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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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志仙被潘垚劝着运走石头,还有些懵,远远地,后头传来小姑娘轻快的声音,“叔,多打听打听价格,里头是上好的芙蓉石,贵着呢,别卖便宜喽!”
“哎!”
夜色茫茫,很快,掌着一把手电筒的三轮车便远了,光越来越小。
赤练收回目光,“你别担心,我会看着他,护他一程,一定不让别人占了他的便宜。”
说完,赤练露出尖牙。
虽然赤链蛇一般无毒,就是有毒的赤链蛇也毒性较小,不过,赤链蛇却是非常凶悍的蛇,是食蛇性很强的蛇。
别瞧蛇妖这会儿冷冷淡淡,她打小便打遍深山无敌手。
潘垚好奇,“姐姐,你们马戏团不走了吗?”
“不走了。”赤练冰冷的脸上漾过柔和的笑意,“我们不耍马戏了,我要回月亮湾,也许,帝流浆就要来了。”
潘垚诧异,“帝流浆?”
“嗯。”赤练点头,“帝流浆对我们妖修很重要,尤其是草木精怪,一口便抵千年修行。”
“我要去守着大榕树,为它寻帝流浆,助它化形,就像它舍去机缘,为我断去伤人的罪孽,助我修行圆满一样。”
因为潘垚年纪小,瞧过去又玉雪可爱,脾气好,因为那两道黄符护着翁志仙,今天,自己才能赶上翁志仙的最后一道坎。
事由她起,也由她终了。
刚刚那一落石,断去了一人一妖间的因果。
虽然这会儿还有些不好意思,别扭自己乱扭甩头的模样被人瞧了个正着,赤练还是对潘垚心生好感。
她压抑住欢喜,“你还记得刚才马戏散去时候吗?你们一家在雷虎前头拍照,那时,月华浓郁了些,笼子里,雷虎嗅了个正着,就像水满则溢,这月华浓郁,定是帝流浆要落下了。”
潘垚迟疑。
她瞧着因为期盼而眼睛变成亮晶晶的蛇妖,一时也为难了。
有句话,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那时月华浓郁,就是她给自己一家三口拍照时,特意补的光啊。
没别的意思,就为了拍照上相而已。
不是帝流浆,它是反光板。
潘垚摸着鼻子,偷偷地瞪了眼潘三金。
哼,怪爸爸,瞎臭美,这会儿让妖误会了吧。
明明她不补光也是美美哒!

第118章 冬风中,潘三金早搁下……
冬风中, 潘三金早搁下了扛起的自行车,这会儿正牵着车把,站在风口给周爱红挡着寒风。
瞅到闺女儿瞧过来,他还呵呵直乐, 半点也不知道, 自己贴心的小棉袄瞪了他,还暗暗甩了个大锅过来。
潘垚想了想, 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别到时帝流浆没来, 马戏团也不开张, 钱财还没赚到, 都要过年了,赚钱是顶顶重要的事。
老话都说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她可不要做这杀人凶手!
“姐姐, 对不住,这事就是个误会,刚才时候, 我们不是在拍照嘛, 我就想让照片好看一些, 就……就补了一点光。”
看着蛇妖懵懵又单纯的眼睛, 潘垚艰难地将话说完,“那光, 就是月光。”
赤练怔了怔, “……没有帝流浆吗?”
只一瞬间,潘垚便从赤练脸上瞧到了茫然和无措,那是欢喜下被浇了桶凉水, 毫不留情地,透心凉的大冰水,一大桶,泼盆地浇下!
冷白的芙蓉面好似更白了,剔透明亮的眼一下就黯淡了下去,瞬间失去了方才那压抑欢喜的喜悦。
罪过罪过,真是大罪过!
“姐姐,莫要忧心。”潘垚挨了过去,伸手拉着赤练的手。
入手是冷冰冰的手,就连指梢都是冷的。
赤练低下头,就瞧见小姑娘抬起的头,那双杏眼里盈着担心,还有些歉意,比天畔那颗最亮的星还要明亮。
她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说不要紧,可是,她真的好难过……
还是没有帝流浆吗?
赤练垂了垂眸,眼里酸酸涩涩,还有些发烫。
潘垚麻爪,怎么还哭了?
怨她怨她,这事儿确实怨她,拍照补啥光啊,纯天然的就是最美的!
大榕树借发予人,积攒功德,从而再塑机缘,这事潘垚本没想提,事情还未确定,提了未免有邀功的嫌疑。
这会儿,瞅着蛇妖落泪,潘垚决定带她去瞧一瞧。
也不知道着功德攒得怎么样了?
潘垚也好奇,最近事多,她还未再去月亮湾,也未见大榕树,她只知道,这洗发膏和洗发香皂倒是卖得不错。
东西好,见效快,又是在供销社这样正规的地方售卖,远比自己当初去平乐坊摆摊子强。
潘垚再次感叹皮行的不容易。
灵炁点亮符文,只见天畔的北斗七星亮了亮,下一刻,真武大帝发令,六丁六甲听令,神行千里。
无数的景在往后退,赤练看着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符力,瞳孔竖起。
人间修士,竟如此厉害?
再瞧潘垚,蛇妖在心底庆幸。
万幸她们蔷薇马戏团奉公守法,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踏踏实实的,按团长的话来说,那是背太阳又背月亮,每一分都饱含着血汗,人修要是想收她们,没理儿!
这样一想,赤练倒是坦荡了许多。
大抵,这便是凡间说的那句话,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们这些妖守规矩,什么时候都不惧人间修士寻上门!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芭蕉村。
瞧着周爱红和潘三金回了家,潘垚挥手,“爸,妈,我和赤练姐姐出门一趟,你们先睡。”
“早点回来啊。”周爱红不放心。
“哎!”远远地传来小姑娘应和的声音,轻快又清灵。
“洗手擦脸,咱们先去睡。”潘三金宽慰,“盘盘都放假了,明儿又不要上学,也不要做活的,偶尔玩迟一点也不打紧。”
他将自行车牵进堂屋,爱惜的捣鼓了下相机,这才往屋里的斗柜里收去,还上了个小锁头。
相机这东西贵,算是家里的大件了。
于大仙贴心,知道潘家今天出游,回来的肯定迟,傍晚时候,他生火烧了一锅水,这会儿,灶里还埋了炭火,将那一铁锅的水煨得热热的。
潘三金和周爱红俩人打了水,热毛巾一敷脸,舒坦得让人直喟叹。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幸福很难,却也很简单,这大冷的天里,有这样一锅的热水,就让人觉得幸福万分。
“明儿啊,我就去镇上的美华照相馆,让人把相片洗出来。”
“水还烫不烫?我再给你掺点热的,烫脚要热一点。”
潘三金往周爱红的脚盆里添了一勺热水,还计划着明天去照相馆洗照片的事。
今天,向来铁公鸡的潘三金阔气了一把,一拍就拍了四十来张照片,要知道,这时候的一卷胶卷可不便宜,供销社里卖22元,公园里更贵,得26一卷。
而一卷胶卷也只能拍36张相片。
今天这样一玩耍,不说吃啊玩的,就拍照,那就拍去了大半个月劳动的钞票。
不过,这花钱咋这么开心呢?
潘三金一点也不吝啬,只要想了想今天的事,嘴角还不受控制地扬起。
“我闺女儿的照片,保准张张都好看!”
瞧着潘三金那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不值钱样,周爱红好笑不已。
“明儿船厂不还有事?你抽得出时间去镇上?”
“是啊,明天是脱不开身,今天的活还积着,要是再歇着,在龙该不痛快了。”潘三金懊恼了下,紧着又道,“不要紧,相馆也得到年底再关门,我忙完事情再去镇上,正好还能再拍几张,把手头这个胶卷再用了。”
村子里拍照也好看啊,高高的柿子树下,小河旁的石头坡上,干枯的芦苇汀州……处处是景,他家闺女生得这么灵,就是捧着个土疙瘩都是好看的!
潘三金决定这事不急,再嚯嚯掉一卷胶卷,然后去镇上洗照片,还能买个新胶卷。
往年时候,美华相馆可都是开到年三十下午的,老板娘是个勤快人!
“随你,你自己安排。”周爱红探头朝窗户外头看,就见一轮月亮挂树梢头,“盘盘这是去哪里了?”
养娃儿就是这样,就算知道孩子手段不凡,还是止不住地操心。
潘三金:“应该是去月亮湾瞧大榕树了,咱们先睡,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简单收拾后,潘三金和周爱红回了屋歇下,堂屋的灯却还拉着,15瓦的灯泡昏昏黄黄,夜风中自有一股温暖的韵致。
月亮湾。
斗柄指北,天下皆冬,在月亮湾这处看天空,不单单月儿更亮,就连星空也美得好似不染纤尘,这时候是腊月,北斗七星的斗柄都指向了北边。
冬风吹来,拂动树叶沙沙作响,遮天蔽日的华盖犹如一片的绿云。
路上时候,潘垚已经将榕树借发的事说了,她抬头看这一处,只见望气术下,无数的功德像夜风下的火星子,它们细细密密,轻盈地朝大榕树飞舞而去。
一人一妖都知道树灵的脸在何处,直接便往那一处走去了。
瞧到树干上凸起的木脸,赤练怔了怔,随即眼里有水花点点。
潘垚:“有用呢,姐姐莫要忧心了,就算没有帝流浆,咱们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涓涓细流也能汇成大河。”
她又打量了几眼这木脸,上头的眼睛好似正要撩开。
“只等借发的功德积攒,大榕树也能重塑机缘,姐姐不急。”
“嗯!”赤练重重地点头。
赤练环顾这一处,许是有了希望,心境也大不一样,这一次,她看月亮湾这一处,不再处处伤心,每一个地方,都是她熟悉的,想念的……
“以前时候,我最喜欢缠着这气根修炼了……我长在那座山头,那边就只有石头,我就窝在巢穴里,听风吹树叶,簌簌沙沙的响,好像也就没有那么寂寞。”
潘垚侧头看去,就见赤练脸上柔和了许多。
修行的岁月是孤独的,尤其是开了智的动物,突然有一天,它瞧着天上的月亮,小小的脑仁里有了疑惑,为什么昨天的月亮好似更圆更亮一些?
它学会了吞吐月华,脑子想得更多,也更加的聪明……活得也更久,生活中不再只有进食填肚子这件事,它学会了思考,也学会了孤独和寂寞。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面山头有一根气根探了过来,它扎入山石,落地生根,长成了一根强壮的枝干,连接了两座山头。
风吹来的声音沙沙作响,隐隐有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小蛇?我是大树,你瞧到我了吗?”
能和它说话的大树?
黑红纹路交错的赤链蛇也好奇。
它颤颤巍巍地攀着气根,罡风阵阵吹来,下头是悬崖万丈,蛇咬了咬牙,闭着眼睛缠绕而来,到后来,它夜夜缠在气根上吞吐月华。
无他,那儿瞧月亮好看,月华也浓郁。
风呼呼吹来,将树叶摇晃,隐隐能听大榕树许多好奇的声音。
“小蛇,你生得好生艳丽,是毒蛇吗?”
“小蛇,山下是什么样子?唔,有很多人……人又是什么东西?”
“小蛇,你去的地方多,你给我讲讲故事吧……不想讲?那没事,我给你讲吧……”
“昨儿,我这儿来了个人,是个书生,他很穷,还说想要在咱们这儿结庐而居,又在那儿抓头发,念叨着要不就从了地主家那小娘子……啧,真是苦恼样子,我听他读书,我也能讲故事了。”
“小蛇,那书生去嫁人了,什么是嫁人?以后我也嫁给你好不好?”
“小蛇……”
“小蛇……”
月亮湾上,小蛇将自己吊在树上摇晃。
笨,男人是娶不是嫁,这都不明白,还给它讲故事!
月亮湾下,赤练一跃落在山间那长长又微微拱起的气根上,拍了拍,入手是粗粝的树皮。
她朝潘垚一笑,邀请道,“过来吗?”
潘垚瞅了瞅下头,黑黢黢的,罡风阵阵呼啸而来,如刀似箭,气势骇人,一不小心跌下去,保准尸骨无存。
不过,潘垚会怕吗?那必须不会!
这会儿不是元神,却也灵活,她三两下便来到赤练身边,坐了下去。
“这大榕树还是个话多的呀。”
“不是话多,”赤练维护大榕树,“是好奇!”
“它就是没有长手长脚,又一直待在山里头,这才什么都好奇。”
潘垚笑了笑,跟着蛇妖一道瞧月亮。
“再等几个月,等到了夏日时候,月亮湾这儿更好看,漫天的流萤飞舞,特别漂亮。”
赤练和潘垚推荐,邀请她空了再来玩。
“好,我到时一定来瞧。”潘垚应下。
她回头看去,能见功德金光飞舞而来,和流萤也没差多少,潘垚心里想着,冬天也是漂亮的。
这时,就见冬风拂动大榕树,沙沙声响中,隐隐传来一声小蛇。
赤练抓着树干的手一紧,粗粝的树皮摩擦得手心发疼,却也不敢回过头。
她就怕回过头,没有瞧到想见的人,会让自己失望。
近乡情怯,不外如是。
潘垚这个事外人可没有这包袱,她转过头,好奇地看去。
就见如一团绿云摇曳的树下站着个青衣男子。
他穿一身电视里才有的古时书生袍,长身而立,玉白色的面庞因沁凉的月色多了一份苍白,好似添一分的病弱。
睫毛纤细而浓密,一双瑞凤眼眼尾微微翘起,眼有眼光流而不动。
他的目光落在赤练身上,带着温柔的重逢。
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像月亮湾这处如绿云的大榕树。
潘垚第一反应不是他俊俏,她第一眼先去瞧他的头发,见那乌发高束,盘在一块四方平定巾之内,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头发瞅着,应该还算浓密。
瞧着漫天的功德,潘垚别的都不怕,就心中暗暗有隐忧。
虽说家大业大,但这敞开了借,它也可能被败光啊,她就怕大榕树化形后,会和她哭丧着脸来一句,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还好,眼下瞅着,应该算是烂船还能有三千钉,大榕树血厚,一时还是有很多余粮的!
潘垚拉了拉蛇妖的手,笑盈盈道。
“去吧,别怕,我帮你瞧了,是大榕树,赤练姐姐,好迟了,我先家去了!”
说完,潘垚指尖氤氲一道灵炁,符纹一亮,小姑娘打着一盏威风凛凛的龙形灯,抬脚往前,于罡风阵阵中不见了踪迹。
赤练回过头,冬风将黑红色的裙子吹的簌簌而动,及腰的黑发随风而摆。
为什么?
当初为什么要为她舍了化形的机缘?
不是一直很想去山下瞧瞧么?去市集,去店肆,去闹市看杂耍,吃好吃的,买好玩的……再看看那些,不同于月亮湾这处的风景。
机缘一舍,这些想望皆成空。
赤练看着树下的人影,不知不觉红了眼睛。
一声喟叹传来,于万千树叶摩挲中,轻轻又幽幽。
青衣的书生落在百尺悬崖上的气根上,和小蛇一道看天边的那轮明月和漫天繁星。
“傻瓜,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说予我的风景。”

第119章 接近年尾,学校里的娃……
接近年尾, 学校里的娃娃放了假,外出做工的也陆陆续续归乡,火车站和客运站人挤着人, 就连渡口都热闹了几分。
客人多, 船儿吃水深, 周建章和婆娘瞧着心惊, 都不敢多载客了。
差不多客人了, 周建章就拦着人,不让客人上船。
“下一趟, 等下一趟哈!满客了。”
“老周老周, 让我再上一个,我和小芸带的行李不多, 人也不胖, 耽误不了事儿的。”
江沛林扛着行李挤到前头,仗着都是六里镇的老熟人,冲周建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周建章:……
他瞅了一眼扛在江沛林肩膀上的大布袋, 又瞅了一眼他口中的小芸, 人是都瘦, 不过,这行李可没有不多。
“不成不成,”周建章唬着一张脸, “等下一趟, 满客了。”
“通融通融,家里宝珠正踮着脚盼着呢,就多我们夫妻俩个,不妨事的。”
江沛林要给周建章塞烟, 周建章烟接了,人却还是拦着。
“糊涂!”他两眼严肃,不忘进行安全教育,“越是年节时候,咱们越是要小心。”
“好了,你等下一趟船,不久,也就个把小时的事,下一回要赶船就早点出门,孩子也不会盼红了眼。”
“唔,这烟不错,老弟,谢了哈。”
周建章嗅了嗅香烟,随手往耳朵上一别,解了栓船墩上的缆绳,跳上甲板,朝船头方向走去。
只见扳手摇了几下,船儿突突突地响,下一刻,客船破开冰冷的江水,朝六里镇方向开去。
河岸边,江沛林和曹小芸俩人面面相觑,最后,江沛林将行李往石头墩边一搁,一屁股坐上了石头墩,招呼媳妇道。
“算了,赶不上这趟了,咱们等下一趟吧。”
“坐啊小芸,应该还要等好一会儿,别傻站着瞧,瞧了船也不会这么快来。”
“回家一趟真不容易。”曹小芸也坐了下来,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咱们家宝珠等急了没。”
被江沛林和曹小芸担忧的江宝珠确实等急了。
她拿了张杌凳坐家门口,一大早,天刚亮就盼着,从两眼亮晶晶,盼到到了两眼雾蒙蒙,傍晚时分,瞧到小道上远远走来的两人时,她瘪瘪嘴,鼻头一酸,“哇”地一声便哭了。
一边哭,一边还扭头往屋里跑。
“砰”地一声响,门被关上了。
李燕芳数落,“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孩子一上午就在那儿等着,谁来喊也喊不走,玩都不玩,见谁都兴高采烈说一声爸爸妈妈要回来了,她得在家门口等着。”
这话说得曹小芸和江沛林这当爹妈的心里酸酸又涩涩。
“妈,我们也不想这么迟,这不是人多嘛,挤不上船。”江沛林抹了把脸,“老周不够意思,都是乡里乡亲的,收了我的烟,还让我等下一趟船。”
李燕芳:“人也是小心谨慎,越到年底,行船越是要小心。”
大江美得波澜壮阔,可它也凶险万分,水火无情。
这些年,被大江带走的性命可不少,别的不说,就拿前年来说事,那一年的中元节前十来天,就有小孩下水玩,结果一气儿被带走了好几个,都溺亡了!
周建章这样小心谨慎,宁可少赚钱,也要安全行船,这事在李燕芳眼里,那就是老船家,踏实!可靠!有良心!
“愣着干嘛,哄你闺女儿去啊。”李燕芳打发人,“现在脾气大了,不哄,仔细过年都闹着你们。”
“妈,她关着门。”曹小芸站在门口,朝老太太看来时,眼睛里还有求救的意味。
李燕芳叹了口气,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她机灵着呢,门没锁,就等着你们主动进去哄呢。”
小丫头心眼多,要是关上门,一会儿被哄了,她是开门还是不开?
开了门嘛,心里不痛快,觉得没有亲亲香香,不轻不重地,自己就被哄好了,那是被哄都不得劲儿。
不开门嘛,心里也还是不痛快,关门的时间门久了,还会惹得大人烦,说不得还得吃一顿打,那就得不偿失了。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锁门,半推半就地,被哄几声,到时提提要求,占地赔款一番,就着梯子就下来了。
说小孩子不懂,小孩子可懂了!
听到这话,曹小芸和江沛林松了口气。
两人伸手推了推门,果然,里头没有落栓,只搁了个小板凳挡挡,意思意思。
顿时,江沛林和曹小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好了,宝珠不生气了,爸爸妈妈路上耽搁了,这才回来迟了……瞧,我们给宝珠带了什么?铛铛铛,是新衣裳哦,好看吗?”
“我不要新衣裳,我要去市里看马戏,”江宝珠从被子里露出脸蛋,头还蒙着,瞧着曹小芸和江沛林脸上的歉意,一下就拿捏住了。
“土土都去瞧了,昨天拿成绩单,她都和我说了,马戏表演得好精彩!我也要去瞧,明儿就去,好不好?”
想到什么,江宝珠扔了头上的被子,从床头的暗柜里将成绩单翻出来,捋得平平的,不无得意,道。
“瞧到没?这次我考了第一名,就差土土两分,得奖励!”
“好好好,带你去,明儿就带你去!”曹小芸应下。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是苦哈哈一笑。
这才回家门,屁股还没坐热,热茶也还没有喝上一口,明儿的行程就又定下了。
想着那难挤的船,还没坐上船,头就先发了晕。
可这能怎么办呢?
为了要赚钱,孩子只能丢在老家由老人带着,对于孩子,他们这当爸妈的,心里总觉得愧疚,娃儿想去市里看马戏,这有什么错?必须没有!
过年放假就是要陪孩子,还得和亲朋好友走动走动。
去市里瞧马戏,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这样的一幕在许多户人家家里发生,蔷薇马戏团的节目精彩,俨然是今年腊月最热闹的存在。
月亮湾的大榕树化了形,因本体还未炼化,暂时只能在百里范围内行走。不过,这也不差了。
小元村的月亮湾到市里,还不用百里距离。
不用守着大树等帝流浆,蔷薇花妖会打算盘,立马决定,这蔷薇马戏团还是要办!
不单单办,还得添人手的大办!
“那啥,树妖你就接了吹笛子的活,配合赤练,你们一文一舞,正正好。”
“唔,我另外再给你想个节目,这事先不急,咱们慢慢编排,编排个精彩的!”
“对了,笛子你会吧?”
大榕树摇了摇头。
“不会?没道理啊,一阵风吹来,你们树叶沙沙沙地响,那就是韵律,怎么能不会?”蔷薇花妖苦着一张脸发愁,末了摆摆手,利落地搁了这些细枝末节。
“没事,不会也不要紧,你就随便地吹,咱们妖都是有点天分在身上的,你瞧赤练,她以前也说不会跳舞,这下,不是跳得挺好么!”
“每次表演完,那掌声可响亮了。”
“赤练,你说对不对?”蔷薇花妖笑盈盈地问道。
一身黑红色连衣裙的蛇妖面色更冷了。
她别过眼,不想瞧这糟心的团长。
“对了,这次树妖能顺顺利利地化形,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小仙长。”
蔷薇花妖是个长袖善舞的,她做惯了团长,要操心里里外外的事,还养成了大包大揽的性子,待知道蛇妖和树妖还没上门谢过人,立马往包里塞了一沓的蔷薇马戏团门票,拿出大团结,准备再去供销社里买些东西。
糖水罐头,麦乳精,小孩子爱吃的零食……再搭几包给家里大人的烟和酒,满满当当。
空手不上门,上门不空手,一只花妖,将人情世故了解得明明白白。
瞅着挂在大老虎身上的礼,蔷薇花妖的眼波瞅了瞅小蛇和大树,还不忘谆谆教诲。
“瞧到没,钱这东西好着呢,咱们得好好赚钱!”
大榕树郑重点头,“放心,我一定好好表演。”
赤链蛇妖:……
她不想好好表演啊。
芭蕉村。
几只妖往芭蕉村方向走来时,潘垚正在帮忙做大扫除。
于大仙往小院子的泥炉铁盘上搁了几颗红枣,炭火一烤,红枣焦香,里头的瓤肉色泽似蜜,金丝粘连,还未尝,便有甜腻的香气传来,飘香连绵。
“一十五扫尘土,一十六炖炖肉,一十七宰公鸡,一十八把面发……”①
潘垚控制着一条水龙,将老仙儿这处打扫得锃锃亮,耳朵里听到于大仙念叨过年的歌谣,听到这炖炖肉,她还馋了馋。
“师父,甭等一十六了,咱们今儿就做炖炖肉吃吧。”
说是炖炖肉,其实也能叫做罐罐肉,土陶制成的罐罐,里头搁了牛筋牛腩,再搁上山里采的菌菇竹荪,整个土陶罐罐搁在灶膛之中,小火慢煨三四个小时。
打开时候,那味道又鲜又香,冬日吃上一碗,别提多幸福了。
只听于大仙一句一十六炖炖肉,潘垚便馋了。
“好好,咱们就吃炖炖肉。”于大仙乐乐呵呵,也馋了。
“咱们啊,今天就不麻烦你妈妈了,咱们自己动手做。”
“恩!”潘垚笑眯了杏眼儿。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着要自己做罐罐肉,潘垚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只见一条水龙昂了昂头,下一刻,水成百川,只片刻时间门,老仙儿这处的屋子容光焕发,就连种在院子外头做篱笆的栀子花叶都清凌凌模样。
小的时候,许是还未体会过生活的重担,就连做饭都带着乐趣,像是过家家一样。
等长大了,一日三餐不得不为时,便失去了那乐趣。
老仙儿这处也是盖了厨房的,还垒了灶,因为是通了自来水后新建的房子,建房子时,想着老仙儿年纪大,万事得方便着来,让陶一锋帮忙砌灶时,潘垚还用了心思。
灶上通了自来水,热水烧滚后,也能拧一拧水龙头,轻轻松松地落在接水的保温瓶中。
“师父,只有罐罐肉可不够,正好灶上再蒸一笼米饭,罐罐肉配米饭,肉香米饭也香,贼好吃!”
想着那颗粒分明,又带着木桶清香的饭,潘垚自己都说馋了。
“行,土土你瞧着做。”
松针引火,簌簌而响,灶膛里有松木的清香传来,待火旺了,潘垚搁了两块大块的木头到灶膛中,火钳子夹着木头,让里头的木头间门有空隙。
空气涌入,瞬间门,膛火更旺。
“咦。”潘垚瞅着灶火,诧异了一声。
“怎么了?”
“有客要来。”潘垚探头朝窗户外头看去,这一会儿,乡间门小路还没有瞧到人影,她又坐了回去,暗暗盘算,要是客人来了,这一坛的罐罐肉可不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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