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烤制的过程中,味道就飘散开来,席姜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鲜明的香味,席觉撕了?一大块给她,想来是饿了?,她差点咬了?舌头。
每到手上的肉快要?吃完时,席觉就会又递给她一块。
席姜终于开始对席觉摆手,这才发现,好像一直都是她在?吃。席觉见她不吃了?,才开始吃起手里的肉。
他的吃相与在?家时没什?么两样?,并不似席姜那般狼吞虎咽,但速度很快,几下就吃完了?。
他用?冲洗野彘肉的水净了?手,一抬头见席姜,他笑了?。席姜不解,下一秒席觉伸手过来,在?她嘴上抹了?一下。
她想躲来着,但慢了?一步,席觉的手并未流连,碰了?一下就过去了?。
席姜胡乱抹了?下嘴,去收拾东西了?。吃剩的野彘肉要?收好,够几日的吃食了?,席姜一边收一边觉得?好饱,这时再看地上的野菜,竟觉下一顿只吃野菜也不是不行。
席觉忽然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席姜一惊一顿,接下来听席觉道:“不可以这样?收,涧里虽温度并不高,但湿气重,你这样?收撑不了?两日肉就会坏掉。我预估至少要?七日才能走出去,尽量多存些日子吧。有?肉吃,万一遇到猛兽才有?力气相抗。”
席觉重新打包,并把每一步都详细地教给了?席姜。席姜收敛着异样?心情,好好地学?了?。
她有?些困惑,无论是刚才席觉用?手指给她擦嘴,还是刚才拉她手的那一下,为什?么都会让她心跳加快,有?些羞然。
试想,如果是席铭对她做这样?的事,她根本不会往心里去,甚至都不会关注到。为什?么席觉来做,感觉就被放大了?呢?
归根结底,他们不是亲兄妹吧,这是席姜得?出的结论。
这也是席觉得?出的结论,在?他一再地撩拨与试探下,席姜并不是没有?反应,相反,在?敏锐的他看来,她反应很大。
二人再次启程,全程沉默。
天快黑时,席觉又拉着席姜进了?山林,他一直在?盯着脚下,不等席姜问,他就告诉她:“注意脚下,动物的印记会告诉你哪里有?能避险的山洞。”
席姜很认真?地在?学?,但这可比制作陷阱储存食物难多了?。
连席觉也说?:“这个凭的是经验,不是我说?一两次就能懂的,你若以后还想学?,我带你去四造山林中狩猎,到时再讲与你听。”
席姜未置可否,然后席觉就靠着他的经验,找到了?一处山洞。
里面没有?任何动物的残骸或骨头,席觉说?凭这一点可以断定,这里尚算安全。
重新生了?火,烤热了?肉,席姜这回?吃得?也慢条斯理起来,她边吃边问出心中疑惑:“你为什?么懂这么多,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席觉看向火堆,火光映在?他眼?中:“当然是小时候,遇到父亲之前。”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饿极的情况下也不会狼吞虎咽吗,因为我从小就吃不饱饭。吃不饱就没力气去抢吃的,恶性循环,就这样?把身?体饿坏了?,吃饭只要?急一点,就会腹疼难忍。”
“父亲救我那日,是我饿晕了?从桥上落到河里去的,要?不凭我的水性,怎么可能会溺水。”
“至于这些野外?的生存经验,都是因为在?城镇抢不过别人,总被人欺负,才不得?不到山林中去觅食。好在?我运气好,好几次都是有?惊无险,还学?到了?这些本事。“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席姜却想象得?到,他小时候过得?有?多惨,那段日子有?多灰暗。
席觉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同情他。但她的想象不及他所经历的一分,饿肚子算什?么,被人欺负算什?么,他可是曾在?掩埋掉兄长的尸身?还是吃掉之间做过选择的。
当然,他最终还是决定埋掉兄长,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他用?双手挖土坑,挖了?好久,挖到头晕脑胀也只是浅浅的一层。
他只得?就着这个浅坑把兄长放进去,可他好不容易做好这一切,一只野狗盯了?上来。
一口朝兄长的肩磅咬去,席觉不知哪来的戾气与力气,他扑了?过去,疯了?一样?地掐住野狗的脖子,直到野狗没有?气息。
而他也像是用?光了?最后一点气力,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用?兄长给他的刀割开了?野狗的肚子,去皮扒筋,见到里面露出了?红肉,他大口去咬、去嚼,不好吃,但吃完了?舒服,人不晕了?,也有?力气了?。
有?了?力气后,他再一次把兄长埋好,或者说?这根本不叫掩埋,坑太浅,他只得?拿些树枝树叶盖在?兄长的身?上。
他就把兄长放在?了?那里,连个标记都没有?,他还知道,等他走后,还会有?别的野兽过来像那只野狗一样?,撕咬吞吃他的兄长,但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他若想遵守与兄长的约定,好好活下去,为陈家报仇,那他只能头也不回?地走掉。
在?那片丛林中,年?仅七岁的席觉能活着等到章洋来救他,简直是个奇迹。章洋他们都说?,这是老天在?保佑陈家。只有?席觉心里清楚,他是如何在?那密林中生存下来的,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人了?,他化身?成了?野兽。
直到现在?,席觉都不敢把那段经历告诉任何人,他怕他们怕他。属下怕主上,认为主上能力非凡当然是好事,但若让他们认为他是个怪物,只有?恐惧没有?敬畏,那就不妥了?,要?出问题的。
他这一生,年?岁不大,却面临过三次生死瞬间。
一次是家中遭变,他的娘亲只来得?及抱着妹妹去到长子的院中,让他们赶紧逃,而把他落下了?。要?不是当时他正在?兄长屋里,恐怕会跟爹娘死在?一起。他不怪娘亲,那种情况下能保住两个就不错了?。
第二次就是逃亡路上,兄长为了?救他而死,哪怕身?受重伤,在?滚落山崖时还是紧紧地抱着他。抱他在?怀里,对着他继继续续地说?着只言碎语:“活下去,报仇,小妹。”
兄长是让他活下去,为陈家报仇,最后是不要?忘了?小妹,没有?确切的死讯,就要?一直找下去。
第三次,是最近的一次,他当时毫无所知,他连后怕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席姜所救。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那段时期刻意压抑的情感,终于发酵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他曾抵抗过,他告诉自己,她虽然变了?,但也不要?忘了?她之前的浅薄与娇蛮,可惜这个警告根本不管用?,因为她变得?越来越耀眼?,耀眼?到彻底抹去了?她之前在?他心目中的样?子。
他又告诉自己,她姓席,她是席家人。这个事实如一道符终是压在?了?他悸动奔跳的心上,但符咒都是有?时效的,最终它还是失灵了?。
直到这场藕甸之战,他背叛她一次,若她肯交付真?心,他可以对席家既往不咎。
席家不是始作涌者,也不是赶尽杀绝者,席兆骏只是个自私圆滑的小人。如他心中有?一杆秤,淼淼与席姜加在?一起,可以让他抬手放过席家。
席姜放下手中串肉的树枝,她道:“我常听人说?,人这一生福祸相依,小时候你吃过那么多的苦,以后不会了?。二哥,愿你往后苦难皆无,顺心如意。”
席觉看着她,笑着点了?头,他当然要?顺心如意。
再晚一些,席觉让席姜去睡,他来守夜。
席姜:“半夜你叫醒我,换我来。”
但他没有?叫醒她,她一睁眼?发现,虽天还未大亮,但早已过了?后半夜。而席觉在?把最后一根枝杈扔到火中,天要?亮了?,烧完这根就差不多了?。
“你怎么不叫我?”
席觉:“我习惯了?,在?这种环境下,只要?闭上眼?寐上个一时半刻,就可以全天都是精神的。”
席姜眼?露担忧,席觉又道:“别担心,若没这个本事,我早死在?了?小时候的那个密林中了?。”
第三日,山润里开始刮风,雾气是散了?,但席姜被这湿气加邪风入侵,病倒了?。
倒没有?别的症状,只是发热。席姜烧了?两天,浑浑噩噩,每次清醒的时候,都见到席觉守在?她身?边,她给他添麻烦了?,又要?防着野兽,还要?照顾她,还要?往外?走。她心里急,有?话说?不出,而他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
每次这时,他都会在?她耳边与她耳语,告诉她一切都好,他们快要?走出去了?。
席觉身?上很清凉,席姜不由自主地靠向他。每到这个时候,席觉就会有?些后悔,没考虑到她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这山涧的环境,于他什?么都不算,但对于席姜来说?还是恶劣了?一些。
只此一次,下次不可再这样?折腾她了?,席觉在?心里对自己道。
第六日,席姜不仅退了?热,还有?一个好消息,他们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丘陵了?,这个山涧快要?走出去了?。
席姜的热是退了, 但?精神并不好,她瘦了,席觉心疼了。
他无比温柔像哄孩子一样对席姜道?:“上来, 我接着背你?。”
席姜知道席觉已背了她好几天了, 如今她好不容易退热清醒,不想再成为?累赘。可席觉不由分说?,又把她背到了背上。
不得不说这样还挺舒服的,席姜脸贴在席觉的臂膀上, 隔着衣服料帛透出温热,她往上靠了靠, 慢慢地又听到了席觉心跳的声音, 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令她感?到安心了, 比看到前方的希望还要安心, 她知道他们一定可以走出去。
感?受着席觉后背散发的温热, 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席姜又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席觉背席姜这几日,觉得她越来越轻。他怪自?己心太急, 虽她病时更依赖他,二人之间最后一层隔阂也?被打破,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但?心疼也?是真?的。
也?没有?走出多久,席觉就看到了席铭。
席铭眼圈立时红了, 二哥与小妹生死不明?,派出去的人只找到了他们的马, 这几日可把席铭吓死了。
他狂奔过来,一眼看到席姜闭着眼趴在席觉的背上, 刚松下来的心又提了上去。他一边想把席姜接过来,一边问:囡囡怎么了?”
可发现席姜抱不下来,她一开始搂着席觉的脖子,后来搂不住了,慌乱中抓住了他的衣角。
“别,别扯她,还是我来背吧。”席觉又补充道?:“只是发了场热,已经没事了,就是人还太虚。”
席铭好不容易找到了人,怎么可能让一身疲累的席觉再背人,他没听他二哥的,没有?撒手,而这时席姜醒了过来。
“四哥?回家了吗?”她眨着眼问席铭。
席铭冲他一点头:“对,没事了啊,回家了。”
席姜冲他笑笑,转头看到席觉,见他完好无?事,身心皆松,这一次是彻底晕过去了。
席觉手疾眼快,一把把席姜抱在怀里,从这里到马车上,全?程不假人手。
本来这个时候大营早该撤了,但?失去了二人的行踪,为?了更好的协助找人,有?几个营地还未撤,只大部分兵力进到了藕甸城内。
马车一路回到藕甸,下车时,席姜的手在晕睡中还在紧紧地抓着席觉的衣角不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去了哪?囡囡这是怎么了?”席兆骏赶回来,急问着。
席觉简单回了两句,然后抱着席姜到屋中,席亚与席奥互相看了看,席亚拉过席铭,落在后面小声询问,知道?席姜没什么大事才放下心来。
席姜足足睡了一日,在这期间,席觉一直陪在她身边。
这让人想起上一次,席姜受箭伤时,他也?是这样陪着的,但?这一次又有?些不一样。
这次席姜没有?受伤,不需要医生,也?不需要陪护,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况,席觉虽是哥哥,但?成年兄妹之间还是要讲究些避讳的。
荒郊野外相依为?命属特殊情况,可以没那么多讲究,但?现在不是那时候,那种情况了,按理席觉这样留在席姜房中是不合礼法规矩的。甚至他比上次在甲上医馆的二楼还要过分,这次连个屏风都?没有?了。
那日席觉抱着席姜回来,席亚与席奥就有?些想法了,只是考虑到他们遇险于山涧,肯定是互相扶持互为?依靠才走出来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情有?可原。
但?如今这一天过去了,席亚想着还是要提醒席觉一下,机敏如二弟,说?一下他应该马上就会反应过来,该避则避了。
不想,还没等他去说?,席姜就醒了。
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席觉,席姜抓住席觉的手:“二哥!”
席觉笑着把手掌覆在她手上:“我在,我们做到了。”
席姜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回想起他们遇到席铭的事。
见她环视四周,席觉道?:“这是藕甸城中,孟桐的住所。”
席姜点头,听到动静,看到大哥与三哥走了进来。
“你?可算是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席亚问她。
席姜:“没有?,我没事。”
席奥立时道?:“你?是没事了,你?二哥可一直都?没合眼呢,你?若再不醒来,他该熬坏了。二哥去歇着吧,小妹这里已安排了奴婢,这里也?很安全?,不会再有?浓雾与猛兽,你?尽可放心。”
席觉看他一眼,他是该离开了,席姜已醒,她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他,他很满意,可也?知道?这是劫后余生的后遗症,又不了多长时间,待她觉得自?己彻底安全?下来,她就不会这样满心满眼都?是他了。
所以,他一直舍不得走,想再多享受一些这样的时刻。
不过,不管席奥这话有?没有?别的意思,他也?确实再熬不住了,他需要休息,后面还有?很多无?关私情的事等着他呢。
席姜听到席觉一直守着她未曾离开,她不再抓着席觉,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去休息,我真?的没事了。”
席觉十分顺从:“好。”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席奥跟上道?:“二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这里不是席府,只是暂借孟桐的地方住,席觉确实是需要席奥带路。
留下来的席亚,详细地过问了当日伏杀宋戎的情形。
席姜讲完后,马上问道?:“宋戎呢?跑去了哪里?”
席亚:“良堤。他够狠,壮士断腕,连甲下都?不要了,把甲下的三千人带回了良堤。可惜让他缩了回去,我们不可能再集结兵力回头去打他。”
席姜点头:“至少暂时不行。”
想到什么她又问:“颜繁呢?四哥到底有?没有?截住他?”
“不仅截住了,他还生擒了颜繁。”
“擒了?”
“不止,还有?胡行鲁与宋阿抬。”
席姜震惊,这与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上一世胡行鲁早在宋戎登基之初就看出帝王的不容之心,他早早告老还乡,归于田野了。
颜繁则是在同样一场藕甸大战中,落得惨死的下场。至于阿抬,席姜对他的最后印象,是他被断右臂,捂着伤口走出大殿的背影。
“人呢?都?关在一起了吗?”席姜赶紧问。
席亚:“嗯,都?好吃好喝供着呢。我与父亲皆想着,这三个人杀了太可惜,若劝降成功,能为?席家所用不失为?最好。”
席姜马上否决道?:“不可能的,宋阿抬与颜繁皆是家奴,其中宋阿抬还是家姓奴,他们不可能背叛宋戎,加上宋戎没死就更不可能了,留他们不杀早晚是隐患。这里面唯胡行鲁可留。”
席亚在听到家奴不可能背叛主上时,脸上变色一息,他想了想道?:“家奴就一定不会背主吗?利益达到预期,也?是有?可能的吧。”
别的家奴席姜不知道?,但?她是重生的啊,她知道?颜繁有?多视死如归,更知道?阿抬绝不会背叛宋戎,留他在此,只会成为?宋戎插在席家的一把刀。
席姜斩钉截铁:“不能冒这个险,大哥别忘了,宋戎还没有?死。”
席亚沉吟:“你?的意思是……都?杀了?可这,这,”
席姜知道?大哥惜才,虽他们与宋戎是死敌,但?战场上颜繁与宋阿抬是何种猛将,他们心里都?清楚。不过都?是各为?其主,单个拎出来,都?是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
席姜对席亚道?:“已经关了几日了,也?不用急于一时,父亲与大哥该忙的是军中大事,一下子收入这么多降兵,想来几天时间是忙不完的。至于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我来做。”
席亚本能地想反对,这是脏活啊,怎么能让自?己冰清玉洁的亲妹妹去做,若必须杀了,也?该他做大哥的来。
席姜怎会不明?白兄长,她正色道?:“不仅这两个宋家军的将领要我来除,你?困起来的那些宋家军也?得我来。”
席亚大震:“你?,你?的意思是……”
席姜点头:“所以,大哥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必须是我。”
席亚明?白,因?为?宋戎没死,宋家军留不得,就算他们愿降,焉不知放出去就是鸟归山林。还因?为?,一下子杀掉这么多愿降的将士,恐污了席家军的名声,但?他席家的女子可为?,脏水往她身上一泼,父亲与他,还有?他们代表的席家,还都?是干干净净。
“理由我都?想好了,就说?我与宋戎因?爱生恨,容不下他,容不下他的宋家军,一定要他们死,要他失去所有?。”席姜轻松地道?,“反正,外面早就有?传言,席家宠独女宠到没有?原则,也?不差这一件。”
席亚知道?,从大局出发,席姜是对的,这是最好的方略。
他看着脸都?瘦了一圈,眼下挂着暗色的他的小妹,忽生惭愧,好像一直都?是这个妹妹在带领着大家前行,虽她每次都?刻意地躲在后面,但?席家能走到今日,她功劳最大。
他作为?兄长,又能说?什么呢,他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牢里的三人还好办,圈在城西的那一万宋家军是当前要解决的最大问题。
没多久这事就被席觉知道?了,在山涧时他连着好几天,每天最多睡半个时辰,回到城中,得益于他小时候野外生存的经历,他补了半天的觉就恢复了全?部体力。
当他从席奥嘴里听到席姜与席亚所说?的那番话时,他沉默了好长时间。惊艳,震动……他眼中闪过各种情绪,最终都?被他压了下去,归于眸中暗色。
席奥问:“二哥觉得,此事要如何办?”
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于席家的家族利益来说?,都?没有?她的办法好,这就是席觉的看法。
他嘴上道?:“一切听父亲与兄长的。”
席奥还以为?以二哥现在对小妹的怜爱,他该不会同意的,但?他这样说?就等于是同意了。
与此同时,身在四造的武修涵,发现了宋戎的异常,他放弃甲下退守良堤,大门紧闭似进入到守城对抗的状态中。
席姜自?然是没告诉他,她要对宋戎动手,所以武修涵只能猜测,他越猜心越惊,马上带上武安惠离开了四造。
情况不明?,今日宋戎是闭门不出,明?日要万一攻打四造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紧跟在席家与陈家的身边才好。
于是,武修涵兄妹连夜出城,朝着藕甸奔走。
藕甸城西,这里有?个马场,刚刚能盛下宋戎的一万士,席姜身后布满弓箭手,每一个人都?背着满满一匣子箭矢,待每一个人的箭匣射空,这一万人也?就算清除掉了。
上一世,阴差说?她造了杀孽,她不认,她不过是在回击在报仇。但?这一次她认了,这杀孽不仅由她来行,也?是她亲手造的,怪她没有?杀死宋戎。若宋戎死了,这一万士还有?被留下的可能。
终究,有?些地方还是与上一世一样,她满身杀孽,再洗不掉了。
宋家军有?所警觉,但?身无?兵器,又被困在了这里,跑起来反倒容易踩踏死得更快。
席姜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只要她挥下,这里就会成为?大型屠宰场。忽然,她这只手被人握住了。
她惊诧回头,是席觉。
席觉握住席姜的手腕, 把?它拉了下来。
“你,”席姜只?发出?一个音节,下一秒就被席觉挡住了眼睛, 从指缝里她看到席觉如她举起手又挥下, 替她下了令。然后耳边全是箭矢破风的声音,再?然后就?是马场内咒骂叫嚷的嘈杂。
席姜拨开席觉的手,静静地看着?这场屠杀,席觉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她看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那背影站得笔直, 削瘦紧崩, 侧颜观到她的睫毛, 纤长凝固一动不动。席觉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但他注意到, 她现在不再与他说话必称二哥了,他终于成了她嘴里的“你”。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到所有声音都消失,周遭安静了下来。她道:“走吧。”
席姜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 她牵着?马走着?,席觉也这样跟着?她。
走了一会儿,席觉忽然问道:“要现在去吗?”
席姜顿足,然后摇了摇头,她扭头看席觉, 虚虚一笑:“我要缓一缓。”
她知道她该现在立时就?去到牢中,收服胡行鲁, 若不行,就?与颜繁阿抬一起杀了。
但, 太恶心了,这一切都太恶心了,她甚至想像得到,若最终是席家?夺了天下,这一笔杀孽不会被人诟病,只?会被捧为枭雄之举,大加感概与激赞。
席姜不想对自己?太狠,她要缓一缓,才能咬着?牙走下去。
心疼的滋味瞬间袭向了席觉,他道:“都听你的,但什?么时候去一定要告诉我,我陪着?你。”
席姜迟疑了一下才道:“好。”
席觉:“你保证。”
席姜:“我保证。”
席姜这一缓,十天就?过去了,藕甸城及周围清扫的事,席亚他们已全部忙完,差不多这两三日有一部分人要先回四造了。
因为宋戎带着?他的余兵盘锯在良堤,被他丢下的甲下,被流寇占了,席家?要组织人力夺过来,这个问题不大。
再?者?要对潜北增兵,以防宋戎反扑疯咬。
但新收的藕甸降兵,以及席家?的大部队要全部留在藕甸,以此为中心,四造降为副中心,与南边正式形成对峙局面。
战局已过半,局面开始明朗,席家?与宋家?一升一没?,再?不可能韬光养晦低调做人。
于是自然而然地,席家?军步入正规军一列,席兆骏像宋戎一样称了督主,席家?四位儿郎皆各领一营,封侍令长。
席姜知道不能再?拖了,她遵守承诺亲自去请了席觉,二人同去府衙大牢。
这里是前朝的府衙,虽朝廷没?了,但设施尚算完备,能困住像颜繁与宋阿抬这样的勇武之人。
牢中虽阴暗潮湿,但席亚把?人放到了南房,半地下的屋子阳光从上?方窗子洒下。
睡觉的地方铺有厚厚的干垛草,房中还有桌子,桌子还算干净,上?面有水壶。
这俘虏的待遇可算是不错了,席姜提前把?三人分别放到一排三间牢房中,这样她就?不用一个一个地谈了。
同一时间,藕甸城门下,武修涵喊话,士下去报,席铭来给他开了城门,他才得已进来。
席铭多少有些心虚,但伏击宋戎是大事,他也同意席姜所说不能告诉任何外?人。
武修涵问席姜在哪,席铭说在大牢,武修涵动了想去看一看席姜如何降服敌军大将的心思,席铭想想,这应该不是什?么机密,答应了。
武安惠听见马上?就?能见到席姜,她也吵着?要去,武修涵本不想带她去,但想到席姜答应他的事一直没?做,安惠还吵着?要嫁席觉,这次见了人,一定要席姜把?这事给他办了,于是他没?有赶走武安惠。
席姜坐在一排牢房前的正中央,正对面关着?的是胡行鲁,胡行鲁两边关着?的是颜繁与宋阿抬。
她不与胡行鲁说话,与不给胡行鲁上?酒菜,待满满一桌盛宴摆满桌子,她对颜繁与阿抬道:“二位好好饱食饱饮一顿,若还有想吃的只?管说。”
这话不言而喻,这是一顿断头饭,席姜是来送他们上?路的。
颜繁呵了一声,开始大口吃肉大口饮酒。阿抬抬眼看向席姜,他以前从不敢这样看她,他每次总是暗中偷偷地看。
如今他要死了,他再?无顾虑。她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天天往良堤跑的她,娇俏明媚活泼开朗,不像现在这样冷静自持,果敢狠厉。
是督主曾经对她的态度伤到了她,才令她变成这样的吗?还是说,这世道毁人,人人都在为了权力而变得疯狂。
阿抬心中有答案,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啊,他与督主都看走了眼。
他问:“五姑娘不用费心,我只?想做个明白鬼,我主如何了?”
阿抬刚一落马,席家?追兵就?赶了上?来擒住了他,虽知后面有变,但具体?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
他问过席亚,席亚面色不善,三缄其口。好像他并没?有打了胜仗且伏击成功,一副忧心急躁的样子。这让阿抬看到了希望,莫不是事有转机。
但无论他如何问,就?是没?有人给他答案。
此刻,他听席姜道:“宋戎没?死,逃回了良堤。”
“哈!”颜繁仰头大笑一声,把?整壶酒都喝了。
阿抬:“所以才有了这最后一顿。”
席姜摇头,阿抬明白了:“是啊,就?算督主已死 ,我与颜繁这样的家?奴也是不能留的。”
说完,阿抬不再?言语,给自己?倒了酒,满饮一杯:“好酒。”
席姜让人把?崭新的短刀给他们送进去,武人自戕,该当?选器。
阿抬拿起短刀,薄刃如削,却硬度极强,与他从小到大摸过的所有兵器都不一样,在被伏击时他们就?发现了,对方的武器很强,能把?他们的打断。
阿抬眼中闪着?光芒,有些爱不释手地抚着?这把?短刃,死在这样的利刃下,不知能否减轻一些不能再?与主人并肩作战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