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侨小姐不愿意了,“你都没问价钱,别急着拒绝呀。”
“不问价钱的意思就是,不管你们出多少钱,我都不卖,我不跟文物贩子做交易,要卖,就卖给国营商店。”元妮说的铿锵有力。
这下子,就连郭师傅和售货员都想给她鼓掌了,这姑娘,真的是很爱国。
老华侨被怼了一下,剩下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但是他女儿不想放弃,“三千,我给你三千外汇券,怎么样?
我不是文物贩子,爹地是自己收藏的,你放心,只要你肯割爱,我们绝对不会让红玉流落到市场上。”
“不卖。”元妮转身,准备走了。
华侨小姐着急了,上来就拽元妮的胳膊,“你不懂这块红玉的价值,你不能埋没它的光彩……”
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把元妮护在了身后,“女士,请自重,人家已经说了,不想卖。
再说了,红玉在人家手里,怎么就埋没了?你这样说话,是对她不尊重,你欠她一个道歉。”
顾超一身黑色中山装,腰背笔挺,眉目如刀,护在元妮面前像是一棵松树,还是那种可以依靠,可以抱的大树。
“我,我真没有侮辱她的意思,我就是太喜欢这块红玉了。”华侨小姐后退了一步,有些着迷的看着顾超,这个男人长得好帅好精神,那脸登上画报,可以迷倒一大片。
“不是故意的,那就道歉吧。”
华侨小姐抿着嘴唇,嗫嚅道,“对不起。”
华侨老先生则板着脸,不满地看着元妮,他想不明白,明明给的钱也不算少了,这小姑娘为啥就是咬死不肯卖?
不仅不肯卖,还让他女儿遭受莫名的侮辱。
元妮不跟傻瓜论短长,她跟着顾超一起走出文物商店,两个人都没想到对方会来省城,相视一笑,就准备边走边聊。
就在这时候,从文物商店里冲出好几个人来,“你们别走,把红玉放下……”
顾超立刻护住了元妮,“干什么?”
“华侨先生说,这个女同志拿的红玉,很像是他丢失的那块,他请保卫部门介入,帮他调查,请你们配合。”
元妮被气笑了,这是买不到手,想讹人?
“元妮,咱们回去,我刚好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他。”顾超很生气,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保卫科也很无奈,这是摆明了就是碰瓷,怎么会那么巧,别人拿来鉴定的红玉,就刚好是丢的那块?
但是现在重视对外关系,华侨有要求,他们不好不管。
就这样,元妮跟顾超又回到了文物商店。
考虑到店面里还有客人,几位当事人都被请到了办公室里。
“我真不是故意找事,我也有一块同样大小的红玉,上边刻着下山牛,是西汉年间的物件。
我很喜欢这块玉,带在身边,时时把玩,就这两天吧,玉突然不见了。
当然,我可不是怀疑这位女同志,我就是觉得,这位同志的红玉,跟我丢失的比较像。”老华侨一本正经地说道。
华侨小姐也在一旁帮腔,“我爹地这块红玉,是他早年在佳士拍卖行买的,你们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女的,看看她的红玉,是哪里来的?”
保卫科的同志很头痛,“这世界上相同的物件多了,总不能看到别人有一样的,就说是你们丢的吧?”
“我也没这么说呀,我就是怀疑,请你们调查一下,最好是把她关起来,细细审查。”老华侨睁着眼睛说瞎话。
明明知道对方是找茬,保卫科的人也没办法,为啥呢,上边三令五申,要优待华侨。
现在人家说东西丢了,又看到一样的,要求查一查,这不过分呐。
他们只能看向元妮,“小同志,你这块红玉哪来的?有没有发票之类的证明?”
文物多半是民间私下交易,现在要看发票,这不是刁难人吗?
元妮刚要反驳,就听到顾超说话了,“巧了,我有一块欧米伽金表,镶嵌十二颗钻石,刚才还戴在手上,可是遇见这两外地人之后,手表就不见了。
我看他手上那块表,很像是我丢的那块,同志们,既然你们要调查,那就帮我也查查,看看他手上戴的表,是不是我丢的那一块。”
老华侨和他的女儿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华侨小姐才反应过来,她失声尖叫,“你竟然诬陷我们?你怎么证明自己有手表?”
“你们怎么证明自己有红玉?你们怎么证明的,我就怎么证明。”
华侨小姐觉得自己很受伤,她刚才还觉得顾超很帅,现在只觉得对方可恶至极,竟然用这么阴损的法子,来帮着元妮说话。
保卫科的同志也反应过来,“对,刚才我们忘了问,你们有红玉的购买票据吗?报警了没有?如果都没有,怎么证明你们有红玉?”
自然是没有发票,这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事件,老华侨和他的女儿,就是想恶心元妮。
也许还存着浑水摸鱼的心思,希望趁乱把红玉搞到手。
双方都说自己丢了东西,又都拿不出证据,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谁也不追究谁。
元妮没费一点力气,就摆脱了麻烦,顾超在她眼中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
这种小麻烦,一点也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毕竟是久别重逢。
两个人边走边聊,上次见面,已经是好几天以前,就这么短短几天,又发生了不少事情。
“我小叔回京城了,要把青铜鼎带回去,等了两三天,才遇上合适的车皮,紧接着厂里要拉木头,我就来省城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到前边有卖橘子汽水的,顾超就停下脚步,买了两瓶。
汽水两毛,瓶子也是两毛,两人就没走,停下来慢慢喝着,等喝完退了瓶子再走。
省城的街道两边都种着梧桐树,站在树荫底下倒是不热。
元妮喝了一口汽水,呼出的气里都带上几分甜香,“我这事说来话长,都是奖金闹的……”
顾超听完,有些哭笑不得,“这事也怪我,早知道就该劝一劝叔叔,让他别那么招摇。”
元妮摇了摇头,“要是上交文物不给奖金,别人都不上交怎么办?”
这倒也是。
与其说奖金是给元妮的,不如说是做给大家看的,鼓励大家上交文物。
“对了,我有个亲戚,是大学老师,他懂这些老玩意,要不要让他帮你看看红玉?”
在文物商店,郭师傅给红玉断代是西汉,元妮觉得还要早一些,可她没有依据。
问清楚顾超亲戚是考古学教授,且人品非常可靠之后,元妮立刻就点了头。
两人退了汽水瓶子,搭上公交车,直接赶往大学。
顾超管这位亲戚叫堂伯,刚好他没有课,就直接把元妮和顾超带到家里,帮着他们看起了红玉。
“小姑娘,这块玉可不简单,玉石挂红,价值连城,更何况这块玉还是古物。
它的确不是西汉的物件,这是战国时期的红玉。
你看,这块玉没有打孔,不是装饰品,它应该是用作祭祀,或者是其他用途,具体我就说不上来了。
你能收到这样的好东西,是你跟这物件有缘,好好收着吧。”顾堂伯研究一番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元妮就说了在文物商店的经历。
顾堂伯笑了,“你说小郭啊?他爸爸原来是金石堂的掌柜,眼界一流,小郭学到了一点,可能是看的物件少,所以眼力差一些。”
元妮明白了,原来郭师傅是家传的本事。
顾超趁机提出,“元妮很喜欢这些老玩意,可惜没个人指点,堂伯,你能不能教一教她?”
顾堂伯是个实在人,听顾超这么一说,就摇头,
“难,你别看鉴别老玩意,这也是一门学问,我是研究金石的,还有人专看字画,要学这一行,得不停地上手看东西,眼力都是练出来的。光靠空口白牙,可是学不到啥。”
元妮也知道是这个道理。
顾堂伯看她一脸失望,就笑着说,“你想学东西,可以去鬼市上看看,先看个几天,有不懂的就来问我,这样学得快一些。”
顾超认为堂伯说得在理,所谓实践出真知,还是得多看。
元妮犹豫了一下,“鬼市?那是个什么地方?”
第63章 真假难辨
看到元妮愣神,顾伯父就笑着解释,“鬼市没有鬼,就是大清早交易,你要想看,得早点去。”
省城号称十三朝古都,最不缺的就是古墓和老玩意,这几年管得没有那么严了,来自民间的文物贩子都喜欢去鬼市交易。
这个地方是典型的三不管地界,自成体系,有它自己的规矩,是个练习眼力的好地方。
顾超想了想,“我要帮小叔叔买点东西,元妮,我陪你一起去吧。”
出门天还黑着,他实在是不放心元妮一个人。
既然来省城了,总得长长见识,鬼市应该就是古玩的民间交易市场,元妮立刻答应。
顾伯父还留他们吃饭,“你们大伯母一会就回来了,我现在就买莲菜去,给你们包莲菜肉末饺子。”
顾超谢绝了,说是改天再来拜访。
顾伯父住的地方,距离医院还有段距离。
顾超买了两包点心,“姥姥也来了吧?我得看看她老人家。”
元妮拗不过,只能让他跟着去了。
姥姥正在门口坐着,一边跟房东老太太聊天,一边剪豆角,看见顾超着实吃了一惊,“这不是顾干部吗?你咋也到省城来了?”
顾超放下点心,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正好,今晚上做豆角焖面,你也留下吃一口?”姥姥盛情邀请。
顾超谢绝了,元妮这是租的房子,做饭的家伙都是瞎凑合,他留下就是添乱。
跟元妮约好,明早四点见面,顾超就走了。
“这小伙子不错,是你家妮儿的对象吗?”房东老太太好奇得很。
“不是,我家妮儿还小呢。”姥姥满口否认,心里想的却是,要是两人真的谈上,那也不错。
虽说顾超大了一点,可是大一点的男人更疼人,再说了,顾超从面相上也不显老,正当年。
不过,顾超是干部,家庭条件还挺好的,他能看上元妮吗?
元妮可不知道,姥姥天马行空想那么多,她找了一个盒子,把高古红玉和存折都放在里边,然后让四舅舅把盒子放到了房梁上。
出门在外,防盗很重要。
这一晚元妮睡得很早,第二天天还黑着,她就爬起来洗漱。
梳好了辫子出门,顾超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上来,我带着你。”顾超不知打哪弄了一辆自行车。
元妮跳上去,有些坐不稳。
顾超咳嗽一声,示意元妮揽住自己的腰,“抓着点,这道不平,别把你摔下去了。”
元妮一想也是,就大大方方搂住了。
顾超的腰劲瘦有力,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元妮小手一搭上去,他的身体微微震动,然后就把车子瞪得飞快。
鬼市在两条路交汇的路口,据顾超说,有时有人查,大多数时候,都没人管,因为太早了,工作人员还没有上班呢。
跑了十多分钟,就到地方了。
此刻天还黑着,一片空地上星星点点,都是手电筒的光亮。
元妮仔细看去,才发现,卖货的人把东西放在麻袋里,买家就蹲在对面,用手电筒往麻袋里照,旁人连他们买卖什么都不知道。
顾超递给元妮一把手电筒,“你慢慢看。”
路灯照不到这地方,连人脸都看不清,空气中隐隐有股子土腥气,倒是真有点鬼气弥漫的感觉。
元妮慢慢走着,时不时蹲下来摸摸麻袋里的东西,遇上有买主正谈价的,就继续往前走。
元妮看东西,主要靠手感,她连手电筒都不用,走得很快。
很快,元妮就听到前边有人说话,“我不会用手势比划,咱们直接谈价,十块行不行?”
这声音听着耳熟,不就是昨天遇到的华侨小姐吗?
元妮不动声色,越过蹲在地上砍价的华侨父女,蹲在他们隔壁摊位上。
摆摊的是个老汉,他面前的麻袋口半敞着,隐隐能看出里边都是些小东西。
元妮伸手去摸,竟然有些烫手,她立刻把烫手的物件拿出来,是一个鼻烟壶。
“咋卖?”
老汉看了元妮一眼,“你也不会讲价?”
老汉说的讲价,是用捏手指的方式说价格,买卖双方把手笼在袖口里,捏手指头。
元妮还真不会。
“五十。”
鼻烟壶是真的,不过五十也太贵了,来鬼市就是为了捡漏,一个鼻烟壶就花五十,就失去赶鬼市的意义了。
“五块。”
“你,四十五。”
“八块。”
最后十二块成交。
元妮给了钱,这才用手电照了照鼻烟壶,是粉彩镶珐琅,做工很是精湛,这是清朝的物件,遇上好这口的买家,能卖个百八十,这就赚了。
她把东西装进包里,继续看下一家。
她开口说话了,顿时引起华侨父女俩的注意。
这两人认出元妮,赶着就去了下一家,生怕元妮把好东西给买走了。
元妮也不着急,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跟着走。
鬼市上真货不多,大部分都是自己造的。
摊主说都是家传宝贝,倒是也没错,因为都是在自家小院做的。
很快,华侨老先生就看中了一个白玉瓶,这瓶子品相特别好,手电筒照着,竟然有荧光。
“这是宝光,大明宫里出来的东西,真正的宝物。”摊主说话慢悠悠。
“多少钱?”
摊主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百?”
“你想啥呢?这是唐代玉瓶,三千,少一分都不卖。”
三千块,对于华侨老先生来说,一点也不多,可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如今难以确定玉瓶真假,倒是也不着急买。
正犹豫着,元妮突然说道,“你要不要?不要就让我看?”
华侨小姐立刻急了,“你懂不懂规矩啊?我们还没看完呢,你不要抢。”
元妮干脆蹲在一边,眼巴巴等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把瓶子抢过来。
华侨老先生一看这架势,心里一动,就想起了元妮的红玉。
原本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现在看元妮就等在身边,立刻就下了决心,“三千就三千,我要了。”
数钱,交割,一气呵成,华侨小姐把白玉瓶抱在怀里,这才奚落元妮,“你来晚了。”
元妮嗤笑一声,站起身来,“我就没打算买。”
“瞎说,你是买不到。”
元妮指了指摊主的麻袋口,“你看那是什么?”
华侨小姐看过去,只见麻袋口星星点点,还在发光,她意识到不对,“那是什么?”
摊主急了,冲着元妮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
元妮跟摊主无冤无仇,也犯不着坏人家的好事,就笑了笑,“没什么,反正你已经买下来了。”
摊主飞快地收拾东西,买卖成交,够他吃半年的了。
华侨父女俩看看元妮,又看看摊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天光乍亮,太阳就要出来了,华侨老先生突然在女儿衣服上看到一抹荧光,“那是什么?”
华侨小姐赶紧伸手去摸,结果手指尖也沾上了荧光,“怎么会这样?”
没人回答他们的问题,元妮走远了,摊主跑掉了。
这可是鬼市,谁会管别人的闲事?
父女二人面面相觑,突然,华侨小姐脑中灵光一闪,“爹地,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一种叫做夜光粉的东西,抹在瓶子上就会发光,难道说……”
夜光粉,又叫荧光粉,是一种能稳定发光的粉末,一般都用在工业产品上。
老华侨也知道这种东西。
两人一起看向白玉瓶,难道说,唐朝玉瓶上的宝光,其实是抹上了夜光粉?
老华侨伸出手指,在玉瓶上摸了摸,果然,指尖上沾染了一些发光的物质。
“啊,根本就没有什么宝光,爹地,咱们上当了……”华侨小姐尖叫起来。
“要是真有大明宫的玉瓶,哪里轮得到你们捡漏?太贪心,你们不上当,谁上当?”旁观者清,有人笑了。
华侨老先生脸色煞白,上当不要紧,丢脸就不能忍,“咱们走,我就喜欢三千块买个玉瓶,管它是哪一年的,我喜欢就好。”
大家都笑了。
华侨父女灰溜溜地走了,没人跟元妮抢东西,她得以静下心来精挑细选。
还别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省城的老玩意就是多,没多大会功夫,元妮就在一个摊子上看到了一对鸡缸杯。
这对鸡缸杯,品相完整,颜色艳丽,上边的公鸡栩栩如生。
所谓鸡缸杯,其实是明成化皇帝用的酒杯,白釉底,上边的鸡栩栩如生,因此而得名。
真正的鸡缸杯,只有一对,就是成华皇帝给宠妃万贞儿烧制的那一对。
这对鸡缸杯,早就落入大收藏家手中。
元妮看见的是仿品,不过,不是普通的仿品,而是清代官窑仿的。
她拿起鸡缸杯,右手微微发热,元妮就知道,这东西有来历。
“你可太有眼力了,鸡缸杯,明成化斗彩,世上只此一对,一口价,五百块钱。”
摊主是个小年轻,看元妮长得漂亮,就开始套近乎。
“仿的,五块行不?”元妮板着小脸还价。
摊主把这对仿品跟其他东西混在一起,肯定不知道它的真正价值。
“还价太狠了,算了,今天最后一桩买卖,一对十块钱,要的话,你就拿走。”
元妮对这个价格很满意,立刻掏钱,把鸡缸杯装进挎包里。
清代官窑瓷器,本身就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它不像是明青花那么稀罕,所以收到手,可以直接转卖,赚差价很划算。
冲着这对鸡缸杯的品相,怎么滴也能卖两百块。
再加上鼻烟壶,差不多能赚三百块。
所以今天赶早来鬼市,那是来对了。
眼看天光就要大亮,元妮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看向顾超,“我饿了,咱们吃早饭去?”
顾超点头,推上自行车跟在元妮身边,“油茶麻花,羊肉泡馍,酸汤水饺,你想吃啥?”
这都是高碳水,高油脂的食物,让人一听就流口水。
元妮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先看看?”
“行,你跟我来。”
天亮了,街上人也多了起来,鬼市的摊主们开始收拾东西,顾超带着元妮朝城墙走,很快就来到了小南门。
小南门跟鬼市截然不同,这地方烟火气重,小摊贩也多,卖什么的都有。
有速度快的当地老汉,已经坐下吃上了。
闻闻空气中的香味,两人更饿了。
“这是什么?”
一样奇异的吃食吸引了元妮的目光,她有些走不动了,只见满碗都是卤汁,麻酱,还有红油和蒜泥。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笑得很和蔼,“卤汁凉粉,要几个蛋?几个馍?”
似乎当地所有美食都跟馍有关,就连卤汁凉粉里也要掰一个馍泡上。
两人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摊主往凉粉上一层层加调料,混着芥末的蒜香四溢,两人口水都要下来了。
据摊主说,卤汁凉粉可不是四季都有,只有最热的时候,他们才出摊卖这个。
元妮半信半疑,按照摊主指点的吃法,一层层往下吃,味道竟然很不错。
一碗标准的卤汁凉粉,里边有二两绿豆凉粉,两个馍,一个鸡蛋一个皮蛋,算是很扎实的吃食。
元妮想请客,奈何顾超速度快,抢先付了钱。
吃饱之后,清晨的阳光暖暖照在身上,元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送你回去休息?”顾超笑着问道。
元妮想了想,“我想找个地方,把鸡缸杯和鼻烟壶卖掉。”
顾超立刻就明白了,“收藏价值不大?”
“对。”
文物商店门槛高,给的收购价一般,元妮想换个地方卖东西。
顾超立刻有了主意,“去华侨宾馆,那地方有外国人,还有华侨,有钱人多。”
元妮觉得可以试试。
等他们赶到地方,已经有人站在门口兜售了。
顾超气质卓然,根本不像是卖东西的人,元妮让他在一旁等着,自己则站在大树下瞅着。
古玩跟别的东西不同,在不识货的人眼中,它就是瓦砾石头,毫无价值。
顾超还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元妮一击就中,很顺利地把鼻烟壶和鸡缸杯卖给了一个外国老头。
外国老头还友好地冲着元妮挥手。
元妮也挥了挥手,然后就让顾超看她收到的外汇券,“他给的,说是外汇券,我不认识,你帮我看看。”
两样东西加起来卖了四百五十块钱,外国老头给的是等值外汇券。
顾超看了看,“是真的,你眼力真好,依我看,你不用再学,可以出师了。”
元妮赚到钱也很高兴,“我请你吃饭吧?”
顾超思索,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有人吵起来了。
“这张画是正经真迹,你看,这线条,这笔墨,这就是大师画的,你要是说不出毛病,那就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外国老头跟元妮打过招呼,正要离开,就又被人拦住了。
只是这一次,他并不看好对方的货品,所以不打算要。
没想到,那人还不依不饶嚷嚷上了。
元妮看了一眼卖画的人,禁不住皱眉,“是他……”
第65章 名画之谜
原来,站在外国老头面前,正叉腰跟对方理论的,不是别人,正是跟元妮打过交道的大痦子。
外国老头是懂古玩的,他一脸遗憾,“这不是对你的侮辱,这幅画有问题,虽然我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我不能买。”
“你看,你还说不是侮辱我?这明明就是真迹,所以你说不出毛病。”大痦子嘴很硬。
“就是一种感觉,哦,我的天哪,我说不清……
小姑娘,你过来,帮我看看这幅画,是有偿的,我雇佣你做鉴定。”
外国老头很抓狂,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向元妮求助。
元妮卖给他的鸡缸杯和鼻烟壶都是真货,而且品相特别好,所以老头觉得,元妮应该是此中高手。
雇佣高手做鉴定,帮着掌眼,在古玩圈里很流行。
元妮原本就跟大痦子不对付,现在外国老头愿意雇佣她,她立刻就答应了。
走到跟前,先看画。
这是一幅墨竹图,还有半副字,署名是板桥老人郑燮。
元妮立刻瞪大了眼睛,郑板桥的画?
要是真的,那可值钱了。
看到元妮的表情,大痦子很不屑,“我说你可是外行了,你请谁帮着掌眼不好,偏请一个乡下丫头,她哪儿会看呀?”
外国老头笑而不语,元妮眼光好着呢。
大痦子只好耐心等待,让元妮看。
从线条,笔墨来看,无一不精,元妮只能祭出金手指,伸出右手轻轻摩挲画纸。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右手只是微微发热。
怎么会这样?
截止到目前,元妮已经鉴别了不少古玩,她发现,越是珍贵的古玩,带给右手的烧灼感越重。
按理说,郑板桥的真迹很珍贵,如果是真品,不该只感受到这么一点温度,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元妮很疑惑,慢慢地摸过整张画,她发现,浸透了墨迹的地方,手掌的热度就会低一些,反而是那些空白的画纸,带来的热度很高。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画纸是真的,画是假的,还是,墨汁稀释过?
元妮百思不得其解,翻来覆去看着。
“我说你看就看,可别把画给我翻坏了,你赔不起啊。”大痦子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元妮看他一眼,猛然灵光一闪,有没有可能……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伸手摸了摸画的后面,果然,手掌是凉的。
“小姑娘,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从线条笔法来看,这幅画应该是真的。
可是它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就好像小孩穿上了大人的衣服,不合适。你觉得呢?”外国老头虚心请教。
元妮点头,“你的感觉是对的,这幅画半真半假。”
“什么是半真半假?”
“你看,这幅画是画在宣纸上的,宣纸跟你们的纸不太一样,它特别厚,有好几层。
画画的时候,色彩和线条能透过整张纸,一直渗到最底层去。
为了牟利,有人把这幅画揭开,揭了好几层,这样一来,一幅画就能当成好几幅来卖。”
听元妮说完,外国老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一副是底层宣纸,图案不太清晰,应该还有人描过,所以才会僵硬,不自然。”
元妮点头,“是这样的。”
把一幅画揭开,最上层的画面是清晰的,勉强可以称为原著,还算是值钱。
越往下的画纸,画质就越是模糊,肯定要进行描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描过的画,肯定已经不能称为真迹了。
但是外行人不懂,往往会上当。
话不说不明,现在元妮已经说得明白了,大痦子脸色煞白,“这,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这玩意是我从别人手里买来的。”
外国老头脾气挺好,只笑眯眯点头,“你说的很对,所以我不能买这样一幅画。”
“不买就不买。”大痦子只敢欺负周建国,却不敢把洋人怎么样,见对方已经看穿自己的把戏,就赶紧溜了。
外国老头笑着介绍自己,“麦克,你们可以叫我老麦克,年轻的女士,能交个朋友吗?”
元妮点头,“元妮,这是我朋友,顾超。”
“你们好。”外国老头热情握手。
新朋友客气的支付了一百块外汇券,作为鉴定费。
“后天我可能要买一些收藏品,元妮,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看看?”老麦克很是信任元妮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