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说,这些事也不归他管的,他只消接收侯国属官送来的赋税以及从名册里选人来自己这边服役、
就连接收这些东西也由他的家臣负责。
所以只要他自己没有什么奇思妙想,那么他每天只要无忧无虑地玩耍就可以了!
当然了,霍善的小脑壳里最不缺的就是奇思妙想。
霍善转头向在座诸人中最博学的司马迁请教:“连摘花椒都可能被刺扎伤,那是不是不管做什么行当都有危险?”
司马迁不知霍善为什么这么问,思量片刻才回道:“那是自然的,连进山砍柴可能被蛇虫咬伤。”
霍善若有所思。
司马迁问道:“怎么了?”
霍善知道有些话得先和师父他们说,不能直接和司马迁讲,便说道:“你们先讲着,我得先出去和他们讲讲我要上课。”
说完他就撒丫子跑了。
霍善没马上去知会他的小伙伴,而是去找李长生。
李长生正在指导刘彻派来的宫厨准备朝食,见霍善跑来后摸摸他的脑袋,问他怎么一脸郁闷。
霍善道:“不想上课,想去蹴鞠!”
他都已经很久没和小伙伴们踢球了!
李长生想到司马迁愁眉苦脸的样子,知道司马迁恐怕也不想教他们这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
李长生自有一套哄霍善的办法,微笑着给他分析起来:“等入冬学堂估计就建好了,回头大柱他们都要去上课的。你这段时间背着他们多学些,到时候你便不用学了,可以负责帮我督促他们。”
霍善一听,自己不仅能领先许多,以后还能帮李长生监督小伙伴们习字读书,登时来精神了。
师父说得有道理,他一准把司马迁教的全给学会!
霍善又和李长生说起养蜂的事,他不知道这事情是好是坏,所以打算讲给李长生听。
李长生听他对养蜂人说的“被蜇可能会死人”耿耿于怀,点着头说道:“确实很危险,你遇到蜂巢千万不要去碰。”
至于养蜂技术是好是坏,其实就连冶铁也是危险重重,每年因为各种事故缺胳膊少腿的匠人不在少数。技术岂能简单地评价好坏?
无非是对于选择干这一行的人来说,它可能带来的收益高于自己需要承担的风险罢了。
有时候多一个选择反而是件好事。
这些并不是霍善一个孩子需要考虑的。
李长生道:“如今天气这么冷了,便是想养也养不了。等来年春天大柱他爹回来了倒是可以托他试试看,他最爱在山中寻摸蜂巢了。”
野蜂巢都敢到处摸的人,自然不惧自己养蜂。
霍善见自己纠结的问题在李长生面前完全不是事儿,马上又高兴起来:“我先把两个新球拿给二柱他们,回来就去上课!”
李长生点点头,目送霍善跑去抱出两个全新的鞠球去寻二柱他们。
小伙伴们一早就等在晒谷坪了,瞧见霍善出来后都兴高采烈地围拢过来。
霍善便给他们分了鞠球,让他们自己分组练球,回头他再来给他们当裁判。
二柱问:“你不玩吗?”
霍善道:“我要去上课。”
众小孩七嘴八舌地追问:“上什么课?”“讲的什么?”“有意思吗?”
霍善就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春秋》,说这里头讲的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本身没什么意思,老师讲起来倒是挺好玩的。等他这书学明白了,日后必然能看懂读书人有没有骂自己了!
众小孩听懂了,原来这是本骂人的书!
既然霍善要去上课,小伙伴们便不留他了,纷纷表示他们会练出点样子来,绝对不会再乱踢。
霍善不在这段日子里,他们都快把以前总会忘记的规则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霍善这才溜达回去旁听司马迁的《春秋》公开课。
司马迁愁啊。
他觉得太子刘据的正经老师这会儿估计半夜都要笑醒。
因为他讲的这两卷是讽刺内容最多且最不适合给小孩儿讲的。
而且还夹杂着鲁国一些不堪回首的风月秘闻。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讲完了鲁桓公,这会儿又轮到了鲁庄公。
这位鲁庄公的一生简直惨不忍睹。
他爹鲁桓公娶了齐襄公的妹妹姜氏,没想到姜氏和兄长齐襄公早已勾搭成奸!
鲁桓公得知后非常愤怒,有次夫妻俩吵架,他忍不住揭了姜氏的底:“我看公子同根本不是我儿子,是齐侯的儿子!”
姜氏把这话告诉他兄长齐襄公,齐襄公就趁着鲁桓公在齐国做客把鲁桓公给弄死了。
一国之君死得这么窝囊,鲁国人当然愤怒不已。
所以鲁庄公(也就是鲁桓公怀疑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公子同)继位以后,他想迎回母亲,母亲不搭理他,国人也嘲讽他。
接下来几年,《春秋》都专门记载他母亲于何时何地与齐侯相会。
等到他母亲去世后,鲁庄公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亲自从齐国娶了位夫人。
这位新来的姜氏倒是没和自己的兄长私通。
她和鲁庄公的庶兄庆父私通。
庆父后来连杀了鲁庄公两个儿子。
传说中的“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讲的就是他了。
可以说鲁庄公的一生都笼罩在两位姜氏带来的阴云(或绿云)之下。
不过鲁庄公本人心态倒还蛮好的,愣是在鲁侯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十余年,期间甚至还时常跑去和齐襄公这位舅舅一起打猎。
气得孔子写《春秋》的时候阴阳怪气地表示“公及齐人狩于郜”。
这里的齐人指的就是齐襄公。
连齐侯都不称了,只说齐人,就是在表达对鲁庄公这种行为的愤懑——
别人杀了你爹,你还跑去跟他玩,你什么意思?!
现在让司马迁为难的就是,如果在座的都是成年人,他可以把鲁庄公时期的事掰开了给他们讲明白。可现在座中连三岁小孩都有,他怎么给他们讲这些东西?
三岁小孩知道什么是私通吗?
愁人,太愁人了。
司马迁开始想念当初自由自在到处游历的日子。
要不还是辞职吧!
司马迁无奈之下,只能使出含糊其辞大法,左右许多事《春秋》中也没详细写,他把自己从《公羊传》《谷梁传》中额外了解的内容暂且从脑海中挪走,讲起来便不至于要给小孩子解释“啥是私通”这种问题。
只是这样做的结果是司马迁今天讲起课来干巴巴的。
霍善听得有点犯困,只觉今天司马迁讲得很没意思。
司马迁一开始见讲学进度喜人,感觉还挺不错来着。后来发现全程都没人接话了,他渐渐也觉得不太得劲。
最后他只能认命地放弃飞速拉进度的想法,与霍善他们讲起自己在齐鲁一带的见闻。
他可是亲自去过孔子故乡的!
霍善对司马迁的游历经历很感兴趣,听他讲这个立刻就活跃起来了,一个劲怂恿司马迁多讲些。
他这嘴巴一甜起来,那可是连刘彻都得听迷糊的!
司马迁也一如既往地迷失在霍善领头带起的叫好声中,开始给他们回想当年……
司马迁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外出游历的美好回忆,忽听围坐在旁边的卫伉结结巴巴地喊了声“陛下”。
司马迁转头一看,赫然发现刘彻背着手站在窗外,也不知到底听了多久以及听了多少。
司马迁心里咯噔一跳,忙起身向刘彻见礼。
刘彻看出了司马迁的惶恐,摆摆手免了他的礼:“朕就是过来看看,你继续讲你的。”
司马迁能讲什么?
他压根想不起自己讲了什么。
霍善见司马迁像是忘记了刚才讲的内容,积极给他提醒:“您刚才讲到曲阜有家店的羊肉索饼特别好吃!”
司马迁:“……”
谢谢,其实你可以不用记得这么清楚。
司马迁跟刘彻解释道:“今日的讲学内容已经讲完了,臣和殿下他们随意聊聊齐鲁风土人情。”
不知是不是和霍善相处多了,刘彻对司马迁的讲学内容也不甚关心,反而和霍善想到一块去了:那羊肉索饼当真好吃吗?
霍善听司马迁宣布下课,哪里还待得下去,马上积极地向刘彻请缨:“我去让师父给我们做索饼!”
这厮全然忘了自己早上还要吃花椒鱼片。
刘彻道:“怎地不是羊肉索饼?”
霍善和他分辨道:“我们家没有羊肉。”
他从来不吵家里没有的东西,想吃鱼肉的话可以去邻近的渔家买,羊肉就很难买了,羊杀了都是拿去县城里卖的,谁来乡里卖羊肉哟?
刘彻道:“没羊肉便不是羊肉索饼了。”
霍善觉得挺有道理,顿时苦恼起来。
刘彻道:“这样吧,我命人去准备羊肉,你去央你师父准备索饼,合起来便是羊肉索饼了。”
霍善听后马上高兴起来,举起自己小小的手掌要和刘彻击掌为誓。
刘彻瞧着那丁点大的小爪子,感觉怪新奇的,还真的伸出手与他啪地击了下掌。
霍善便跑去游说他师父做索饼去。
所谓的索饼,其实就是后世所说的面条,面条长长的像绳索,所以便取其形状命名为“索饼”了。
既然有面粉,且还有李长生的手在,做面条自然不在话下。
霍善还跟李长生说起刘彻负责出羊肉的事。
李长生道:“索饼倒是不难,不过羊肉处理起来得费些时间。”
霍善紧张地追问:“那能吃上吗?”
李长生道:“得傍晚吧。”
霍善倒不在意傍晚才能吃,只要能吃上就好。
他又哒哒哒地跑回去找刘彻,与刘彻说起这个喜讯。
刘彻听霍善说李长生答应做索饼了,他也跟霍善说起自己这边的进度:“已经有人在杀羊了。”
一国之君想吃羊,那当然是一句话吩咐下去就成了,现买现杀完全不是事!
旁听全程的司马迁:“……”
算了算了,只要刘彻不追究他讲学老是跑题的事就好。
一想起刚才骤然发现刘彻在屋外旁听时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司马迁总觉得自己再这么讲学下去迟早会被吓死。
……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不过抛开受到的惊吓不谈,羊肉索饼什么的他其实也挺想再吃一次……
第51章
杀了羊, 可吃的就多了,李长生一个人可能还忙不过来,但刘彻自带宫厨,那便没问题了。
霍善上了半天课, 下午便骑着他的霍小黑去庄子那边转了一圈。
好大好大。
霍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庄子, 听说连后头的林子都算是他的了,就算他有霍小黑驮着走也很难走个遍。还得是他爹把他拎上马跑了一圈才算是让他把自家地盘看了个遍。
以后这里头便住些佃户、护卫以及照料霍善生活起居的仆从, 还有刘彻他们过来蹭吃蹭喝时也能有地方落脚, 不必再吃过晚饭后还得启程回新丰宫去。
这段时间是农忙季节, 农家不是在收割就是在整地,所以庄子这边的修建工作放慢了不少, 到处都能看到一些修到一半的小工程。
李长生没跟出来一起骑马遛弯, 所以众人看着那些半成品也一知半解, 不知都是拿来做什么的。
就那么走马观花地看一遍, 所有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等他们看过庄子回到村中,卫皇后的人恰好到了, 又是一车车的礼物往里送,看得围观的村民们艳羡不已。还有人开始自夸:“我早就看出这孩子不一般!”
全然没想起自己以前曾被霍善捉弄得破口大骂。
霍善是没见过卫皇后的, 听人一讲才知道卫皇后是他太子叔的阿娘。他得了这么多好东西, 自是高兴不已,和太子刘据说自己下次去长安要跟他一起去见见卫皇后。
太子刘据想到自己没几天便要回长安去了,心里很有些不舍。他说道:“那你要快点来啊。”
霍善信誓旦旦:“一定一定。”
事实上他心里早就盘算着送走刘彻他们以后该怎么自由自在地玩耍了。
要不了几天就是中秋节,听说八月十五的月亮特别大, 他准备请村里手巧的人一起做灯, 中秋那天家家户户的大门前都挂上灯笼, 到时候整个福寿里夜里都亮堂堂的。
他还要带小伙伴们玩猜灯谜,谁猜对了就能得到奖品!
不限量灯谜提供者:李时珍。
比起后世各个商家为了庆祝中秋想出来的各种妙招, 这个庆祝计划其实非常粗糙,可在霍善看来这已经非常宏大了。
霍善一下子没忍住,把自己的欢度中秋计划给几个表叔讲了。
太子刘据:?
你准备等我们走后跟别人玩!
太子刘据二话不说去找刘彻,表示自己舍不得走,想在这边过完中秋再回去。
七月、八月、九月是秋天,八月自然就是仲秋了,而八月十五又是仲秋最中间的日子,称做仲秋倒也不难理解。
刘彻有些纳罕,问他留到那时候做什么。
太子刘据便把霍善的中秋计划讲给刘彻听。
刘彻本来准备这两天回去的,听完后也决定……蹭吃蹭喝到中秋,看看霍善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霍善哪里知道刘家父子俩都准备赖到过完中秋才走。
他只是准备跟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由于并不知晓刘彻他们的打算,霍善便去寻李长生说起自己的想法。
家里堆了这么多布匹粮食和各种宝贝,李长生也觉得该热闹热闹,当天还得备上饭食面点宴请乡里,算是庆贺霍善封了个千户侯这桩大喜事。
乡里乡亲的,谁家有喜事都得请客吃饭。
师徒俩商量完了,霍善便屁颠屁颠去邀请他爹中秋再过来玩耍。
他知道他爹是要忙正事的,所以不会缠着他爹不让走。
霍去病自然是一口答应,并表示接下来让卫登他们住下多玩几天,回头他再把他们一并捎回长安。
傍晚,霍善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羊肉索饼和花椒鱼片。
索饼是用熬了半天的羊骨汤煮的,不仅索饼本身好吃,汤也好喝。索饼上堆着的羊肉片得极薄,煮得入味极了,吃不出半点腥膻。
李长生还做了道羊肉炒鸡蛋,拿来夹面饼吃。
本来只是极寻常的面饼,加上炒得喷香的羊肉鸡蛋便全然不同了!
要是不想吃肉,还能选择韭菜炒鸡蛋。
这是用他们从上林苑讨回来的锅炒的。
当时锅还没做成,霍善就心心念念要吃炒鸡蛋,回到家后赶巧易知囤了许多鸡蛋,李长生今天便给他炒了吃。
霍善瞧见自己念叨过的菜一一端上来,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他还特意邀请司马迁多吃点,要不是听司马迁讲课他都吃不上这么多好吃的!
好的老师,就是可以让你发现世界的种种美好!
感念师恩!
司马迁:“……”
真希望你记性不要这么好,更不要在这种场合上特意提起我。
刘彻听霍善把四时祭祀该供奉什么都倒背如流,隔了好些天还能想起春祠供奉的是韭菜和鸡蛋,不由笑着说道:“那你这韭菜炒鸡蛋可吃得真不应时。”
霍善道:“我自己吃的,又不是祭祀用的。”
他自己吃的那当然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刘彻哈哈一笑,也叫人给自己取了面饼来尝尝鲜。
到第二天霍善才知道刘彻打算留到中秋。
这意味着他每天都要跟着上课!
惊天噩耗!
霍善问过太子刘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彻没按计划离开的原因竟是因为想留下来欢度中秋。
对这一结果,太子刘据是非常高兴的,他觉得和霍善他们一起上课更有意思,司马迁讲课也比其他老师有意思(主要是司马迁还不知道怎么管住自己的嘴)。
霍善见他太子叔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开心,倒是不好说自己盼着他把司马迁带走了,只能每天捏着鼻子跟着太子刘据学《春秋》。
李长生把筹备中秋宴的消息放了出去,很快有不少人主动表示要帮忙,整个福寿里都忙活起来,采购食材的采购食材,干手工活的干手工活,还有人跟着李长生学着做面点与新菜。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可能顿顿都吃上,可过年过节勒紧裤腰带吃上一顿还是可以的。
何况如今他们福寿里出了个小侯爷了,以后说不准要招待各方贵客,少不了他们出人出力的地方。不说给他们多少工钱,便是让他们蹭着吃顿好的那也值得啊!
刘彻每日处理完政务从新丰宫那边溜达过来玩耍,都能感受到那股热火朝天的气氛。
就,挺新鲜的。
福寿里这么个小地方,哪怕摆个十天八天的筵席也抵不过长安城那些达官贵人看一晚歌舞,可这股热闹劲却像是所有人都得了天大的荣耀似的。
刘彻每天都要过来瞧上一瞧,且从不表明身份,就爱以客人的身份听听别人对霍善师徒几人的羡慕嫉妒恨以及歌颂当今圣上的英明神武。
这种背后夸的话才真诚!
刘彻一行人还真就留到了中秋。
白天霍善在晒谷坪组织蹴鞠小游戏,给每个人三次踢球机会,只要能按规则踢进球门就有中秋小礼物可以拿。
小朋友们玩得热火朝天,大人们也跃跃欲试,无论男女都想上场试一试。
刘彻一点都没拿自己当外人,也跑上去凑了个热闹,非要把自己三次机会都用完才罢手。
弄得太子刘据他们也轮番上场。
傍晚那顿饭他们吃的可都是他们凭本事赢来米粮和面点,感觉格外香!
眼瞧着夜幕即将降临,霍善取出自己央着李长生给自己做的走马灯宣布灯谜大会马上要开始了。
这走马灯是灯谜大会的最终奖品,由于纸还没有做出来,所以灯面便只能用薄纱来做了。上头画的图案也简单得很,无非是些吉祥花纹,远没有后世的走马灯那般精致华贵。
不过拿出来后依然能吸引住全场目光。
为了提高大伙参与猜谜的积极性,霍善还准备了一些小奖品,比如猜对一个灯谜就能拿走一福袋的面粉。
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奖,却也足够让参与者高兴了。面粉就不说了,那袋子用的也是好料子,可以留着装东西!
所有人都热热闹闹地玩了起来。
按照规定,猜对次数超过三次的人可以进入下一轮,角逐更丰富的奖品!
至于怎么记录谁猜对超过三次,靠的全是霍善这个出题人的小脑瓜子。
他的记性可好了!
之所以有这道规定,还是刘彻扬言表示这等雅事,他要把枚皋他们带过来一起猜。这样的话哪还有二柱他们的活路!
霍善只能规定超过三次就进入下一轮,不能再参与答题了。
刘彻一点都没有欺负小孩子的自觉,竟真的把枚皋等人都喊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瞧瞧霍善到底准备了多少灯谜。
连在长安待诏的东方朔都给刘彻薅了过来。
东方朔和枚皋首先进入下一轮。
顺利完成晋级目标以后,东方朔大摇大摆地去寻李长生喝酒。
东方朔笑呵呵地道:“才一个多月不见,你们这儿可变得真热闹啊,连陛下都在这流连忘返。”
李长生道:“家中有喜事,自然要热闹热闹。”
东方朔喝完杯中酒,借着倒酒俯身上前,放低声音问李长生:“要是陛下问起你的师承,我该怎么回答?”
李长生道:“如实回答便是了,难不成还要你为我欺君不成?”
东方朔道:“也不知是谁先教个小孩子欺君。”
李长生无奈。
一开始他觉得搬出东方朔应该可以糊弄过去,东方朔自己也答应了……
后来才发现霍善竟得了刘彻的青眼,时不时会被刘彻带在身边玩耍。
这对旁人扯东方朔还好,到了御前再整天扯东方朔便不怎么相宜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左右他师门也没做过什么值得追究的事。
得了李长生的答案,东方朔便不再多言,心情颇好地继续喝酒。
这个中秋夜刘彻玩得很尽兴,主要是霍善讲的灯谜很有意思,谜面通俗易懂,谜底包罗万物。
到后头见自家邻里全都答不上来了,决赛圈全是刘彻带来的作弊份子,这小子顿时愤怒了,开始给枚皋他们出各种刁钻的拆字谜。
这么一来,枚皋他们有没有被难住还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的底是漏光了。
你还说你跟不上太子的学习进度不愿跟太子一起读书,瞧你连拆字谜都讲得这么顺溜,还敢说自己是啥都不懂的小孩?
其实这倒是冤枉霍善了,因为他是现场找李时珍讨谜面的,可不是他此前便把谜面倒背如流!
考虑到孩子还小,不宜揠苗助长,刘彻倒也没有当场把霍善打包带回长安的打算。
且先让他快活几年吧,再长个几岁怎么都得让他回长安去。
当晚刘彻便得意地拿走了东方朔替他赢来的走马灯。
大伙其实玩得挺尽兴的,唯有霍善对刘彻的可耻行为很是不满,迷迷糊糊睡着前还拉着他师弟易知嘀嘀咕咕。
白天踢鞠球刘彻让他爹和舅公他们上,晚上猜灯谜刘彻又让东方朔他们上,真是岂有此理!
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怎地这么不要脸!
易知:“……”
难怪霍善刚才非要拉着他一起睡,原来是想找个人听他骂皇帝。
第52章
一直到夜里见到今天要带自己出去玩耍的李时珍, 霍善都还在跟李时珍批判刘彻靠作弊拿奖品的事。
对于刘彻这位赫赫有名的汉武大帝,李时珍觉得他能干出这种事来并不稀奇。不过为了小朋友的心理健康着想,李时珍没有给他科普刘彻各种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用完随手扔掉)的丰功伟绩。
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听着就可以了。
另一边,刘彻到了新丰宫中却没马上睡下, 而是倒了碗柘浆边醒酒边把东方朔召来闲聊。
许久不见能说会道的东方朔, 刘彻还是挺有闲心听他瞎侃的,便叫他讲点月亮有关的传说来听听。
东方朔依言落座和刘彻大侃特侃了半天, 才听刘彻问起李长生其人。
刘彻这段时间在福寿里转悠, 听了不少李长生最近的安排, 有人说他在不停地收秋草,不知是不是准备在庄子上多养些牛羊;又有人说他教些常进山砍柴的村民辨认药草, 似是还准备开个药堂。
还有人说李长生不是本地人, 没想到养了个金娃娃竟成了他们这边最有出息的。
这其中不乏是嫉妒李长生才私底下讲出口的酸话。
有些是刘彻听来的, 有些是底下人听来的, 总的来说就是李长生这人脾气好,手艺好, 为人处事也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只是本人与他名字有点相像,就像那些寻求长生的世外之人似的, 给人的感觉总是隔着一重。
刘彻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感觉李长生这人不寻常。
虽然刘彻经常有把人用完就扔的坏习惯,但是他用的时候眼光都挺准的,至少对方基本能按照他的期望把事情办好。
东方朔早料到刘彻会有此问,此时却没有和盘托出, 反而面露难色。
刘彻挑眉。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东方朔道:“陛下问起, 不敢隐瞒。”
他与刘彻说起自己少年时学剑后到处找人比划, 阴差阳错与李长生交上朋友的事。
李长生话特别少,但剑法特别好, 一开始并不愿意搭理他,后来还是嫌他话太多了才忍无可忍出剑。
一剑就把他手里的剑给打飞了。
东方朔很不服气,时不时就要去挑战一下李长生。后来两个人便混熟了。
本来他以为李长生是一个人独住的,直至李长生师父捡了个师妹扔给他养,他才知晓李长生是有师父的,而且李长生竟是……墨家传人!
只是李长生没有半点当游侠的劲头,每日都待在山中不出去,若非有他这么个热情的朋友在,他恐怕要老死山中。
当年墨子死后,墨家便分出许多分支来,有的专注义理沉迷学术,有的成了纯粹的工匠,有的抛弃“兼爱非攻”的观念开始参与各种战役或斗争。
李长生所在的这一支,东方朔也说不出是什么派系,左右是比较与世无争的,也没听说过有多少弟子,东方朔拢共就见过三个,其中两个已经死了。
东方朔道:“他师父生前瞧着倒是挺厉害的,只是臣也没听说过他的名号。”
一个人想留名不容易,想不留名却很简单。
刘彻听到墨家传人的时候眉头动了动,等东方朔说到“一门三人死了俩”,又觉得这个墨家分支听起来怪寒碜的。
想到东方朔前头说的“捡回个师妹”,刘彻便想起来了,这其中一个似乎还是霍善他娘。
刘彻道:“这倒是说得通了,寻常方士会的东西没那么多。”
这也能解释李长生为什么避世乡野,早期的墨家便有这样的毛病,不爱加入强大的阵营,不喜欢帮别人制造攻城器械,一般只会承接守城委托。
对于刘彻这位极其热衷开疆拓土的皇帝而言,墨家的主张与他的喜好是完全相背违的。
事实上就算是儒家他也不是全都喜欢,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董仲舒踢去地方上当藩王的国相。
真喜欢的话他早就自己用了!
诸子百家他都是挑自己爱听的部分听。
刘彻笑道:“这么说来,我这甥孙也算是墨家传人了。”
东方朔心道,你这喊得倒是挺亲近的,不知道的会以为你说的是哪个公主亲孙子。
东方朔当着刘彻的面也没收敛自己满嘴胡话的坏毛病,点着头说道:“确实如此,不如陛下赐他为墨家巨子,好叫天下墨家弟子见到他后纳头便拜。还得赶在年前把旨意传开去,三岁大的墨家巨子想想就很有趣,过了年他可就四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