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母(穿书)—— by天行有道
天行有道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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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副模样怎会是有心的,楚源也不屑于跟小女子计较,安抚道:“朕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那也不能干晾着。”连乔手脚轻快地下了床,从梳妆镜下的抽屉里取出一盒绿玉膏来。
绿玉膏是治伤的良药。软绿色的膏体涂上去,清凉沁肤,加之连乔用指腹缓缓揉搓,楚源不禁觉得“爽歪歪”的,甚是舒适,他诧问道:“你的手法怎会这样纯熟?”
“臣妾家中几个弟妹顽劣,磕到碰伤都是常有的事,臣妾自然有机会熟悉。”连乔手上不停地说道。
其实她哪有什么弟妹呀,倒是家中养的宠物狗受伤,给它按摩过伤口。
在她看来,皇帝跟狗没什么两样。
楚源轻轻笑道:“身为长女,原该多费些心。”
连乔停顿了一下,默然道:“受伤的并非臣妾的兄弟姊妹,而是臣妾自身。”
楚源的肩膀忍不住一颤,许是被那药膏的凉意刺激。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轻声道:“朕记得,你说过你母亲早逝。”
“没有生母庇护的女子,在家中往往受尽冷落欺辱,即便是他们犯的错,父亲也往往会怪罪在我头上。可是我又有什么错呢?”连乔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山间的一抹云雾。
她神色黯然,令人忍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抚慰。楚源好不容易克制住这股冲动,低低道:“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欺侮你了,朕不会准许他们这么做。”
听到这句话,连乔便如见了朝阳的牵牛花,迅速地仰起灿烂面容,她的声音里有压抑的喜悦:“是,臣妾相信陛下。”
这样不加掩饰的热情,楚源还从未在其他后宫女子身上看到过,她们似乎都很怕他,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展露除了柔顺以外的其他姿态。
但眼前的这个人却不怕。或者说,昨夜以前,连乔对他仍是隐隐畏惧的,但现在,则是越来越信任他了。会否因为她已经将自己当做她的夫、她的天?
楚源隐隐有种负罪感。
君无戏言,皇帝这一晚遵照诺言没有碰她,连乔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睡觉的时候她仍将两只玉臂搭在皇帝腰身,害得楚源辗转了半宿,好不容易才平静闭目。
起了个大早送皇帝上朝,连乔便带着紫玉绿珠二人匆匆赶往长乐宫。昨天有皇帝的旨意护体,今日可万万耽搁不得了。
她是来得最早的一个,穆皇贵妃才刚刚起身,等了一刻钟,穆氏才梳洗完毕,掀帘子出来。
穆氏的仪容依然挑不出差错,她看着连乔,似笑非笑道:“连妹妹今日来得倒早。”
连乔面露赧然,含含糊糊的说:“昨儿睡迷了,没赶上给皇贵妃请安……所以今日早早过来。”
还能为什么睡迷了,还不是为伺候圣驾。
但是她老老实实承认,穆氏听了反而放心:要是连乔漏夜过来请罪,穆氏反而觉得她心机深沉。现在看来,她不过徒有一张好皮子而已。
穆氏笑道:“什么大事,瞧把妹妹着急的,你我同为宫中姐妹,还需要计较这个吗?”?

第10章 罚跪
正说着,请安的嫔妃也都陆陆续续进殿来,为首的正是孙淑妃。她一见连乔便笑道:“连妹妹来的可真早,昨儿怎么不见你人影呢?”
孙淑妃是面目柔和的女子,两道秀气的长眉,斜斜地钻入鬓角,眼睛更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可是她说的话却蕴藏着平淡的机锋,如同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孙淑妃本意是想挑拨穆氏发怒,却哪知穆氏经过方才的试探,已对连乔彻底放心,更不可能上这种简单的当。
她徐徐笑道:“淑妃多心了。昨儿皇上亲自来传的旨,你又不是不知情,何必今日特意拿出来说呢?”
虽然是为连乔辩白,却也凸显了皇帝对她的恩宠有加,无形中加深众女对她的敌意。
连乔安静的听着,只在唇角衔着一缕矜持的笑意,如同一个初沐恩泽、容光焕发的女子。事已至此,风头反正是遮蔽不了了,不如大大方方地显露出来,众人反而顾忌她三分。
果不其然,众人虽是羡慕嫉妒恨,但因了她这坦荡的傲慢,反而不敢出来挑刺。
可是心有畏惧的也只是位分不如她的妃嫔,至于那些高位妃子本身就底气十足,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譬如杨贤妃就闲闲地抿着茶,斜睨了她一眼道:“陛下果然宠爱连美人,咱们姐妹可都没有这样的福气,即便是累的腰酸背痛,也得拖着病病身子来向皇贵妃姐姐请安呢!”
贤妃杨盼儿本是商户女出身,父亲靠着捐官得了个知县,又神来之笔将女儿送给当时的贤王为侍妾,杨盼儿这才有幸做了宫妃。众人心里都对她颇为鄙夷,只面上不肯露出,因此纵然她出言粗俗,众人却也不计较。
常婕妤早就与连乔不对付,听杨盼儿这么一说,便如得了玉旨纶音般,赶着附和道:“可不是,嫔妾当时都下不来床,还是找了几个结实的太监用软轿抬来的。”
这话比之方才杨盼儿所言更加粗鄙,加之常婕妤因为情绪兴奋,引动得饱满的胸脯微微颤抖,看去更觉得不堪。
几个脾气含蓄的宫嫔已经下意识扭转头。
连乔微笑道:“难怪姐姐记得清楚,终究也只有那么一次罢了。”
她本就不是隐忍的性子,先前百般退让,不过是不想将动静闹大罢了。现在却无须再忍了。
嫔妃们用羽扇遮着嘴,都吃吃地偷笑起来。宫里盛产虚假的姐妹情谊,有人抨击连美人,她们乐见其成;可常婕妤倒了霉,她们也一样高兴。
常婕妤脸上一红,得知自己成了跳梁小丑,登时便要发火,穆氏轻轻地喝止她:“行了,好好的请个安,都被你们弄得硝烟四溅的,本宫想多清净几天都不能够!”
众人连忙起身请罪。
穆氏训诫了几句后妃之德,便朝连乔道:“连美人你入宫已有数月了,能有恩泽是好事,只是你仍需再接再厉,争取为陛下诞下一位小皇子才好。”
穆氏将她捧得越高,众人对她的嫉恨也就越重。只是这话也无法辩驳,连乔微笑着应道:“是,嫔妾明白。”
她倒希望这句话是口毒奶——鬼才想给皇帝生儿子呢!
絮絮叨叨消磨了一个时辰,连乔方得以随众人离去。趁众人不注意,她悄悄用袍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早晨起得太早了,现在还犯困呢,真想回去好好补上一觉。
却不料经过长乐宫拐角的青石路时,已经有人在此地候着她。
连乔认出是方才先她一步出来的常婕妤,看来是有意守株待兔。
连乔便站定了,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姐姐有何事不能回去说么,定要在这么人来人往的地方?”
常婕妤额上翻出青筋,声音也变得高亢尖锐,“姓连的你别太得意了,陛下不过宠幸了你一回,哪容得你这样张狂?”
当然是被气的。适才连乔在众人面前折了她的面子,常婕妤何曾受过这般屈辱,想起来就百爪挠心,定要从连乔身上找补回来。
连乔一脸无辜的说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还装蒜!”常婕妤恶狠狠的看着她,恨不得将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孔撕烂了才好,“要不是你那番言辞,我怎会落得被众人耻笑,都是你害我丢尽了脸面!”
连乔忽然有些可怜她了,长久的不得圣心,似乎一个人的情绪都会发生变化。她瞧着这位常婕妤似乎有些疯魔了。
常婕妤脸上涨红,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般,指着光亮的青石板砖道:“美人连氏对本宫无礼,本宫命你在此处罚跪,不足一个时辰不许起身!”
她身旁的丫鬟碧桃倒还有些理智,犹疑着道:“娘娘,这样做怕不大好吧?”
常婕妤迅速地扭头,眼神凶得恨不能一口吃了她,“有什么不好!本宫是正四品的婕妤,她不过是个美人,尊卑分明的道理你都不懂?”
说罢又得意洋洋的睨着连乔,“如何,连氏,你跪是不跪?”
连乔叹息一声,毫不犹豫的提起裙摆,直挺挺的跪到地上。
上次是禁足,这次又是罚跪,倒不知这位婕妤娘娘还有什么新名堂。不过,她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倒乖觉。”常婕妤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心里那份满足就不用提了。
承过一次宠算得什么,在这宫里,尊卑才是一切。只要她的位分还在连乔之上,只需一根小小的指头,就能压死这个女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渐渐地,太阳也升到正当中了。秋日的阳光没有夏日那般酷烈,可是多了几分慵懒,望久了,也有些昏昏的。
连乔扎挣着没晕,虽说装晕也是一种法子,但那样未免太刻意了,她还不想使用这么拙劣的计谋。
她跪得难受,常婕妤在一旁盯着,也站得腿根酸软。不过看着敌人倒霉毕竟是一种享受,这一点小小的损失就无须计较了。
好不容易跪足了一个时辰,常婕妤抽出袖里手绢,得意地从她面上拂过:“连美人,你该知道教训了吧?再有下回,本宫绝不会这么轻饶你!”
她倒是言出必行,羞辱完后,便带着宫婢昂然离去。
紫玉忙将连乔搀起,连乔赞赏的望了她一眼,“幸好你方才没为我求情。”
紫玉在分派怡元殿之前,曾侍奉过一位老太妃,从她那儿听了不少宫中故事,这种小儿科自然不在话下。她机灵的道:“常婕妤本就恨极了美人,婢子越是求情,只怕常婕妤越是变本加厉,反而于美人不利。”
这就是有个得力帮手的好处,常婕妤身边那个婢女倒也不傻,无奈主子太昏庸,才有心无力。
紫玉边扶着她往怡元殿走,便说道:“美人,等回还是由奴婢告知陛下吧,这样的委屈,您可不能白受了。”
“自然是要说的。”连乔微微笑道,“但不是由你,而是我亲自来说。”
于是晚上楚源来看她时,恰到好处的看到了连乔挽起的裤腿:膝盖上青紫一块肿起,与周遭雪色肌肤形成鲜明比对,着实触目惊心。
楚源当即便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连乔淡淡笑道:“臣妾冒犯了常婕妤,这是她给予臣妾的惩戒。”
“常氏不过是个婕妤,又不曾协理六宫,哪来的权利责罚?”楚源便唤来崔眉,“传令下去,婕妤常氏越俎代庖,有失本分,着降为美人。”
这在皇帝看来算不得大事,崔眉忙答应下来,却不免多看了连乔一眼:这位连美人好生厉害,轻轻的一句话,就让常婕妤降了一等,何况听方才的话,连美人明明也是有过错的。
昨日的药膏尚未用完,楚源就手取过来,涂在连乔的肌肤上轻轻揉搓,柔嫩的伤处经了那半透明的胶状覆盖,反而更显得可怖。
连乔抿嘴笑道:“昨儿臣妾为陛下上药,不想今日也轮到臣妾了。”
楚源头也不抬,“你跟常美人说了些什么,她为何要罚你?”
连乔诚实回应,“常美人讥刺臣妾恃宠生娇,臣妾便揭穿她不得圣心,常美人才恼羞成怒。”
这女孩子究竟有没有在深宅内院生活过,行事就跟毫无机心似的。楚源无奈的扶额,“你知道就行了,何必说出来惹人不快,幸亏只是惹恼了常氏,万一哪日连太后都得罪了,也要朕为你出头么?”
连乔睁着两只圆汪汪的眼,“陛下宠爱臣妾,这是好事,为什么要瞒着不对人言,难道陛下的恩宠也见不得人么?”
“不是这般,只是你觉得高兴的事,旁人听了未必舒服,有的还会生出嫉恨,所谓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就是这个道理。”楚源耐心同她解释,“譬如今日罚跪之事,你本可以借紫玉的口说与朕听,不必自己到朕跟前说是道非,这样朕或许会觉得你小心眼、不能容人。”
连乔脸上更增迷惘,“臣妾不懂,陛下是臣妾的夫君,为何对自己的夫君还要使心用计、扯那些迂回的门道?臣妾只知,若陛下心疼臣妾,一定会替臣妾主张,臣妾只需安心依赖陛下就好,难道不是这样么?”
楚源心头蓦地一荡,看向连乔的神情便有几许复杂,原来她竟是这样想的么?与楚源有过交道的嫔妃不少,上至尊贵的太后,下至卑微的宫娥,在他面前莫不小心警惕,一句话恨不得掰成三段来说,唯独不肯将自己的真实意图轻易展露。
唯有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唯有她是这样的天真、不知避忌。也许正因为她将自己视作实实在在的夫,不是皇帝,只是她的夫。
作者有话说:
嘛,女主的重点不是宫斗,是要一点一滴让渣皇帝的心沦陷哪~?

第11章 鸟粪
楚源的心底有一刹那的柔软,转头朝崔眉道:“方才的旨意不必传了,改为另一道旨意。”他顿了顿,“将常氏降为更衣,迁出翠微宫。以后也不必见朕了。”
崔眉诚惶诚恐地接下这一道旨意,看向连乔的目光却多了几分畏惧:然而连乔只是温软的伏在皇帝膝头,乖巧得如刚出世的小猫般。
连崔眉也说不好,这女孩子究竟是太过纯良,还是心机太深。当然常婕妤的失势已成定局了,从正四品的婕妤降为最末等的更衣,且以后再无面圣之机,她已是翻不了身了。
连乔躺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又道:“陛下,臣妾还有一个请求。”
她眼睛亮闪闪的,眸子里发着殷切的光,这样的一双眼睛,怎么有人能拒绝?
楚源便笑道:“你说,朕且听听看。”
连乔扯着他的衣袖道:“如今上至皇贵妃娘娘,下至您刚贬斥的常婕妤,她们都有自己的小厨房,唯独臣妾这里没有。臣妾想,陛下能不能额外开恩,准许臣妾也有自己的小厨房。”
这要求虽然不合规制,不过以连乔的家世和拥有的荣宠,破例也未尝不可。
楚源偏偏要多问一句,似乎是有意逗她,“是否御膳房的饮食不合你的口味?”
连乔居然老实点头,“这是一桩,二则,臣妾也想跟着厨娘学做些膳食,御膳房毕竟有所不便。”
“怎么突然起了这样的兴致?”楚源奇道。这样大家族出来的女孩子,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吗?
连乔垂眸,脸上有几许赧然的微红,“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做羹汤。陛下虽不似司马相如少时贫窘,可臣妾的心意却亦如卓氏文君一般。”
可是就连司马相如这样的才子,后来也会起变心纳妾之念,更别提美人万千的皇帝了。好在连乔并不向皇帝祈求一生一世,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皇帝的心多偏向她一些而已。
谁先动了心,谁就输了,而始终不爱的人,则会立于不败之地。连乔冷冷想着,神情越发柔情缕缕。
楚源雅好诗文,这种典故自然难不过他。他执起连乔的柔荑,细细端详着道:“可是朕舍不得你这双手。”
美人身上总是无处不美,就连连乔的那双手,骨节也比寻常的女子纤细秀美许多,更别提那欺霜赛雪的手腕,纯净得看不到半点杂色,又是那样柔弱无骨,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捏断。也难怪楚源连握着都小心翼翼,更舍不得她去执锅弄铲了。
连乔先在心底骂了句色胚,才展颜笑道:“可是臣妾舍得。为了陛下,臣妾什么都甘愿舍下。”
为了生存,她已经舍弃了自由、自尊,腆着脸来勾引皇帝。只盼着那短命的基因生效,哪日楚源一伸腿一闭眼去了,她才能真正解放。
因为腿伤的缘故,连乔又躲过了几夜侍寝。至于皇帝一定要赖在她这里休息,却是她也阻止不了的事——反正只能看不能吃,难熬的也是皇帝。
再来去请安时,长乐宫的气氛便大不相同了。众人看向连乔的眼色除了嫉恨,更多的则是敬畏:毕竟常更衣是在她手底下吃的亏,虽说是皇帝下的旨,可她们心里都明白,倘若常氏不曾为难过连乔,这道旨意也不会生效。
常氏的意气更不比从前,整个人都萧索委顿下去,哪还有前几天得意洋洋的笑模样,现在的她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连乔觉得她那对大胸都缩水了,看着平坦了不少。
穆皇贵妃一向最喜欢挑拨人心的,常氏越是落魄,她越是一脸关切地问道:“常更衣,自从搬去风雨阁,可还住得习惯?”
风雨阁顾名思义,是宫中最冷落最偏僻的一所殿宇,尤其在这样的深秋,夜里只闻得凄风冷雨,好不悲凉!
常更衣无精打采的道:“谢娘娘关怀,嫔妾住得很好。”
孙淑妃掩唇轻笑,“皇贵妃姐姐何必多此一问呢,难道常更衣还敢说出不好来?到底是皇上下的旨意,倘若常更衣稍有不满,只怕连妹妹又要觉得委屈了。”
说罢,便眼波流转的望着连乔,有意将炮火往她身上引。
连乔面色不变,只轻轻说道:“嫔妾竟不知姐姐几时与常更衣有这样好的交情,数天前那场罚跪,还以为常更衣自作主张,才引得陛下动怒,现下看来,莫非还是姐姐的意思不成?”
孙淑妃不意她反将一军,忙稳住身子道:“妹妹少在那里胡乱揣测,本宫与常氏几时有过什么瓜葛?”
开玩笑,她可不想引火烧身。淑妃与常更衣交情是好,但也仅止于利用,还不到为她惹皇帝疑心的程度。
穆皇贵妃眼见这般,淡淡说道:“连美人胡乱揣测是不好,可是淑妃,你也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先前常婕妤进谗,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连美人禁足,万幸连美人不曾深究,不然一旦闹将起来,岂不是伤了太后与皇上的体面?陛下赐你协理六宫之权,可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
说得好听,当时禁足你不也没说什么吗?这会子倒来翻旧账。
孙淑妃吃了这一顿夹枪带棒的排揎,虽然着恼,却也只好暂且忍下,伏首道:“是,嫔妾记下了。”
重新入座后,她下死劲瞪了连乔几眼——倘若人的眼神能够杀人,连乔恐怕已被凌迟碎割了。
可是连乔自从来到这皇宫始,就练出了一身的厚脸皮,孙淑妃的目光再锐利对她也不起作用。反而孙氏自己瞪得脸皮发麻,眼睛作痛。
请完安出来,连乔让紫玉扶她去御花园走走,这回她有意地避开了湖边,直往园林深处来——湖边往往是最易生事的地方,以她现在的处境,想必有不少人愿意推她落水。
两旁是夹道的枫树,叶片正在由青转红,落下一地斑驳的颜色,仿佛某个生疏的画师笨手笨脚打翻了颜料桶一般。但是这样无意的巧合,造就出的却是一种天然的意境,这片片叠在一起的树叶,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踩在上面沙沙作响,还会喊痛。
连乔正在假装文艺小清新,忽闻前方似有吵闹之声,霎时间打破了这片刻的安宁。
按说在宫里遇到事,第一反应该是躲避,可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连乔也不例外,她停下脚步。
紫玉侧耳停了一停,“仿佛是金良人与常更衣。”
既然是位分都低于她的嫔妃,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连乔笑道:“咱们过去看看吧。”
到了一棵枫树下,两人站得远远的看着。只见争执的双方正是紫玉适才所说的二位,说是争执,其实更像一方对另一方的压迫,因为金良人态度嚣张,而常更衣则垂眸承受她的恶语。
金良人生着一双细长的媚眼,短鼻子,红嘴唇,看着倒有几分姿色,但因为嘴唇太薄的缘故,少了几分宽厚气度。
这样刻薄的面相,难怪进宫多年都还只是个良人。
紫玉悄声道:“金良人久已失宠,可是常更衣一旦落魄,连她也来踩上一脚。”
连乔轻轻嗯了一声,拜高踩低乃人之常情,她却是见怪不怪。且常氏本就与她不睦,连乔犯不着为她出头,所以只冷眼旁观而已。
那金良人越说越来劲,竟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只差啐到常更衣身上。连乔下意识皱起眉,嫌她腌臜。
忽见天空一只雀鸟飞过,一坨浆糊样的东西落下来,掉在金良人精致的绣鞋面上。她顿时大惊失色,正要唤侍女为她拂去,忽然眉头一转,笑嘻嘻的向常氏道:“我听说常更衣生着一张灵巧的舌头,现下正好派上用场,不如就由你为我将这只绣鞋清理干净罢。”
亏她想得出来,那可是活生生的鸟屎。连乔忍不住便想作呕,这宫里的人思维还真变态。
这样的屈辱无论谁都忍不下来,常更衣正要发火,却见金良人得意的昂着头看她,显然半点没把她的愤恨放在眼里。
也是,谁会在意一个失了宠的妃嫔是何情绪。常更衣默默地蹲下身去,准备承受这一突破下限的欺辱。
金良人兀自得意说道:“你可得仔细些,这双鞋可是上好的苏绣,若弄坏一丁点,有你好受的……”
话音未落,就见连乔笑吟吟的站了出来,“金良人有功夫在这里耻笑欺辱别人,就不怕自己也会落到那一日么?”
她对金良人不熟,金良人却已对她的大名如雷贯耳。见了她,态度先就不安起来,俯身施礼道:“嫔妾见过连美人。”?

第12章 下厨
连乔闲闲笑着,“金良人好大的气势,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姐姐我想装聋作哑都不成。”
金良人知道方才的话已被她听去,面上颇为不安,大着胆子道:“妹妹只是替姐姐出口恶气,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常氏,好叫她往后不敢再对姐姐无礼。”
连乔掩住口鼻,仿佛连她吐出的气息都觉得污秽似的,慢慢说道:“我竟不知何时有请妹妹代劳了,还是妹妹狐假虎威,有意败坏我连家的声望?”
说到末一句,她声调冷冷的盯着金良人,目中有着慑人的寒芒。金良人害怕的后退一步,差点撞到树上。
连乔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穆皇贵妃和孙淑妃平时如何调理嫔妃,她见也见多了,如今有样学样的做来,竟也有七分像。
所以她才是狐假虎威。
紫玉知机,上前叱道:“金良人既已知错,还不快回去闭门思过,等着美人将你送去长乐宫吗?”
金良人听了这句,撒开腿就跑,至于绣鞋上沾的那坨粪便,当然也顾不得了。
连乔赶走了她,这才看着俯伏在地上的常更衣,她脸上仍满是怨愤,并未因连乔方才的出手相助感到歉疚,“别以为我会因此感激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得这样下场!”
连乔嫣然一笑,“常更衣也太自作多情了,你以为我在为你出头么?果然好笑,我只是见不得金良人气焰嚣张罢了。回头你死在她手里,别人还当是我指使的,我可不想背这份冤屈。”
说罢,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紫玉,咱们回宫吧。”留下常更衣愣愣的跪在原地。
出了枫树林,紫玉方问道:“美人,其实您方才不站出来也没什么,常氏自作自受,就该让金良人折磨一番才好。”
连乔宽宏大量的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咱们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其实她倒不是心肠大度,而是碰巧赶上一个机会让她展示她的“贤良”。御花园人来人往,指不定就有哪个多嘴的宫人传到皇帝耳朵里去。她需要让楚源知道,她还有着善良温和的一面。
越是狠心的男人,越是喜欢内心柔软的女人,大概这就叫异性相吸吧。
回到怡元殿,连乔惊奇的发现小厨房已经整修出来了,其实就是把怡元殿最后边的几间屋舍腾了出来,至于烟囱、灶台等都是简便易行的工程。可是宫人们的动作这样迅速,足可见得皇帝的旨意多么雷厉风行。
崔眉巴结地弓着腰身,“小厨房已经建好,美人以后就不必看御膳房那起子下人的脸色了。”
“有劳公公了。”连乔抬了抬下巴,又让紫玉递了块金锭给他,崔眉欢天喜地的接过离去。
这样贪财的近侍,也不知皇帝看中他什么。听说崔眉打小就在伺候皇帝,莫非皇帝竟是个重情之人不成?
想想都觉得讽刺。
反正闲着无事,连乔便抬脚朝后殿走去,看看这新建起的成果。其实她主要的目的还是为管理自己的饮食,御膳房毕竟耳目众多,总是点那几样东西,很容易引起怀疑,还是自己做最放心。至于为皇帝而近庖厨,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掌管小厨房的名叫何云娘,也是一位积年的老姑姑,穿着一身细蓝布衣裳,看上去又干净又体面。
她笑眯眯的行了个礼,暗地里打量着,只觉这位连美人果然生得极好,难怪能得专房之宠。
连乔忙道:“姑姑何须如此客气,我还得多向您请教呢!”
崔眉请何云娘来时,就半吐半露的告知她内情,何云娘知道连美人要亲自为皇上下厨,只当这是男女间的情趣,自然不吝赐教。
她殷勤的拉着连乔至格窗前,“这些都是膳房分拨来的菜蔬,美人瞧瞧可还好?”
连乔放眼望去,只见都是牛肉、枸杞、韭菜、山药等物,大半都是性热的,倒与她心中所想相反,不禁皱起眉头。
何云娘瞧出她的疑虑,悄声道:“美人别瞧这些食材普通,可都是强壮阳气的好物——美人您也想早日怀上皇嗣吧?”
连乔忍不住想翻白眼,崔眉可真会替她着想,特意为她寻来这么一位妙人,她几乎要怀疑这何姑姑是从勾栏院里出来的。
不过她又想起,杨涟好似说过,体质阴虚的人也不宜大量进补。这样两者相抵相冲,反而更不容易怀上身孕。
连乔心里平复了些,不露声色的道:“那就请姑姑多多帮忙了。”
君子重诺,她已经在皇帝跟前发了话,当然要及早让他看到自己的心意才好。
可惜连乔别的事上颇为聪明,独独在做菜这一行没有天赋。何云娘手把手的教了她一两个时辰,最终得到的也只是令人望之生厌的半成品:牛肉烧得半生不熟,韭菜被灶火熏得漆黑,至于零散撒在上头的枸杞,则像极了染色的死鱼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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