时间,参观的人也不多。
元妮买了一张五毛钱的门票,就很顺利地进去了。
听说她想找专家鉴定宝物,门卫就笑了,“鉴宝收宝,不在博物馆,在前边文物商店。”
元妮不清楚这里边的门道,就虚心请教。
门卫说,文物商店跟博物馆是一家,以前管得紧,大家都不敢把收藏亮出来。
现在不一样了,上级重视,专门成立了文物商店,就是专门收购和转卖文物的地方。
元妮大为惊奇,“那我可以去文物商店买东西吗?”
“你?你有外汇券吗?”
文物商店的东西不便宜,主要是卖给外国人,用来创汇。
元妮明白了,文物商店的定位就是阳春白雪,普通老百姓只能看看,就算是想买,也没有那个实力弄外汇券啊。
她谢过了门卫,出门找文物商店。
文物商店跟博物馆背靠背,大门刚好是相反的方向,元妮很快就找到地方了。
商店不一般,地上抹的不是水泥,而是直接铺大理石,看起来富丽堂皇。
元妮一身粗布衣裳,在门口就被拦住了,“内宾不准参观。”
元妮亮了一下红玉,“我是来鉴定宝贝的。”
“那进去吧。”
跟元妮想象的不一样,鉴别古董的并不是戴着眼镜的文化人,而是一个四十多岁,有些油滑气的中年男人。
售货员都管他叫郭师傅,郭师傅原本正跟人聊天呢,说得热火朝天,被元妮打断,还有些不高兴,“要是清朝的物件就算了啊,我们这不收。”
元妮笑笑,“我不懂,说不上什么年代的。”
“说不上年代?那看看吧。”郭师傅满心不情愿,推过一块丝绒布,让元妮把物件放上边。
这人是懂规矩的。
珍贵的文物不过手,都是提前放好,对方才会拿起来,免得因为交接失手而打碎了宝贝,那就不好界定责任了。
元妮取出红玉,放在丝绒垫子上。
郭师傅眼睛立刻亮了,摩挲一番后说道,“高古红玉,从雕工上来看,是汉代常用的手法,这应该是一块西汉高古红玉牌,是给皇亲贵胄用的装饰品。”
断代在西汉,的确是够古老的。
元妮很虚心,“土色沁的厉害,我感觉年份还要早一些,有没有可能是商周的?”
郭师傅摇头,“不大像,主要是手法,你看线条,商周时期不是这么刻的……”
这位师傅别看外表油滑,人还是挺实诚的,元妮一问,他就给元妮说起了鉴定知识。
文玩这东西,也不是年份越早就越珍贵,比方说石器时代的锅碗瓢盆,虽然有考古价值,但是不值什么钱。
据郭师傅说,红玉一直很珍贵,再加上红色是贵色,所以上好的红玉都进宫廷了。
这块红玉牛牌,无论从材质还是雕工来说,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品。
“你要是肯卖,我们文物商店可以开出一千块的收购价。”郭师傅还挺诚恳。
要是普通物件,元妮就卖了,可这块高古红玉,放在全世界,也是有数的珍品,日后进了拍卖行,拍出上亿都是有可能的。
元妮现在又不缺钱,肯定不能为了区区一千块就卖掉。
“那我再考虑一下吧。”郭师傅帮着鉴定了半天,元妮只能婉拒。
“行,你什么时候想好,就什么时候过来。”郭师傅太想收这块红玉了,据他所知,目前国内的文物商店,还没有类似的收藏。
要是他收到手,就能在这一行扬名。
元妮揣上红玉就想走,就在这时候,有人吭声了。
这是一对父女,现在老夫少妻很少见,岁数差太多的男女,一般都是父女。
“我说小同志,我很喜欢你这块红玉,你能不能割爱?”说话的是老男人。
元妮看看这人,只见对方穿着西服,这就很罕见了,因为内地的体面人现在都穿中山装。
再加上口音,元妮觉得,这人可能是个华侨,“我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