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武将不爱刀,颜繁也对这把?短刃赞不绝口,他脸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喝得太多,有了醉意。
他道:“阿抬兄弟,你在老哥前面先走一步可好?”
阿抬:“好,就?听繁哥所言。”
说时迟那时快,阿抬一个手花挽刀,泛着?亮芒的刀子插进了他的脖子,即时鲜血喷了出?来。
席姜没?动,眼珠都没?错地看着?,她闻到了血腥味,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忽然,有什?么东西闪到了她的眼晴,耳中听到有人在喊小心。
是武修涵与席铭同时喊出?来的,他们一进来就?看到了惊险一幕,一把?利器猝不及防地飞向了席姜,其方向与架势是来取她命的。
但武修涵与席铭除了大声预警,什?么都来不及做。只?有离她最近的席觉,以手接刀,但还是慢了,只?碰到了刀柄,并没?有拦下它。
飞刀一偏,从席姜右颊划过,“铛”的一声,短刀入墙,被它所划的狭长细痕,开始冒出?血来。
席姜没?有去碰、去擦,席觉皱眉看她,她应该是能躲开的。
颜繁大声道:“够胆!真赌徒矣。来吧!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我虽失手却痛快……”
席觉疾速上?前,抽出?配剑直接削了颜繁的脑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到死都没?有把?话说完。
席觉动作太快太猛,颜繁喷出?的血可比阿抬多多了,若不是他反应快刻意挡着?,席姜身上?都要被溅上?热血。
这一幕吓到了武安惠,那个席二郎,席姐姐嘴里的可嫁之人,眉眼阴鸷,一脸戾气,好吓人啊。
不,她不要,她不要嫁他,嫁给他是要夜夜做恶梦的。
席觉把?剑一甩,血珠落地,配剑入鞘。紧接着?,他拿出?巾帕亲自上?手去给席姜擦伤口,雪白的帕子上?如染了点点红梅。
咦?武安惠心里又是一惊,她也是别人的妹妹,兄妹之间是可以这样的吗?太怪异了。但再?一想,席二郎是养子,他们不是亲兄妹,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武安惠不似席铭,心思粗的能跑马,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与她想法一致的是她的哥哥武修涵,他在来的路上?听席铭说了席姜与席觉失踪七日的事。看来这七天里发生?的事情,让这对假兄妹之间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
席姜感到一疼,剑尖划破皮肤时她都没?感到疼,被席觉擦掉血迹反而觉出?了疼,他使力了,他生?气了。
席觉是在生?气,他很生?气,气她的自怨自伤,不过就?是杀人,别说杀的是敌军,为达目的,就?没?谁不能杀。
亏她还是席兆骏的女儿,贪婪与凉薄是一点都没?学会。
席觉把?手帕往席姜手中一塞,扭头就?走,像是没?看到武修涵与席铭一样。
武安惠立时退到她兄长身后,席觉路过时,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待席觉彻底走出?她的视线,她开始控制不住地打嗝,打到武修涵与席铭的注意力从席姜身上?转到了她的身上?。
她有什?么办法啊,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也控制不住啊。
席姜把?手帕收好,走上?前去,对瘫坐在地上?的胡行鲁道:“还要麻烦胡先生?再?关几日,听说先生?离不开书,我会让人送些过来的。”
此时席姜已知,宋戎若听了胡行鲁的话,她的伏击计划根本成不了事,她又说:“我记得义传中有写,士者?有三不择,其中一条,不选择心有旁骛者?,是宋戎辜负你的一番苦心,否则今日牢中受难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胡行鲁明白席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用她挑拨,他对宋戎早已失望,在看到颜繁与阿抬的下场后,更是灰心丧气到了极致。
他还看到了席家?子女,哪怕只?是个女子,也拥有了吞天灭地的气势,这种势才是他该跟随顺从的。
胡行鲁做不到自戕,若要他死,不如给他杯毒酒。可毒酒没?有,断头饭也没?有,既不劝降也不放了他,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知道,他不想死。
席姜当?然知道胡行鲁与颜繁和?阿抬不一样,他这人最是审时度势,上?一世在宋戎手中善终的功臣元老,只?有他一个。
但劝服他的人,把?他放出?来的人不该是她,她会让父亲或者?大哥来做这件事,因为无论是上?一世她对胡行鲁的了解还是这一世的重新接触,他都是个老古板,他对这世间女子的认知就?该是去相夫教子。
胡行鲁是个合格的谋士,是个有本事的,若他能心甘情愿地为席家?所用,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胡行鲁道:“五姑娘提醒的对,看来我是把?书上?的内容都忘了,能在这里静下心来读几日书也是好的。”
席姜转身要走,看到了武氏兄妹。她把?目光定在武安惠身上?,忽然想起她说她要嫁给席觉。
上?一次她听后是觉得她不想武安惠成为她的二嫂,而现在她依然这样想,席觉不可以娶武安惠,至于理由,却变得复杂起来。
席姜主动与武安惠打招呼,武安惠一下子就?被她勾走了,席姜在带着?她去给她安排住所的路上?,开门见山:“听姑娘兄长说,你想嫁给我二哥?”
武安惠马上?摇头摆手:“不是,我就?是瞎想,我不会嫁给二郎的,我兄长给我找了几户人家?相看,现在想想其中有很合适的人选,我很听兄长话的。”
席姜不知武安惠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但她发现,武安惠因为有个好兄长的原因,这一世真是好命。嫁一个正经过日子,知冷着?热,家?境殷实清白的人家?,一辈子平淡安宁,真是比她上?一世被困在宫中好了太多。
席姜:“武姑娘能这样想最好了,上?次是我随口乱说,你莫当?真。”
武安惠眼珠一转,旁敲侧击:“我看二郎与姐姐关系很是不错,你受伤,他心疼生?气了。”
席姜一惊,原来武安惠竟这样心思细腻,这都被她看出?来了,倒也是,若她只?是个草包,宋戎与太后也不会拿她当?刀使。草包只?会坏事,身怀其利才是能用的好刃。
武安惠的一句话,让席姜又开始想席觉,她是不是该去哄一哄,至少该把?手帕还回去。
席姜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去哄席觉,她只?是不想,他生?她的气。
席姜把?武安惠安置好,再?不耽搁,转头就?去找了席觉。
席觉见她来了,拿出?一个新杯子,倒上?了茶,还拿出?一瓶修痕伤药放在茶杯的旁边,席姜知道这些都是给她的。
她道:“帕子我洗后再?还给你。”
席觉淡淡地:“不用,你扔了就?好。”
席姜:“我有把?握,那刀伤不到我。”
席觉被此话触动,他指着?她右颊问:“那这是什?么?”
“下次不会了,不会再?软弱了。”
席觉终是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是我大意慢了一步,我下次也不会了,你尽可软弱,一切有我。”
在山涧里的那种安全感又来了,席姜知道,这条路上?她可以有帮手,但不可起了依靠别人的心,一旦起了这个头,她怕自己?就?真的会一直软弱下去。
可,路途漫漫,荆棘遍地,谁又不想同行路上?有个倚仗呢。
席觉把?药瓶拿回来,打开亲自给席姜上?药,席姜躲了一下就?没?再?躲,他身上?有股与此药同源的味道,似清冷的木香。
这一夜,席姜睡得很好,是她重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撑着?,说不清是什?么,唯心安矣。
席兆骏称了督主,以席家?四个儿郎建立起来的大营也都泾渭分明。按兄弟排序,分为一营到四营。
席觉的二营,分得的藕甸降兵最多,被他抓到迷路在密林中的几千人全部归到了他的营中,其中原侍令长章洋,席觉说他是个人才,降级到副尉的位置留用。
各营建起,按正规军的标准,衣识与旌旗也要标准化。
席家?的主旗还是老样子,上?书一个大大的“席”字不变,席亚一营的旌旗,以他长子席淼的名字,化为意向的三条河川。
席觉的二营是传说中的金足鸟,三营席奥的人最少,是他自己?画的标志,席铭最简单直接,把?他喜欢的剑作为旌旗的图案。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当?席姜看到席觉拿出?的旌旗时,她大惊失色脸色刷白,连嘴唇都瞬间失了血色。
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席姜脑中只?余嗡鸣之声,待这声音消退后,她默默地后退,迅速离开校场。她找来杜义,对他下了死令:“把?武安惠给我看起来,要不动声色。”
席姜亲自去见武修涵,武修涵见到她来,笑脸相迎,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就?被席姜抽刀按在了脖子上?。
她冷冷地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武安惠活不过今日,你也一样。”
武修涵收起笑脸,最坏的结果出?现了吗,席姜知道了他在为席觉做事吗?
“上?一世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这是何意?我都说了,我命短,生?了场大病……”
刀口收紧,武修涵脖子上?立时一道红痕,破皮儿了。
“可惜你没?在校场,没?有看到今日各营的举旗仪式。”
旗子?武修涵醍醐灌顶,问题竟是出?在了旗子上?吗?她竟还能认出?西围叛军的旗帜。
金足鸟,是西围反叛军在大闰建立之初就?打出?的旗帜,武修涵也是在落跑时才知道陈知就?是席觉,才知道早在他在席家?做养子时,就?已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西围叛军一直都是他的。
武修涵哪知道,在席姜成为游魂的那一年,宋戎不再?上?朝,雪片一样的前线消息堆满了桌案,其中就?有与西围反叛军有关的一切细节。
席姜不止一次看过西围叛军的这面旗帜了,她记得很清楚,金足鸟被三色圈包围,与刚才席觉所举的那面旗一模一样,所有细节都对得上?。
以她上?一世最后了解到的情况,西围反叛军首领姓陈,朝堂上?大臣们说,她四哥席铭出?现在反叛军那里,还说离开席家?的席觉也在反叛军中。
从反叛军也叫陈家?军,她推断出?来,也许她二哥在被父亲收养之前,本就?姓陈,而很大可能,最后杀入皇宫取代宋戎,建立新朝称帝的也是他。
但这一切都该发生?在他离开席家?后,为何在这么早的现在,他就?打出?了西围反叛军的旗帜。那面旌旗不是一直都是西围叛军的吗,从有那支队伍开始,他们的旗帜就?没?变过。
是的,他们没?变过,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席觉成为新的首领,他真的会默许延用之前的东西吗?还是说,那其实本就?是他的意思,他的东西。
“若是一个时辰内,我的人得不到消息,你就?等着?再?一次给武安惠收尸吧。”
听到是席姜主张杀掉一万降兵,看到她亲手送了颜繁与宋阿抬上?路,武修涵知道她必是说到做到,而这件事也确实瞒不住了,也怪不到陈知用了他一早就?确定下来的旌旗,毕竟他又没?有重生?。
怪只?能怪,百密一疏天意如此。武修涵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席姜。
席姜心中?已有猜想, 但猜想不如武修涵这个亲历者来告诉的准确。
她依然是从她死后开始质问武修涵,一是听武修涵告诉她一遍,有些事就可摆在明面?, 以后也不用再担心, 若哪天她不小心把?她死后的事情说出而引武修涵疑心,她还不想让对方知道她曾为游魂一事,不想让对方知道,她知道的比他想的多。
二是, 可以验证武修涵说的是不是真话,以此来评判她魂魄散尽后, 他口中?之事的真假。
武修涵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席姜, 她把?刀子从他脖子上撤下, 冷冷地盯着他。
武修涵坐了下来:“说来话长, 你还是坐下来吧。”
他从大闰皇后死后开始说, 当然话长。
这一次武修涵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前面?那?些席姜比他知道的更详细, 很多武修涵不理解的地方,席姜作为亲历者, 贴身幽魂的存在,她比他清楚。
直到?武修涵说到?西围叛军攻入宫门?,席姜握紧刀柄,更加专注。
“西围叛军的首领名陈知。陈知,就是席觉。”武修涵看了席姜一眼, 她面?无波澜,在他讲到?宋戎在她死后做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时, 她也是这副样子。
武修涵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事情能?触动到?她, 能?让她为之色变。于?是他道:“有意思的是,反大闰的西围叛军早在大闰建立之前就存在了。甚至更早,陈知在当席家二郎,席家还窝在潜北时,它就存在了。”
这就是席姜要听的,她的猜测一点没错,席觉来席家的目的并不单纯,甚至他落水被父亲所救,也是他提前设计好的,他骗了她骗了席家。
武修涵继续:“我确实撒谎了,我并没有病死,也不像你是重生来到?这里的,我是在接新帝圣旨的时候过来的。”
“如你所想,大闰亡后,陈知建立新朝登鼎称帝,你四?哥在我过来前,是安然无事的,至于?能?不能?善终,能?不能?为你席家续下香火传承下去?,我也不知道了。”
武修涵知道席姜这一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席家不亡,亲人好好活着。他也是。可这世道想要保一方大族,只能?往上爬。
“说完了?说全了?”席姜问他。
确实没说全,武修涵有所保留,有一件令他疑惑的事他没有说,没有提醒席姜。为什么他的宫探来报信时说,新帝怒斥席铭为家奴?
武修涵忽起遗憾,他还是回来的太?早,有很多关?于?新帝的事,他都没有搞清楚。
武修涵不是不知前朝大族陈氏,陈家尚公主,一时风光无限,但陈知这个名字确实与陈家联系不到?一处去?。
因为陈家出事时,武修涵年岁小,陈家二郎年岁也小,又因其小字被鉴天算出不吉,长公主特意隐了下去?,他的名讳更是无人知晓。
如武修涵所感?,他若是晚上几个月回来,新帝昭告天下回归宗祠,他会?与天下人一起知道大尊皇帝的真实身份,陈知是大卫长公主与驸马陈文恩的第二子。
但此刻,如雾瘴蒙面?,武修涵看不到?。
他摸不透掌控不了的事情,必是不能?告诉席姜,他道:“说完了,我把?我知道的全都说了。”
够用了,席姜想知道的不过就一件事。席觉对于?席家来说是什么,席觉把?席家当什么,现在她知道了,是暗藏祸心,是无情利用。
武修涵终于?在席姜脸上看到?了点儿变化,但并不明显,她不气的吗。
那?日在牢中?,武修涵看到?席姜与席觉二人相处的样子,他心里就在想,若是有一天席姜知道了席觉的真面?目,以及他触了她的逆鳞席家时,这默契亲密的画面?该是不会?再有,撕裂成灰。
今日,席姜要挟来问,武修涵内心紧里竟有一丝窃喜,亦有一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就在这时,席姜道:“武钰擎,你在为他做事。”
武修涵没在席姜脸上看到?的色变,自己演绎了一遍。
见?武修涵要说什么,她打断他:“或者说,你首鼠两端,想在两边都押注。武钰擎,事上没有这样的便宜可占,你在作死。”
武修涵无从辩解,他做的事虽没有证据,但席姜想到?了他也就昭然日下了。
席姜见?武修涵不说话,她点了点头:“你是他派过来的,你还把?大器双李的事告诉他了。”
虽然诸事繁琐,错综复杂,但只要抓住一个线头,一点点地,抽丝剥茧,席姜都能?缕清了。
武修涵叹口气算是默认了,席姜让他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现在就要做出选择,从此不再摇摆。上一世我不管你武家下场如何,我席家灭在你与宋戎之手是事实,这一次你若敢左右逢源其心不坚,我一定会?杀了你与武安惠,灭了你都城武家。”
说得好听,但他哪有选择的余地,难不成他选了陈知,席姜还能?放他走,让他去?告诉陈知,席家已知道了他的底细与谋划吗。
近了说安惠在她手上,远了说,武家在都城跑不了就在那?立着,以席姜的果断狠厉,她如何对付陈知武修涵不知道,但她一定会?灭了武家。
武修涵顺手拿起刚喝的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他端起来站起身,冲着席姜道:“我以茶代酒,表我之心。从此只为席五姑娘所用,如违此言当如此杯。”
武修涵把?喝过茶水的杯子用力扣在桌子上,白瓷薄胎杯应声而?碎。
席姜当然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武修涵,但她比席觉多了一个有利条件,她了解武修涵的前世今生。
“你在给武安惠说亲?”席姜忽然问。
武修涵警惕地看着她:“是。”
席姜:“让她嫁给杜义,我就信你。”
“杜义?”
“他符合你所有的要求,家世清白,殷实,年龄也相当。”
这倒是,杜义的钱还是她从颜繁手中?坑来的,这事还是武修涵刻意从席铭那?里打听有关?席姜的一切时,听来的。
杜义是席姜信任的属下,虽这次所封职位不高,但军中?除了她父兄,她最看重的就是杜义了。
杜义某些方面?的确符合武修涵选择妹夫的标准,但有一条是他不能?接受的,杜义做的事很危险,他自己都过不了踏实日子,如何能?给安惠平淡安宁。
“我身家性命都系在你手,不用做到?这一步吧。”
席姜不打商量:“要不让杜义娶她,要不,杀她。”
他就知道,她在来找他之前,派了人去?控制安惠了。
武修涵无奈点头:“好,我答应。”
席姜步步紧逼:“都城武家,会?进一批新的奴婢,过几日就该到?了。让你家那?位你带出来的嬷嬷回去?,帮着安排此事,我记得她是个能?干的,经?过她手,此事必不会?被人怀疑。”
武修涵惊诧:“你连这个都想好了?难得你还记得我家的李嬷嬷。”
怎会?不记得,上一世每次武家派人进宫拜见?武贵妃,来的都是这位嬷嬷。这次武修涵出来带的也是她,可见?她是被武修涵看中?的可用之人。
他该谢谢她,没有偷偷派人去?暗围武家,而?是把?监视威胁都放在了明面?吗。
“好,按你说的办。”
“现在你可以说了,西围叛军,不,是陈家军,他们在哪?”席姜问。
武修涵忽然想卖个关?子,不想让她那?么痛快,想出一口憋闷之气。他扯起嘴角,回了席姜一个散漫微笑。
席姜看他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道:“就在我席家对吗。”
武修涵笑不出来了,再一次惊诧。
席姜依然面?无表情:“那?个叫……章洋的,不是孟桐的人,是他的。突袭我放走宋戎的那?拨人也是他的。”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什么雾中?迷路,误打误撞完整保留下来的二营几千人,不过是因为提前得了消息,躲起来再顺理成章回归到?席觉身边的把?戏。
还有,他不想席家独大,还想着混水摸鱼,所以派出假扮宋家军的人来放跑宋戎。
那?样的浓雾,她陷在其中?南北不分东西不明,可追着她打的那?支“宋家军”,却完全没有受到?天气的限制,因为他们一直都在藕甸这个多雾之城,甚至利用与大溪县之间?的密林,进行过多次训练。
席姜一想到?她陷在浓雾中?被追着打,还要担心着身后跟着的席觉,每次她跑到?快要呼吸不畅,唤他名字时,他那?一声声地回应,给了她力量与依靠。
他抱着她滚落滦水,七天的野外险途,他教她辨别方向,教她以迹识踪,教她做陷阱教她狩猎……原来,她才是那?个猎物,一脚踏进陷阱而?不自知。
怦然心动,戛然而?止。
席姜一直在袖中?握着刀柄,她用力过大,握到?了刀锋,手指蹭破了而?不自知。
武修涵终于?见?到?席姜脸上现出波澜,她很怒愤,她在克制。
武修涵收了所有小心思,把?他是如何与章洋联系,如何被派到?潜北,如何把?精炼的技术告诉章将军,全都一一说了。
最后他道:“你防着我,不让我知道你要伏击宋戎,现在想想,若我一早知道,也不知会?不会?因为想到?席觉会?故意放水,而?提醒你一二。”
席姜笑了,阴恻恻:“你会?吗?”
武修涵楞了楞,然后诚心道:“你上一世若是这样,就算与宋戎联姻,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席姜起身:“我会?让杜义接近武安惠,然后不由我出面?,让我四?哥来做这个媒。”
看来她这样引导席铭为她做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很是轻车熟路。
席姜继续道:“至于?你,该怎么做,清楚吧。”
当然知道,被人抓住掐中?命门?的探子,反水而?已。
席姜走出武修涵的院子,收刀的时候才发现手指被划破了。她第一时间?回去?处理,因为从现在起,她的言语行做皆要小心,不可有一点儿让人起疑的地方。
因为有一个比宋戎更强更狠的对手就埋在她的身边,她怎么就忘了呢,那?可是隐忍十几年,一朝归林歃血归来的一代帝王。
他的野心与能?力,怎么可能?只是个安于?席家的席二郎。
陈知,原来他叫陈知啊。
席姜处理完手上的伤口?, 一抬头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右颊上被繁颜那一刀飞削的浅痕还在,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上新添的伤口?,怒气?升腾。
这次不用席觉来?替她生?气?, 她自己开始气自己。再不会自怨自伤, 不会为了良心而软弱,不因?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席姜深深盯着镜中?的双眸,心里默念:有了上一世的教训,你还是差点犯了同样的错误。这一次要换个人来?学了, 当真是学海无?涯。
宋戎与陈知,皆为乱世枭雄, 他们毕生?追求至高目标唯有一个, 就是权力, 除此皆可利用与牺牲。这是席姜前世今生?在这两个男人身上学到的。
虽意决要学, 但?她并不把此奉如宝典, 她是不屑的,不觉得他们有雄才大志, 不过是贪婪狠人罢了。若这乱世只有这样的人可以长久活着,那她也可以忍着厌恶, 学到深髓,做到极致。
席姜的脸色不好看,她重新施了薄粉浅黛,整梳了头发。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对当下进行了梳理。
她与武修涵有一个共识, 陈知不会把所有兵力全?部藏在席家,藕甸一战孟桐没了, 陈家军的据地与束缚也没了。最明智且保险的做法,一部分编入席家二郎的身边, 一部分隐于西?围。
她没有告诉武修涵,她的人早前就被派去了西?围,现在早已隐入当地不留痕,是不是如他们所想,只要等?消息就好。
另外一个共识就是,现在还不是动陈知的时候,尤其是在宋戎这个死灰还可能复燃的情况下。
席姜整理好自己后,一眼看到旁边的匣子,她打开来?,里面放着陈知给她擦血的那方巾帕,已被洗得干干净净,不仅如此,她还在上面绣个了小样,拇指盖大的一支笛子。
大卫男子的手帕上多有绣物,像席觉这样素淡的帕子算是少见?,于是席姜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给他绣了一个。
现在看来?,她不适合为男人付出,以前做金墨,现在百忙中?亲手绣东西?,只要她一付出,就会发现对方根本不值得,不配她费心费力。
席姜冷冷看着这方巾帕,想拿起剪刀把它剪了,但?她最终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把这方巾帕揣进了袖中?。
席姜重回校场,她的目的不是来?看列队排阵,而是去到后面的屋子,翻看营账。
她找到标有席觉的那一册,打开来?迅速地过了一遍,又?粗略看了看其它几本营账,心里大概有数了。
席姜把营账合上放好,走出来?,外面列队分编已全?部完成,席姜走上前,一眼就看到了陈知,陈知有所感?应,也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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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她越来?越近,席姜暗吸一口?气?,对他露出一个明媚笑?容。陈知胸中?似被春风填满,温暖又?窝心。
席姜走到席兆骏身边,对她父亲道:“爹爹好偏心,哥哥们都有分营,就我没有。”
席兆骏先是一楞,然?后脱口?而出:“女孩子领什么兵,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带了兵,日后只要有仗打都要亲自上阵的,太危险了。”
在陈知这事出来?之前,席姜也是默认父亲与兄长的做法,按席家五个男人,除席兆骏掌控主营,剩下的分为四个营队,父亲做为督主,掌控的兵力最多。
其他四位席家儿郎,除去三?郎主动要求做保证后援,致其少分了三?千士,只得五千。
剩下席亚席觉席铭,皆每营分有八千士,加上席兆骏亲领的兵士,目前席家已有四万多士,已然?成为滦河以北的巨头。
席姜原本想着,有城有兵,这样估量的席家军,她可以退到后面,只观观大方向,出出主意就好,并不需要掌军。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家里出了暗鬼,席姜也要手中?掌权握兵才好行事,才能安心。
“就算我手中?无?人,我以后也是要上战场的,爹爹不给我建营,我手中?无?兵可用岂不是更?危险。”席姜知道她最后会如愿的,她想要什么,她父亲都会给她。
席兆骏:“可现在人都分出去了,要不从爹爹这里给你拨两千士,让你过过带兵的瘾。”
“以前在潜北,我还有一千士呢,我要爹爹一视同仁,我也要八千士。”席姜摆出她已很久没有摆出过的表情。
席兆骏一见?,怎么还委屈上了,他马上道:“囡囡不委屈,咱家可不兴轻看女孩,那你说要多少?”
席姜:“跟哥哥一样,八千士。三?哥只有五千我不要他的,其他哥哥每营分我两千,这是六千,父亲再给两千,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