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母(穿书)—— by天行有道
天行有道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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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旧我行我素。
连乔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她继母宋氏和大伯母郝氏都进宫来探望,当然也不光是看她,还得顺道提一提二小姐进宫的事。
“姑奶奶有了身孕,倒是越来越容光焕发了。”宋夫人端详着她道。心里一比较,又难免觉得恐慌:她自己所出的二丫头连音就没这般好看,将来恐怕还得被压一头。
这宋氏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虽然因年纪渐长,越来越尖嘴猴腮,但透过那紧俏的眉眼还是能看出年轻时颇有姿色——否则连家的二房老爷也不会聘她为续弦,要知宋氏不过为商贾出身。
紫玉知道连乔在家中的处境,一面上了茶来,一面脆生生说道:“可不是,都说宫里日子难熬,可美人瞧着分明比在家中好多了。”
这话分明暗指宋氏苛待继女,宋夫人听了虽有些恼怒,碍于如今尊卑有别,只好暂且忍着。
郝夫人听了便一笑,“不愧是大侄女教导出来的丫头,嘴也伶俐。”
连乔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承恩侯夫人,不同于宋氏外露的尖酸,郝夫人看上去慈祥和蔼得多,倒是很符合人面兽心几个字——不愧是大房的长媳,多圆滑,多能干,将人卖了人还得帮她数钱呢。
连乔浅浅笑道:“大伯母与母亲今日过来,不单是为了我的身子吧?”
她懒得同这两位高贵的夫人周旋,索性将话挑明。
宋氏脸上显出忸怩的神气,“姑奶奶你想必已经知道,二丫头也快进宫了,她初来乍到,难免要你多照应……”
紫玉不知何时又笑着转回来,“那是,美人也不曾想到夫人这般体贴,怕美人怀着身孕不宜侍寝,就急急忙忙塞个人过来……”
宋氏许是欢喜冲昏了头,竟没听出她言外之意,赶紧说道:“正是这个意思,音儿进宫只为替你分忧,并不为别的,你二人是亲姊妹,自然体同一心……”
郝夫人忍不住皱起眉头,连她也有些怨怪这位妯娌糊涂,听不懂人话。
紫玉冷笑道:“夫人的算盘打得真好,婢子倒也听闻过姊妹双双入宫的例,譬如汉成帝的飞燕合德二姐妹,再有那李后主的大小周后,只是没见着一个有好下场的。”
郝夫人竖眉叱道:“你这婢子怎生胡言!那是昏君之行才招致祸乱,咱们的陛下乃圣明天子,哪来的许多计较!”
虽然间接出了口气,连乔也知道紫玉的例子举得不好,轻轻斥退了她,向郝夫人笑道:“这么说来,二妹是非进宫不可了?”
郝夫人见她态度和顺,语气也软下来:“乔儿,你莫以为大伯母不疼你,无论你大伯父和你父亲如何行事,总归是为连家考虑,叶落归根,总归是连家生养你一场不是?”
说得好听,真有本事,哪用得着卖女求荣。连乔摸着细长的指甲套,闲闲应了一声。
两位夫人进宫本就不是为了得她首肯,无非通个消息而已。连乔知道这一点,连讥刺的话都懒得说几句,反命人尽快将她们送走。
只是经了这一遭,连乔那颗对连家本就厌恶的心,又冷下去几分。她本来还有些负疚,现在却已经明了:到了必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家族舍弃。
紫玉送走两位客人,回来后依旧愤愤,“二夫人把主子您当什么了,明知道您怀着身孕不能动怒,还特意送个人进来添堵,真是混账!”
是混账,尤其这连音从小就与她不对付,进来后还不知会生出麻烦。连乔嚼着一粒乌梅,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从前的记忆——小时候两姊妹一起做绣活,连音被丝线勾破了手,硬说是她拿针扎的,宋夫人一怒之下将她关进暗房里,狠狠责罚了一通。而在母亲过世之后,被她视作唯一依靠的父亲,却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连乔作为一个后来者细细回想起来,竟也觉得感同身受。她将梅子核吐在地上,怅然舒了一口气:连钺连镛指望她们姐妹联手来为家族铺路,看来这计划注定要失败了。
十月二十八日,连家的二小姐连音正式入宫,楚源命将位于御花园西南角的含春殿拨与她居住。
含春殿与怡元殿有些距离,但是连音安顿好后,第一时间就来看望这位好姐姐。
连乔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女子,连音生着一张讨喜的圆脸,柳眉弯弯,灵动活泼。但既然她从小就一副鬼心眼,长大后想必也不会改变许多。
连音拉起她的手,模样娇憨,“姐姐我可想死你了!自你进宫后我就再没见过姐姐,心里不知有多牵挂。”
到底嫩了些,说出的话意思是对的,可是语气太过矫揉造作,反而显得刻意。
连乔微微笑道:“我也很高兴见到妹妹,不知陛下给了你什么位分?”
“陛下疼惜姐姐,亦封我做了美人。”连音眨了眨眼,俏皮地说道,话里行间的得意呼之欲出。
这也正是她见了连乔却不行礼的原因。
宫里讲究先来后到,连乔先入宫几个月,又是长姐,楚源都只册封她为美人,后来的连音自然不宜越过她。不过瞧连音这样子,她倒是满足得很呢。
姊妹平级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楚源若有心,就该让连音低上一头,不然作为劳苦功高的连乔总会有些不平。
但楚源并没有这么做。连乔忽的想起,会不会楚源这个心机婊本就不希望连家的女子和平共处?
想想也是,倘若连家自身内争不断,楚源作为统治者反而更加放心。
连乔悟出这一层,拉着连音的手笑道:“妹妹生得这般姿容,陛下一定十分喜欢,你且回去好生候着,等陛下今夜召你侍寝吧。”
“谢姐姐吉言。”连音含蓄的笑着,眉梢却尽是掩不住的自鸣得意,她有这份信心。
不过很可惜,她今晚是没有机会了。连乔想着,嘴角已经勾了起来。?

第19章 夺宠
连音施施然离去后,紫玉一脸的忿然:“二小姐来了半日,竟没一个字问起您的身孕,亲姐妹尚且这般,真是自私到极点!”
连乔神情淡漠,“谁没有私心,为自己多加考虑并不算坏事。”
她完全不介意连音态度如何,不光是连音,对于整个连家她都不抱期望。现在她看得很清楚了,连家是靠不住的,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紫玉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进去,“美人,今晚陛下怕不会过来了,婢子早点服侍您休息吧?”
“着什么急,且等等再说。”连乔语气悠然,似乎有着成竹在胸的笃定。
孙太后将皇帝唤到福宁宫,嘱咐他道:“连家的次女进宫,你务必得一视同仁,不可偏私。”
楚源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孙太后见他这般,倒生了气,“哀家知道你近来偏宠连氏,只是她如今怀着身孕不便侍寝,你得空也该多往别的嫔妃处走走。”
她现在倒有些埋怨连乔不识大体,霸着茅坑不拉屎,还以为她有多聪慧呢——尽管孙太后心底认准了连乔必死无疑,可是死前也不做点好事,孙太后还是一样生气。
楚源冷笑道:“母后嘴里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希望朕多去孙氏那里,好诞下孙家的骨血。只是孙氏既无此福,母后再怎么痴心妄想也无用。”
孙太后被他戳穿心思,不禁面红过耳,“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哀家岂会是包藏私心之人?哀家不过是惦念着你膝下子嗣单薄,才想着多为你开枝散叶,你倒好,为了连氏一个,把别的嫔妃都得罪了!她不就是怀了个身孕,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源冷冷道:“母后自己不曾生养过,当然不知怀孩子的苦楚。”
说罢,竟不耐烦地离去。
孙太后扶着秦嬷嬷的手,只觉得两条腿有些站不稳似的,颤颤道:“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哀家一手养大的好儿子,他敢这么跟哀家说话!”
秦嬷嬷服侍她多年,对孙太后的心思再清楚不过,当下只能顺着她的意道:“太后您也太心急了,纵然抬举淑妃,也不能赶在这个关口。陛下多年无嗣,如今连美人乍然有孕,自然看重她几分,等这一胎过去就没事了。”
她清楚这对母子的计划,知道连乔所得的恩宠再多,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是以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孙太后有着更深的忧虑,“哀家倒是担心,这样朝夕相处下来,皇帝只怕不忍心下手。”
楚源的狠心她当然明白,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谁知道精明一世的皇帝会不会栽在女人身上?孙太后始终觉得,那位连美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已经入夜了,楚源带着一身的疲累从勤政殿出来,崔眉忙迎上来:“陛下今晚去哪位主子宫里?”
楚源略思忖了一下,“去含春殿。”
这本是意料中事,连家的二小姐初初进宫,第一夜自然得歇在她那儿,免得叫人说冷落了她。
崔眉忙命侍从跟上,自己在前方打着灯笼,引皇帝向含春殿去。
到含春殿的路必得经过怡元殿,楚源蓦然抬头,见窗纸中透出幽幽的烛火,不禁皱眉:“连美人还没歇息?”
其时已经颇晚了。
崔眉不敢答话。纵然皇帝不曾命人通传,连美人也该清楚皇帝今夜歇在她妹妹处,可是看这情势,连美人仍在痴痴等候。
可怜她一片痴心。
楚源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此处落脚。”
崔眉一惊,皇帝这是要舍新人而取旧人?他干巴巴的笑道:“可是另一位连美人那里……”
说出来都有些拗口,偏偏两个都姓连,偏偏两个都是美人。
楚源不耐道:“你着人通传一声,就说朕今晚不过去了。”
不去就不去罢,冲底下人撒什么气。崔眉有些委屈,还是赶紧着应了声是。
楚源踏入殿中,见连乔坐在窗前托腮凝望,不知在想些什么。心里忽然有一种松快之感,楚源笑道:“出什么神?连朕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连乔惊喜的扭过头来,下意识想要扑入他怀中,转眼间忆起自己的身份,忙屈膝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其实她早听见外头的响动,心里已有成算,但如今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半点不显得做作。
楚源伸手将她扶起,不悦道:“早说了不必多礼。”
连乔穿着一身宽松的白绫中衣,越显得弱质纤纤,那身子跟一截白蚕似的,填都填不满衣裳。
楚源心生怜意,“朕瞧着你又瘦了。”
连乔嘿嘿傻笑着,两颊却因楚源的到来泛起酡红,跟吃醉酒一般。抬头仰望时,她又不经意地让楚源看到她眼底的乌青,“陛下怎么过来了?”
今儿她特意没让紫玉用茶叶梗敷眼,却在两颊点染了淡淡胭脂——厚薄适中的胭脂,可以营造出与脸红差不多的效果,反正愚笨的男子也分不出来。
楚源微笑时的模样简直动人极了,“朕就不能过来看看你?”
连乔因他这句话而笑生两靥,旋即又担心的抓着楚源的衣角,“可是我妹妹那里……”
崔眉在一旁看着都有些可怜:好不容易怀上身孕,偏又多出一人与自己争宠,还是家里出来的姊妹,可知这连美人心里有多难受了,难为她还肯委曲求全。
无独有偶,楚源也是这么想的。他将连乔拢到自己怀中,吻了吻她的发鬓,轻声道:“朕今晚愿意陪着你。”
连乔澄明的眸子整个焕发出光彩,她轻轻挣离楚源的怀抱,“那么臣妾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陛下答允。”
楚源微微皱眉,“你说。”
崔眉看着都捏了一把汗,连美人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什么妖吧?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别被她自己搅黄啰。
幸好连乔只是轻快的说道:“臣妾不能侍寝,可否请陛下为臣妾弹奏一曲,也好消磨漫漫长夜?”
这要求其实也算逾矩,哪有皇帝为妃嫔弹琴的?真是目无尊长。当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连乔并未将他视作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个心意相投的夫婿。
楚源含笑道:“朕多年不弹,只怕手生。”
竟是答应了。
连乔欢喜不迭,忙命紫玉取了怡元殿珍藏的焦尾琴来,摆在案上。
楚源正襟坐下,只略沉吟了一下,便抬起手臂,行云流水般演奏起来。君子通六艺,身为皇室子弟,所学比之旁人更多出许多,这点难题自然不在话下。
连乔眉眼弯弯的看着她的夫婿,脸上尽是幸福陶醉的模样,她是个乐盲,楚源弹得好不好她也听不出来,获取的只有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因为皇帝嫖不了她,反而是她嫖了皇帝。
楚源绝想不到自己被人当成了色艺双绝的小倌人使唤。
含春殿中,连音听完内侍通传的消息,脸上的笑便一截截消失不见。
勉强忍住了没在宦者面前发火,可是来人一走,连音的怒气便止不住涌上来。她忿然将梳妆台上一摞首饰挥到地上——亏她今日悉心装扮了等待承恩沐泽,等来的却是皇帝另宿他处的消息,这不是明摆着给她难堪么?
服侍她的婢女碧鸢忙弯腰将那些首饰拾起,趁机又揣了几样在自己兜里,一面劝道:“主子别动怒,没了今晚,还有以后呢。”
连音转头厉声看着她,“哪来的以后?这才第一天进宫,她就敢把陛下从我这里拉走,不是让我变成宫中的笑柄么?”
碧鸢勉强劝解,“大小姐也不见得是有心的,听说陛下偶然路过怡元殿,才临时改了心意,并非大小姐强拉过去。”
但是这样说就更令连音难堪了,别人都不必使什么手段,皇帝就乖乖的由她牵着鼻子走,不是更衬托出自己的无用么?
连音冷着脸坐在妆台前,一只一只将钗环解下,口里犹道:“从小她就与我不对付,如今恐怕更是有心报复。亏我母亲那样好心待她,巴巴的将她送进宫里享尽荣华,她倒好,反过来恩将仇报,咱们连家怎么养了这样一头白眼狼!”
碧鸢也是连家出来的,明知事实并非二小姐说的那般,也只好跟着附和。她倒不觉得二夫人待大小姐有多好,反而是大小姐在继母那里受了不少闲气,要说报,也是恶有恶报。
当然这种话,她是绝对不敢在主子面前提的。
连音望着镜中俏丽的面容,生气时亦带了三分娇态,狠狠地吐露一声,“贱人!”
碧鸢很想提醒她一声,要骂也该冲着怡元殿去骂,这样对着镜子倒像是骂自己。但想想还是算了,二小姐那性子可不是好惹的。
连家两位夫人说得好听,还指望姊妹俩在宫中和睦共处。不过照这样来看,硝烟只怕已经开始了。?

第20章 晋封
次早请安时,长乐宫中便热闹非凡。宫里就像一只巨大而繁密的蜘蛛网,嫔妃们既是猎物,也是彼此的猎手,稍为有点响动,彼此就都警觉起来。
连家次女入宫是她们早就留意的事,连乔已经生得如斯美貌,万一再来一个与她旗鼓相当的,这后宫岂不沦为连氏女的天下了?及至见了连音,她们才稍稍放下心来——这位二小姐虽长得不难看,比她姐姐可差远了。
更令她们放心的是,都不用人出手,这两姐妹就自己内斗起来,当真成了笑柄。
连乔一进长乐宫,杨盼儿就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连妹妹来得可早啊,不知昨儿伺候陛下可还惬意?”
连乔将手按在肚腹上,露出一缕得体的微笑:“劳娘娘如此牵挂。想必贤妃娘娘一定想念陛下多时,来日妹妹见到陛下,一定代为将娘娘的心意转达。”
杨盼儿被皇帝冷落已久,如今骤然被人揭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勉强忍住了没有动怒,冷冷说道:“本宫再不得宠又如何,至少不会腆着脸去抢别人的恩宠,还是自己的亲妹子!”
说着便挑衅般地看了眼座上的连音。
连音今日来得比连乔还早,嫔妃侍寝次日惯例要向穆氏请安的。连音虽不曾承宠,却还是早早赶来,就是为了让众人瞧见她的落魄,从而让道理站在她这边。
连乔暗叹这位二妹的心计也不差。
只是杨盼儿毕竟是在掀人伤疤,连音极力忍耐,却还是憋得脸色铁青——她狠狠瞪着连乔,恨不得一口吃了她似的。
连乔听了杨盼儿的讥刺,却依旧好整以暇地坐到自己位上,仿佛没听见一般——杨盼儿见了,难免有一种箭放出去收不回来的错觉。
这就是连乔的策略了,争吵争吵,总要两个人才有得吵。若单是一个人在说,也没什么意思。
众人见她浑然不在意,各自也都兴致缺缺起来:满以为可以看到一场乱斗呢!
独有孙淑妃是最见不得天下太平的,莞尔笑道:“连美人有了身孕,陛下多疼你些也是应该的。可是一个人的胃口不应太贪,总该学着分惠于旁人。这小连美人刚刚进宫,你就拦着不许陛下见她,可不是姐妹之间该有的作为呀!皇贵妃娘娘,嫔妾以为此风必不可长。”
能够想到“小连美人”这个称谓,轻易将两人区分开,孙淑妃也觉得很得意。
穆氏笑道:“淑妃怕是弄错了,昨夜并非连美人特意拉陛下去她宫中,不过偶然兴起罢了。小连美人纵然受到冷落,也不是连美人的过错呀!”
她竟也跟着叫起小连美人来,还刻意咬重“冷落”二字,听在连音耳里,未免更增愤恨。
无论她们说什么,连乔都沉默不语。这种事不必搭腔,她也懒得多费唇舌。何况从字里行间听来,无论穆氏或是孙氏都旨在挑拨她们的姐妹关系,不会直接动手。
风言风语的伤害比起真刀真枪可小多了。
直到请安完毕,连乔都没跟连音多说一句话,她根本不打算搭理连音,而是径直回自己宫去。
连音却在背后叫住她,“姐姐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她勉强挤出一副笑脸,脸上的肌肉却难堪的抽搐起来,连声音都跟带着牙齿似的,硌得慌。
连乔的笑如徐徐清风,叫人挑不出半点差错,“妹妹想听我说什么呢?”
她笑得越美,落在连音眼中越觉得恶心。连音上前一步,冷冷说道:“别以为昨晚你给了我难堪,就从此得意了。你能抢走陛下一次,还能抢走第二次么?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她稍稍后退,一脸嫌恶地盯着连乔的腹部,“瞧瞧你这大腹便便的鬼样子,陛下真是瞎了眼,才会稀罕你这副模样!”
其实连乔腹中的孩子月份尚小,根本看不出凸起。然而连音正在气头上,当然怎么难听怎么来。
连乔耐心听她说完,才歪着头向旁边道:“紫玉,都记下了么?”
紫玉微微一笑,“回美人的话,婢子记得一清二楚。小连美人说陛下瞎了眼,还骂您腹中的孩子是鬼呢!”
连音脸色骤变,惊觉自己上了当,“你……”
这回可轮到连乔占据主动了,她轻轻笑道:“妹妹的做派还和家中一无二致,可宫中比不得家里,不知有多少张嘴盯着妹妹的一言一行,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我劝妹妹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连音的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忍下这一口气,有些话虽然难听,但并非没有道理——当然这并不影响她将连乔恨入骨髓。
回去的路上,紫玉便说道:“美人方才对二小姐说的那番话,倒不像斥责,反像是劝诫。”
连乔轻笑道:“随口一说罢了,哪来的什么深意。”
若非必要,她不想与任何一个宫中嫔妃为难——能进宫的,其实都是些可怜人。当然她们若是欺压到头上来,连乔亦不会退却。归根究底,都是这万恶的天家制度害人,好好的将人变成恶鬼。
其实若为了连家考虑,她倒真应和连音搞好关系,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而奋斗。不过连乔连保住自身的性命都这样艰难,就懒得去顾全家族了,何况连音那性子也不是好相与的:这蠢材还一心想着圣宠,又是一个被富贵迷昏头的。
楚源也不知怎的,虽有新人进宫,这几晚还是夜夜过来陪她——连楚源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好像见到连乔那副快乐的模样,他亦心生欢喜。何况,也唯有这个女孩子在他面前非是毕恭毕敬,楚源反因此觉得自在。
皇帝是不愿委屈自己的,哪儿让他感到舒服,他自然就常来常往。
但是今晚过来时,连乔虽强颜欢笑,眉间却隐有愁容笼罩。
楚源问起时,崔眉大着胆子说道:“还不是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为了陛下不肯宠幸小连美人,却日日宿在连美人这里,不知有多少嫔妃下人背地里嚼舌根呢!何况美人怀着身孕正是心气动荡的时候,听了这些话更不好受了。”
楚源蹙起两道好看的剑眉,话里已带了三分怒意,“朕爱宠幸谁是朕的事,她们凭什么嚼舌根?再有这样的话,你直接撵出宫便是,不必来回朕了。”
崔眉忙答应着,又笑道:“陛下这般处置甚好,不止后宫安宁,连美人和小连美人也都能安心了。陛下不知,为了您宠幸连美人不宠幸小连美人的事,连美人和小连美人为此生分了不少,小连美人还当众朝连美人发火呢……”
楚源被他这一连串称谓搅得头大,“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连美人,又是小连美人的!”
崔眉忙伏地请罪,“都怨奴才糊涂,没解释清楚。这小连美人是她们背地里取的称谓,谁让两位美人都是连家所出,总得有个区分不是?”
楚源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传朕旨意,晋封连美人为连婕妤罢。”
崔眉忙答应着,却又不确定地抬头,“哪个连美人?”
楚源瞪着他,“你说是哪个?”
崔眉吃了这一吓,便如烫了爪子的猫,赶着出门到六宫宣读旨意去了。
楚源方捉着连乔的手温声道:“你为朕诞育皇嗣,是大兴朝的恩人,朕早该提一提你的位分。”
你还知道啊?连乔忍住默默吐槽的冲动,柔和地面朝他一笑,“谢陛下恩典。”
有孕晋封是情理中事,楚源却迟迟不提,还得崔眉拐弯抹角的同他请示,连乔想起这个便想翻白眼。虽说她并不在乎什么名位,可是在这宫里,但凡位分高一点,日子总会舒服一些。
她也不想连音总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连乔承认,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谁得罪了她,她定要一报还一报。
就如升级打怪一般,上头的大boss暂且动不得,只好先拿小怪来撒撒气了。当然一个婕妤之位也算不得什么,宫里的女人,就算是皇后也不能懈怠,唯有走到太后那一步才是真正安全的。
她离这一步还很遥远。
楚源毕竟不是傻子,看得出崔眉的话并非自己的心意,他凝视着连乔细致的眉眼,笑道:“你这回怎么学聪明了?自己不来向朕诉委屈,反而借崔眉的嘴说与朕听。”
连乔脸上带着三分狡黠,含笑仰视这位天子,“陛下教导臣妾,臣妾自然得学以致用。”
“但是朕现在后悔了,朕希望你能一直对朕说实话。”楚源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度。
连乔惊奇的发现,楚源强健的躯体此时看来竟有几分脆弱,这是她意想不到的。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是楚源的真心话,还是又一次试探爱的游戏。她只能轻轻的笑道:“陛下能保证不怪罪臣妾么?”
“这是自然。”覆水难收,楚源说出去的话同样也收不回。
“那么臣妾谨遵陛下之意。”连乔笑语盈盈的看着他,眼波里满是柔情脉脉。
君无戏言,她觉得楚源大概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了。?

第21章 映蓉
婕妤的册封礼简单,用不着多么隆重。只是在礼成之后,连乔仍需去长乐宫向皇贵妃穆朝兰请安。
穆氏看着她的时候,心里其实有几分复杂的。她清楚皇帝对连家的忌讳,正因如此,也清楚皇帝不会轻易晋连乔的位分:一旦她坐大,到时前朝后宫联起手来,皇帝更不好应付。
可现在皇帝却因为外头的一些闲言碎语,而要晋连乔的位分以示安抚。穆氏不知皇帝此举是出于对连氏的情分,抑或仅仅为了平衡后宫势力。
连乔行完叩拜大礼,穆朝兰才醒过神来,笑道:“妹妹身怀龙裔,又蒙圣恩擢升为婕妤,往后更要恪尽己责,好好侍奉陛下才是。”
“谢娘娘教诲。”连乔高声说道,眉间浮现出踌躇满志的得意。
才一个婕妤而已,就兴头成这样,可知此人眼皮子有多浅。穆氏定了定神,说道:“你如今最要紧的是保养身子,早日为陛下诞下一个平平安安的小皇子才好。”
尹婕妤亦随着穆朝兰的话道:“对呀,连妹妹一定要为陛下生一个小皇子才好。”
她虽然不待见连乔,可连乔如今也成了婕妤,与她平起平坐。尹婕妤脾气圆滑,想着不能得罪,当然还是讨好她为上。
孙淑妃扬了扬帕子,轻嗤一声:“不过是块肉罢嘞,尹婕妤就这样紧巴巴的奉承起来,万一生下来是个女儿,你岂不是打了自己的嘴,也打了皇贵妃姐姐的嘴?何况易生难养,就算是个男胎,养不养得大还不一定呢!”
穆氏脸上隐有怒意勃发,“淑妃,你身居高位,这样的话也是你当说的么?连婕妤有了身孕,你不施祝福,反多咒诅,究竟是何用意?”
孙淑妃淡淡的抬了抬眼皮说道:“嫔妾不过是把众姊妹的心声说出来罢了,莫说是嫔妾,在座之中难道就真的个个都愿意连婕妤生下男胎么?恐怕连皇贵妃姐姐您也心口不一吧?”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穆氏。
连乔忽然发现孙淑妃其实并不蠢,她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反而间接撇清了自己,表示她不会对连乔下手——哪个凶犯在行凶之前,会大肆昭告自己对被害人的不满呢?以此类推,就算连乔的身孕真出了什么岔子,孙淑妃的嫌疑也是最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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