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老仙儿俩人吃,那是丰盛又解馋,待客嘛,这就寒酸了。
“有客人来?”于大仙剥了个烤橘子,递了一小半给辛勤的小徒儿,还探头瞧了瞧外头,“没啊,怎么瞧出来的?”
潘垚一指灶膛,“喏,灶火笑,有客到,是这灶火告诉我的。”
末了,她摊出手,不要老仙儿递来的这一块橘子,要另一半。
于大仙想把手往后头背去,犟嘴道,“干啥,都一样都一样,我手里这块和你那块一样。”
“哪一样了?”潘垚一瞪眼,“你那块多,咱们换一换!”
于大仙不情愿,“不孝顺的徒儿。”
潘垚拿着那一半更多的橘子,掰了一块往嘴里丢去,瞬间门,唇齿生香。
“胡说,我就是太孝顺了,这才要吃大块的!”
“孙医生都说了,年纪大的人不能吃太多甜的,老仙儿你年纪大了,得听医生的。”
潘垚又吃了一块,含糊道,“我年纪小,还不用忌口,就帮你多吃一点。”
于大仙啧了一声,“这嘴皮子利索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了。孙医生也说了,小孩子也不能吃太多甜的,会坏牙。”
潘垚眦了眦牙,展示自己的牙齿还好着呢。
两人斗嘴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老少老少,既然这一老一少的词儿,经常搁一道被提起,两人还是公平一些,听那下乡给乡亲们免费问诊的孙医生的话,一人分一半的橘子,公公平平。
“好了, 橘子分你了,东西吃了,老仙儿你也得帮忙。”
俗话说了, 打破碗时运转, 灶火笑有客到, 财运来时有先兆,瞧着灶膛里的火苗, 潘垚确信一会儿就会有客人到来。
瞧那一簇簇欢跃的火苗, 来的客人还不少。
估摸着时间,客人来时,这煨在灶膛火中的罐罐肉也差不多了。
客人来,自己吃独食可不好看, 东西少了也显得寒酸,不单单潘垚重视, 于大仙乡下好客大爷的包袱也重, 都不用潘垚念叨, 他将最后一瓣橘子吃到肚子里, 溜达溜达到洗手盆处,拧了水龙头洗了手,准备炒几个好菜。
“今儿啊, 师父就给你露一手!”
“叫我这孝顺徒儿也尝尝为师的手艺,保准馋得你啊,这个寒假都缠着师父做好吃的。”
于大仙自信。
潘垚听着, 老仙儿特意在孝顺徒儿这四个大字上咬重了音,显然,这是在埋汰自己不孝呢,她只当没听出来。
当下, 潘垚睁大了眼睛,怀疑道。
“老仙儿你还有这手艺?”
“我不信,你这是麻雀子在下鹅蛋,和我讲大话呢。”
于大仙气得想要仰倒,说什么话,他怎么会是麻雀子?还是会下鹅蛋的。
这徒弟不能要了,尽会埋汰他老仙儿!
“等着!”于大仙不多言,搁下两字,眼睛在灶房里瞧了瞧,捡着现有的东西,准备做几道好吃的,必须技艺超群。
于大仙用了点夸大的手法,倒也不是说大话。
以前还没收徒弟时候,他坑蒙拐骗,糊弄着算一算,说一些云里雾里,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抚抚山羊须,故作高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闹饥荒时候都能把肚子糊弄好。
其中,最好的生意就是去红白喜事上算吉时,再写写礼单。
办宴席的事不简单,费钱还费票据,不论是喜事还是白事,要是有办,那肯定得办得有面子,自己煮,那是对那辛苦搜罗来的食材的糟蹋!大钱都花了,也就不介意那一点点找厨子的钱。
“那时候苦啊,赚钱都不敢明着赚,也就给点肉,添一些边角料,这不,老仙儿我写大字,回回和那厨子碰着,一来二去,我们也熟了,这不,我给他家儿子取富贵名字,他也教我几手做菜的窍门,呵呵,也算是老搭档了。”
潘垚往灶膛里添了根柴,抬头瞅了于大仙一眼,只见说起往事,老仙儿脸上有着怀念,时不时还乐呵地笑出声。
时光就是有神奇的魔力,它能将曾经苦难的岁月沉淀,再次回忆,苦涩褪去,只余绵长的怀念,像一盏窖在瓮坛中的老酒,只嗅一嗅,便满是酒香。
“大火。”
“好嘞,大厨师!”潘垚拿着火钳子,依着于大仙的口令,做那称职的烧火丫头。
火大夹出木柴,火小再添柴,甭管老仙儿的手艺成不成,瞧着这讲究样,倒是真有几分大厨的派头,就是麻烦,做个菜得配个专职的烧火丫头。
在一片菜香中,屋舍外头的小路上走来蔷薇花妖几人。
“乖乖,这块头真是大。”瞧着雷虎,于大仙眼睛都瞪大了些。
可不是块头大么,雷虎走进堂屋,挡着门口泄进来的光,这处宽敞的屋子好似都逼仄了两分,抬手好似都能够到那鸭梨形的灯泡。
潘垚悄声,“这是虎妖,他的原型更大,我在马戏团瞧过,有米长呢,尾巴都老长了,像根长棍,一瞧就威风凛凛。”
于大仙啧啧称奇,虎妖欸,想不到,他老仙儿有生之年,还能瞧到妖精。
不单单瞧到,很快,于大仙还要招呼妖精,人和妖吃一桌的香喷喷菜肴。
“坐坐坐,都别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
于大仙热情地招呼这四只妖,瞧着雷虎搁在桌上的礼,还皱了皱眉,一副不赞同模样。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啊。”
“生分了不是?”
“要的,”蔷薇花妖也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蔷薇花,将东西推了过去,“礼多人不怪,这次大榕树能顺利化形,得亏了小仙长,我还怕这礼薄了。”
“我们都山里出来的人家,礼节上做不到位的,还请小仙长和大仙见谅。”
于大仙:“嗐,我们也就乡下人家,没那么多的讲究。”
潘垚瞅了瞅于大仙,又去瞅了瞅蔷薇花妖,这一人一妖便撑起一桌的热闹,你来我往,一个客气,一个周到,末了还一道举起酒杯,又说了些祝酒令,亲昵热闹得像那久别重逢的兄弟姐妹。
浑然瞧不出,这一人一妖分明是刚刚才认识。
潘垚连忙低下头,夹菜吃饭,默默无言。
她在心里念叨着,别叫她,别叫她,千万别叫她。
另一边,赤链蛇妖手拿着筷子,也低着头吃碗里的米饭,那埋头的姿态,简直和小姑娘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就像阿崩叫阿狗,狗儿越叫越走一样,事与愿违,于大仙和潘垚的师徒默契,那是半分没有,越念叨,事儿越来。
“土土。”于大仙叫了潘垚一声。
“赤练。”蔷薇花妖也唤了赤链蛇妖一声。
“刚刚在路上,你不还念叨着要好好谢谢小仙长?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来,以茶代酒,敬小仙长一杯。”
蔷薇花妖眼里盈着笑意,伸手捣了捣蛇妖,还往赤练面前的杯盏里添了添茶水,眼波流转,偷偷瞪了瞪赤链蛇妖。
大榕树就算了,人好歹才化形,于人情世故上,那算是蹒跚走路的稚儿,这赤练怎么回事?跟了她这么久了,就没学个一星半点的?
“远来是客,该是我们敬一杯。”于大仙唤了潘垚一声,也往茶杯里斟满潘垚喜欢的橘子味儿汽水。
潘垚举起酒杯,瞅着赤练,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原来,这酒桌文化,不单单在凡间有,妖精之间也有,她和赤练姐姐这副模样,算不算是去吃席,被家长拍一拍肩膀,数落不会来事的闷嘴葫芦?
赤练瞧着小姑娘眉眼弯弯模样,心头的紧张放松,那清冷的眼里也染上了笑意。
罐罐肉出灶膛时,上头的顶盖一掀开,陶罐罐还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肉的香气混着菌菇的香气,霸道鲜香,只见热气腾腾,里头的肉被炖得酥软,牛筋盈着好看又诱人的色泽。
还未品尝,唇齿便生了津唾,勾起肚里的馋虫咕噜噜叫。
“这味道鲜!”雷虎率先夸赞。
“呵呵,喜欢就多尝尝,刚刚土土瞧出你们要来,特意多做了一份炖炖肉,还在灶膛里煨着。”
听到他们还未来,潘垚便能通过灶火得知,几只妖更是在心中感叹。
谁说战火纷乱中,人族传承断绝,人才凋零的?这分明是隐于闹市。
还好还好,它们个个都是遵纪守法的妖。
临走之前,蔷薇花妖热情邀请道。
“小仙长,晚上去市里瞧我们的马戏呀,要是觉得有趣了,也能上台玩一玩嘛。”
方才听了潘垚说的大榕树借发一事,蔷薇花妖一下就想到了树妖表演的节目了,可以让树妖表演一个变脸,变个大胡子嘛。
听到邀请,潘垚愣了愣,随即笑眯眯地应下。
“好啊,我琢磨琢磨个节目,空了就去寻你们玩。”
“成,一定来,我们等你。”蔷薇花妖盈着笑意,同潘垚和于大仙挥别。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四只妖走后,于大仙这处的宅子一下便冷清了许多,桌上搁着已经泛凉的残羹剩饭,只见杯盘狼藉,倒是应和这冷清的景。
潘垚和于大仙一道收拾,又是擦又是洗碗,两人直道平日里,周爱红的忙碌不容易。
“吃一顿好的,我这老腰都要受不住了。”
于大仙坐了下来,给自己和潘垚斟了杯热茶。
潘垚直点头,可不是么,家里活就是这样,繁琐得厉害,以为只洗几个碗嘛,它还得收拾灶台台面,再顺手理一理刚才用的东西,还得再打扫打扫地板。
一通忙活下来,时间就去了大半个钟头了。
于大仙瞧了瞧雷虎搁在桌上的礼,不由夸赞,“东西送得有心了。”
“土土,真去马戏团表演?”他拿着那一沓的蔷薇马戏团的表演门票,问道。
“去呀,多好玩。”
“你表演啥?可不能把人马戏团的招牌演砸了!”
“小瞧人!”潘垚不服气,“她们的戏法我也会。”
至于她能表演的戏法……只一下,潘垚就出了好几个,“可多了,像什么督促大老虎迎宾打坐,小猴子跳绳我计数……这些打杂的活我都能干,一个人自己撑场子的我也行,就来个帽子戏法吧。”
说着说着,潘垚一整个期待住了。
去马戏团看戏,这事儿近来火,可以想见,在物质贫瘠,娱乐也匮乏的年代,去瞧一次马戏团表演,这事儿会被无数个小朋友记在脑海中,从此成为他们记忆中的瑰宝。
说不得还会写成好几篇的作文,题目就叫做难忘的一天,难忘的一件事。
以后的时光,瞧着那泛黄的照片,还能想起那时的心情,说一句真好玩,马戏可精彩了。
可这瞧马戏,哪里有亲自上台表演来得威风啊!
“嘿嘿,老仙儿你去不去?”潘垚邀请,“正好票多,爸爸的胶卷也还剩大半卷,今晚我们一起去,今天你做好吃的给我吃,我就给你表演个精彩的!”
“咱们啊,这叫做礼尚往来!”
于大仙:……
冬日夜晚的天色黑得快,冬风呼呼吹来,才过五点半时间,天便黑了下来。
钟鼓楼这处停了大卡车,只见蓝红黄的尖顶帐篷被拉起,周围打了大灯,还有好一些火圈。
灯光火光明亮,照得这处亮亮堂堂。
江宝珠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穿着爸爸新做的红呢子连衣裙,一蹦一跳地入了场。
曹小芸瞧瞧活泼的闺女儿,心中软软。
“哟,这是谁家的小向日葵呀,花开得这么灿烂。”江沛林一刮江宝珠鼻子,逗趣道,“嗨呀,瞧错了瞧错了,不是向日葵,是我们家小宝珠啊,笑得这么甜,爸爸还以为是向日葵呢。”
江宝珠皱了皱鼻子,眼睛一亮,顾不上和爸爸斗嘴,瞧着前头的马戏,紧着就去扯自家爸妈的手,摇晃着催促道。
“开始了开始了!咱们快过去。”
可不是开始了么,只见蔷薇拉了笼子上的黑布,露出里头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下一刻,铁栓落下,猛虎出笼。
而令人惊诧的是,猛虎背上竟还驮着个小女孩。
瞬间,大家都惊了惊。
也有的是回头客,是第二次来瞧了,这会儿个个眼睛瞪大,直说乖乖,这马戏团厉害,这才几天啊,难度是又加深了?
只见猛虎像个巨大的飞毯,龙腾虎跃地朝火圈跃去,背上还驮着个小女孩,让人忍不住为之心揪屏息。
一个火圈,两个火圈,个火圈……九个火圈。
猛虎安然无恙落下,众人见它背上的小姑娘也无恙,整场寂静了一刻,随即雷鸣掌声响起。
“啊啊啊,是潘垚,”江宝珠兴奋得尖叫,“爸妈,是潘垚啊,老虎背上的人是潘垚!”
江沛林和曹小芸一惊,这潘垚他们知道啊,自家宝珠的同桌,好朋友,从他们回家开始,宝珠说起学校的事,念叨最多的就是她了。
潘金也兴奋得不行,手上相机的快门按个不停。
周爱红松了揪在心口的手,“吓死我了,小孩子就是胆大。”
于大仙:“她哪知道怕啊,这会儿玩得正开心。”
“瞧着吧,在没玩腻之前,保准回回来!”
接下来,江宝珠嘴中的尖叫就没停过,从一开始的啊啊啊,到后头的嗷嗷嗷,最后,她更是跳了起来,瞧着潘垚从空荡荡的帽子里放出好多只的鸽子。
江宝珠两眼亮晶晶,“这里这里!潘垚,我在这里。”
台上,潘垚瞧到江宝珠,笑了笑,从帽子里又放出一只鸽子,这一只鸽子口中衔着一朵花,扑棱着翅膀朝江宝珠飞去。
“送给我的?”江宝珠惊喜地看着落在手中的鸽子,接过花枝,喜得不行。
她笑眯了眼睛,只觉得这辈子的作文妥了。
“我最喜欢潘垚了。”江宝珠满足地喟叹。
江沛林和曹小芸面面相觑了一眼。
两人特意多瞧了台上的潘垚一眼,心中暗中庆幸。
还好还好,这也是个小姑娘,要是个小子,那可了不得,凭着这个送花的手段,保准哄一个走一个!
台上那骑大老虎的是她同桌,她同桌呢!
蔷薇马戏团的节目精彩,今天又是高朋满座的一天, 在羡慕江宝珠的一众声音中,一道嘹亮的哭声十分的抓耳。
“呜呜, 她都能学, 为什么我不行?”
“妈, 想学, 我也想学,你送我去马戏团当学徒吧, 我一定听话,勤奋又努力。”
哭声太过响亮,台上的潘垚都注意到了, 这一瞧, 瞧到小男孩旁边的妈妈, 竟然还是熟人,就前些天潘垚来瞧马戏时,遇到的全程和自家妈妈念叨着要学的小男孩。
那时,他就眼馋得厉害,想要拜师学艺, 如今瞅着台上的潘垚, 拜师学艺当马戏团小学徒的心, 更是如洪水溃堤,一发不可收拾了。
做妈妈的见惯了大场面,她对小娃娃哭闹淡定得很。
“人家收的是徒弟又不是祖宗,要瞧天资的,也要看性情,你这样大哭,闹腾得厉害,资质好不好另说,团长瞧着你这臭脾气,那都不收你这皮猴。”
“乖,你表现好一点,回头我再去问问团长,收你做徒弟有没有什么讲究。”
旁边的江宝珠听着了,重重地点头附和。
“就是,这东西看天分的。”
“对不住,对不住。”江沛林和曹小芸连忙对人歉意一笑,拉了拉江宝珠,低声教育,道,“宝珠,不可以这样,随便插到别人的对话中去,这是很不讲礼貌的事情。”
“知道了。”江宝珠也道了歉,还冲小男孩咧嘴笑了笑,露出豁口的牙,转而扭头,继续瞧台上的马戏,兴致勃勃,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没事没事,都还是孩子。”孔心婧笑了笑,也没有多计较。
她低下了头,摸了摸身边儿子圆圆的脑颅,笑道,“别哭了,你你都读三年级了,瞧着还不如人小妹妹懂事,羞不羞啊。”
“没哭,我刚没哭。”卫博风抹了把泪,哽着声音倔强。
瞧着小孩子这样,周围几个大人都发出善意的哄笑。
笑声闹得卫博风的脸更红了,耳朵尖都要冒烟。
“没哭,我刚刚真没哭!”
见自己把小孩子馋哭了,潘垚眉眼一弯,也没有停住表演的劲头,帽子戏法后,还和小猴子一道表演了节目。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节目接近尾声,马戏要散场,接着便是拍照的时间了。
大抵天下当爸妈的都一样,在他们眼里,自家孩子是顶呱呱的可爱。
这会儿,小孩子去了台上,寻自己喜欢的表演者一道拍照,有表演美人头的赤练,素手点春的蔷薇,蹬小三轮的猴子……家长拿着相机便是一顿咔嚓。
就连潘垚都被好几个小孩子缠着,小孩子可爱又天真,他们红着脸,亮晶晶着眼睛夸潘垚。
“你好厉害啊,是不是学了很久?”
“你叫什么名字,有上学吗?我们一起写信呀。”
“对对,写信……做笔友!我给你贴我最喜欢的邮票好不好?”
“大老虎怎么都不咬你,它的毛摸起来什么感觉?”
“……”
“好呀好呀,我也给你们写信。”潘垚也开心,“唔,大老虎嘛,它摸起来就和猫咪差不多,就是大只的猫咪。我家养了只大猫,它叫做大鱼,因为它是鱼骨虎斑纹的,皮毛顺滑,摸起来也很舒服。”
“哇……”小孩子更羡慕了。
大家七嘴八舌,围着潘垚,还要和她一起拍照片留念。
江宝珠被挤在外头,不甘示弱,亮晶晶着眼睛,跳着喊道。
“潘垚,潘垚……我也要和你一起拍照。”
潘垚不解,“咱们在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用拍照吗?”
“要的要的,”江宝珠挤了过来,重重点头,“那怎么一样,在学校里你是潘土土,这会儿,你可是会表演马戏的潘垚!”
潘垚:……
谢谢,说得她这会儿像英雄一样。
拍了照,小朋友们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一蹦一跳的朝外头走去,走到半路时,还抬手冲潘垚和大老虎挥了挥手,欢快道别。
卫博风也不例外,他怀揣着打听来的消息,仰着头,笑眯着眼睛和自己的爸妈道。
“以后你们给我买邮票和信封,我要和潘垚写信,我们要做笔友的!”
孔心婧好笑,也不扫兴,牵着小孩子的手晃了晃,鼓励他学好功课。
“好,那你要好好学功课,别到时不会写字,还要用拼音,那就丢脸丢到姥姥家,给别人瞧笑话了。”
“小瞧人,”卫博风不服气,“我才不会用拼音,我会查字典!”
人走得差不多了,潘垚从合照的工具人中脱离,三两下便跑潘三金三人面前。
她颇为得意地瞅了瞅老仙儿,“怎么样,徒儿这表演,没砸了马戏团的招牌吧。”
“不错不错,”于大仙乐呵呵,将潘垚夸了夸,转而环顾了下这马戏团,又道,“我看啊,这段时间,你是不愁没地方玩了。”
潘垚嘿嘿笑了下,点头道,“蔷薇姐姐说了,要是我来,她也给我开一份薪水,按次算,算打零工了,等赚了钱,我给你们买好吃的,过年得有过年礼物呢。”
冬风阵阵,三人只觉得心里暖呼呼。
这贴心的小棉袄哦。
“你们还来玩吗?家里的马戏票还有,就是票用完了,我也能带家属,不花钱的。”
“不来了。”
不花钱也不来了,大人不比小孩,小孩子的假期除了一本假期作业,剩余的时间都属于自己,大人不一样,得上班赚钱,得忙活家里的事。
接下来,要准备过年的祭拜和食物,做年糕,做丸子,炸酥肉,杀鸡宰鸭……家里的事情多着呢。
还得走亲戚!
春节是个团圆节,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外出讨生活的,不管赚没赚到钱,那都得回来,年三十烧一桌饭,祭天地,供祖先,全家和乐,祈祷来年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半点都不容马虎。
事情多,潘三金和周爱红自然不能回回再来市里瞧马戏,赶着今儿有空,潘三金抓着相机,咔嚓咔嚓便是一通的拍照。
潘垚抱小猴子,潘垚依着大老虎,潘垚拈花……
现在,大家算是同事,相亲相爱些,那是自然而然的事,就连赤练这性子冷的,瞅着没了外人,都直接化作了原型,攀着潘垚的脖子,让小姑娘盘着,蛇头挨脸蛋,照了一张威风的。
要不是怕吓到洗照片的人,她还想变成大蛇模样,将小姑娘顶脑袋瓜上游一游呢。
每一张照片,因着素材的不平凡,潘三金都有了种错觉。
总觉得自己这拍照的技术绝了,像杂志社里拍大片的员工。
直到将胶卷都咔嚓完了,潘三金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相机。
“好吧,等下次再拍。”
“没胶卷了?”周爱红意外,“这么快?”
转而,她便数落潘三金做事不够妥帖,“今天白天不是才去镇上,怎么没有再多买个备着?”
“供销社卖完了。”
“你不是去洗照片了,照相馆也卖胶卷,价钱还和供销社的一样,怎么不多带两个?”
潘三金:“没开门,我问了人了,说是和媳妇回娘家过年了。”
“今年这么早啊?”周爱红诧异。
“是啊。”潘三金随口应道,“不要紧,都来市里了,一会儿咱们去百货里买,东西也一样的钱。”
潘垚在旁边听了一会儿,知道潘三金说的是六里镇上的美华照相馆。
往年时候,这照相馆都会开到年三十下午才关门,所以,前几天时候,潘三金也没急着去洗照片,今天有空了,去了镇上,发现这照相馆居然早早关门了!
一打听旁边的邻居,说是一家回娘家报年,不在镇上。
六里镇是乡下小镇,照相馆也只有一家,美华照相馆关门了,要是想洗照片,那就得去隔壁镇。白天时候,潘三金是抽空去的六里镇,时间上有些不凑巧,那胶卷也就没有再洗,自然也没有再添两个空白胶卷。
潘垚宽慰:“不要紧不要紧,拍好多照片了,下次再拍也一样。”
“走呀,咱们去吃好的,”她三两下走到于大仙面前,拉着老仙儿的手,笑眯眯道。
“上次那炒肝好吃吧,现做的热乎,尝起来更好吃!走走,老仙儿,我带你尝尝去!”
“叫师父!没大没小的。”于大仙弹了个脑崩过去,唬着脸,浑浊的老眼里却盈着笑意。
潘垚捂脑袋,嘿嘿,一点儿也不疼!
“姐姐哥哥们,我先走了,明儿再来。”
挥别了蔷薇马戏团的众妖,潘垚拉着于大仙,身后还跟着潘三金和周爱红,一家人一道朝小吃街方向走去。
冬风阵阵刮来,街市上挂了鸭梨形的灯泡,灯光昏黄,街市热闹,汤锅冒着热腾腾的烟气。
接近年关了,一些讲究的店家还挂了红灯笼,为冬夜添了一分吉庆的色彩。
第二天下午,潘三金趁着空闲时间,准备蹬着自行车去镇上备年货。
潘垚跟着一道去。
虽然胶卷是重新买了,不过,潘三金还是不死心,骑着自行车的时候,车把子一拐,还顺道拐到东街那一处。
他想再瞧瞧照相馆,看看有没有人帮他洗照片。
要知道,搁相片的相册他都买妥了,就等过年时候,有客人上门,他把相册拿出来,给亲戚朋友们一瞧,说说和闺女媳妇一道出门玩的事,别提多美了!
嗑瓜子都更香!
“怎么可能这么快。”潘垚拉了拉潘三金被风吹鼓的衣裳,还拍了拍,坐在车座后头,兀自玩得开心,“昨儿才瞧的,不是说,老板一家回娘家了吗?”
“总不能是在娘家过年吧,”潘三金蹬着自行车,不介意吃一口风,“过年总要回来的……我就瞅瞅,不耽误事儿,胶卷都带着了。”
六里镇东街。
“还关着门啊。”看着还是闭合的门,潘三金有些失望。
“没关系,这时候还早,爸爸,等东西买好后,咱们去九龙镇洗照片,开船去,不然,咱们去青石镇也成。”潘垚宽慰。
青石镇离六里镇更近一些,骑自行车便能到,九龙镇更大更繁华,就是远了些,去年时候,潘三金便是开着船去了九龙镇卖鱼。
听到潘垚这话,他点了点头,“行,咱们去九龙镇走走。”
自行车一蹬,车轮子轱辘地往前,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潘垚探头瞧了瞧这美华照相馆。
这是临街的店铺,木头搭建的,大门还是以前古时那种老旧的木板门,一块块的拼接成门,店铺上头挂一块招牌,只见白底黑字,上头写着美华照相馆这几个大字。
潘垚没来照相馆拍过照片,班上倒是有好几个小朋友拍过。
江宝珠也拍过,还搁在书包里,夹着课本,特意带给潘垚瞧。
那照片,潘垚瞧了,就见相片上,老板娘还给江宝珠涂了口红擦了粉,脸涂得白白的,额头再来个观音痣,捧一束花,后头再来个塑料幕布。
天空蔚蓝,云素若锦,幕布上鸟语花香,确实是顶顶时髦的照片了。
按江宝珠的话讲,潘垚要是去里头拍照,保准那照片还能留在美华照相馆的橱窗里挂着,当做吸引客人的样板!
说不定还不收钱,这叫做广告!
瞅着江宝珠打得像猴屁股的腮红,潘垚敬谢不敏。
给钱都不成!
去照相馆拍照这事嘛,还是算了。
“还好其他店铺没关门。”潘三金和潘垚闲聊,“往年时候,这美华照相馆也开到三十,开店就是这样,越是年节时候,越是忙。”
潘垚点头,心有戚戚,还是当小朋友快活。
当大人要赚钱,做啥都辛苦,种田苦,上班忙又累,这开店也一样,得守店!没年没节的,忙的时候,嫌累,不忙的时候,嫌没钱……
还是她这个小朋友好,天冷寒假,天热暑假,两个都美滋滋。
另一边,被潘三金和潘垚谈论的美华照相馆,老板娘卫美华带着丈夫孩子,回了市区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