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汉—— by春溪笛晓
春溪笛晓  发于:2024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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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霍善完成新手任务后获得的大礼包一直没拆,孙思邈他们一头扎进医技树里钻研了好几天才想起这事儿。结束了这天的采药和看诊,孙思邈才和他说起大礼包的事。
那里头可是有口可以绑定的橘井来着!
虽说已经寻了义姁给霍去病调养身体,可能多一重保障总是好的。
记得卫青好像也活不长来着,卫青去世的时候也才四十多岁……
霍善压根没想起这事儿,听孙思邈说起对他很好的舅公也才活到四十多岁,马上紧张起来。
他舅公已经三十多岁啦!
这么一算的话也没几年了。
霍善马上扒拉出那个他没怎么上心的大礼包,拆开瞅瞅里头都有啥。
作为新手中的新手,系统对霍善还是颇为照顾的,上手就给他一口橘井。不过仔细看介绍的话,这橘井也不是包治百病,只能修复一下受损的身体经络,如果是外邪所致的疾病的话还是得靠药石来医治。
这倒是与孙思邈他们讲过的橘井传说搭不上边了,看来也就是借用个名字而已。
霍善选定橘井,就发现他需要绑定医馆。
霍善名下其实是有产业的,比如刘彻赐下的庄子就记在他名下。
甚至连福寿里那处农家小院,李长生也在屋契上写了他的名字。
只是这两处都不是医馆。
所以即使打开了新手大礼包,他一时半会也绑定不了这个橘井。
大礼包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霍善好奇地一个个看过去,发现有抽奖券十张,药房体验券三张,手术室体验券三张,邀请券三张。
四个小老头儿也很好奇大礼包里面都有什么,都暂且从忙碌的学习状态中抽身,围拢过来看霍善研究这些物件。
抽奖券是用来参与抽奖的,奖池中的内容由患者提供,比如治疗的患者擅长写诗,抽奖时就有可能抽到写诗技能;患者擅长下厨,抽奖时便有可能抽到厨艺技能。
实在没有技能,体质、耐力这些也算是长处。
只是这技能肯定不是一比一等比例复制,只是稍微增加抽奖者这方面的天赋而已!
当然,抽奖这东西嘛,经常会出现“感谢参与”的情况。众所周知,只有十连抽才能保证永不落空,而就算中奖了也不一定是你想要的。
目前霍善还没有医馆,更没有患者,抽奖功能自然没有开启。
李时珍生在□□行业已经十分发达的明朝,一下子就看懂了这种玩法。他对霍善说道:“这抽奖券你先留着,回头救治过的患者多了你抽起来才有意思。”
霍善没见识过这种玩法,听李时珍介绍过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真好玩!
霍善拿出两种体验券给李时珍他们看。
李时珍看完后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倘若前头的抽奖还只是添头,这东西就是救命的宝贝了。
手术室体验券可以随时随地把指定房屋临时绑定为手术室,里头提供充足的手术器械与仪器,只要你术前拟写的手术方案写得足够详尽,一切都能为你准备好。
这功能听起来有点玄乎,可他们能出现在这里不是本来就很玄乎吗?
药房体验券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要你知道开什么药,都能够通过体验券获得相应药物。
要不怎么说这是救命的宝贝呢?
李时珍道:“这个你更要收好,不要随便用掉。”
霍善听后连连点头。
还有三张邀请券。
邀请券能邀请特定患者前来治病,系统对这些人会有一定的限制,无法和外人说起自己的来处。
针对这类通过邀请券邀请过来的患者,手术室和药房都是直接开放的!
可惜霍善的医馆还没有开起来,这邀请券也还没办法使用。
李时珍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霍善说道:“应当是像我们带你去的那些地方一样,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但并不是你们这边的人。”
这话说得有点绕,霍善没有听懂。
孙思邈是接触过佛家思想的,仔细琢磨过后给霍善解释道:“就像你爹在我们熟悉的记载中本来会早逝,但你可以改变他的命运。这些自其他地方过来的人命运也是能改变的,只是大千世界,互不干扰,你改变你的,他改变他的,相互之间不会有太大影响。”
霍善还是没听太懂,但他不是爱纠结的人。
既然一时半会还不能用,那他就先不管了!
霍善愉快地结束了这次拆礼包活动,开开心心地从睡梦中醒来。
为了研究新手大礼包里都有什么,他今天起得比平时晚。
李长生已经坐在床边借着晨光琢磨手头的文稿。
霍善跑过去和李长生说起自己的重大决定:“师父,我想要个医馆!”
李长生微顿。
“你要医馆做什么?”
霍善见没有旁人在,便与李长生说起孙思邈他们讲的那些事。
小孩子讲话都是想到哪讲到哪,此前李长生只知道有四个奇异的小老头儿在哄霍善跟他们学医,还带他去见识了千百年后的一切,并没有听霍善说起卫霍二人皆是英年早逝的事。
原来如此。
难怪他最近看霍去病面上的劫数似乎散了大半,竟是霍善这三岁小孩儿在偷偷忙活。
李长生说道:“既是如此,那便开个医馆好了,等制糖之事告一段落我们便回去。”
既然是牵扯到霍善最隐秘的秘密,这医馆便不适合开在长安闹市中。
还是开到霍善自己的庄子上最相宜。
长安乃是天子脚下,许多事都容易被旁人看在眼里。
只是这么一来,庄子的布局倒是要稍微改改,医馆和住处肯定不能安排在一块,得把客人和患者分隔开。
李长生道:“我会派人回去安排妥当的。”
霍善不知道李长生的诸多考量,听李长生答应下来便不再琢磨这事儿了。
接下来几日他乖乖跟着太子刘据上课,除了依然时不时把课堂内容带偏以外倒是没做什么出格事。
就是感觉司马迁一天天地憔悴下去了。
霍善觉得肯定和自己没关系!
这天霍善正要去上课,就撞见有人把从南方运回来的甘蔗往里搬。
原来这东西不必远到南越都能找着,只是叫法不一样而已。
刘彻想要什么东西,地方上自然是紧赶慢赶给刘彻送过来。
听说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后头还运了一整船呢!
霍善便去讨了两根甘蔗,叫金日磾帮他剁成一段段去找他几个表叔分着吃。
几个小孩开始围坐嚼甘蔗。
太子刘据只知道柘浆,不知道这东西还能直接嚼吧嚼吧吃里头的甜汁。
这吃法其实很不雅,但是……大家一起吃的话就没那么多讲究。
霍善过足了啃甘蔗的瘾,和几个表叔说起自己跟着张仲景几人到处采药的见闻。
李时珍和孙思邈的时代还好,偶尔也会遇上吃不起饭的人家,但整体环境大体还是比东汉末年要好得多。
东汉末年人饿起来,别说甘蔗了,树皮草根都给挖光了。有的人不知道一些野生植物是有毒的,当做救命的野菜吃了进去,结果人没了。
霍善亲眼见过饿死的人和中毒死的人,一时也不知道哪种死法更加残酷。若非他这人向来是万事不过心的,光是看见的这些事便该叫他再也不肯跟张仲景他们出去了。
这会儿啃了甜甜的甘蔗,他便想到了自己在东汉末年的见闻。
听孙思邈说,他们是可以改变未来的,那是不是可以不再有饿殍遍地的东汉末年呢?
霍善问太子刘据有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不饿肚子。
太子刘据哪曾想过这么宏大的议题,他的老师们都教他要用礼乐治国,讲各种各样的礼义,讲往圣先贤的各种思想,可是还没有人和他讨论过怎么让所有人都不饿肚子。
太子刘据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霍善很有些失望。
等司马迁来了,几个小孩便找司马迁讨论这件事。
啃草根啃树皮吃有毒的野菜什么的,他们完全想象不出那样的生活该怎么过。
想想就很难受。
听说一旦没粮了大人们会交换彼此的孩子吃掉!
没饭吃真是太惨了!
像他们还这么小,肯定会被吃掉的!
司马迁:?
谁给小孩子讲这些东西?
司马迁道:“那都是春秋时期的事了,我们大汉不会出现这种泯灭人性的事。”
霍善给他一个“真的吗?我不信”的小表情。
司马迁:“……”
心好累。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充分认识到自己不适合干教书育人这一行。
司马迁说道:“你们不信我,难道还不信陛下?地方上有灾情,朝廷肯定会拨粮赈灾,挨饿的情况可能会有,但远不至于要易子而食。”
说是这么说,其实司马迁心里也被几个小孩说得多了几分阴翳。
朝廷能拨粮赈灾,那得是在朝廷有粮的前提下。如果朝廷自顾不暇呢?
像刘彻这样动不动就搞大工程、大征战,国库迟早会被耗空。到那时候朝廷自己也没粮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地方上挨饿的黔首?
地方上的人活不下去了,就会出现动乱。
秦为什么二世而亡?不就是因为秦始皇动不动就征召十几万人搞大工程,经年累月地征战与劳役几乎将整个国库掏空,也让天下黔首苦不堪言。这时候只要有人领头,他们便要揭竿而起。
如果在位的是有能耐的皇帝还好,换成胡亥那种既没治国手腕也没用人本领的昏昧皇帝,整个王朝很快便会分崩离析。
听闻刘彻有征伐南越与西南诸夷的想法,这昆明池便是为了打昆明而挖的,这与秦始皇当初南征百越多么相像?
只是这种唱衰的话,谁敢在刘彻面前说起?
难得几个小孩感兴趣,司马迁索性给他们讲起古时一些救灾赈灾的措施。
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官都不会希望治下出现问题,尤其是地方官,人口和粮食产量可是关乎他们的年终考核来着。所以各地对这些事都非常上心,只要朝廷上下能正常运转,地方上出了问题都是可以补救的。
倘若君王昏昧无道,只要臣下懂得变通也能成事。
比如《晏子春秋》里头就记录了齐国闹饥荒,齐景公认为粮食该留着修自己想要的“路寝之台”,不肯拨粮赈灾,晏子便让人多花些粮食招聘灾民来修齐景公想要的行宫观景台,慢慢修,不着急,修足三年五载,只要在这期间灾民赚够了重建家园的粮食,一切自然会好起来。
要是既没有愿意为民着想的君王,也没有愿意为民着想的臣子,那受苦的可就是天下黔首了!
司马迁这些话是讲给太子刘据听的。
刘据现在是太子,日后便是君王,司马迁还是想在他心里埋下点仁爱的种子。
比起正经的儒学大家,司马迁还相当年轻,说起话来没那么多大道理,太子刘据反倒能听进去几分。
霍善也听进去了。
这个晏子可真聪明!
霍善追问:“让人服劳役会给钱粮吗?”
司马迁道:“一般是不给的,晏子这是特殊情况。”
霍善想了想司马迁说的特殊情况,继续追问:“如果县里有人吃不起饭就可以给对吗?”
司马迁道:“可以。这样其实挺好的,如果直接发米粮,可能会叫他们生出惰性来,倒不如让他们干些活再发粮。”
他简略地给霍善分析《晏子春秋》中“台成而民振”的道理。
人有粮了,不仅干起活来认真积极,自己也振作起来了,可谓是皆大欢喜。
霍善明白了,他不能给他食邑那一千户减免赋税,但是他可以给来服劳役的邑民发粮食当工钱!
有足够多的工钱拿,他们就会振奋起来好好过日子。
朝阳县那么穷,完全符合司马迁说的特殊情况!

第47章
霍光给霍善讲解过一些关于服役的事, 就像当初他爹这个出身平阳郡的小吏会去平阳侯府服役一样,霍善这个朝阳侯也会有朝阳县那边派人来为他干活。
具体频率大抵是和普通徭役相同,各家二十岁以上的男丁每三年服役一次。
由于各家往往会有三个以上的孩子,且成丁的年份不一样, 所以每年都可以征集近千名劳动力。这些劳动力有些留在本地负责维护地方上的基础建设, 有些则被派来霍善身边干一年半载的活。
据说要不了多久,明年的丁册就该送过来了。
明年才算是他正儿八经成为朝阳侯的第一年。
霍善惦记的就是这事儿, 霍光说过他不可以年年减免赋税徭役, 所以不减免啦, 改给他们发工钱!
霍善小脑袋转得飞快,上完课后便去找他叔霍光讨论这件事的可行性。
他还知道不能到处嚷嚷, 得先和自己人商量商量。
而自己人中最会分析这些弯弯绕绕的要数他叔了。
他舅公, 一看就不管这些事;他爹, 一看也不管这些事;他师父更不用说了, 听后肯定直接和他一起研究该怎么落实。
只有他叔霍光,很有读书人的(黑心)样子!
霍光:?
霍善便去问霍光服役给工钱的可行性。
霍光听后沉吟良久, 才说道:“发是可以发,只是不能随便发。”
霍善听不懂。
霍光道:“倘若活轻活重、活多活少以及干得好干得差都能轻松拿一样的钱, 换成是你, 你愿意干重活吗?你愿意多干活吗?你愿意尽心尽力把事情办到最好吗?”
霍善鼓起脸颊:“既然要办,那当然要办到最好!”
听了他天真稚气的想法,霍光笑道:“你这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当然会这么想, 服徭役时办的可不是自己想做的事。”
霍善不解地问:“不能让他们做想做的事吗?”
霍光摇头:“譬如铺路修桥这种苦差事, 你觉得谁会喜欢?”
霍善听后两眼一亮:“我喜欢!”以前村里修路的时候, 他可喜欢在一旁看着了,可惜他还太小了, 根本帮不上忙。
霍光:“……”
真就是小孩子心性。
霍光道:“那要是让你修上一年半载,不把路修好不许你干别的,你还喜欢吗?”
霍光这么一讲,霍善就明白了。这些事不是心血来潮干一会就成了的,而是得一天接一天地干,永远都看不到头。
这样的话,再喜欢的事情都会变得难以忍受。
霍善纠结起来:“那怎么办?”
霍光道:“既然你准备给他们发工钱,那便给各项差使定下工钱数额,到时候让他们自己决定是要多干活多拿钱还是少干活少拿钱便是。这样想多拿钱的人干起活来有干劲,想少干活的也得了清闲,回头传了出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底下人把事情办好了,谁家不给赏钱?霍善这么做并不算出格。
霍善总算听明白了,应得特别响亮:“好!”
见霍善一脸的兴高采烈,霍光善意地给他提了个醒:“你不是要减免他们明年的赋税吗?那你拿什么给他们发工钱?”
霍善一下子愣住了。
对哦,他没有钱了。
虽然舅公给了他一百金,但那是要拿来建庄子的,庄子那边要起好多好多房子,要给他造草纸和油纸,还要给他开医馆。还不知道够不够花!
霍去病从外头回来,瞧见的就是霍善皱着一张小脸坐在那儿冥思苦想。
霍去病看向霍光,用眼神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霍光其实是想提醒霍善去找霍去病商量,他旁观多时,知道霍去病是很想和霍善亲近的。有时候看霍善和李长生那么亲厚,他兄长心里恐怕颇不是滋味。
结果还没来得及转到这话题上,霍去病就回来了。
霍光轻咳一声,恭敬地起身喊了声“兄长”。
正为钱发愁的霍善这才注意到他爹回来了,也起身跑过去喊人。
霍去病把人抱起来问:“你这是在愁什么?”
瞧他那小小的眉头,都快打成结了。
霍善唉声叹气:“我没有钱了!”
霍去病还当他在琢磨什么难事,没想到居然只是为了钱犯愁。他说道:“这有什么难的,要多少钱直接从家里取便是了。”
霍光在旁听得欲言又止。
才三岁大的孩子你就让他随便取钱,是真的不怕把他给惯坏了。
得亏霍善不是那种爱胡来的小孩儿。
想到霍善考虑的那些事,霍光只觉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娃娃……
明明流落在外三年之久,抚养他长大的只是个极为寻常的方士,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偏就把他养成这种仿佛世间诸般权势富贵全不放在眼里的性情。
兴许是年纪还小吧。
因为年纪太小了,所以不知道荣华富贵的好处。
霍善听了霍去病的话,却想起张仲景提起冠军县时的含糊其辞。他知道东汉末年的冠军县肯定也不好,要不然张仲景他们不可能遮遮掩掩。
只是他这一千户人尚且没安排好,自然没法安排他爹那一万多户人。
霍善跟霍去病保证道:“就用一年!”
等以后赋税征收上来,朝阳县应当可以自给自足了!
霍去病揉着他的小脑袋说道:“你想用多少年都可以。”他这才问起霍善要钱做什么。
霍善把自己的想法囫囵着给霍去病讲了。
这些确实不是霍去病会考虑的事。
霍去病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顾忌太多。”
霍善高兴地说道:“好!”
霍去病让他自己玩耍去。
等霍善一走,屋里只剩下兄弟二人。霍去病才对霍光说道:“他年纪还小,你不必事事给他分析利弊。”
霍光道:“兄长,光认为不该因为他年纪小便什么都不与他说,他比许多小孩都聪明。”
他与司马迁等人同为郎官,平日里却与他们没什么交集,大抵是双方根本聊不到一起。
这无非是因为他兄长只是小吏之子,哪怕霍去病官拜大司马,他们依然认为霍去病不过是靠外戚身份才这样显贵,并没有真正把霍去病看在眼里。
光是郎官之中便有那么多人存着这样的想法,外头还有多少人这么想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即便卫霍两家如今显赫一时,霍光还是认为应当谨慎行事。
这与霍光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有关,他父亲是地方胥吏,干的是最基层的工作,生活虽比寻常黔首要好一些,却也得事事谨小慎微、处处看人眼色。
若非霍去病带他回到长安,叫他长了许多见识,他这辈子恐怕也只会当个在县衙里消磨终生的小吏。
既然自己是凭借霍去病弟弟的身份得了如今的机遇,霍光自然全心全意为霍去病着想。
冠军侯府好,他才能好。
霍去病是不想考虑这些杂事的,他沉吟了许久才说道:“他想做什么你便给他出出主意,他不想做的事你莫要勉强他。”
霍光笑道:“侄儿的脾气其实与兄长很相像,他不想做的事旁人哪能勉强得了他?”
霍去病觉得这话很中听。
他儿子的脾气可不就该像他吗?
兄弟俩愉快地结束了这次对话。
这天甘蔗到了,少府派来的工匠便紧锣密鼓地跟着李长生制作砂糖。
在人手充足的情况下,制糖并不是什么难事,专人榨汁、专人烧火、专人炒糖,整个生产流程行云流水般连贯,一点都不像是头一回动手。灶头是新砌的,锅是新打的,糖浆被一锅接一锅地熬煮,逐渐在高温的作用下变得愈发浓稠,最后被舀到木模里凝结成红砂糖,整个庖屋里弥漫着诱人的香甜味道。
倘若想要白糖,工序也不复杂,只需要想办法将糖浆中的杂质去除便可。
李长生虽是个半路出家的方士,对方士的诸多手段却并不陌生,见红砂糖做成了便开始着手研究能不能做出白糖。
霍善跑过来找他师父的时候,远远便觉得庖屋周围的空气闻起来甜甜的。他跑到庖屋外探头一看,发现屋中九口大锅同时开火,还没踏进门呢,阵阵热气便扑面而来。
难怪他师父热得满头是汗!
霍善马上跑过去,喊李长生蹲下来让他给擦擦汗。
李长生道:“不用,这边马上就好了。”
旁边的少府官员经过一整天的相处,对李长生可谓是心服口服,闻言笑着说道:“我们要不要现在去回禀陛下?”
李长生道:“也好。”
李长生牵着霍善往外走。
霍善还是坚持要帮李长生把汗擦了。
想到一会还要面圣,李长生便也没再拒绝,蹲下身由着霍善忙活去。
少府那边的负责人将做好的红砂糖和白糖各取了一份,与李长生师徒俩一同去求见刘彻。
这可是此前所有人都没见过的东西,如今被他们给做出来了!
刘彻得知这一消息也颇为高兴,命人宣他们入内觐见。
等看过成品以后,刘彻自是满意极了。
没想到柘浆当真能做成这种便于运输的红砂糖。
想要更精细的白糖,可以在红砂糖的基础上加工。
刘彻厚赏了少府那边的人,打发他们继续回去熟悉制糖工艺,却留下李长生师徒俩聊天。
少府不过出人出物,能做出糖来还是靠李长生。
刘彻笑道:“李爱卿这身本领只当个家丞倒是浪费了。”
霍善一听刘彻这话便警惕起来。
听起来好像要抢他师父!
霍善转头眼巴巴地看向李长生。
李长生道:“微臣过惯了乡野生活,不谙礼数不知规矩,当个家臣倒还好,倘若真让微臣去做别的差使,恐怕要不了几天便该因为频频出错被发配去服苦役了。”
刘彻将霍善紧张的小表情看在眼里,又听李长生这般情真意切地推辞,摆摆手道:“放心吧,朕不抢你师父。”
霍善哪里懂得藏事,闻言马上松了一口气。
刘彻被他逗得直乐。
李长生便趁此机会向刘彻辞行。
霍善马上也似模似样地跟着辞行。
刘彻挑眉问他:“怎么?上林苑不好玩?”
霍善道:“好玩!”
刘彻道:“那你怎么还急着走?”
霍善道:“我要回去看师弟,师弟好多天不见我了,一定特别想我!还有您给我的庄子我还没去看过呢,我迫不及待想要去瞧瞧了!”
刘彻道:“今儿不早了,明日再走吧,今晚我们再吃顿家宴。”
霍善自告奋勇要去找他爹过来。
他还得和他爹讲讲自己要回去的事,可不能叫他爹最后才知道。
刘彻笑着放他去喊人。
霍善迈开小短腿跑去寻霍去病。
很快他就见到他爹了。
霍善一下子扑了上去。
霍去病问:“怎么了?”
平时这小子很少这么黏黏糊糊的。
霍善道:“明儿我要回新丰县去了,您真的会来看我吗?”
霍去病听到霍善这就要回去了,心里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不过新丰县也不远,只要他能有个半天的空闲便可以过去一趟。
霍去病保证道:“我得空就过去。”
霍善顿时满意了,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有什么好吃的,也拿到长安给爹吃!”
霍去病道:“你还小,来来去去不方便,派人给我说一声我自己过去吃就好。”
霍善犹豫。
霍去病道:“你不是说许多东西刚做好时最好吃吗?你带过来味道便没那么好了。”
霍善听后对霍去病的话深表赞同。
没错,很多东西都是刚做好的时候最好吃!
霍善道:“好!”
父子俩说了好一会的话,直至刘彻那边派人来催了,霍去病才牵着霍善去赴家宴。
以刘彻最近开这种“家宴”的频繁程度,霍去病总觉得吧……以后去新丰县那边蹭吃蹭喝的不会只有他一个。
毕竟这小子不知怎地特别讨刘彻喜欢。

第48章
一想到马上要回家, 霍善晚上就兴奋到有点睡不着。明明才离家不到一个月,他感觉已经好久好久没回去了。
这整整大半个月的种种变故,对年幼的他而言也确实是非常巨大的变化。第二日一早,霍善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主要是他在边上看着, 李长生和金日磾负责带着人帮他收拾。
待在上林苑这段时间,刘彻又赏给他不少东西, 再加上李长生拿到的赏赐, 他们这次上林之行堪称是满载而归。
等到要正儿八经踏上返程时, 霍善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瞧瞧他看见了谁?
他舅公!
他几个表叔!
还有他姨公刘彻!
霍善先是一脸茫然,然后他跑过去与刘彻他们表示“我们自己会回去的啦你们不用送”。
刘彻哈哈大笑。
霍去病道:“陛下想转道去新丰宫小住几天。”
其实这纯粹是借口, 刘彻就是想跟去蹭吃蹭喝。
因为昨天霍善要求和他们分栗子, 说自己要带他们捡的那麻袋回去做糖炒栗子。
还有栗子炖鸡!
新丰县的鸡那可是冠绝长安的, 和新丰酒齐名。他们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栗子, 当然得拿回去炖新丰鸡啦。
刘彻本来都把他们亲自捡回来的栗子给忘了,听霍善绘声绘色地把糖炒栗子和栗子炖鸡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马上便想起李长生的好手艺来。
这不就叫人把另外两麻袋栗子扛上,准备拿去新丰县一道吃了。
客人都上门了, 李长生师徒俩总不好意思让他们饿着肚子走吧?
霍善哪里知道刘彻堂堂天子, 竟是打着到他们家吃吃喝喝的主意。他得知大家要去他们家玩,立刻兴高采烈地表示回头他们要在庄子周围种好多树,每个人都要种上一棵,一个都不能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新丰县方向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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