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看着他,“我刚去泉福菜馆辞职了?。”
“这种事还是我一个人去说比较合适吧。”
江渡岳顿了?一下。
沈匀霁没做过多的解释,继续说:“我想这几天找找有没有新?的兼职,趁开学前把下一份工作定下来。”
说着,她用油条蘸了?蘸豆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只剩下这一学期的课了?吧?”江渡岳忽然问。
沈匀霁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用鼻音应道:“嗯。”
“那这学期好好读书吧,等?暑假了?,来恒润实习。”
沈匀霁虽然平时?并不会?主动去了?解江家?的产业,但她早就?有所耳闻,这恒润集团是他家?的,同时?江渡岳也是里面的执行总裁。
她想了?想,道:“有岗位的话?我自己去应聘就?好了?,但是这几个月我还是要找份工作支撑开销的。”
江渡岳眉梢一跳:“你?能不能用用我这个男朋友?”
沈匀霁抬眸:“怎么用?”
江渡岳啧了?一声,道:“花我钱啊。”
沈匀霁朝四周看了?看,小脑袋一歪,反问道:“这不是……正花着呢吗?”
她的学费、住的房子、用的电脑,不都是江渡岳买的?还要怎么花?
江渡岳语调散漫:“再多花花。”
“……”
江渡岳不紧不慢地?说道:“提供情绪价值和经济价值是男朋友的基础义务。”
沈匀霁很好奇:“那女朋友呢?”
江渡岳撑着下巴,半睨着她,道:“遵守诺言。”
客厅的窗户没有关紧,冷空气携着阳光透进来,淡薄了?原有的寒意,倒显得清新?又和煦。
沈匀霁眼?底波光微转,良久,她才开口:“我会?的。”
江渡岳似是满意地?勾了?下唇,然后拿出手?机,直接给沈匀霁打去了?十万块钱。
“不够和我说。”。
沈匀霁看着转账通知一脸愕然:“半年而已,我哪要那么多钱?”
“什么半年?”江渡岳纠正道,“这是一个月的。”
“……”
这不是更花不完?
“别看了?,快吃饭,都凉了?。”
沈匀霁轻叹一口气,道:“我每个月个人开销只需要三?千块,之?所以要打工是为了?给爸妈一万五的生活费。”
江渡岳满不经意:“嗯,所以呢?”
“我可以花你?的钱,但我爸妈不能花你?的钱。”
“嗯,没问题,你?当我借你?的。”
沈匀霁还是觉得不妥:“上次借你?的一万多块我还没还呢。”
“那我先收利息。”
“嗯?”
接着,不等?沈匀霁反应过来,江渡岳蓦然凑近,薄唇从她的唇角边擦过。
沈匀霁一僵。
江渡岳却淡定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懒洋洋地?勾唇:“收到了?。”
“……”
虽然江渡岳强势的无赖劲儿让沈匀霁暂时?收下了?那十万块,但是她还是默默在?网上找了?份线上辅导的兼职。
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用江渡岳的钱去养自己的父母。
春节的假期就?这样过去了?,江渡岳也开始上班了?。
年后他的应酬逐渐变多,手?上好几个项目也走上了?正轨,有时?候晚上要忙到很晚,所以他就?住回了?江湾一号。
临走前他盯着沈匀霁嘱咐道:“早睡早起,按时?吃饭。”
沈匀霁回望着他,乖巧中?带着点倔强:“还有什么?”
“还有——”江渡岳轻抬下巴,“好好想我。”
“……”
虽然沈匀霁当下没有什么表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后来一连几天没见到他,心里还真的有点想念。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脸,心想,可能开学就?好了?吧,不能谈个恋爱就?变恋爱脑吧?
“小霁的确是恋爱脑。”
咖啡厅里,陈泉评价道。
夏知鸢坐在?他对面,优雅地?低头喝了?一口馥芮白,在?杯口印上了?一点浅浅的唇印。
陈泉什么都没点,他靠在?椅背上,继续说:“她就?是被?蒙蔽了?双眼?,才会?觉得自己能和你?们这种有钱人走到一起。”
“哎哎,”夏知鸢有些不爽,“什么叫我们这种有钱人?有钱人吃你?家?大米了??”
陈泉冷哼一声:“哪个有钱人不是踩着我们劳动人民的血肉爬上去的?”
夏知鸢懒得和他计较,在?她眼?里,陈泉不过是个乡巴佬,一个可以为她所用的乡巴佬。
“别说那些有的没有,说重点,沈匀霁和你?,还有她家?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陈泉看着她,思索了?一下,问道:“你?确定我和你?说了?小霁能回心转意?”
夏知鸢小手?往桌上一拍,道:“哪有包赚不赔的买卖?她能不能认清现实、投入你?的怀抱,那不得看你?怎么表现的?”
“所以江渡岳那边你?能搞定?让他不再缠着小霁?”
夏知鸢信心满满:“废话?,只要按我的计划走,绝对没问题。”
陈泉点了?点头,道:“好,我可以告诉你?。小霁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她爸爸每天都要透析,妈妈没有工作能力,是传统的家?庭妇女。一直都是小霁赚钱养家?,但是去年夏天,他们发现小霁自己藏了?钱,没有全部?用于家?用,所以产生了?矛盾,小霁就?搬了?出去。虽然她现在?每个月也给家?里打钱,但是她家?里人还是很不满。”
夏知鸢问道:“为什么?”
“我猜是因为小霁一直觉得家?里人是她的负担吧。人都是有感觉的,即使她不说,父母也能感受到她想脱离这个家?的心情。”
陈泉顿了?下,又补充道:“儿女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是应该的,我很早就?想过了?,如果和小霁在?一起,我会?愿意帮她一起照顾父母,而不是支持她抛弃这对可怜的老人。”
夏知鸢听出了?端倪,眼?中?都闪着精光:“说得对啊。”
陈泉有点诧异:“什么?”
这妮子还能觉得自己说的对?
夏知鸢娇俏一笑:“陈先生,谢谢你?的信息。”
“接下来,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第55章 巧合(修)
冬末初春, 乍暖还寒,沪市的雨总是连绵不绝,阴沉又?冰冷, 是?最令人抑郁的?天气。
沈匀霁坐在复大的图书馆里看书,忽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江渡岳发来的?消息。
【今天不应酬,我6点来接你。】
沈匀霁浅浅弯了弯唇角,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然后便准备继续复习。
就在这时, 手机又?亮了一下。
沈匀霁看了眼, 便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是?陈泉。
他们好久没联系了, 怎么突然发信息给自己?
【小霁, 你在学?校吗?我刚好经过, 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沈匀霁立刻回道:【不用?了, 谢谢你。】
可陈泉却锲而不舍:【见一面?吧,有些东西我想当面?给你看。】
接着, 他又?补充了一句:【和江渡岳有关。】
沈匀霁微微皱眉, 陈泉又?想干什么?
她犹豫片刻,还是?给他回了信息:【是?什么?】
陈泉直接给她发了一个定位。
【我就在你们学?校的?咖啡厅,你过来吧。】
她完全不想见这个人, 但是?一想到这是?和江渡岳有关的?事情,她又?隐隐觉得不安。
算了, 去看看吧,大白天的?, 又?是?在学?校里, 不会有什么事的?。
十几分钟后,沈匀霁出现在了咖啡厅里。
只见陈泉坐在靠里的?位置, 他穿着灰色的?毛衣,外套披在椅子背上,朝她招了招手:“这里。”
看样子他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但沈匀霁并没打算和他多啰嗦,在他对面?坐下来便直奔主题:“是?什么事?”
陈泉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说道:“你和我真的?要这样生分吗?”
沈匀霁凉凉道:“我们本来也只是?同事。”
陈泉看了她一眼,不再和她套近乎,而是?递过来一份很旧的?报纸,道:“你看看这个吧。”
沈匀霁拿过报纸,瞬间愣住了。
报纸上面?粗体的?黑色标题已经有些褪色,但是?依旧醒目——“苏城芳芳大楼失火,无人伤亡,失火原因不详”。
那是?烧伤沈匀霁的?那场大火。
她在医院昏迷了很久,醒来之后也没关注过报纸,完全不知道此事被报道过。
“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介意,是?阿姨告诉我的?,你的?老家在苏城,你的?手臂在那场大火里被烧伤了,不仅如此,叔叔当时项目的?合同也在这栋大楼里,但被付之一炬。”
“最后,叔叔投的?钱全都打了水漂,还被迫背上了债务,从此你家的?生活一落千丈,为了移植皮肤,你们搬到了沪市,开始了捉襟见肘的?日子。”
陈泉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沈匀霁下意识地抿紧了有些发白的?嘴唇。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颤声?问道。
陈泉又?把一份打印出来的?新闻放在她面?前:“但你知道这些的?始作俑者是?谁吗?”
他指着报纸上的?一个女人,道:“芳芳大楼,是?这名叫孙蔼芳的?人的?,而她,正是?叔叔当时投资的?项目的?发起人,也是?卷走?你家钱的?人。并且,她买通了关系,拒绝承认你是?那场火灾的?受害者,一分钱都没有赔。”
“而她,正是?江渡岳的?妈妈,现在恒润集团的?江夫人。”
沈匀霁的?瞳孔微微扩大,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定在了那里。
陈泉怕她不信,又?指着报纸上的?一排小字,读了起来:“该楼业主孙女士的?继子□□当时被锁在3楼的?办公室里,却奇迹般地成功逃生。”
“所以,”他抬起头看着沈匀霁,“你觉得这个□□是?谁?”
雨还在下,声?音很轻,滋润了万物,朦胧了景色。
沈匀霁从咖啡厅里出来,有些晃神地走?在校园里。
天色渐暗,路灯亮起,凹凸不平的?地上积了大大小小的?水坑,反射出粼粼碎光。
沈匀霁撑着伞,脚步缓慢而拖沓,一不小心?踩到了水坑,溅起了水花。
渐渐地,她的?裤脚被雨水打湿,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手也好像失去了力气,伞柄慢慢倾斜,露出了半个肩膀在外面?。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
她为什么会觉得江渡岳那段和她如出一辙的?经历是?巧合?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江渡岳当时说的?话?,完全没注意到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阿霁!”
一声?响亮的?呼唤划破了雨幕。
沈匀霁定格半秒,才缓缓地抬起了伞。
雨水顺着伞的?边缘落下,像是?晶莹剔透的?珠帘,却挡不住江渡岳的?身影在她的?瞳眸中越来越清晰。
“阿霁,你怎么不接电话??”
江渡岳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他一靠近,就看到沈匀霁被淋湿的?肩头。
江渡岳皱着眉脱下了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接着,他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为什么不在图书馆里待着?下雨天在外面?有什么好溜达的??被淋感冒了怎么办?”
沈匀霁垂着头,没有回话?,漂亮的?瞳孔似乎没有了焦距。
“怎么了?”
江渡岳看出了她的?反常,不禁有些担心?。
沈匀霁缓缓地摇了摇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暮色让傍晚的?雨显得更加压抑,也给沈匀霁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
江渡岳稍稍俯身,将自己的?伞往沈匀霁那边斜了斜,将她完全罩住。
“阿霁,有事我们上车说,好吗?”
接着,他就拉着她就往停车场走?。
沈匀霁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
“江渡岳。”
她的?嗓音都在抖。
“嗯?”江渡岳侧过脸,细雨柔光模糊了他的?轮廓。
沈匀霁抿了下嘴唇,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十一年?前你经历的?那场大火,是?在哪里?”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又?不想知道答案。
江渡岳轻轻蹙眉,顿了几秒,答道:“苏城。”
简短两字,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在沈匀霁心?中一圈圈扩大。
忽然,她丢掉了碍事的?雨伞,任细雨拂过面?颊,猛地撞进了江渡岳的?怀中,像是?久别重逢一般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就是?她当年?踩着滚烫的?地板,用?尽全身力气救出来的?少年?啊。
瘦弱的?身躯变得高大,微薄的?呼吸变得炙热,他好好地活着,像星星一样,在茫茫宇宙中兜了一圈,又?落在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
江渡岳微怔,茫然不解却依旧拍了拍她的?背。
她刚才对他似有戒备,可现在的?拥抱却很坚定,像是?在证明什么,又?像是?在消除自己的?不安。
沈匀霁动了动嘴唇,半晌才闷声?答道:“没什么,我想你了。”
江渡岳眉头舒展,嘴角漾起一抹微笑:“前几天不是?刚见过?这么黏人?”
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低头亲了一下她微湿的?头发。
“我们回家吧。”
沈匀霁心?中有千百个问题想要问他,为什么当年?他会在爸爸的?办公室里?为什么后来她醒来后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还有,他知道自己的?继母是?害了她一家的?骗子吗?
可最终所有的?问题却只汇成一个轻轻的?回答:“好。”
“等?等?。”江渡岳忽然停住,目光落在了她的?裤脚。
“怎么都湿了?”
他叹了口气,未等?沈匀霁作答,便把伞塞到了她的?手中:“拿着。”
接着,他蹲了下去,修长的?手指仔细地将她的?裤腿一点?点?卷了上去。
沈匀霁赶紧说:“我自己来。”
“拿好伞。”
片刻后,江渡岳站了起来,自然地接过沈匀霁手里的?雨伞,道:“走?吧。”。
然而,在转身前,江渡岳不露声?色地朝某个方向扫了一眼。
只见远处街灯下,一个黑影转身愤然离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果然是?恋爱脑,仇家的?儿子都爱!”
但黑影不知道的?是?,他鬼鬼祟祟的?一举一动全被江渡岳尽收眼底。
不一会儿,正在法餐厅用?晚餐的?夏知鸢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陈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没用?,两人正难舍难分呢。”
夏知鸢一听,立刻放下了刀叉,道:“你怎么搞的?!这点?事都办不好!”
陈泉呛她:“我还想问你呢!你个猪队友!叫我唱了黑脸,一顿输出,结果她转脸抱得更欢了!我倒像是?搬弄是?非的?婆娘!”
夏知鸢觉得他恶人先告状,气得声?音都变尖了:“陈泉你装什么好人呢!你之前那些小伎俩就不是?搬弄是?非了!”
陈泉怼道:“我告诉你这么多信息,你就想出这破烂法子?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江渡岳不喜欢你可能是?因为你智商太低。”
夏知鸢骂骂咧咧:“你个臭屌丝懂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不过是?我计划的?一环!你这样的?傻逼这辈子讨不到老婆!”
她声?音有点?过大,惹得餐厅里的?人频频侧目,她稍作冷静,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提着包就走?出了餐厅。
可她还没来得及顺气,就接到了江婉的?电话?。
江婉刚刚下飞机,就得到了消息,她接通电话?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夏知鸢你脑子被驴踢了吧!你怎么敢把我妈之前那场火灾的?事儿说出去的?!你是?不是?想死!”
夏知鸢本来就不爽,她没好气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更何况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有证人没有证据,你还怕什么追责?”
江婉怒气冲天:“你套到个屁!沈匀霁离开我哥了吗!我警告你,如果因为这事儿把我家那笔旧账翻出来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夏知鸢却说:“我根本没指望沈匀霁能立刻和江渡岳断了,这只不过是?埋下了一颗种?子而已,下面?我们要做的?是?让这颗种?子发芽、长大。”
江婉没空和她打哑谜,冲道:“什么玩意儿?说人话?!”
夏知鸢压着脾气解释道:“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了吗?你妈不仅骗了沈匀霁她爸的?钱,还拒绝赔偿她的?烧伤,就算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在意这件事,你觉得她爸妈知道的?话?,能就这么过去吗?”
江婉立刻打断了她:“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这不是?把我妈卖了个彻底!万一他家人闹上门怎么办!”
夏知鸢嗤笑一声?:“闹?找谁闹?当年?都没申诉成功,如今证据早就灰飞烟灭,谁还会讨这个没趣?江家权势滔天,沈家再不自量力也不敢去碰你们,相反,他们会给沈匀霁施压。”
江婉沉默片刻,道:“你想让沈家父母成为对付沈匀霁的?利刃。”
夏知鸢笑了:“对,旧仇新恨,外部施压,内部瓦解。”
江婉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太铤而走?险了?当年?的?事早就被盖过去了,现在重提,会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夏知鸢像个足智多谋的?军师:“我们就是?‘有心?人’。”。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外面雨势渐小, 已经听不见?声音,潮湿的空气让人觉得黏糊糊的。
房间内很安静,餐桌上摆着很多菜, 沈匀霁却?没怎么动筷子,低头用筷子戳弄着几粒米饭。
终于,江渡岳放下了筷子,环抱双臂,放在胸前, 道:“说吧, 有什么事??”
沈匀霁抬眸向上, 长睫眨动:“没有啊。”
江渡岳挑眉:“真的?”
沈匀霁点点头?。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 假的。
陈泉的那番话, 她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了她的脑海, 如果那天她没有去公?司里找爸爸, 没有打开那间上锁的办公?室,那江渡岳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坐在自己的面前?
那她……是?不是?也不会有伤疤?
她被自己这个阴暗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继续往下想。
如果她没有救他?, 那她说不定就不会被烧伤,即使爸爸投资亏了钱,也不用借钱去给?她看病。
而她的手臂, 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不可见?天日的恐怖模样。
她明白这件事?情并不是?江渡岳的错,但是?不可忽略的事?实是?, 她的伤,她家的贫困, 全和江渡岳家有关。
她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可是?另一个问题又不由自主得冒了出来。
十一年前江渡岳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爸爸的办公?室里呢?
想到?这儿,沈匀霁试探着问道:“你以前是?在苏城生活过吗?”
江渡岳一愣, 表情僵了几分。
“并不是?,我母亲去世?后,我爸一直忙于工作,没空管我,那次要带我去苏城过周末是?继母主动提出来的。结果,就遇到?了大火。”
“那,你被救出来之后去了哪里?”沈匀霁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渡岳有些生硬地回?答:“记不清了,但我应该只在苏城的医院里待了一两天就被接回?了沪市。”
沈匀霁低下头?,对于自己的刨根问底感到?抱歉:“对不起,不该问你伤心事?。”
江渡岳顿了半晌,忽然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道:“你永远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接着,他?眸色渐暗,道:“而且我也不伤心,伤心的应该是?我的继母。”
沈匀霁不解地蹙起了娥眉,:“为什么?”
“当年那场火没烧死我,她一定很不甘。”
沈匀霁愕然:“你是?说,她想……”
“对,把我锁在那间办公?室里的就是?她。”
“正常,她一直嫌我碍眼,没有我的话,我爸的钱就都是?她和江婉的了。所以一直到?现在她还?在想办法挤兑我呢。”
江渡岳说着令人?倒吸凉气的事?情,语调却?出奇的平静。
沈匀霁不知该作何反应。
刚才她还?在想着当年的“如果”,可若她真的见?死不救,那岂不是?助纣为虐?又和江渡岳歹毒的继母有什么区别呢?
她心中五味杂陈,隐隐的愧疚让她不敢直视江渡岳。
江渡岳察觉到?她的情绪,以为这个沉重的话题给?她带来了负担,立刻敛起了阴沉的神色,半开玩笑似地岔开了话题:“我家很狗血的,你是?不是?不敢嫁给?我了?”
沈匀霁有些无奈,如果他?知晓了自己刚才的想法,那就要变成他?敢不敢娶的问题了。
于是?她小声嘀咕道:“谁知道最?后是?谁不敢。”
江渡岳“嘶”了一声:“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哪里奇怪了?”
江渡岳欲言又止:“总觉得你好像……”
他?顿了顿,搜索着脑中的词库:“想吵架?”
沈匀霁反应平平:“哦。”
江渡岳似是?困扰,拖腔带调:“真想吵啊?我先提醒你啊,我吵架可流氓了。”
他?的威胁在沈匀霁眼里有点可爱,她想,当年你可是?个豆芽菜呢。
“好啊,来吧。”沈匀霁大方地说道。
“……”
江渡岳有点懵,怎么好像自己反被调戏了?
沈匀霁见?他?没动作,淡淡地揶揄道:“怎么,不是?要流氓吗?不来了?”
不知怎地,沈匀霁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在“耍无赖”这项比赛中占了上风,一时竟有些新奇。
冲动之下她决定乘胜追击:“你不来,我来。”
说着,她站了起来,弯下身子,越过餐桌,在江渡岳侧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江渡岳更懵了:“你吵架是?这样用嘴的?”
沈匀霁瞥了他?一眼:“谁要吵架了?这是?还?你今天的利息。”
江渡岳定格半秒,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立刻伸手扣住了沈匀霁的后脖颈,强硬地将她向下一带,对着她的唇用力地吻了下去。
唇齿碰撞,舌尖缠绕。
江渡岳坐在椅子上,微仰着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与其说是?吻,更像是?野兽的啃咬,要将人?吞入腹中一般。
沈匀霁气息逐渐变得稀薄,嘴唇被吮得发麻,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心血来潮的调戏。
她可真的是?昏了头?,江渡岳已然不是?当年那副可怜小狗的模样,早就变成了蛮不讲理的大野狼。
终于,在沈匀霁快要脱力的那一刹那,江渡岳适时地松开了她的唇。
他?扬起嘴角,语气略带恶劣:“这才算缴利息。”
“……”
江渡岳见?她不说话,故意逗她:“不服气啊?”
沈匀霁半眯眼睛:“你这语气和恶霸似的。”
当年他?趴在她的背上可乖了。
江渡岳笑了,伸手揽住沈匀霁的腰,她一下没站稳,坐在了他?的腿上。
“我就是?强抢民女?的恶霸啊,你不就是?我抢回?来的?”
沈匀霁望着他?:“抢回?来要干嘛?”
江渡岳笑容变得挑逗,手上的力量也加重了一些:“你说呢?”
沈匀霁认定了他?是?雷声大雨点小,丝毫不慌,淡定地说道:“今天利息可收过了啊。”
江渡岳眉梢一挑:“我放的是?高利.贷。”
说罢,他?又倏地靠近。
沈匀霁见?状,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讨饶似地小声商量:“我头?晕,不亲了行?不行??”
这娇撒得江渡岳心都要化?了,那还?能有不行??现在她要天上的星星都行?。
“那去沙发上休息。”
江渡岳说着,便忽地直起身,顺势将沈匀霁抬了起来。
“哎。”
沈匀霁短促地叹了一声,双手攀上江渡岳的肩膀,垂眼的那瞬,冷不防地跌入了江渡岳深邃的瞳眸。
只听江渡岳沉声道:“阿霁,别把什么都藏心里。”
沈匀霁心中一紧。
原来自己不宣于口的晦暗心事?,在江渡岳眼中早已是?昭然若揭。
长发垂下,半掩住沈匀霁精致的面容,她唇瓣蠕动,吐出一个字:“好。”
雨似乎已经停了,寂静的夜里,莫名的情愫和思绪悄然蔓延。
雨后的清晨微凉,空气中裹挟着泥土的芬芳,有些树枝上也冒出了点点新绿。
陈泉骑着车,拐进泉福菜馆的街道。
突然,一辆黑色的车进入了他?的视野。
那是?一辆库里南,霸道地横在他?的门店前。
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男人?倚靠在车门上,熨帖有型的深色西服和整个街道的气氛格格不入。
陈泉把车往路边一摆,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高声道:“你来这儿干嘛!”
江渡岳侧过头?,神色冷淡,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陈泉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又问了一遍:“你想干嘛?”。
江渡岳眉宇间似乎掺着冰,冷冷道:“昨天你去找沈匀霁了?”
陈泉明显底气不足,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对啊,关你屁事?。”
“之前看在阿霁的面子上,我对你太客气了。”
江渡岳眼中锋利的寒意毫不掩饰,压迫着陈泉的神经。
“但是?,”他?顿了下,“从今天开始,如果你再敢靠近她,我绝对饶不了你。”
陈泉发出了心虚的笑声:“呵呵,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告诉你,她的家人?都很喜欢我,办法多的是?。等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挺着大肚子,欢迎你来喝喜酒……呃!”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右脸突然凹陷,五官被迫扭曲,喉咙未发声,牙齿先飞出。
“扑通”
陈泉被猝不及防地撂倒在地,等他?反应过来时,血腥味已在嘴里散开。
江渡岳收回?拳头?,稍稍整理了一下袖口,露出一截皓白的腕骨,看上去高贵又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