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 by蝗蝗啊
蝗蝗啊  发于:2024年05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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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昨天来到了?丙字排屋,看望的正是?下层兵,这些人都异口同?声肯定道:“那可不止是?漂亮,简直像仙女下凡。”
最后,一场以上将品质谈起的闲聊,终结于她的美貌。
但没有人觉得她是?花瓶,连这个想?法都没有,只是?在感慨,侍令长既善良又能打?,还漂亮。
其中有些一开始不太高兴被分开五营的兵士,开始感到庆幸,甚至觉得骄傲。
这天稍晚些时候,席姜的桌子上多了?一盏灯,她惊觉抬头?,见是?陈知。
“你怎么来了??”她问。
“下次不要这样看东西,伤眼睛。”
席姜点头?,放下笔。听陈知问道:“你昨日去兵营了??”
她问怎么了?,陈知笑?着道:“没怎么挺好的,五营的兵士经?此一事,无战之时也?都精神抖擞,战力十足,今日的练兵,我的二营输了?呢。”
说起二营,这次作战席姜暗中特意观察过,不知章洋以前是?做什么的,但他好厉害。
论凶猛无畏有些像颜繁,忠心坚毅有阿抬那劲,不止,席姜在章洋身?上还看到了?孟桐的影子。
宋戎这一世死得早,还没有来及封他的左右将军,但就算是?颜繁与阿抬名为将军,也?不能与大闰建成后的将军相比,这时候自封将军的大多有种草台班子的感觉。
但章洋就没有给她这种感觉,能在席姜心中留下印迹的干将们的长处,章洋都有。而且仅一场战争,就显现得淋漓尽致。
席姜相信他还特意有所收敛,但武人的性格,在战场上不讲究藏着掖着,被席姜终是?看出了?点什么。
收回心神,席姜道:“那算不算我赢了?你?”
陈知看着她:“算。”
不知为何,二人皆想?起了?那次他们就是?在此,在四造的练武场上比试的一幕。
席姜问陈知:“要不要再比一场?”
陈知:“不要。陪你出去走走吧,低头?看了?一天了?。”
席姜本想?借着比试的机会?,发泄一下近期在陈知面前装相演戏的憋屈,但他只是?含笑?地?看着她,温柔地?提出要与她一起出去走走。
正常情况下,刚在三哥面前过完明路的有情人,这个时候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所以席姜随他去了?。
席姜再一次深刻体会?到,陈知这些年在她席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讨好父亲,甚至被收为义子,再然后讨好全?家?人、所有人……
他一直以来过的每一日都比她更?憋屈。为了?最终目的,他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么她也?能。
二人没有骑马,在城中溜逛,再过几日,整个城镇就要施行宵禁,这也?是?席姜在典卷中提出的其中一条治北之法。
看着满街道的星点灯光,甚是?好看,四造正是?不冷不热的季节,若伴在身?旁的不是?要提防的狡猾豺狼,倒是?个惬意的夜晚。

席姜有心事, 走着走着就与陈知错开了身,稍前他一些?。
陈知看着席姜的侧身侧脸,灯火映在她脸上, 忽明忽暗。
他几乎没在夜晚与她上过街, 在这幅暗光细火,朦胧夜色的掩盖下,陈知的目光有些?缠绵痴迷。
看着看着,他忽然上前几步超过?了席姜, 拉起袖摆让她牵着:“夜暗路轻,小心脚下。”
大卫没了, 大卫的遗风遗俗还在, 对女?子?的教谕规束并不严格。女?子?可随意上街, 奔放一些?的夫妻, 在街上牵手的都有。
但他们不是夫妻, 连婚约都没有。爱意浓溢时,想与有情人靠近、触碰, 人之常情。
礼教不崩,人矩不坏, 尚要?克欲谨礼。所以,情不自禁的陈知,以人多夜暗为由,让席姜牵着他的袖角。
被牵住的右臂,每一次摆动都能感受到来自席姜手上力量的牵制, 哪怕二人这间没有什么实质的接触,陈知心里都热热的, 痒痒的。
他不知道,此时席姜的心境与他截然不同。就在陈知给她点那?盏灯之前, 她收到了来自西围的消息。
关宁的密报证实了席姜与武修涵的猜想,原先隐身在孟桐身边的另一部分陈家军在西围现身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在西围汇合的陈家军,并不止从?藕甸过?去的这一支,还有其他三?四股势力。
这些?人自命西围军,统帅名?鲁迎,正是从?孟桐手下跑出去的鲁迎。武修涵说过?,章洋与鲁迎是陈知的左膀右臂,大尊朝的武威将?军与一品造御史。
关宁还没有弄清楚,其他的势力具体来自于哪里,共有多少人,但西围被这些?汇流归一的势力辖制了。
关宁在信中最?后写到,他们就算现在想从?西围出来都不可能了,西围已翻天换地。夜间宵禁极严,白日里,就连从?城东去到城西都需要?通牒。
席姜看完密信,心下暗沉,陈知不仅留有后手,他的势力比他们猜想的还要?大。他这是布局了多少年,他到底是谁?哪里来的这些?强兵良将??
若说关宁来消息之前,席姜还存着最?后一份希望,陈知只是私心重了一些?,想要?借席家的壳保护自己,西围的消息一来,这份希望被打得粉碎。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牵着陈知袖摆的手,这多像席家的处境,不知不觉间被他牵着走,走向未知的危险。
席姜绝不允许上一世的事情重演,她看着陈知的背影,他似是有感,回?了头。
他好像很高兴,对着她笑,笑得很好看。这是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很有魅力,席姜并不否认,她曾动了心。
他们认识了十几年,虽与他不比别的哥哥亲厚,但在席姜心里,他始终是亲人。再后来,不知不觉间这份感情变了,她不再拿他当哥哥,而是以看男人的眼光来看他。
不论哪种感情,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十几年啊,十几年。
杀心既起,一切枉然。
席姜忽然也笑了,看似在回?应陈知,实则是她在心里做着最?后的道别。
陈知不像宋戎,只想把他从?脑海中剔除,连根拔起。陈知还没有做过?实质伤害席家的事,他与她有着特殊的感情经历与牵绊。所以,席姜愿意制造这份最?后温馨相处的时光,愿把它留在回?忆里。
这样?的决定与心态下,席姜紧了紧牵握袖角的手,她道:“我们去那?里看看。”
那?是龙拱桥,是整个四造城中最?长最?高的一座桥,桥的两边皆有摊贩在卖东西,十分热闹。
这样?的热闹这样?的人,随着马上要?施行的宵禁和她的杀心,都不会再有。
席姜自重生以来,小女?孩的东西早已与她绝缘,但此刻,她抱着最?后一次放纵的心态,全?心投入到这场夜间游玩上。
看着这些?摊贩卖的小玩意,上一世的少时记忆被打开?,那?时,她也是喜欢这些?的。
陈知看她走走停停,每一个摊位都要?驻足观赏,哪一个她看得时间久了一些?,他都立时不问价钱,在后面随手抛下足够的铜板,直接把东西拿在手中。
待走过?整个龙拱桥,席姜与他说着刚才哪个东西是她小时候见过?、玩过?的,陈知就会从?袖中变戏法一样?地变出来。
他喜欢她的,她知道,宋戎也喜欢。她不敢也不能赌。
但眼下这份心意,她收下了。接过?陈知买的小玩意,席姜满载而归。
陈知看着走在前面,一边举着翻花,一边步履轻快的席姜,还有她时不时地回?眸一笑,那?些?过?往的怨恨悲愤离他都好似远了一些?。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早就认命了,席家很幸运,因为这一个女?儿,他可以既往不咎放过?他们。
这天夜里,陈知明明是满心欢喜入睡的,但做的梦却截然相反。
父亲母亲流了满地的血为开?局,而后是兄长在叫他:“二郎醒醒,有人来了。”
陈知被兄长叫醒,还不忘赶紧去看妹妹,还好,她没有醒。
陈术把陈可放到陈知的背上,并用?布袋缠好。然后他小声道:“我去外面看看,若我不归,你待在这里不要?动。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不要?丢下妹妹,日后若是有了出息,不要?忘了给爹娘报仇。”
这是兄长留给陈知的最?后一句话。
陈知紧张地听着等着,忽然外面有了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连带着一声痛苦的闷哼。
这是一座废弃的破庙,落色的佛像坐于缺瓣的莲台上,闭着眼睛不见人间。而祂的肚中,容着两个刚刚失了双亲的孩子?。
陈知听了出来,那?是哥哥。他半跪在佛像中,什么都看不到。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后背陈可的身上,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自己。
“就你一个?”一阵翻找的声音过?后,有人出声问道。
“都尉大人,这是陈家的长子?,那?个小子?不过?才六七岁。”
被称为都尉的大人道:“哦?这就是那?个名?震都城的神童。还是陈安过?来看看吧,可别认错了。”
陈知的心一紧,连呼吸都要?没了,他听到哥哥说:“是我,陈术。我要?见皇上,我要?见舅舅。”
都尉大人笑了:“真是读书把脑子?都读傻了,你以为是谁派我来的。你陈家密谋谋反,罪诛九族,没有剐了你,你都要?感念圣恩。”
说完他忽然开?始下令:“陈安,你与这些?余逆相熟,去周围村子?里找找,那?两个小的是死是活都要?找到。”
陈安轻轻一个“是”字出口的同时,陈术怒道:“背主忘义,陈安!我陈家如何?对不起你,让你做出这等卑下行径?!”
陈安声音还是轻轻的:“大郎君此言差矣,若论起来,奴是公主殿下的奴,并不是陈家的。”
陈术笑了,笑得凄切切:“公主又是谁,是我母,是陈家主母,她说过?凡是她的就都是陈家的,你们早已从?厉姓改姓了陈,是我陈家的家奴。如此混淆视听,不过?是为了遮掩贪生怕死,趋利忘义的小人之心。”
陈安不语,那?名?都尉开?口道:“逆党得而诛之,天下是皇上的,论起来,你、我、他,皆是陛下的家奴,就算陈安是你陈家的家奴,你这个旧主还能大过?陛下去。”
说完:“快去,办你该办的去,休在这里与小儿废口舌。”
陈安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朝着陈术跪了下来:“家主在上,至此一别。”
陈术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浑厚低沉:“滚!”、
陈安走后,都尉道:“小郎君,上路吧。”
话音刚落,陈知听到抽剑的声音,再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的双手并没有离开?后背上的陈可,只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直到陈可睡醒吭哧的声音传来,陈知像是被泼了热油一般,疯狂地刨着兄长走时挡在佛像背后的稻草和泥。
这些?本就是佛像掉下来的填充物,被陈术重新塞了进来。陈知的指盖翘了,指尖流了血,他不疼,他不知道,他也不在意。
终于他出了来,原来天已经亮了。
他看到了兄长,是从?衣服与身形认出来的,他们取走了他的头。
陈知晚了一步,身后陈可大叫一声。陈知慌手慌脚把陈可卸下来,搂她在怀中,不许她再看。
后来过?了好久,陈知才惊觉,陈可就是从?那?一刻起,再也没有哭过?,也没再找他要?过?爹娘。
陈知做的这个恶梦是“老?熟人”了,他大部分时候做到这里就会醒来,这一次却没有,真是漫长的一夜。
梦境一转,依然是逃亡路上,追兵发现了他们,奔逃的过?程中陈可从?他背上滚了下去,一路向山坡下滚去,他毫不犹豫地随着她下去,但在这个过?程中他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满目繁星,天黑了。
周围都是怪声,不知是兽还是鸟,他顾不得深夜野外的危险,借着月光满处找陈可,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跪在地上,终于哭了出来,这是在爹娘、兄长死后,他第一次痛哭。
不知是不是这份悲恸太过?极致,一个孩童在深林中,竟没有被野兽吃掉,他就这样?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哭累了睡了过?去。
这一次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再后来就是他在深林里学会了生存,直到章洋鲁迎还有马鑫找到了他。
他们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是陈安那?样?的卑劣小人,陈家的奴陈家的兵没有全?军覆灭,只可惜一万六千人的大营,全?被陈安领走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这个满手满身都是血渍的陈家的唯一后人,陈知无师自通,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走到这些?人的中间,哪怕只有七八岁的身量,但他还是直视前方仰起了头,语气?坚定:“陈家不绝,来日方长。”
哗啦跪了一片,孩童陈知垂下眼看着他们,而今朝的陈知睁开?了眼,眼中的戾气?可以杀人。
他起身走到桌案前,从?匣子?里拿出那?方巾帕,它不再素白,角落绣有翠笛。
陈知一遍一遍地摸着这方刺绣,心绪渐渐平静,戾气?慢慢收敛。

陈知放下巾帕, 开始想到陈可及淼淼,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意外?收获。
当初陈安趁着大卫风雨飘摇,自顾不暇之际, 回归祖姓回归祖藉, 并在大卫亡了后,靠着一直由他掌控的本该是公主私兵的一万六千士,迅速占领了潜北,成为了当地霸王。
陈知他们用了很多年查到了背主小人的下落, 他现在叫席兆骏窝在潜北。
这?时的陈知已?由六七岁的孩童变为少?年,模样?上的变化已?令席兆骏认不出他来。于是陈知他们设计由他亲自打入席家内部, 择机行事, 或利用或报复皆是陈家军的目的。
事情进行的比陈知想象的还顺利, 席兆骏对小辈好像特别爱护, 不光自己的孩子, 别的小孩也是。
是以?,陈知不仅顺利被救, 还因陈知刻意的表现被收为了义子。在查席家的时候,另一个意外?惊喜就是席亚的青梅竹马田阿陈。
她就是陈可, 陈知的妹妹,她最终嫁给席亚,还生下了淼淼。
对于这?件事,陈知不愿相信这?是席光骏良心发现,但显然当初丢了的陈可是被席兆骏所救, 他不止救了,还找了一户清白人家把陈可当亲生的抚养长大, 最后还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她。
陈知记得出事前,席亚不只见过陈可, 他还抱过她。席亚因是家奴之子又与兄长年龄相当,他一直是兄长的近侍。
虽是家奴,但兄长更多地是拿席亚当伙伴,当兄弟,从来没有真的以?家奴待之。可这?样?的仁主?,得到的是冷血的背叛,不得善终。
当年兄长带陈可玩耍时,席亚常常安侍在旁边,他对陈可是很熟悉的,有时兄长哄不好的,他倒是得心应手。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点?让他们对陈可手下留情,见她又小不记事,就没有取她性命。
席兆骏是怕了因果报应吗,救落水的他,对陌生小孩释放善意,回护陈可,这?些都是在赎罪吗?
无论席兆骏是出于何种原因与心理,这?些都不足以?让陈知放过他,放过席家,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或者说情况早就不同了。
陈知这?些年渐渐理解了席亚为什么会娶陈可。
得到过小女?孩释放的善意与信任,有那么一瞬间希望她好,每投入一点?关注就会一直关注下去,只要对她的管教?出手过一次,就不能再视而不见。
席亚因小时候关照过陈可,同时被陈可投放过大于哥哥的信任,所以?,他不能见她去死。
又因她在养家成长的过程中?,需要随时关注,这?样?一路下来,席亚投入的时间与心血最终变成了放不下的一份心。
青梅竹马的情意就是这?样?在生活中?一点?一滴汇成的,到你发现的时候,想再撤身为时晚矣。
陈知与席亚的情况有几多相似,初到席家,席姜就向他释放了单纯的善意,真挚的感情,真拿他当亲哥哥一样?。恍惚之间,他甚至在想,如果陈可在他身边,该就是这?样?的吧。
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关注落在了席姜身上,再后来越来越多。
陈知的经历让他对危机有很强的预感,他会把有可能阻碍大道的所有不确定掐灭在开始之初,所以?他用他的方法让席姜远离了他,可这?样?做了以?后,他又开始怨怪席姜对他的冷漠疏远。
那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混乱与拧巴。
直到席姜看上宋戎,他真的有很长时间不再关注席姜,他以?为他把这?份不可说压了下去。
但后来的事实是,反弹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要猛烈,有东西从心、从身体里迸出,势不可挡。
最后就到了如今的地步,她终成大道上的不确定,而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就这?样?吧,一个席姜一个淼淼,一个爱人一个亲人,他认了。
席姜终于忙完了典卷上的所有施项,留下配备的人员,回去了藕甸。
崔瀚这?时早已?得知了宋戎的结局,面对北方权力集中?,落于一家之手的局面,他也只能先按兵不动。
此时在都城当政的是不被崔瀚这?些大卫旧臣认可的姚王,他是大卫的异姓王,几场混战最终是他占领了都城,但他只是运气比较好,虽被众多人不服,但总要有个人来占着都城,不让它乱了。
天时地利,姚王目前还算安稳地生活在都城。
是以?,现在的局面就是,姚王坐镇都城,崔瀚驻守滦城,在滦水之南,牢牢地挡在了都城前面。
再往北就是席家军,整个北方已?落入他手,而西边的西围,是新近崛起的一支力量,大家的认知里,应该是孟桐的残部结合当地周围的散士而成。
只有席姜知道,都不是。西围军中?没有散士,都是训练有素的正牌军,是日后攻打皇宫拿下天下的陈家军。
这?事除却武修涵知道,她没有声张,哪怕是在议堂里,父兄们议事议到西围军时,她全程缄默。
倒是陈知,因他手下章洋曾与西围统帅鲁迎相交甚密,被叫来议堂说事。
“相交甚密”,席姜在心里冷笑?,上一世陈知手下的将军与一品大员,当真是互相了解的很。
冷笑?的同时,席姜心里还响起了警铃,这?是要把章洋推到前面来吗,她的杜义可是连议堂的门都没路过过。
章洋讲了好多鲁迎的事,以?及鲁迎手下兵士的情况,这?些全被席奥记了下来,都是些关于西围军的宝贵资料。
相信崔瀚也一定很想知道这?些,但他只能亲自派人混去西围,这?并不容易,西围现在是铁桶一个,治城制度极严,能混进去焉知不是陷阱,得到的消息真假难辨。
席姜借杜义与武安惠婚事的名?义,与武修涵多了很多交集,毕竟他俩人算是一个夫家一个娘家,杜义娶亲的大部分钱财都是席姜添的。
这?日武安惠缠着席姜去帮她选首饰,这?样?的事情最近有很多,但席姜对武安惠的态度是能不见就不见,推了她好几次。
今日她同意了,因为武修涵也去,她有事情要与武修涵说。
武安惠在挑首饰,福桃比席姜上心,二?人现在扎在里屋,对着一桌子首饰挑挑拣拣。
而外?屋窗台边,席姜与武修涵面对面坐着,中?间的桌子上摆着店家奉上的香茶。这?方空间四周没有隐藏的地方,又是临河二?楼,很方便?密谈。
“是章洋进议堂让你沉不住气了?”武修涵一针见血。
席姜看他一眼?,他又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咱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我?再摇摆船翻了,”
说着他看了里屋一眼?:“第一个淹死的就是我?的妹夫与妹妹,不是吗。”
“你别急,这?事急不得,除非你要关门打狗。”
武修涵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若是没有西围军,尚可一试。如今西有忽然降临的蛟龙,南有虎视眈眈的崔瀚,她如何关门打狗。
就算她迫不得已?孤注一掷,陈知与章洋带领下的陈家军的战斗力,席姜刚刚见识过,再加上对方面临不战则死的局面,不知要损耗掉多少?席家军。
都不用去翻看历史,大卫一朝的大小战役,以?少?胜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只手数不过来。
当然席家的四万对六千,陈知没有胜算,可她得做好这?场剿杀牺牲多少?席家军的准备。
席姜没有准备牺牲这?么多的席家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别说现在不能做,就是大局已?定都不是上上策。
“那可不是狗,是豺狼虎豹,是要在临死也要撕咬一口席家血肉的。”席姜淡淡道。
武修涵:“还有一法,你把陈知与西围军的关系告诉你父兄,设局请君入瓮。”
席姜摇头?,不说陈知是否在席家布有耳目,就算没有,她没有信心在说服家人的同时还不被陈知察觉,就光一个四哥恐怕就会坏事。
席姜了解自己的家人,她又不能把上一世这?样?的鬼话?搬出来,要如何让家人相信她都是难题,再加上陈知除了隐瞒西围军与章洋的人都是他的以?外?,他的计划还未显现,父兄怎么可能就此下狠心杀了至亲之人。
四哥就更不用说了,席姜都能想到,那个莽子会直接去质问陈知的。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还是如我?们之前所说的那样?,要从长计议。”武修涵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等”字。
席姜看着这?个“等”字,既然现在不能创造时机,那就只能等。
但,席姜道:“我?的人,从西围送回了第二?封信,西围一下子要养这?么多的兵,钱粮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依他看,西围如此严苛地治城,是在为清洗做着打算,待他们认为洗干净了,就会再度开城。到时,你组上一支商队,陈知与章洋不知的商队,秘密前往西围。”
武修涵点?头?后,笑?了一下问:“这?个人是谁啊,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否则我?的人到了那里也不知要联系谁。”
席姜:“你不用知道,到了自然会有人与他们联系。”
这?时,武安惠快步走了出来,把一托盘的首饰把席姜手上一放,席姜本能地双手接过,听她道:“席姐姐先帮我?看看,哪几个可以?留下来。”
说完,她又一阵风地回去了里屋。
武修涵这?边,亲自给席姜倒上一杯茶,然后一只手端起,递到席姜嘴前,一只手指着河上的行走的船只:“不至于吧,我?们现在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席姜的手被占着,桌子太小且放了茶具,她一时没地方把托盘放下,一抬眼?,武修涵的茶杯已?递到眼?前,他还在揶揄她。
席姜笑?笑?,就着他的手喝下了这?一口茶,武修涵的手明显抖了,但他自认还算镇定。是了,这?不是十七八岁脸皮薄的小姑娘,这?是当过皇后,死过又活过来的不寻常女?子。
这?辈子,他是不是都休想在席姜的脸上看到羞然之色了。
一段小插曲,临河而坐的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刚才?过去的船只,篷里坐着的是陈知与章洋。
同样?都在密谋,武修涵与席姜可以?借婚礼之由出现在大众面前,而陈知与章洋就只能隐在船中?,谨慎如陈知,连划船的都是他的人。
他们当然听不到席姜与武修涵在说什么,但二?人嘴角上挂着笑?,在两两对视,以?及最不能让陈知接受的,席姜就着别的男人的手喝下了一口茶。
章洋感觉到主上的异样, 忽然住了嘴。
他打?眼去瞧,主上的目光一直盯着船篷外?,他小心地问:“主上, 是发现了什么吗?”
陈知没有回答他, 只是慢慢地将头转回篷内,他脸色看上去很不好?,阴沉暗郁,杀气隐现。
这一看就是岸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的手摸上了他的刀:“主上,要我去解决吗?”
陈知看向章洋, 有那么一瞬, 他倒是真想要了武修涵的命。
眼中的杀气忽起忽灭, 最终陈知问章洋:“都城武家你了解多少?”
章洋马上反应过来:“是武修涵这个人有问题吗?主上发现了什么?”
陈知眼神?一厉:“弃了吧。”
章洋一怔, 找到这样一个能在都城与各城之间?游走的商队并不容易, 况且武修涵已成功取得席家的信任,明明是一步埋得很好?的棋子, 怎么说弃就弃了。”
章洋得问清楚了:“主上的意思是,”
陈知:“让他回都城, 这里不再需要他,至于商队,让他交出来,若他不肯,可见其心必异。”
章洋明白了, 武修涵一定是做了什么引起了主上的怀疑,主上向来谨慎擅察, 直觉灵敏,章洋不再多问, 立时领命。
陈知又让章洋附耳过来:“你再去帮我办件事……”
章洋从一脸清明到满面疑惑,可他不是马鑫,马鑫是陈家家奴,本名陈福,他对这位主上掏心掏肺,有时难免走死道入死扣。
章洋不是家奴的身份,他是下属是将领,是以他比马鑫圆滑一些,会揣摩陈知的心思。
他不知此事为何会牵扯到席姜,但主上对他与马鑫已明确表示过了,他认定了这个女子,他要为此放过席家,饶席兆骏一命,他意已决无?需再说。
马鑫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于章洋来说,陈知是主上,主上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他再次领命:“是,属下明白。”
陈知下了船后,回去换了身衣服,就直奔正堂主屋,那是席兆骏住的地方。
席兆骏见陈知无?论脸色还是行做都是一副非常正式的样子,他也面色一整:“二郎有事?”
陈知一撩衣摆,跪了下来:“我有一事要向父亲坦白相告。”
陈知在正堂主屋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里面传来板子的声?音,那是席家行家法所用的板子。
陈知是扶着墙出来的。马鑫等在外?面,已提前做好?准备,一顶轿子候在道上。陈知摆手,并不去坐,只是停下来整了整蹭到墙面的袖口,然后像无?事一样朝自己的院子走去,除了步子迈得极慢,倒是看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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