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农,爹咋也过来了?”
“爹腿软,干脆也来查查,顺便跟娘做个伴。”
这倒是也行。
医生很快就查完了,“老人家,你没事,就是太激动了。”
姥爷抹着眼泪哭起来了,“老伴啊,这病咋都在你身上?它不会长啊,应该长我身上……”
这……医生很为难,挂着听诊器出去了。
很快,第三梯队也赶到了,是四舅舅和四舅母,还有元妮娘。
“你们咋都过来了?家里没留个大人?”大舅母觉得不妥。
“没事,孩子都大了,再说了,老二媳妇在呢。”
一家子人几乎都过来了,连大夫们都啧啧称奇,很少见着这么孝顺的子女啊,心也齐。
苍天不负有心人,经过抢救,姥姥总算是醒过来了。
“血压稳住了,这个病得长期吃药,这瓶药你们拿着,吃完了就来开。”医生用平车把姥姥推出来,又把家属叫到一旁交代病情。
“行,记住了,那没有出血吧?”大舅母还惦记着。
“脑出血倒是没有,不过好像是有个占位性病变,我们的设备不行,看不清楚,你们最好领病人去大医院查一下。”
“啥是占位性病变?”
“……”
等医生解释清楚,得知老伴脑袋里有个瘤子,可能是恶病之后,姥爷又要哭。
二舅舅赶紧把他拦住,“爹呀,娘病了,家里全靠你拿事,医生不是说了么?这事不能让娘知道,你要瞒着她,就不能哭丧着脸,你得笑。”
姥爷扯着嘴角很勉强,“你娘有病,我笑不出来。”
老两口生了五个孩子,感情深着呢。
“你再练练,你要笑,我娘才能心情好,才能跟着你去大医院检查。”
“这样?”姥爷笑了一个,很难看。
练习了一阵之后,好歹自然些了,姥爷这才来到病床前,结果发现,姥姥已经准备出院了。
“我头不晕,我没事了,别花这个钱。”
“多住几天,再查查?”
“不住,有这个钱,割二斤肉吃不好?”
姥爷拿姥姥没办法,询问过医生,说不要劳累,不要生气,就可以出院。
大家这才放心。
闹腾了半天,往家走的时候,天都黑了。
二舅舅慢慢骑着车,其他人跟着,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到了家。
快进院子的时候,大舅母突然想起一件事,“妮儿啊,今天事太乱,都忘了问你,副馆长给你的信封里,到底装的是啥啊?”
元妮也想起来了,“应该是钱,我把信封放五斗柜上了,回去就看。”
一想到信封里都是钱,大家伙又兴奋起来,连姥姥也操心着,“妮儿啊,钱是你的,不过你得请大家伙吃顿肉。”
“行。”
元妮痛快答应。
院子里黑灯瞎火,大家摸进堂屋,点着油灯,就朝着五斗柜上看去。
元妮一把摸出个信封,“还在……”
信封还在,可里边只有一张大团结,元妮的笑顿时僵在脸上,不应该呀,她当时摸过信封的厚度,从厚度来判断,最少能有两三千,钱呢?
元妮抖出一张大团结,“只剩下一张了。”
陈家人顿时炸了锅,青铜鼎是国之重宝,连大队,都给奖励一台东方红拖拉机,咋可能只给大功臣元妮十块钱?
“还剩下一张,说明是内鬼,要是外边来的贼,肯定一张也不剩。”姥姥接过信封,仔细瞅了瞅。
信封都被撑起来了,说明刚拿来的时候,是装满的。
“家贼难防,肯定是剩下这几个人,老二,把他们都叫起来,挨个屋搜。”姥爷叹口气,丢人现眼,都是些眼皮子浅的东西。
二舅舅点头,挨个屋去叫人,二舅母反应最大,在堂屋都能听见她叫唤,“我刚睡着,你叫啥叫?”
姥姥跟姥爷对视一眼,“不是她。”
赵富花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蠢,最大的缺点也是蠢,她连装都不会,要是偷了这么多钱,绝不敢顶嘴。
大舅舅的俩儿子很快就来了,他俩一个叫八一,另一个叫建军。
八一都十七岁了,看着跟大舅舅差不多高,他打着哈欠,“奶,你没事了?”
姥姥点头,“八一啊,你跟建军动没动五斗柜上的信封?”
“没有,你们都走了,我俩又下地干了一会活,刚睡下。”八一和建军力气大,早就是干活的主力军了。
“那谁在这屋?”
“二舅母说她头疼,早回屋睡觉去了,是五叔和五婶一直在这屋。”
那就是陈学文和田小芳了。
大舅母舒了一口气,把儿子叫过来,一边护一个,不是他们就好。
紧接着,二舅母赵富花也来了,她一手拖着一个小子,一脸想骂又不敢的表情,看见姥姥也不打招呼。
再来,就是招娣和盼娣,两个小姑娘,一进屋就扑到了姥姥身上,“姥,你好点没?”
“好多了,你俩睡着了?”
“嗯,你们都走了,没人收拾屋,我俩把屋子打扫了。”
“我想替妮儿姐把信封收起来,不过五舅母不让,她说就在那放着。”招娣指了一下刚才放信封的地方。
这孩子有心,知道信封里有东西,一直操心着呢。
“你俩走的时候,田小芳还在?”
“他俩一直在。”
到了这一步,事情基本上明白了,就是陈学文和田小芳起了贪念,私自拿走信封里的钱。
“可笑,他俩是怕交代不过去,还给留下了十块?”大舅母都被气笑了。
“啥十块?”赵富花傻乎乎地追问,也没人搭理她。
二舅舅跑进来,“坏了,学文那屋没人,他俩不会是跑了吧?”
姥姥一琢磨,“你们几个拿手电,骑上妮儿的车,现在就往田小芳娘家追。”
村里人没啥见识,要真是田小芳陈学文干的,肯定会想办法转移赃款,他俩只有一个地方去,那就是田小芳娘家。
二舅舅四舅舅立刻行动,两人一个骑车,另一个打手电,呼呼地跑出去追人了。
“哎,早知道,就不该让田小芳进门,这就是个搅家精。”姥爷叹口气。
屋里气氛很凝重,谁都不敢说话。
姥姥判断正确,没多大会功夫,二舅舅跟四舅舅就把人带回来了。
“没跑远,刚出村。”二舅舅冲着陈学文屁股踹一脚,后者一下子跪倒在地。
四舅舅则抢过田小芳怀里的篮子,“娘,你看看,是不是在这里?”
田小芳立刻哭了起来,“那是我的,那是我给娘家的孝敬钱。”
姥姥拿起篮子里的衣服,抖出一大摞新崭崭的钞票,都是十元大票,“你有这么多钱?咋挣到的?”
“我就是一点点攒起来的,你快还给我。”田小芳看见钱,眼睛都红了,不顾一切扑上去就抢。
可惜还没扑出去,就被大舅母拽着头发拖回去了,“你知道那是多少钱?把你连皮带骨头卖了,都卖不了这么多,你可真敢说。”
陈学文急了,“大嫂,给我点面子。”
“学文,这钱是哪来的?”姥姥发话了。
“是,是小芳攒起来的。”陈学文不敢跟姥姥对视,在这关键时刻,他还是想赌一把,就算这钱是元妮的又怎样?
他可是陈家的儿子,元妮是外孙女,他相信爹和娘一定会偏向他。
“反了,反了,学农,这个畜生不承认,你去把大队长请过来,就说我老陈家出了贼,让他带着民兵过来抓人。”姥爷彻底失望。
“爹,娘,你们不能这样啊,你们怎么能分不清轻重?学文才是你们亲儿子,你们咋能为了外孙女害他?”田小芳腿软,扑在地上,还想着爬过去拽姥姥的裤腿。
姥姥一脚踹开田小芳,“歪理一套一套的,学文就是跟你学坏的,他以前就是懒一点,还不敢偷东西,自从娶了你以后,偷东西说谎都占全了。”
陈学文猛地抬头,“娘,钱是小芳拿的,不过我们没想着偷,就是先帮妮儿存着。”
元妮笑了,“还用你们帮着存?”
“你不是岁数小么?钱先放在我跟你五舅舅这,你想用的时候,再过来拿,这不是挺好的?”田小芳翻脸如翻书,见事情败露,立刻换了借口。
“好个屁,你明明就是偷。”元妮娘忍不住,上手就扇了田小芳几个耳光子,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姥爷也气得发抖,他指了指陈学文,“老二,老四,给我拖出去揍一顿。”
他今天腿软,就不亲自动手了。
一想到陈学文糊涂,差点把元妮的钱偷到田小芳家去,二舅舅和四舅舅也很生气,两人一起动手,把陈学文拽到院子里打了起来。
田小芳被扇的嘴角流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被吓得一声不敢吭。
姥姥厌恶的看着田小芳,“我好好一个儿子,就这么被你带坏了,你说,怎么办?”
田小芳哆哆嗦嗦,“还能咋办?我会孝敬你,好好跟学文过日子。”
“就你这样的,连偷带赖,还想好好过日子?
给你两条道,一条是老老实实搬出去,自己找地方住,给你们留点面子,对外就说是分家。”
田小芳摇头,“我不分家,学文也不走。”
“你不走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请大队长来抓人吧,我豁出去不要这个儿子了,也不能让田小芳留在家里。”
姥姥下了决心,祸害祸害,绝不姑息,越是姑息,越是害人。
“嗯,我这就去。”
“前几天公判大队,可是枪毙了一个小偷,入室盗窃,偷了二百块,不知道偷两千块的,咋判刑?”大舅母一向很厚道,也说起了风凉话。
“得吃枪子吧,我说田小芳,你胆子够大的,这么多钱,你也敢往娘家划拉?你咋不去抢银行呢?”
赵富花赶紧跟上,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痛打落水狗,咋能少得了她赵富花?
田小芳吓得直哆嗦,“你们别找大队长,我搬出去,我跟学文都搬出去住,这总行了吧?”
“你俩住哪?”
“村口老槐树底下,那有间旧屋,我们就住那。”
村口旧屋,常年没人住,据说是一对绝户夫妻的房子,因为风水不好,所以亲戚们也不要。
“那行,你们现在就搬东西走吧。”
“可是,天太黑……”
“天黑?你能往娘家跑,就不能搬家?”
“我能……”田小芳艰难的爬起来,还指望有人帮她,可惜,大家伙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就这样,陈学文两口子连黑赶晚从家里搬出去了。
大舅母帮着元妮清点奖金,一共三千块,一分钱也不少。
陈家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围着啧啧赞叹了好一阵。
等大家伙散了,姥爷就跟姥姥商量,“老五不懂事,他这么一闹腾,妮儿拿奖金的事,就瞒不住了。”
“那咋办?”
“不如这样,让妮儿陪着你出门,就说去看病,避一避风头。”姥爷是有心机的,他要是直说让姥姥去看病,她一准舍不得。
刚好元妮的奖金暴露,干脆让祖孙俩一起出门。
“这也行,等我们回来,就说遇上了事,把奖金花完了。”姥姥一拍大腿,觉得这事能成。
姥爷笑眯眯,“要走就尽快,免得借钱的人上门,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借不好。”
“去哪呢?”
“就省城吧,你不没去过省城吗?”
就这样,在陈学文搬出来的第二天,元妮就收拾行李,准备带着姥姥去看病。
刚好四舅母她娘,也准备去大医院治腿,四舅舅要一起跟着去,干脆两家约好,买票一起走,这样路上也有个照应。
至于姥爷,则留在家里坐镇,陈学文两口子刚搬出去,他得盯着点儿,免得这两口子再干出捅破天的事。
去省城一共有五个人,老陈家是元妮,姥姥和四舅舅。
四舅母家则是四舅母和她娘。
因为四舅母她娘腿不能动,上下车必须得有人背着,所以四舅舅这个女婿必须去。
除了元妮,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坐绿皮火车,看啥都觉得新鲜。
大舅舅扒着车窗,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别坐过站。
“大舅,你就放心吧,我盯着。”元妮赶紧让大舅舅松手,火车都要开起来了。
“还要小心贼……”火车越开越快,大舅舅松开手,追着又跑了几步。
“嘻嘻,真是土包子,还跑呢,没见过世面。”坐在元妮对面的,是一男一女年轻人。
这两个人穿的时髦,嘴上不积德,正嘲笑大舅舅呢。
元妮板起脸,准备说他们两句,结果被姥姥拽住袖子,“算了,妮儿,家里的东西你都放好没?”
元妮知道姥姥说的是什么,她说的是三千块奖金。
元妮把三千块钱存进了储蓄所,换成一张存折。
然后在床底下挖了一个坑,把存折和金板都埋起来了。
至于其他古董,就大大方方放在床底,就算是有人看到这些东西,也不知它们是值钱的老玩意。
“放好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元妮拍拍姥姥的手。
“娘,吃饼不?”四舅母递过来一摞千层葱花饼,这是临出门之前烙的,饼子里放了葱花,还用猪油蹭了锅底,闻着就香。
“吃点,淑芬,你这手艺真好,把饼和咸菜头给你娘拿点过去,等车都等饿了。”姥姥不寒暄了,开始搞社交。
五个人没能坐上面对面的座位,元妮跟姥姥坐了一个两人座。
四舅母他们占了一个三人座,必要的时候,四舅母夫妻可以站起来,这样四舅母娘就能躺一躺了。
穷家富路,姥姥带的咸菜也有讲究,里边拌了香油和醋。
闻着开胃的香味,旁边的乘客也都饿了,大家开始翻腾,把吃的都拿出来。
乘务员拎着大铁皮壶,“开水,有没有人要开水?”
“我要……”立刻有人举起大搪瓷缸子。
四舅舅也学着大家伙的样子,抢了一大缸子开水,他可真没想到,火车上还能烧开水,太先进了。
火车轰隆隆跑,四舅舅坐不住了,他好奇地走到过道,参观了一下厕所,又看洗手池。
乘务员正好要拖地,见四舅舅在厕所门口探头,就笑着问,“你是第一次坐火车吧?”
“你咋知道?”
乘务员笑笑,经常坐火车的人,哪有这个闲心?
参观过后,四舅舅就背着老丈母娘去了趟厕所,当然,厕所里边,都是四舅母伺候着。
元妮也带着姥姥体会了一下。
等新鲜劲过去,大家困劲都上来了。
四舅舅往座位底下一钻,“淑芬,我就躺下边,你跟娘能宽敞点。”
四舅母答应一声。
去省城要一天一夜,现在敞开了睡,省得下车时睡不醒。
坐在元妮对面的一男一女,互相靠着,也进入了梦乡。
就在这时,有人遛遛达达顺着过道走过来了,是个长头发小青年,个子不高,挺瘦弱,两手都插在兜里。
元妮趴在桌上睡着了,可姥姥没睡着。
她没睡着,也没睁眼,就眯眼看着。
这个时候,车厢里还醒着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进入梦乡了。
小青年走得很慢,时不时还翻一下乘客的包,他的动作看着慢,其实挺快,而且特别轻盈,那些被翻包的乘客,都没有察觉,还睡得死死的。
姥姥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她早听说车上小偷多,所以就在裤头上缝了一个口袋,在里边放了六十块钱。
元妮听了她的建议,也把钱缝进了衣服里,就是不知道,学兵和淑芬把钱藏好没有?
姥姥正担心着,小青年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姥姥这一排全是老弱妇孺,小青年很感兴趣的样子,干脆停下了脚步……
姥姥很紧张,她教训儿子是一把好手,却没跟小偷打过交道。
小偷就要下手了,她要不要站出来,义正词严地阻止小偷?
姥姥的手在颤抖。
小青年显然没想到,他已经被正义的老太太盯上了,还在打量窗边挂着的黄挎包呢。
黄挎包是姥姥对面那对青年男女的,这两个人,可是嘲笑过大舅舅,说他傻,还追火车。
姥姥想到大儿子被嘲笑,紧攥着的拳头,就慢慢松开了。
小青年轻巧地取下包,摸索一番,然后又把黄挎包挂了回去。
然后,他再次扭头,打量起姥姥跟元妮。
姥姥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小青年挠挠头,又跑到四舅母那边去了。
四舅母是个很有孝心的姑娘,因为她娘半身瘫痪,腰上没有劲,就算是正常坐着,也会往下出溜。
四舅母就想了个办法,用布带子把娘捆在自己身上,然后伸手搂着娘的身体,让娘靠着她,这样老太太就能踏踏实实半躺着。
四舅母就比较辛苦了,她半边身子靠着窗,相当于用身体给老娘当坐垫。
小青年默默看了一会,目光从四舅母身上,转移到窗边的拐杖上,又盯着四舅母她娘看了半天,这才离开。
等长头发小青年离开,姥姥赶紧睁眼,“妮儿啊,刚才来贼了。”
“啥?”元妮吓了一大跳。
她倒是没带多少钱,就是在裤兜里缝了一包金戒指,大概有五六十个。
好不容易去趟省城,她想借这个机会出点金子。
摸摸裤兜里的金戒指还在,元妮就看向四舅母。
四舅母抱着她娘,睡得还挺香。
元妮悄悄走过去,把四舅母叫醒,小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四舅母赶紧摸兜,“啥也没丢,咦?咋还多出来十块钱?”
“是你忘了?”
“不可能,肯定是多出来的,妮儿,是你放的?”
“不是啊。”
小偷来过,四舅母口袋里就多出十块,这情形咋看咋诡异。
是因为四舅母跟她娘可怜,所以得到了小偷的同情?
这不是普通小偷,这是侠盗罗宾汉啊。
这个时候,有人发出了惊叫声,“哎呀,我的钱丢了。”
“我都把钱缝裤头里了,咋还被偷了呢?”
姥姥对面的青年男女也被惊醒了,“快看看咱的包。”
“不好,钱不见了。”
青年男女面如土色,开始互相埋怨,都说对方贪睡,没有看好东西。
距离元妮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对老头老太太,也得到了小偷的馈赠。
这老两口是去城里投亲的,结果被亲戚赶了出来。
他俩买完票之后,一点钱都没有了,这一路上都饿着肚子。
得到了小偷的馈赠之后,老两口念叨着好心人,赶紧买了大馒头啃着。
再不吃饭,老两口就要饿出毛病来了。
乘警很快就赶过来了,听说有人丢钱,还有人被塞了钱,乘警也很困惑,
“有没有人看到小偷?要是看清楚具体长啥样,就过来提供一下信息。”
姥姥寻思一下,决定还是不说了,她觉得这小偷不糊涂,还知道扶弱济贫,光是这一点,就比大多数人强。
接下来大家都睡不踏实了,迷迷糊糊坚持着,晃悠到第二天下午,火车总算是准点进站了。
在火车进站之前,四舅舅从座位底下钻出来,美美地吃完一大摞饼子,又喝光了茶缸子里的水,然后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行李,“坐火车可真舒服啊。”
旁边的乘客都斜着眼睛看他,大家都煎熬着,就这一位觉得舒服,这构造跟别人可是不一样。
下了火车,四舅舅背着老岳母,四舅母就拿出纸条来。
这还是她娘住院时,医生给写的条子,上边是省城大医院的名字。
元妮照纸条上的地址打听,很快就有人给指点,
“坐八路车过去也行,你们人多,还有行李,花一块钱坐个三轮吧,直接就把你们拉到了。”
坐公交也要钱,考虑到四舅母她娘行动不便,元妮干脆找了个三轮,五个人挤挤挨挨,都坐上去了。
三轮车师傅话挺多,“你们是去看病的吧?省医院门口的招待所都贵,民居住不住?”
他们一行五个人,要是住招待所,一晚上就得花十块钱以上。
几人商量一下,决定还是住民居。
省城人有商业头脑,医院附近的住户,早就把多余的房子开发出来,用于出租。
短租一天一块,屋里被褥都有。
“我听说大医院要排队看病,亲家可能还得住院,咱们先租两天。”姥姥寻思一下。
四舅母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找了个面善的老太太房东,两家各租了一间房。
元妮跟姥姥住一间,早在路上的时候,元妮就说服了姥姥,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要不然,来省城一趟,啥具体事都没干,相当于白来。
“行,明天早上亲家看病,我也陪着过去查查。然后咱们就去逛逛,看看城里人是咋过日子的。”
姥姥很乐观,丝毫没想到自己有病,还以为就是去医院走个过场。
短租屋不能开火,晚饭是在外边吃的。
肉丝面四毛五一碗,素面两毛一碗,再加二两粮票。
像是这样的面条,别人吃一碗,四舅舅一个人得吃五碗。
姥姥一算账,脸色就不好看了,光是吃顿饭,就得花两三块,这城里,真不是老农民来的地方。
回到住处,姥姥找房东打听了一下,说是治腿的专家号很难挂上,手术都排到半个月以后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大家心情都很沉重,然而已经过来了,排除万难也要上。
第二天一大早,元妮跟四舅舅分头行动,分别送两位老人家去看病。
姥姥做检查,还算是顺利,排了半天队,总算是照上了片子,据拍片的医生说,问题应该是不大。
四舅母那边就不顺了。
“排了一天,连号都没有挂上,这可怎么办?”四舅母都要急哭了。
元妮想了想,“不怕,打听一下郑红军大夫住哪,我们找他去。”
郑红军就是治腿的专家,听说他住医院家属院,元妮拉上四舅舅,跟着下班的人流,直接混进了家属院。
两人蹲在煤棚子底下,等了半天,总算是见到了郑大夫。
只见他拎着一个大相框子,正跟收破烂的讲价钱呢,“这相框子可是好木头,只给一块钱,是不是太少了?”
收破烂的嗤笑一声,“你就偷着笑吧,相框子能有多点木头?给你一块钱就不错了。”
郑大夫愁眉苦脸,“太少了,我爸说过,这是好东西。”
“那给你爸。”
“这……”
元妮摸了摸相框子,咦,这东西还真有来头?
“那……”
元妮不等收破烂的说那句话,直接抢过相框子,“郑大夫,这相框子是好木头,不能卖。”
郑大夫遇到了知己,很高兴,“对,当年我爸也是这么说的。
可我媳妇不相信,说放家里占地方,实在看不出好在哪里,非要把它卖掉。”
元妮摇了摇头,“就算是卖,也不能卖一块,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值钱。”
她手脚麻利,拿住相框一张一合,相框就散开了。
元妮捡起一块,在接缝处用力蹭了一下,然后递到郑大夫鼻子底下,“你闻闻。”
一股浓香扑面而来。
郑大夫愣住,随即用力在鼻端扇了扇,“就是这个味,我家一直有香味,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难道,竟然是这个相框子?”
“说对了,这是沉香木,一两沉香一两金,说的就是这种木头。”
郑大夫呆住,看着相框子不知所措。
围观的人群跟油锅进了水一样,呼啦一下就热闹起来。
“哎呦,郑大夫,快秤一下,看这木头有多重?”
“郑大夫,你可是发财了啊。”
“老郑,这下子有钱给你媳妇买金镯子了吧?”
元妮把相框子重新装了起来,“当然,一两金只是一种说法,反正很值钱,可千万不要贱卖了。”
“对对,你说得很对,差点就上当。”郑大夫抱紧了相框子,狠狠瞪了收破烂的一眼。
收破烂的知道,这买卖是不成了,一压草帽,挑起担子就走。
“小同志,你很有眼光嘛,今天这事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这损失可就大了,去我家坐坐吧,我家还有些老物件,都是木头的,你帮着给看看,行吗?”
郑大夫扶了扶眼镜,热情邀请。
元妮就等着他这句话呢,“行,我跟我舅舅一起过去,行吗?”
“行啊,这边请。”
郑大夫是知识分子,对有见识的人特别尊重,走在路上的时候,特意请教了几个养护沉香木的问题。
元妮说得头头是道。
郑大夫对元妮是越发信服了。
老郑大夫喜欢收藏,郑大夫家里真有东西,什么黄杨木根雕,花梨木炕桌,檀香木算盘……
元妮看过之后,笑着摇头,“这都是假的,黄杨木根雕是真的,不过不值钱,就是个普通工艺品。”
郑大夫笑呵呵,“那就把这些假货都扔了,反正已经鉴别出一件沉香木,值了。”
郑大夫的妻子突然插了一句,“爸还在的时候,不是老挂着一串木头珠子么?你把那玩意找出来,给小师傅看看。”
郑大夫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不过,那珠子不在这,在老宅里……
哎呦,小同志,都忘了问你,你来我们家属院干什么啊?帮我鉴定木头,耽搁你正事了吧?”
元妮笑笑,“我是外地人,想找个好大夫帮亲戚看腿。”
郑大夫跟妻子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为什么元妮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然而两人已经得了元妮给的实惠,光是一件沉香木相框子,最少就值几千块。
更何况,两人还想继续请元妮,帮他们看老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