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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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么一想,她心里又是悲凉又是好笑。
笑自己傻,折腾了这么一通,最后竟然是拿着自尊和健康换了这些漂亮衣裳。她啊,怎么就虚荣成这样了?
时间过得很快,等何美娟再回六里镇时,随着一场又一场的秋雨,气温越来越低,路边的树叶染上了黄色,时光不缓不急,不知不觉已经从秋日进入了初冬时节。
瞧见何美娟回来,何富贵和陈依玉自然欢喜,只表面上,何富贵还是一副怒气未消模样。
“你还知道回来?”
“爸,我错了!”何美娟利落地认错。
一开始,她只是话赶着话,又被妈妈拍了拍背,冲自己使的眼色。
她想着,认了错,爸爸也好快些气消。
话一出口,瞧着何富贵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又扫过陈依玉凌乱的发,何美娟鼻头酸涩,眼泪一下便出来。
爸爸老了,妈妈也憔悴了,瞧着脸上新添了些皱纹,头发也花白了一些。
“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对,是我虚荣又贪懒,想着走捷径。”
哪里想到,这捷径不好走,瞧着花团锦簇,下头都是坑洞!
“欢欢喜喜地,我一脚踩上去,跌得是头破血流,别人还在边上笑我蠢……”
“是我不孝,是我不孝!我给爸妈丢脸了,也让你们操心了。”
何美娟哭得伤心,趴在陈依玉背上,哭出自己受到的惊吓。
“妈,他要害我,他要害我……他要害我的命啊!”
孩子哭得厉害,脸色大白,瞧着就像是要昏过去,这做爸妈的,就是有再大的气闷,瞧着孩子这副样子,心中也只焦灼着心情,顾不上之前的不愉快。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陈依玉着急追问。
“来,喝点水缓缓,不哭了。”
何美娟接过何富贵递来的水,尝到水里的甜味儿,她鼻子一个抽嗒,又落了眼泪在里头。
甜水呢,爸爸没有生自己的气,他还记得自己爱吃甜,要往水里搁点糖呢。
哭哭啼啼,断断续续,何美娟将事情说了遍,何富贵和陈依玉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睛瞧到惊怒和后怕。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那这金万福呢,他判刑了没?公安怎么说?”何富贵急急追问。
“判了判了,”何美娟解气,“杀人未遂,他得蹲二十五年大牢,大桥断了,他之前赚的钱投在里头,算是赔了半身身家进去。”
“他老婆也和他离婚了,剩下的一点财在她手中捏着,半点不给他活动打点,这牢啊,他实打实得坐个二十多年。”
说起金万福的下场,何美娟简直是扬眉吐气,她为什么回来迟了?除了打了胎要养养身子,她还等着瞧那金万福的判决。
这判决下来了,她才离开得安心,舒心和开心!
听到这样凶险的一幕,都被砌到水泥之中了,简直是命悬一线,再晚个片刻时间,闺女儿就没了。
在生死面前,什么事都不是事。
眼下,人还在,人也好端端地站在眼前,何富贵和陈依玉只剩庆幸。
“对了,小大仙,我得谢谢人家去。”何富贵激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爸,不是你唤小大仙来救我吗?”何美娟不解。
何富贵没好气:“我和你妈怎么会知道?半夜三更的,我们睡得可沉了。”
何美娟讷讷,“我还道咱们是父女情深,母女连心,你们察觉到我有危险,特意请了人过去呢。”
何富贵:……
还父女情深呢,父女情深那样气他!
略略想了想,何富贵叹了口气,“是小宝他阿妈,定是她瞧着孩子有危险,这才叫了小大仙,你啊,捡回一条命还是托了孩子的福。”
“哦,小宝就是本来要投你那儿的那个孩子,他娘和他,那才是母子情深。”
何美娟有些不服气,说到底,她也是受了孩子的拖累……才这样一想,她又沉默了。
到底是谁拖累了谁?
归根究底,是自己虚荣,贪着别人的钱,眼热不劳而获的日子,这才走了错路,累得孩子也名不正言不顺。
“那孩子呢?”
“……我打了,才出警局就去医院打了。”
何富贵沉默了下,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好半晌,他皱着眉,叹了口气,道。
“打了也好,打了也好,跟着那个娘,总比跟着你这个妈来得妥帖。”
何美娟讪笑,也没好意思接话。
“你呀,就在家里待着,我去芭蕉村谢谢人家,顺道也问问,要不要给小宝那孩子烧点什么,供奉供奉……”
何富贵和陈依玉叹了口气,真是前世欠了债了,债主今生来朝他们夫妻俩讨债,给他们当闺女来了。
“走了,我去芭蕉村,依玉,去抓只鸡杀一杀,给美娟炖只鸡吃吃,身子得补补。”
“我省得,你路上慢点。”
何富贵摆了摆手,利落地蹬上自行车。
只见自行车的车轱辘转了转,清风扬起衣角,只片刻时间,凤凰牌的自行车便消失在了弄子里。
芭蕉村。
何富贵寻来的时候,潘垚正在家里看电视。
顾菟也在。
这会儿,俩人各自搬了张小杌凳,并排坐着,眼睛盯着那二十一寸的屏幕,瞧着里头上演的八仙过海。
顾菟打了个哈哈,“盘盘,他们是八仙过海精彩,咱们也能玩个一人一仙过芦苇江,保准一样有趣。”
“你是仙吗?”潘垚不客气,“你就是个妖!”
“谁说不是?我是井仙!”
“蟾蜍精!”
“井仙!”
“……”
一人一精怪,瞧着电视,眼睛挪都不挪,还能斗嘴斗得好好的。
在顾菟又一次打哈哈时候,潘垚转过头,大大的杏眼里有了担心。
“顾菟,你怎么了?你打好多个哈哈了,《八仙过海》这么精彩,你竟然还能打哈哈?”
“哦,没事,我就是有点困了。”
潘垚略略想了想,转过头,大眼睛上下打量顾菟,一副抓到你把柄的模样,笑得狡黠。
“还说你不是妖?蟾蜍精才要冬眠,井仙可不要。”
顾菟大大的哈欠打在一半,憋住了。
一时间,它眼睛圆鼓鼓,好似还有层水光,莫名的有几分可怜,潘垚忍不住一笑。
“好啦好啦,你是井灵,也算是个半仙,咱们俩嘛,凑一凑就是一个仙,今晚,咱们一道去芦苇江玩耍,来一个大仙过芦苇江!”
“好。”就这么应声的空档,顾菟又打了个哈欠。
潘垚忍不住侧眸看去,“要不,你将生意停了,该睡就去睡,等春天了我叫你起床。”
“那不行,赚钱呢!”顾菟想都不想,立马回绝。
潘垚:……
蟾蜍精是真,金蟾血脉也是真,瞧这贪财的样儿!
香江那边有人盯上了顾菟,还是姓徐,联系仇婆婆说过,有度真君投的那次人胎,他便是姓徐,潘垚和玉镜府君都猜测过,香江徐家的掌舵人,他应该便是有度真君。
便是不是有度真君,也必定和有度真君有关系。
如此一来,潘垚更不许顾菟去香江了。
更多时候,顾菟都是在内地寻工厂进货。
现在倒卖货物的人也多,顾菟的货物不再是香江来的独一份,竞争多,生意倒是比之前难做。
夜里要出摊,白日又要寻货源,冬日将近,一日困顿过一日。
小青蛙都累瘦了。
直教人感叹,生活不易,蛙蛙都得叹气。
在顾菟又打了个哈欠时候,潘垚张了张嘴,正想和顾菟说,不然,她试着做些药膏,她们一道去卖药膏得了。
这生意,保准是独一份!
这时,外头一阵车子的铃铛声响起。
被铃声吸引,潘垚转过头朝外头看去。
就见何富贵脚一撑,再一跨,在院子外头的龙眼树下停了自行车。
“何叔?”潘垚意外,“他怎么来了?”
“找你的?走了走了,晚上再来寻你玩耍。”
顾菟眼睛都舍不得离开电视,不过,这冬眠的困顿是蟾蜍的天性,便是有金蟾血脉,那也抵抗不住。
它大大打了个哈欠,满心不舍地再瞄一眼电视,下一刻,只见一道水炁起,堂屋这处不见顾菟的身影,院子里的水井处却有一声落水的声音,“噗通!”
“何叔。”潘垚打了声招呼。
紧着,她两步上前,先转了电视的开关,省下电费,这才走到院子处。
潘垚有些好奇何富贵的来意。
难道,他的闺女儿子又闹出啥了?
这样想着,潘垚瞅着何富贵,目光有些许同情,这是个爹生艰难的。
何富贵没有察觉,他一停自行车,紧着就去自行车后头拿谢礼,大步一迈,赶在潘垚推脱之前,直接便往堂屋里头的八仙桌上搁下。
一边搁,一边和潘垚唠嗑道。
“美娟回来了,叔都听她说了,要不是有你,我这辈子是再见不着美娟了,尸骨都没地方找,还以为她跟着别人过有钱日子去了。”
何富贵拍了拍心口,一副后怕模样。
末了,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当爸妈的就是这样,她跟别人走的时候,我是火冒三丈,火气突突突直冲脑顶,没被气死是叔命大……这会儿,她回来了,听着她遭罪了,叔这心里又不是滋味,只恨不得提刀将那姓金的老畜生砍了。”
潘垚听着何富贵感慨养闺女儿比养儿子还操心,知道何美娟回来,她跟着笑了笑,“回来便好。”
视线瞥过桌上那些糖水罐头,炼乳,麦乳精……潘垚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家里不缺这些的。”
“要的要的。”何富贵感激,“活命的事呢,我和依玉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还怕这礼轻了。”
这送礼和收礼的推辞,潘垚输在经验欠缺,最后还是败下了阵来。
“成成,叔莫要再说了,东西我收了。”
“其实,我会去G市是受了姜同志的托,她已经谢过我了。”
听到姜同志,何富贵立刻提了精神。
“对了,我今儿便是为了姜同志和小宝来寻你的。”
何富贵将何美娟打了胎的事说了说。
毕竟是条人命,胎儿都大了,那不是孽么,经了这么多事,何富贵小心着呢,半点不肯让自己家在这些礼数上缺了。
“没事。”潘垚摇了摇头,“姜同志没有介意。”
见何富贵着实在意,潘垚想了想,便让何富贵给姜桠丫和小宝化一些元宝下去。
也不用在家中,在靠近河道的十字路口便成。
送走了何富贵,潘垚紧着又将电视开起来。
她遗憾的发现,那八仙过海已经播完了,现在播的是广告。
潘三金和周爱红回来时,瞧到的便是小姑娘坐在小杌凳上,瞧着电视里的广告都是津津有味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怜爱。
他们家可怜的盘盘,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看电视广告。
“盘盘,怎么不去寻老仙儿啊?”
“不去不去,一去就喊我练字,天气冷,不想写。”
说起这事,潘垚还讨伐了下于大仙。
最近天冷了,老仙儿自己烤着小火,再烤上几个花生橘子,悠闲又自在,她想躲躲懒不写字,他还唠叨什么,业精于勤荒于嬉……
潘垚摇头,“不听不听,今天就只想看电视!”
“好好好,今天就只看电视。”周爱红好笑地应了。
小孩子懂事,偶尔也想放肆放肆,试试不听话的样子,那是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有的姿态。
周爱红和潘三金都没在意,家里有孩子的声音,热热闹闹,冬日的阳光都是暖暖。
厨房里,周爱红正在和疙瘩汤的面团,潘三金坐在灶膛口的小杌凳上,一边往里头添柴禾,一边烤手。
“对了,我给盘盘烤几个地瓜,她爱吃我烤的,我烤的香!”
瞧着火光,潘三金突然想起这事,连忙起身去寻了几个番薯。
他洗了上头的泥巴,准备煮好疙瘩汤后,再往那余火里头闷烤着。
这火候啊,只有他这当爸爸的掌握得最好。
瞧着潘三金那骄傲劲儿,周爱红都轻啐了他下,德行!
潘三金:“别说,番薯这东西,我是不爱吃,以前时候少粮食,这东西我都吃伤了,一吃就是一长串的屁,肚子涨得哟!”
潘三金想着那时干活,大家都是吃地瓜填肚子,一声赛一声高,谁也别笑话谁,这会儿想想,还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现在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周爱红掀了锅,瞧着那大沸的水,紧着便将这疙瘩团一点点地放下。
潘三金:“对了,明儿的事,不然就让盘盘和咱们一道去吧。”
周爱红下疙瘩的手一顿,撩眼看了潘三金一眼,“不是说了嘛,盘盘不去,她去老仙儿那儿凑合一两天,你和我一起去就成。”
潘三金:“没事,你刚刚也瞧着了,孩子多无聊,都守着电视看广告了,明儿正好是周日,你二弟家的小子结婚,那得多热闹,盘盘跟着咱们一起去。”
“小孩子都喜欢吃酒席,出去玩玩,保准她特别高兴!”
想了想带闺女儿出门,大家一问,这漂亮闺女是谁家的?潘三金家的!只这么一想,往灶膛里填柴禾的潘三金都将胸膛挺了挺。
自豪啊!
周爱红沉默了下。
她也想带着盘盘一道去,吃席呢,一家人一起去吃席,还能在外头玩一玩,多好一件事。
可是,她的二弟,那也是爱凤的哥哥,明儿结婚的是她大侄子,那也是周爱凤的大侄子,自己和三金去,爱凤和她对象肯定也得去!
这……吃席时候,不就被他们瞧到盘盘了?
周爱红心里有些慌,迟疑道,“真要带盘盘去?”
“爱凤和妹夫应该也去的,我们一个做人姑妈,一个做人姑姑,大侄子结婚这大事,不去的话说不过去。”
这样一来,人不就碰上了?
周爱红没有明说,只眼睛看着潘三金,眼里透着担心。
潘三金莫名,“他们去就去呗,管他们的。”现在路都宽了,谁也不耽搁谁走路。
周爱红只得将心里的担心明白地说出来。
“哎,我就是怕他们瞧见孩子,你说,咱们盘盘生得这么好,爱凤和妹夫会不会瞧着眼热,又反悔了?他们要是想将孩子领走怎么办?”
“嗬!”潘三金虎目圆瞪,“能的他们了!”
“那是我做的胎梦,我自己的孩子,和他们可没半点关系!嗐,我道你是担心啥,就这事儿啊,傻,尽想些有的没的。”
“不说了,你看着火,我去问问盘盘去不去,她要是想去耍,咱们就带着一道去。”
周爱红:……
得,她说了等于白说,这就是对自己那胎梦深信不疑的主儿!
“盘盘,盘盘……”潘三金呼唤。
“哎,爸,我在这呢。”
“明儿爸爸和妈妈去周家村,你去吗?你表哥结婚,咱们去喝酒吃席。”
“吃席?”潘垚一下来了兴致,“去去,我要去!”
喝酒吃席,多热闹啊!
有吃有拿,还能夹酒包,还有新郎新娘瞧!
她要去!

新郎新娘大喜的日子, 天公都作美,今儿是个大晴天。
阳光暖暖地落在树梢,落在远处的山峦, 到处都是一片亮堂堂。
走亲戚的日子,那穿着打扮必须不能寒酸,走出去可是代表她们老潘家的脸面!
潘垚穿了周爱红前些日子买的新衣裳, 一条淡蓝色格子的连衣秋裙,圆圆的荷叶领, 下头搭个浅灰色的紧身毛线裤,再配个顶顶时髦的小皮鞋。
傍晚冷的时候,穿个外套就行。
“哟,快让我瞧一瞧,这是谁家的姑娘这般俏啊,怎么好像没见过?”
门口,潘三金眼睛亮了亮,嗓门都大了几分。
潘垚也捧场,当下便下巴一昂,自豪模样,捧哏道, “芭蕉村潘三金家的!”
“好好好!是我的乖妹儿。”潘三金喜得不行。
周爱红:……
她一副受不住你们父女俩臭屁模样, 紧着就去收拾今日出门要带的东西。
潘垚从床上跳了下来,直奔周爱红和潘三金房间,目标是衣柜和梳妆台。
“妈, 我也给你挑衣服。”
“别别别。”周爱红羞赧得老脸都要红了, “妈都多大年纪了,不兴这样胡里花俏的,自然, 咱们自自然然,大大方方的就成。”
说是这样说,出门时候,周爱红也将自己和潘三金拾掇得像模像样,还戴上了亲亲闺女儿送的金手镯。
一家三口落了院子的锁,潘垚坐自行车的前头杠上,周爱红坐车后座处。
潘三金吆喝:“走喽?”
“走喽!”
潘垚和周爱红同时喊了一声,继而,三人都笑了起来。
初冬的风拂面吹来,带着几分凉,又因为头上那轮暖暖的日头,少了一分严寒,多了两分清冽。
这会儿,潘垚穿了厚外套,脖子处围了条红色的毛线围巾,毛线毛茸茸又蓬松松,遮住了小姑娘大半张脸。
只露出大眼睛在外头,瞧过去水汪汪的,愈发眉眼如画。
“冷不冷?”潘三金担心。
“不冷。”潘垚开心,“我喜欢和爸妈一起出来。”
“哈哈。”潘三金畅笑了下,“爸爸也喜欢载着你和妈妈出来玩。”
周爱红抿了抿唇,没有言语,嘴角边却挂着轻松的笑意。
周家村离芭蕉村有一段距离,自行车骑到六里镇,还得去码头上坐一坐客船。
芦苇江上,客船突突突地破开水,约莫一个小时左右,三人便到了周家村。
周家村和凤凰洲相邻,因此,潘垚跟着周爱凤和潘三金到周家村时,一些亲戚朋友已经到了,其中便有周爱凤和吴明峰。
今儿喝酒吃席,又是至亲的大侄子成亲,包的礼得厚,不然会被说嘴,索性钱都花了,多吃一份,那也是往回赚一份。
因此,周爱凤和吴明峰也带着大闺女儿招娣来了。
这会儿,周爱凤正抓着一把瓜子磕着,走走停停,和主家唠嗑着。
“大姐,你来啦。”
瞧见周爱红,周爱凤停了磕瓜子的动作,脸上带着笑看了过去。
在瞧到周爱红旁边的潘垚时,她眼睛瞪大了一些,眼里有了惊疑之色。
这,这还是来娣吗?
乡下的水土竟然这般养人,只一年多的时间,小丫头就长成这样出众模样了?她竟认不出这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丫头了。
多瞧潘垚几眼,周爱凤眼里浮起几分眼熟。
多瞧几眼,她恍然想起,自己在凤凰洲的码头还见过小姑娘。
瞧见周爱凤盯着潘垚看,周爱红有些紧张,她牵着潘垚的手紧了紧。
旁边,潘三金却是一惯的大咧。
“是小妹啊。”
“哟,妹夫也在呢,这脸色瞧着怎么好像有些差,人也瘦了许多,是生病了吗?要不要紧?”
能不瘦么。
听到潘三金的话,周爱凤面色僵了一下。
那可是动手术,后头还躺在床上养了好一阵子。
莫说明峰了,就是她自己,又要赚钱,又要顾家里,还要照顾明峰,她自己都累憔悴了,走出去,人人都说她老了好几岁。
“还行,现在好多了,劳姐夫挂心了。”
跟在大人后头,吴招娣瞅着潘垚,眼里也有了迷惑。
别人不知道,同住一个屋檐下,她怎么不知道,来娣掉江里没死,她自己从大江里爬回来,结果却被爸爸妈妈称小猪仔一样,称给了大姨和大姨夫,就为了生弟弟。
她讨厌那还不知道踪影在哪里的弟弟……也讨厌求弟弟的爸爸妈妈!她就干不好活,挨打也干不好活!就笨就笨!
可是,来娣是长这个样子吗?
吴招娣看着潘垚,眼里都犯迷糊了。
注意到招娣的目光,潘垚冲她笑了笑,脆生生地喊道,“表姐。”
目光一转,落在周爱凤和吴明峰身上,潘垚也不见外,笑着便打了招呼。
“小姨好,姨夫好,我是潘垚。”
小姑娘声音清脆,穿着一身淡蓝色格子的连衣裙,皮肤白皙,笑一笑还眉眼弯弯,钟灵毓秀模样。
被这样不怕生地喊一声小姨和姨夫,吴明峰和周爱凤脸上又是一僵,心头有些不舒坦。
好半晌,他们才找回说话的舌头,不是滋味的囫囵应了两声。
“哦哦,潘垚啊。”
为了生一个儿子,来娣还活着的事哪个外人也不知道,断亲钱付了,户口也被销了,和吴家彻彻底底没有了关系。
潘三金和周爱红多年没有生孩子,这事,周家村的亲戚朋友自然知道,大家只以为,潘垚是潘三金和周爱红从外头领养回来的。
谁也没往吴家想去。
都是亲戚朋友,谁也没那样没眼色,上前和潘三金唠嗑,说什么你这领养的孩子咋样咋样……那不是寒暄,那是结仇。
大家伙儿寻寻常常模样,乐乐呵呵,只当这小姑娘少出门,由着潘三金和周爱红给潘垚介绍了下亲戚。
小姑娘懂礼数,听着潘三金的话,紧着便开口,甜甜地叫了人。
“哟,老潘,你家这闺女儿真灵。”
“那是!”潘三金半点没有谦虚,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今儿结婚的是周爱红一弟周炳聪的儿子周戎晋,周爱红作为姑奶奶,又难得回一趟周家村,到处都有人寻着她说话唠嗑,有小时候一道玩耍的小姐妹,也有邻居,还有一些长辈。
喝酒吃席,那便是亲戚间的聚餐。
一些小孩子还玩在一起,那是表亲之间联系感情呢。
潘垚不认得人,也还不想和小孩子一起玩,便跟着潘三金了,没一会儿,她衣兜兜的口袋里便装了好些糖果和花生。
那都是大人瞧她可爱,特意抓给她的。
“饿了没?”潘三金低头,晃了晃小丫头的手,“爸爸带你去吃点心?”
潘垚还不太饿,不过,来吃席不就是冲着热闹和好吃的么。
亲戚之间打招呼,热闹是热闹,不过,晚辈对长辈一直笑,还得嘴甜喊人,饶是潘垚,一通营业下来,她的肩膀都有些耷拉了。
怎一个累字了得。
“饿了!”
潘三金:“好嘞,爸爸带你吃点心去,新娘子还没这么快来。”
潘垚跟着潘三金,两人一道往点心桌子走去。
只见那儿搁了两个铝皮的大盆子,上头分别是煮好的鱼丸和蛋,两个大娘围着围裙,手中拿着个大铁勺,给每一个来的客人舀两个蛋,两个鱼丸。
意味好事成双,太平压浪。
“是爱红家的三金啊。”瞧见潘三金,打丸子的婶子还认得人,笑着道,“好久没来咱们村了,今天做姑爷爷,一会儿可得包个厚礼!”
“一定一定!”潘三金寒暄了两句。
潘垚小声,“爸,你不是新郎官的姑父吗?怎么成姑爷爷了?”
一下子抬了一辈,凭白老了。
潘三金:“你不懂,这喝喜酒,一会儿伴房妈会领着新人来见喜收红包,喊的辈分,依的是新娘以后孩子的辈分喊人的。”
“哦。”潘垚算了算,喜滋滋道,“那我今天得是当表姑的。”
潘三金:……
小小丫头,还想着当表姑呢!
这时候村子里要是有红白喜事,亲近的都得帮忙,要帮忙洗菜做小工,帮忙上菜,村子的人家还得帮忙出碗筷桌椅,不然,这酒席东西可不够数了。
知道潘垚爱干净,潘三金特意将桌上的碗筷拿到水龙头边,自己又动手冲了冲。
他抖了抖上头的水渍,才低头,就见潘垚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爸,你真好。”
潘三金乐乐呵呵,去舀了鱼丸和蛋,怕小姑娘被人说嘴讲究,他还特意对那婶子笑着说,是他自己爱干净。
“呵呵。”舀鱼丸和太平蛋的婶子笑了笑,没有戳破。
她家孙女儿要是这般水灵,自己保准比这潘三金还讲究!
“爸爸也爱吃葱,爱吃酸的。”潘垚念叨着,点着脚往那舀好的汤碗里搁葱倒醋。
鱼丸子是清晨现打的,鱼又鲜又活,这时候都是手工打鱼丸,是以,鱼丸特别的有筋道。
咬上一口,只听“噗的”一声脆响,微微烫口,既有鱼的鲜香嫩滑,还有里头充满酱香的肉馅。
要是一个不小心,里头的油脂都得滴得到处都是。
这用料,那是一点也没有含糊!
“好吃!”潘垚拿着汤匙,觉得这汤也鲜香极了。
潘三金也吃得欢快:“那是自然,用大骨头熬的汤呢。”
吃着好吃的,潘垚不忘在人群中唠嗑的周爱红,“给妈妈也盛一碗。”
“没事,等你妈妈唠嗑完了,她自己会过来吃。”
另一边,周爱红碰到了周金花,人群里,大家伙儿瞧着周爱凤和吴明峰,等他们走远了些,三三两两地瞧着他们的背影说着话,感叹不已。
“这时光不饶人啊,才一年没见,不单单明峰瘦了老了,爱凤瞧着也老了不少。”
“就是就是,我刚刚都没敢认人,这是怎么了?”
“说是生了场病,唉,咱们这小老百姓啊,最要不得的便是生病。”
“是啊,一病就去了大半的家底,身子骨是要爱护好。”
“……爱凤可怜哟。”
听到这些话,和周爱红站一道的周金花撇了撇嘴,她也不讲究,这周爱凤的大姐在一旁了,她照样吐槽不断。
“切,他们夫妻俩哪里是什么可怜了,分明就是自作孽!”
众人将目光看向周金花。
“怎么说?金花姐,难道这还有什么内情?”
周金花在市场里卖蛋,那是不杵人多的,人越多,她越是兴奋,听到大家伙儿询问,当下便唾沫四飞,将吴明峰在医院捡了病人的钱不还,还生受了病人老娘几个结实磕头的缺德事说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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