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在旁边看了一会,到确定霍善已经完全沉浸在种出辣椒辣哭刘彻的伟大计划之中,他才去庖屋给霍善做米粉去。
经过去年几次尝试以后,李长生发现米粉不光要用籼米磨成的米浆,还要用到番薯粉,否则很难成型。
去年在江夏这边种的番薯已经挑出健壮的来留种,剩下的则大多都用来制成适合保存的番薯粉,原料倒是充足得很。
霍善挖土挖得很起劲,等他玩累了,米粉也做好了。
他当即积极地充当店小二挨个问人:“你要圆粉还是扁粉?”
等大伙都点好米粉了,霍善还去捧出他新得来的喇虎酱,挨个问人家要不要尝尝。一勺喇虎酱下去,米粉味道肯定不一般!
这家伙还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表示自己尝第一口的时候并没有被辣哭。
众人:“……”
好的,知道了,这小子肯定被这什么喇虎酱辣哭过。
虽然不少人都婉拒了,但还是有人非常具有尝试精神,比如司马迁就很勇于尝鲜,二话不说表示自己要尝尝。
人生在世,怎么可以连点新鲜事物都不敢碰?他环游大汉的时候遇到什么都要尝上两口的。
霍善对于司马迁积极参与试吃环节的态度十分赞许,马上跑过去给他挖了一大勺。
红通通的喇虎酱在粉汤里化开,把整碗粉汤都染出了相当漂亮的红艳色泽。
而且还很香。
霸道的辣香随着热气蒸腾而起,一下子抓住了司马迁的鼻子。
香,太香了。
霍善一脸期待地看着司马迁,想看看这喇虎酱是光辣哭他一个,还是任何人都能辣哭。
这可太重要了,决定了他要不要拿给他皇帝姨公尝!
司马迁总觉得霍善那小眼神儿怪怪的,可还是没递过香味的诱惑夹起来尝了一口。
于是霍善成功获取了太史公当众流泪的新图鉴,并且宣布等他皇帝姨公过来做客时一定诚邀对方品尝这个宝贝新酱!
其他人:“……”
求求了,不要当众说出你想用什么大逆不道的办法暗算皇帝。
第181章
当事人刘彻完全不知道众人内心深处此时此刻的激烈挣扎, 他第二天一早就跟霍去病顺利会师,乘着车舆去军屯看了一圈。
不过只看了军屯中的一处。
由于霍去病掌控的兵马数量过多,所以江南江北都开垦了军屯,种植范围从水田旱田到丘陵山地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部分人手被安排到南郡养马去了。
可见霍去病也没有只顾着他家娃所在的江夏郡, 还是相当有大局观的。
就是长沙国那边心情可能不太美妙,因为霍去病手底下这些人没事就沿着云梦泽去洞庭湖边溜达一圈(其实是给霍善捞点洞庭湖虾蟹)。
现任长沙王名叫刘庸, 听名字就知道了, 他跟他那位很会来事、跟景帝讨要了好几个郡当封地的父亲刘发不一样, 他是个做事相当低调的人,恨不得刘彻根本想不起自己。
这也是现在许多藩王的想法。
因为刘彻一旦想起他们, 无非是给他们两个选择:你是想要这个造反杀全家套餐呢, 还是想要这个推恩令削藩套餐?
有的人死了, 但他还活着。
比如主父偃。
他的灵魂贯彻整个汉武朝!
反正他们这些当侄子的, 对刘彻这位皇伯父/皇叔父,那可都是一想起来就心里直发怵。
霍去病这个御前新贵整天闲着没事就带着军队来长沙国边缘探头探脑, 偶尔还直接跑洞庭湖上遛弯,刘庸心里能不慌吗?
刘庸心里都慌死了。
很想问问刘彻是不是要对他们长沙国动刀了, 又不敢问, 怕刘彻当真借题发挥一刀砍下来。
唯一值得幸庆的是他有十几个兄弟,全都已经享受了推恩令的恩泽,或多或少都推恩成侯,他们长沙国也拆分得差不多了, 否则真要是坐拥南方四五个郡当封地, 刘庸才是真的睡不着觉。
只恨自己不能随便离开封地, 要不然刘庸真想直接跑过去跟刘彻表忠心:咱长沙国简直再安分不过了,要不陛下您还是让冠军侯去看看别人吧!
霍去病一点都没有自己给人造成极大压迫感的自觉, 还一本正经地跟刘彻介绍说手底下这些人有些擅长渔业,有些擅长农业,有的擅长畜牧业,有的擅长制造业,所以云梦泽军区稍微给他们分了分类,训练之余经常能做到荤素搭配,一个两个都养出了一副好体魄不说,连他们养的牛马猪狗都膘肥体壮。
尤其是去年霍善跑过来他们这边一处养鱼宝地撒了几次鱼食之后,那更是鱼多得吃不完。
当然,霍去病没有给刘彻讲起涉及霍善那【禽畜多息】技能的事,而是若无其事地归结为军屯大获成功,各方面都正蒸蒸日上。
刘彻在军屯里看了一圈,享受了众将士的恭迎,才领着卫青和霍去病直奔西陵城而去。
霍善到中午才得到消息,他惊闻刘彻已经快到他们家门口了,本来还有些郁闷,后来想想自己也好几个月没见到他姨公和舅公了,所以还是乐颠颠地组织人手前去迎接圣驾。
走得也不远,只需要在城门等候就好。
霍善难得地穿上一身正经行头,他还戴不了冠,所以脑袋上戴着特制的小帽。
身上穿的则是缩小的官袍,弄得他走起路来都不一蹦一跳了,俨然像个小大人。
这袍服之上的配饰,也是全比照着大人来的,比如他的小荷包换成了稍大一些的鞶囊,里头塞着他这个江夏太守的官印和手帕之类的小东西。
除此之外,他腰间还佩戴着一把小剑和小书刀,别人有的李长生都给他弄了一套,甚至还给他家小帽上别了支笔,叫他看起来更斯文一些。
没办法,自从知道霍善在袁枚那里一锤子把墙给砸了,李长生就有点忧心他以后会不会往蛮横的方向长。
不是说有这么一股子蛮力不好,可自古以来那些光有蛮力的人哪个能有好下场的?
秦武王嬴荡天生神力,最后却因跟人比试谁力能扛鼎而死;项羽也是一度神勇无双,被传为“力拔山兮气盖世”,后来怎么样了?还不是无颜面见江东父老,自绝于乌江河畔。
李长生怕霍善长着一身蛮劲去跟人逞凶斗勇,所以悄然把他箱笼里的衣物换了个位置,想叫他多穿些需要注意仪态的衣裳。
再给他房间里多放些书,争取能让他接受一下熏陶。
可惜霍善平时是察觉不了李长生有多用心良苦的,给他穿官袍他都能玩得老欢。他尤其喜欢穿正经小官袍需要配在腰上的小剑和小书刀,一路上轮流拔/出来玩了好几次。
别看只是木头削的,瞧着还怪逼真的,剑身和刀身甚至上了色、涂了漆,跟金属刀剑那样寒光闪闪。
要不是霍善已经不需要用竹简和木简来写字了,他恐怕还要当场找根竹简来削一削,看看它到底能不能把错字给削掉。
相信以他的力气,只要这小书刀不崩断,应当是可以用的!
强行用!
李长生:“……”
算了,孩子还小,别要求那么多,只要他好好地长大就好。其他的只能慢慢教,不能操之过急。
霍善兴高采烈地领着迎驾大队伍来到城门口等候,没过多久就瞧见了刘彻一行人的队伍。
护卫在皇舆两侧的一个是他爹霍去病,一个是他舅公卫青,很有点左青龙右白虎的气势。
一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霍善马上蹦了起来,很不稳重地想让卫青他们看到自己。
卫青当然看到了,只是他还跟在刘彻的车架旁,哪里能抢在前头去跟霍善这个晚辈说话?只能先朝霍善笑了笑,以示自己看到他了。
霍善得到了他舅公的回应,马上就不蹦跶了,乖乖地带着人上前迎驾。
刘彻也看到今天穿得格外正经的小娃娃,他和骑马跟在一旁的卫青笑道:“这小子倒是有点太守的样子了。”
卫青一脸无奈。
要不是刘彻把朝中上下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这种任命不得有一堆人跑出来死谏?
刘彻让人把停下,自己走下了地免了霍善一行人的礼。瞧见霍善眼睛时而看看霍去病,时而看看卫青,像是在心里琢磨先跑过去找谁好,刘彻一把将人捞了起来。
霍善:?
刘彻虽然四十出头了,这两年身体却愈发健朗,感觉比三十岁时还要好一些,抱起个沉甸甸的五岁小孩都不是问题。他见霍善一脸懵逼,不由哈哈大笑:“怎么?这么久没见,连声姨公都不会喊了?”
霍善哼唧一声,乖乖喊了人,又问刘彻他太子叔怎么没来。
刘彻说道:“太子都这么大了,当然得留守长安。要不然皇帝和太子一起出行,朝中那些事务该怎么办?”
霍善:???
他记得他皇帝姨公快三十岁才生了他太子叔,所以他太子叔目前顶多也就十二三岁,怎么就“都这么大了”?
刘彻似是看出了霍善的想法,表示自己十几岁就登基了,太子如今的岁数也是十字打头,怎么可以连处理政务都不会?
何况那些政务也没什么要紧的,大的决策还是要来找他请示,权当让太子历练历练。
霍善算了算从别处得知的刘彻寿数,赫然发现哪怕没有医馆的帮助,刘彻也活到快七十岁。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皇帝姨公能当好几十年的皇帝,可见人活着就是要让自己痛快,该吃吃该喝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才有益于延年益寿!
这代表着,他太子叔要当至少三十年的太子,被他皇帝姨公历练个三十年!
是时候帮他太子叔发展一点兴趣爱好了,免得他在太子之位上待太久了心里郁闷。
这对身体不好!
不过现在还早,霍善也没有着急,而是问刘彻要不要看自己新得的小书刀,看起来简直跟真的似的!
刘彻看了眼他腰间配着缩小版的佩剑和书刀,顿时乐了。他说道:“这是你师父给你做的?”
霍善点点头,还从自家小帽上摸下那支今天刚插上去的笔给刘彻,嘀咕道:“师父昨天给我弄的,说当文官要簪笔和配书刀。”
刘彻乐道:“太守可是文武兼管的,你要把自己当武官也没事。”
他让霍善把他几可乱真的书刀和佩剑拔给他看看。
霍善还知道在御前是不能自己把凶器拔/出来的,所以得了刘彻的应允才把书刀和佩剑轮流抽出给刘彻看。
瞧这寒光闪闪的刀刃和剑刃,谁看得出它是木头做的呢!
刘彻第一眼也没认出来这是木刀木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感慨道:“做工真精湛。”
霍善闻言登时得意起来,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
刘彻也没有在城门口多逗留,他抱着霍善回到御驾之上。
卫青命人启程前往太守府。
霍善还是第一次和刘彻同车,好奇地在这辆宽敞的皇家车马上看来看去,一点都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他也不怕被人嘲笑土包子,看见不认得的东西就问刘彻那是什么。
刘彻对于自己偏爱的人一向挺有耐心,霍善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见霍去病时不时就往车里看一眼,他还问霍善:“你阿父好像也很想上来坐,你看要不要邀他一起到车里来。”
霍善用“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看向刘彻,说道:“他是怕我在车里坐得不习惯,才不是想进来坐!”
刘彻朗笑道:“我看你坐得挺习惯的。”
霍善道:“我到哪里都很习惯。”
车里一大一小聊得挺欢,外头的人却各有想法,比如那些随行的博士和史官心里都忍不住感慨:这朝阳侯可真受宠,自古以来这种与皇帝同车的待遇都只有名臣良将才有,他一个小孩倒是提前享受到了!
第182章
霍善体会了一把与皇帝同乘的感觉, 只觉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车子宽大一点,拉车的马儿多一点,坐在上头没有更舒服。
还得是西陵城的路修得好, 要不然颠簸起来不知得多难受。
听张仲景提到过, 义姁她哥在记载中就是因为没把京畿的路修整好,导致刘彻听巫医的话乘车去甘泉宫养病的时候颠簸得屁股痛, 刘彻当场震怒地表示:“好你个义纵, 是不是觉得我活不到去甘泉宫了!”
二话不说让人把义纵给剁了。
可见如果路没修好, 就算是皇帝乘车也挺费屁股!
当然,这两年刘彻身体康健得很, 没有大病一场的迹象, 自然没有巫医和方士发挥自己口才的良机。
连甘泉宫那负责帮刘彻接露水喝的仙人掌都还没机会立起来, 义纵目前暂时还是安全的。
霍善下车的时候一脸嫌弃, 表示自己还是更喜欢骑马或者坐船,不是很喜欢闷在车里。
刘彻平时也爱白龙鱼服到处溜达, 对于正儿八经地乘车出行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他笑呵呵地说道:“别人想坐还坐不了。”
这是大实话。
依照秦汉乘车礼仪,尊者居左, 御者居中, 右边还有个位置空着呢,所以刘彻一度让卫青这位大将军骖乘——简而言之就是让卫青陪他坐车聊天。
要不然路上多无聊。
当然,对外的说法那也是相当冠冕堂皇的,天子出行也不能放下政务, 路上当然要和大将军讨论朝廷大事!
一度让众人敢怒不敢言。
司马相如写《上林赋》, 整篇文章都在借子虚、乌有两个虚构人物之口吹嘘上林苑规模之宏大, 天子游猎排场之惊人,实际上就是在暗搓搓讽喻刘彻不要这么奢靡。
其中一句“孙叔奉辔, 卫公骖乘”,不知被多少后世文人分析过。
这些读书人纷纷表示懂的都懂,这里讲的就是“大驾出,太仆御,大将军骖乘”。
可见在司马相如这个御用文人的记忆里,刘彻乘车出门时驾车的是太仆公孙贺,陪乘的是大将军卫青!
甚至还有人认为司马相如后面紧接着的那句“扈从横行,出乎四校之中”,其实是在搞一种隐晦的讽刺:本来天子出行应该有五校,为什么司马相如这里却说四校呢,因为其中一校在车上!
反正,这个刘彻不行,这个卫青也不行,完全视礼仪于无物!
不管是司马相如自己真的在讽刺也好,还是后世有人咬文嚼字专门挑问题也罢,都很直观地体现了……众人对这个待遇都是很羡慕妒忌恨的。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一天到晚对这件事指指点点了。
刘彻:不管你们说啥,我都只爱带我看着顺眼的人玩。
霍善倒是知道自己很多待遇都很让人眼红,所以他没再多说什么,只兴致勃勃地对刘彻道:“我给您准备了很好吃的东西!”
刘彻挑眉。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他记得这小子护食得很,抢了他几次吃的他就一直在记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彻不动声色地说道:“真的吗?那我得试试看才行。”他又问霍善,“只有我的份,没有你舅公他们的份?”
霍善一下子苦恼起来。
离得最近的卫青一见霍善那小表情就知道他是想单坑刘彻一个了。
卫青:“……”
卫青把霍善抱起来说道:“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也想尝尝。”
霍善眼神开始游移。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霍善才毅然说道:“有的,有的,都有的。”等会他给他爹和舅公小小的一勺,再给姨公大大的一勺,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刘彻听后似笑非笑地睨向卫青。
卫青眼里无奈之色更浓。
这小子再聪明也只有五岁大,哪里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别人一眼看过去就瞧得明明白白。
一行人入内以后,闲杂人等就都被刘彻自带的班底给替换出去了,整个太守府转眼间就被安排得密不透风。
霍善对此倒是无所谓,他在旁人过来拜见刘彻时积极地跑去庖屋看看米粉做好了没。
霍去病找到庖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霍善正在他何必师叔的指导下用机械压出圆润洁白的米粉。
霍去病:?
何必见到霍去病的次数不少,见到霍去病的到来也只是打了个招呼。
霍善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马上高兴地喊霍去病一起来玩。
看到这个压面机没有,面团团放进去,面条条掉下来!
有了这个东西,他们可以在庙会上卖很多很多米粉!
霍去病只觉墨家的奇思妙想可真不少,连做个米粉都有这么多花样。
在霍善的热情邀请之下,霍去病也帮忙给压了两锅米粉。
等霍善看尽兴了,他才抱着霍善走出庖屋,问他给刘彻准备了什么吃食。
霍善一本正经地说道:“米粉!”
霍去病问:“还有呢?”
卫青刚才提醒他过来找霍善摸个底,省得他真把什么不该端上桌的东西端到刘彻面前去。
霍善听霍去病这么追问,就知道自己的打算可能已经被大人看透了。他一脸郁闷地回答:“还有喇虎酱!”
他和霍去病解释起来,喇虎酱放进米粉里真的可好吃了。就是第一次吃的时候可能不太习惯,多吃几口就会觉得特别香!
哭着嗦完一碗粉的司马迁可以作证!
说起来这次随行的史官之中还有司马迁他爹司马谈。
霍善道:“好吃是好吃,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吃的。像司马太史就不能吃,他有痔疾!”
他皇帝姨公没有痔疾,偶尔吃点完全没问题。
霍去病:“……”
看来你这新鲜吃食,还得肠道健康才能吃。
霍去病让霍善先拿出来给他尝尝看。
霍善没想到霍去病还有这种要求,他思量片刻,找他师弟在灶上烤了几个香香的饼子,再往饼子上涂上一层喇虎酱,供霍去病先尝个鲜。
霍去病看了眼那涂满了红色酱料的烤饼,瞧着还挺勾人食欲的。
他试着咬了一口。
霍善在旁边眼也不眨地看着霍去病,想看看他觉得辣不辣。
霍去病为人还是挺谨慎的,不像司马迁那样一口把带着汤汁的辣米粉直接嗦进嘴里。
即使是这样,那涂了辣酱的面饼入口时,霍去病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比花椒姜葱等等更为辛辣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甚至还有往鼻头蔓延的感觉。
对于从未尝过辣椒的人来说,这种冲击力是很强的,毕竟辣椒的辣并不是味觉上的,而是一种物理攻击,就像在灼烧你的喉舌似的。
霍去病:“……”
面对自家娃那熠熠发亮的目光,霍去病愣是强行凭借自己强大的控制力把那股子冲上鼻腔的辣意压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说道:“还可以。”
扛过了最开始的灼烧感以后,竟有点回味那股子辣劲。
真是一种颇为稀奇的调料。
霍去病就问霍善是从哪里得来的。
霍善和霍去病说起自己被袁枚骗着沾了一大口的事。
自己被骗过,当然要去骗别人!
霍去病:?
好你个袁枚,原来是你在教坏小孩。
想到那是个外族为皇的时代,霍去病摸着霍善的小脑壳说道:“等你开始蓄发以后就别去他们那边玩了。”
霍善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的,这话李长生叮嘱过,霍去病也叮嘱过,到时候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来个留发不留头多不好!
霍善给自己也来了个涂满喇虎酱的饼子,开开心心地招呼霍去病:“饼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们赶紧把它吃掉!”
霍去病看了眼涂了一层红酱的面饼,想了想还是又往上头咬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嘴巴已经适应了那股子灼烧感,这一口吃下去已经没了刚才那种呛到鼻腔上的感觉。
确实很好吃。
一大一小吃得正香,就听到刘彻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你们父子俩背着我们吃什么?”
霍善转头看去,只见刘彻和卫青不知什么时候会见完要见的那些官吏找了过来。
霍善两眼一亮,大方地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招呼刘彻和卫青坐过来。
这坐席是易知临时帮他铺开的,坐四个人虽然有点拥挤,但也不至于挤不下。
刘彻摆摆手让霍去病不用起来,自己还真坐到霍善边上去。
他看了眼食案上摆着的几个面饼,乐道:“几个饼子也值得你们躲在这儿偷吃?”
霍善哼道:“才不是偷吃,我们光明正大地吃!”许是因为刘彻丝毫不懂欣赏的发言,霍善当场把喇虎酱捧到刘彻面前给他看,还给刘彻篡改别人的诗,“寻常一样面饼子,才有辣酱便不同!”
刘彻瞧见那罐子红艳艳的辣酱,颇为稀奇地说道:“你这酱料我却是没见过,哪里来的?”
霍善实话实说:“我的一个姓袁的朋友送给我的,说是他们那儿的特产。”
刘彻道:“你的朋友倒是挺多。”
霍善一脸骄傲:“那是当然的,别的地方不说,西陵城里所有人我都认得!”他积极发问,“您要尝尝涂了喇虎酱的饼子吗?您要吃的话我给您涂!”
刘彻道:“行,你涂吧。”
霍善顿时就来劲了,挖出一大勺喇虎酱抹到面饼上悉心给刘彻涂匀。
霍去病:“……”
完了,该怎么阻止自家崽御前作妖。
卫青瞧见父子俩一个兴致勃勃,一个欲言又止,立刻知道霍善这么干有问题了。
霍善哼哧哼哧地把喇虎酱涂满整张面饼,正满怀期待地要把它递给刘彻,卫青就从旁边伸出手来:“还是我先尝尝看吧。”
霍善睁大了眼睛。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悉心为刘彻准备的超辣面饼落入了卫青手里。
霍善急了, 想抢回卫青手里的面饼,卫青却没让他得逞,径直往面饼上咬了一口。
一股辣意直冲鼻腔。
卫青平日里连饮食都是比较清淡的,哪里尝过这样刺激的味道, 一时间眼眶都给辣红了。他转过头去, 不想在两个小辈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霍善本来是兴致勃勃想看刘彻吃超辣面饼,没想到居然会坑到自家舅公, 登时又是愧疚又是难过。他忙跑过去抢走卫青手里剩下的面饼, 说道:“这个不好吃, 舅公你不要吃了。”
卫青见霍善一脸紧张地把那面饼藏到背后,显见是已经认识到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 便说道:“我没事, 就是呛到了。”
霍善回想着袁枚是怎么哄自己的, 忙又跑去端来杯牛乳饮子供卫青解辣。
卫青接过那奶香味十足的牛乳饮子, 只觉这孩子本性还是好的,只是被惯得胆子太大了, 什么事都敢干。
想到这里,卫青不由看了眼旁边的霍去病, 没错, 就是这小子给惯的。
接收到卫青谴责眼神的霍去病:“?”
知道了,我不是你最疼爱的外甥了。以前我还小的时候,你做什么事都愿意带着我,现在我有娃了, 你的爱也转移到娃身上了!
霍善没看明白他舅公和他爹之间的眉眼官司, 在旁催促他舅公快点喝牛乳饮子, 喝完就不辣了。他一开始被人骗着吃这东西的时候,就是喝牛乳饮子给压下去的!
卫青:“……”
怪不得这孩子会想到拿这东西去骗别人吃, 原来是自己被人骗过。
小孩子的学习能力是最强的,看大人平时做什么他就会学着做什么。
卫青觉得自己该找个时间跟霍去病聊聊小孩子的教育问题。
尤其是在小孩子交友方面一定要好好把关,小孩子分不清善恶,你大人难道还分不清吗?你得帮他们筛选好平日里能接触到的友人。
刘彻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霍善哄他舅公,等卫青看起来没事了,他才问霍善:“这就是你想让我尝的新鲜吃食?”
见霍善没有再动手给自己涂辣酱的打算,刘彻反而来了兴致,自己拿了片面饼往上头抹了层薄薄的辣酱,边抹还边说,“我倒要看看这能把我们大将军辣哭的酱料到底是什么味道。”
霍善见刘彻很鸡贼地只浅抹了一点,特别想上手给他糊上满满一勺。可想到卫青刚才强行吃了一口,霍善就郁闷地压下了这个想法。
他现在看出来了,想祸害刘彻是越不过他舅公去的,毕竟他舅公是大司马大将军,又是刘彻这次巡幸的安防总负责人,要是刘彻出点什么事全得算他舅公头上。
霍善只能眼也不眨地看着刘彻把自己抹了喇虎酱的面饼送到嘴边,期望刘彻是个特别不能吃辣的。
听袁枚说,他老家杭州那边就有很多人一点辣都沾不得,所以辣椒这玩意在他们老家那边很不吃香。
这也很正常,像袁枚他们吃东西经常只图个鲜字,而辣椒的味道又极其霸道,随便放上几颗就能掩盖掉食材本身的鲜。
万一他姨公天生不能吃辣呢!
可惜刘彻还是让霍善失望了,他尝了口还热乎着的辣烤饼,只觉最初的辣意消退之后便格外地香。
还真和霍善说的那样,只消抹上那么一点就有着完全不同的新风味。
刘彻夸道:“你倒是没欺君,这喇虎酱确实很不错。”
霍善本来还郁闷没看到刘彻被辣哭来着,听刘彻夸起了喇虎酱,立刻又精神抖擞起来。
他凑过去乐滋滋地说道:“对吧,对吧,你也觉得很好吃对吧?可惜师父不让我多吃,说是小孩子不能吃那么多辛辣之物。当然了,你们大人也不能!”
既然他这个小孩儿不能多吃,那大家都不能多吃才公平!
所以霍善有样学样地给刘彻他们讲述“人不能贪嘴”的养生道理。
刘彻伸手捏了捏霍善那软乎乎的脸蛋,揭穿他刚才暗自酝酿的阴谋:“那你还给我抹那么多?”
霍善:“……”
霍善气鼓鼓地把刘彻的手扒拉开。
这坏蛋姨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彻心情颇好地就着霍善那气呼呼的模样把剩下半张面饼给吃完了,洗净手让霍善带自己在太守府溜达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