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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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他这手好似有些不听使唤……
潘垚:“这么说,有度真君的身体又出现毛病了?”
“不错。”仇婆婆点头,“缝合的毕竟是缝合,不比原本无伤的。”
“我仇家缝尸缝魂的手法再是高明,也不能做到没有痕迹,不过几日,那道君便又寻来了。”
“他和仇景明聊了许久,探讨数次,最后,仇景明主动说,要用蜘蛛精的精血凝成蛛丝尝试。”
说到这里,仇婆婆后牙槽咬了咬。
“蜘蛛精的精血……”潘垚迟疑,“那喜娘……”
“不错。”还不待潘垚将话说完,仇婆婆便接了话头。
“他们要的不是蛛丝,是喜娘的修为和性命!”
只是一只蜘蛛精罢了,虽然跟随仇家多年,可喜娘从来只住在仇家最偏僻的院子。
离群索居。
养着一盆又一盆的一叶兰,除了每半月一拿的蛛丝,没人在意着她。
那是个善良又知恩的妖。
她孤独又寂寞,却因为恩情,将自己困在了仇家,为仇家吐他们缝尸缝魂要用的蛛丝。
傍晚落日时分,蜘蛛精幻化成女子模样,素手纤纤,为院子里的一叶兰浇水,除草,剪去枯枝……
她蹲在地上,拿手指点了点一叶兰的果子,数过那似蜘蛛抱蛋的果子,“一只,两只,三只……瞧瞧,有好多小蜘蛛呢。”
这样自语着,脸上漾起点点笑意。
这时,一道女娃娃压抑的抽泣声传来,稚气又满腹委屈。
声音不大,风声却将它传来。
听到声音,女子诧异了下。
她面上有犹豫的神色,最后,听着那挠人心肝的哭声,还是搁下了浇水的喷壶,提着裙摆,顺着哭声寻到了那在角落里哭泣的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在这里哭?我叫喜娘……”
见小姑娘埋着头,没有理人,喜娘没有泄气。
她和小姑娘一道蹲在地上,声音柔柔,“这样吧,你莫要伤心了,我给你变戏法怎么样?”
听到戏法,小姑娘抬起了头。
喜娘抿唇一笑,露出浅浅笑涡。
只见她微微撅着嘴,鼓起腮帮子,随着呼气,一道蛛丝荡出。
蛛丝一把将远处树上的一粒黄桃摘了下来,搁在小姑娘手中。
“好了,吃个果子,甜甜的,香香的,然后你就开心了。”
“对了,戏法我变了,果子我也送了,这下,你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仇春和,我叫仇春和……”小姑娘人细细,声音也细细,末了,她冲喜娘露出个带着羞意的笑脸。
…新桥岸边。
仇婆婆沉着脸,“后来我尝了,那果子一点也不甜,又酸又涩……”
“既然他们动了喜娘,那就别怪我也不留情。”

第100章 和话本子里写的不一样……
和话本子里写的不一样, 那一天的天光没有很晦暗,狂风也没有大作,一切都平平常常, 普普通通。
时值夏日,晴空无云, 碧空如洗, 那轮烈日挂在天上, 阳光明媚,投下炽热的温度,晒得远处桃树的绿叶发蔫, 蝉儿无精打采地鸣叫。
叫一阵, 歇一阵, 叫一阵, 歇一阵, 惫懒模样。
仇春和却冷得厉害,从指尖冷到心里。
她手指颤抖不停, 抬手去抚喜娘的脸。
这会儿,喜娘的模样和以前不一样,失了精血,失了修为, 失了妖丹, 她几乎要维持不住人身。
“春,春和, 别看, 喜娘吓人。”
喜娘扯了个笑,浮了蜘蛛黑毛的脸上依稀能见那浅浅的笑涡。
仇春和摇着头,喉头像是被哽了一把粗砂一样, 她想说什么,眼泪鼻涕却流了下来,声音半句也发不出来。
越出不了声,仇春和越急,最后,她眼睛一狠,直接狠了心肠,抬手就抡了自己两个巴掌。
“啪!啪!”皮肉相碰,发出脆响,只一下,那白皙的脸皮上便浮起了掌印,红红肿肿。
“春,春和……”喜娘着急,她抬手去抓仇春和的手。
两只手相碰,一个年轻,一个却生了蜘蛛的毛,喜娘眼里的光更加黯淡了。
这一刻,她深切地明白,她的时间不多了……
“春和,你要开心,要开开心心的……长大了就好,别哭,长大了就好……”
长大了,能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不必再去瞧仇家主,也不必再去羡慕弟弟,不必再瞧着别人一家三口,觉得自己好生多余……
断断续续的声音又轻又缥缈,喜娘有好多话想和仇春和说,最后,那附了蛛毛的手无力支撑,从仇春和手中跌落,那黯淡的眼里满是不舍和遗憾。
“喜娘……”仇春和停了哭泣,心有一瞬间的空荡。
她低头看去,喜娘失了性命,自然没了幻化的人形,地上落了一堆衣物,衣物里有一只脸盆大的大黑蜘蛛。
它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变小,最后成巴掌大小,八脚蜷缩。
仇春和顶着两个巴掌印,跪在地上,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那落在地上的衣裳。
衣裳是藕荷色的夏衫,是喜娘自己吐丝织的。
她性子好,人温柔,穿着这衣裳也柔柔模样。
仇春和瞧着眼热,缠着也要一件,“要一模一样的,我和喜娘穿一样的。”
“好好好,我给你做,咱们穿一样的。”
仇春和满脸泪痕的抬起头,瞧见喜娘屋子的大门还开着,那儿,织机上有一件藕合色的夏衫,透气又好看,只差了一截袖子,它便能完工。
“没了……都没了。”仇春和又哭又笑。
仇顺禹皱了皱眉,“春和,你在干什么?”
视线瞥过那缩了八只脚的蜘蛛,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仇春和,仇顺禹眼里有了道怒意。
恨铁不成钢啊。
不过就是一只蜘蛛精,何至于此!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
“走了!”仇顺禹拧着眉喊了一声。
“莫要磨蹭,真君的事要紧。”
“只要让真君承了我们的情,以后要什么没有?好了,不要哭哭啼啼的了,你是我们仇家的大小姐,你这副死了爹娘的表情,要是让真君瞧到了,他心里会怎么想?”
仇顺禹越说,火气越大。
以往时候,他倒是没瞧出这大闺女如此不知轻重。
喜娘的命已经舍了,那就要舍得有价值。
要是一直哭丧着脸,面有不忿,有度真君还以为他们不甘不愿,是他们迫于他的赫赫之威,这才舍了仇家的根基。
如此一来,又怎么能谈雪中送炭?
那不是成了心里落疙瘩,隐隐有仇了嘛!
仇顺禹叹了口气,将话掰开了讲,苦口婆心。
“你道我和你弟弟就如此心狠,能舍了喜娘?”
仇春和看了过去,就见仇顺禹手中拿一瓷瓶。
她目光一凝,视线定定地看着那瓷瓶。
这是喜娘的精血。
仇顺禹一手持瓶,一手负手在后,目光看向远处的山峦,沉声道。
“我们仇家之所以能从一众的缝尸匠中脱颖而出,除了我们仇家血脉有仙缘以外,不可否认,其中还有喜娘的一份功劳。”
“不过,只是一只蜘蛛精罢了,是只妖……孩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万莫为这妖物投情过深。”
“当初,要不是有我们仇家,她如何有命在?这是大恩,今日取她精血,也算是两清。”
“至于我们仇家的线,只要有度真君在,没了喜娘,咱们还能有欢娘,悦娘……到时,你弟弟也能拜入真君门下,我们仇家说不得还能更进一层。”
仇顺禹说得踌躇满志,瞥了一眼仇春和,又瞥了一眼桃树下的仇景明,感叹不已。
到底还是小子更顶事,也有大魄力。
向真君献了仇家的基业,咋看之下,他仇家是吃了大亏,可那是真君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仇家得不了道,那也要做真君身边升天的鸡犬!
仇春和挪开视线,将目光看向地上那蜷缩着八条腿的黑蜘蛛上。
她停了哭泣,眼里有明明寐寐的光闪过。
喜娘,你不吓人。
吓人的是他们,是他们仇家人。
想起许久不曾想起的往事,仇婆婆桀桀笑了起来,笑得猖狂,笑得肆意,笑得嘲讽。
数百年的时光,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清风拂过,沙砾飞起,露出下头被埋藏在时光中的记忆,不想依然熠熠生辉。
仇婆婆感叹,“果然,我也是仇家人。”
忘恩负义也有她,心狠手辣也有她。
“既然这一切皆是要为有度真君缝魂而起,那我便要让他、让仇家,让这一场筹谋和交易成空!”
潘垚听着仇婆婆桀桀怪笑,说起那时她自己做的事,她的眼睛很明亮,显然是对自己所做之事,极为畅快自豪。
“那你报仇了吗?”潘垚期待。
“自然!”仇婆婆回得铿锵有力。
缝合的魂体和肉身不稳,有度真君又重新入藏魂坛,藏魂瓶,藏魂鼎之中。
这一次,他思量再三,没有选缝合针脚更为平整的仇景明,而是选了更有仙缘的仇春和。
更甚至,为了让自己的五体缝合得更为巧夺天工,浑然天成,他略略想了想,在重新入藏魂器中之前,还将仇春和收入门下,授她功法。
哪里想到,仇春和因喜娘的事,恨上了仇家,也恨上了有度真君。
“不该恨他吗?要不是有他,喜娘一定会好好的!”
仇婆婆桀桀而笑,笑有度真君也是个蠢的,“他自己将自己放到了我手中,如此好机会,要是错过了,我将此生懊悔。”
潘垚附和,“不错不错,这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是天赐的良机,谁客气谁是缩头乌龟!”
“不错,小丫头知我!”仇婆婆赞道。
潘垚侧头,拉了拉玉镜府君的衣袖,道。
“可见,人还是轻易别改了自己的性子,这样不好!府君你说,有度道长要是一直臭美下去,选的还是仇景明工整的针脚,他是不是还能逃过一劫?”
玉镜府君:……
仇春和污了藏魂器,更甚至,为了预防有度真君重新找别人缝合,更是屠了仇家满门,弟弟,父亲,旁支的,只要能捏针,无一不被她送入了九幽。
缝尸匠仇家一脉,自此断绝。
潘垚:……
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大概也不算,仇婆婆明显对仇家没有多少感情,喜娘没了,她的心也狠了。
不过,潘垚有一件事不解。
“既然你珍爱喜娘,为何还要用她的妖丹制成【鹤情】?”
鹤情秘药,让无情之人有情,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情深,生生世世。
仇婆婆瘪了瘪嘴,“自是为了对付那道人,喜娘爱我惜我怜我,自是不会怪我用了她的妖丹,她只会庆幸,自己的妖丹还能护我一程。”
潘垚想着仇婆婆的话,她和喜娘的情谊如母似姐,情谊深厚。
那确实,喜娘已陨,妖丹成无主之物,要是还能护自己珍爱之人一次,自然在所不惜。
“不愧是祸害遗千年,那鳖孙有几分手段,我污了藏魂器,他竟然还活着。”
说起有度真君,仇婆婆浑浊的眼里有忌惮的冷光闪过。
有度真君毕竟是一方道君,术法精深,没了仇家人替他缝合,藏魂器还被污染,从原先蕴养神魂的法器,变成了邪器。
他养出的偃骨被困,在藏魂器中几乎生机灭绝,险象环生。
最后,他实在无法,咬牙舍了百年筹谋,拼着惧毁的决绝,又散了大半的修为,这才从藏魂器中出来了。
只是可惜,那好不容易养出的偃骨皮肉骨血,确实是毁了。
仇婆婆忌惮,“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竟然又重新入了轮回,拥有了自己的肉身,还有之前作为有度真君的记忆。”
“隔了十数年,还回来寻我,我一时不察,落了他手中。”
潘垚将目光看向彭一耘。
这九幽的事谁最清楚啊,必定得是鬼差大人呀。
公职人员呢!
查啥都方便!消息也广!
彭一耘也在意外,“嘶,按理来说,这入了轮回,前尘往事理应尽忘。”
“也许,他并没有入轮回。”玉镜府君的声音响起。
见潘垚朝自己看来,玉镜府君想着师兄过往的行事,倒是抓得住几分他接下来行事的手法。
“分魂。”
潘垚恍然,是了是了,这都能将自己分成好几部分了,分魂倒是有可能。
将记忆留存,转世后再寻回,这事倒是也有可能。
疯子嘛,做事都是不同寻常的。
藏魂器被毁,有度真君简直是阴沟中翻了船,一朝逃脱藏魂器,瞧着偃骨尽毁,一场筹谋成空,他大怒后反笑。
“好好好,真是好一个徒儿!是我有度的传承,敢想敢做!”
蓦地的,他又沉下了脸,眼神阴狠,嘴里说着徒儿,实际上视仇春和为至仇之人,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是狼狈,对付一个小小的缝尸匠,对于有度道君而言,也是绰绰有余。
很快,他便寻到了仇春和,并要下了狠手诛杀。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他以为我死了,是喜娘的妖丹救了我一命,我苟延残喘,不但捡了一条命,还有了不寻常的发现。”
“谁能想到,蜘蛛精迷情,千年妖丹能成【鹤情】秘药!”
想起那时的事,仇婆婆还笑得畅快。
接着,潘垚听着仇婆婆说,自己将妖丹制成了【鹤情】秘药,鹤情迷情又霸道,服了子丸的人,他对服了母丸的人心生痴迷,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情深。
仇春和寻着有度真君不备时,将子丸给他服下了,至于母丸,她随手给了路边的一个乞丐。
仇婆婆暗恨,“我还道那乞儿是个小子,哪里想到,那人竟然是个姑娘家,真是便宜那道人了,我后来瞧过,他竟还绵延了子嗣,当真可笑!”
潘垚:……
追求长生仙路,一下成了恋爱脑,仇婆婆这一招颇为攻心啊。
“我杀他一次,他杀我一次,我又给他下了【鹤情】,我们之间的恩怨,倒是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仇婆婆倒是没有再见过有度真君,她还爱惜着自己的性命,不想再沉溺于过去之事。
“你说的什么小兰香,这事我不知道,我只送过两次秘药,一次是有度那鼠辈,一次是换这藏魂坛时,我仇春和磊落,不白拿那黄家东西!”
潘垚思忖,那这小兰香的【鹤情】哪里来的?
突然,潘垚想到什么,问道,“仇婆婆,你说有度真君成亲绵延子嗣了,那一世,他姓什么?”
“姓徐。”仇婆婆本不想搭理,不过,瞅着这小姑娘好似和有度那斯也有几分过节。
秉着不能给有度添麻烦,也得给他添堵的想法,仇婆婆倒是好脾气的说了。
潘垚心里有了猜测,“小兰香的昶郎也姓徐,府君,你说,会不会是【鹤情】秘药被有度真君逼出,机缘巧合下,那药又被他的后代给服用了?”
玉镜府君颔首,“确有这样的可能。”
“【鹤情】秘药霸道,但那是对没有修为的人有极大的作用,对于修行之人,那药如毒,是情毒,师兄便是一开始不察,随着修为慢慢寻回,定也会有所察觉。”
潘垚面有好奇,“真想知道,有度真君回过神,发现自己孩子都生了,心里到底是咋想的?”
“生气了?觉得自己清白被玷污了?”
“还是破罐子破摔?继续生?”
玉镜府君:……
“咳,小孩子家家的,还是莫要想这生孩子的事。”
“好吧,我不想了,”潘垚意犹未尽,“等以后碰到他了,我亲自问问。”
玉镜府君:……
月色西斜,远处有鸡鸣声响起,想来,再过片刻,天边便要露出鱼肚白了。
彭一耘冲潘垚和玉镜府君拱了拱手,道别道。
“二位,天光将亮,我便先行一步。”
潘垚学着彭一耘的礼节,也拱了拱手,似模似样。
“大人慢行。”
玉镜府君拱了拱手,雷云纹的衣袖随风股荡。
彭一耘跃上大白马,手中勾魂索直接朝仇婆婆勾去,下一刻,只见一道幽魂被勾出。
失了魂体,那年迈的皮囊就像是瘪了气的气球,一下就更加的干瘪了。
最后风一吹,皮囊直接化成了沙土,灰白的一捧落在地上。
彭一耘领着十数个腹肚瘪瘪的女鬼,勾魂索勾着仇婆婆,手中的哭丧棒有悲悲切切哭丧声起。
“大白再见。”潘垚摇手。
大白马蹄子高抬,咴律律一声,随即四蹄犇犇地朝西南方向而去。
很快,新桥这儿便只剩潘垚和玉镜府君了。
注意到潘垚有些寡言,玉镜府君侧头看去,就见小姑娘眉心微蹙,时不时踢几颗石头,一副不是太开心的模样。
“怎么了?”
“是在想仇春和的死吗?”
他有些为难,难道是自己方才不让土土说生孩子的事,不开心了?
沉默了一下,玉镜府君有些艰难地开口,率先做出了退让。
“成吧,等再见到师兄,我和你一道问问。”
这话没头没尾的,潘垚有些不解,“嗯?问什么?”
玉镜府君:……
话还要说这么明白吗?
自然是问师兄关于绵延子嗣的想法了?
究竟是污了清白,还是破罐子破摔,继续生!
“哦!那事啊!”难得的,潘垚同玉镜府君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她嘿嘿偷笑两声,“好,到时府君你问。”
玉镜府君:……
他要是问了,师兄定然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的糟糕事,到时,他定要认为自己是嘲讽他。
罢罢,旧仇已有,又何惧再添新仇。
“既然不是师兄的事,土土方才为何闷闷不乐?是仇春和被勾魂之事?”
潘垚摇了下头。
方才,两人也听彭一耘查了说了,仇春和是数百年前的人,她寿数早已经终了,能活到现在,完全是用了邪法。
左右九幽的规矩也是规矩,潘垚倒是没那么迂,一定要按现在的律法行事。
她只是在想,为何会如此呢?
“仇婆婆……当初喜娘被害,被仇家人辜负时,她明明也受了伤,心中也痛恨,最后更是毁了仇家,毁了有度真君的筹谋,为何,到了最后,她竟也成了辜负伤害别人的人?”
潘垚不解。
曾经屠龙,为何又成恶龙?
天边泛起了一道鱼肚白,那儿有一颗星特别的明亮,在幽蓝的天幕下泛着神秘的光彩。
玉镜府君的视线落在这颗星上。
许久,风将他的喟叹传远,也吹来了远去虫子不甘又嘶吼的鸣叫。
“我也不知。”玉镜府君的声音有些轻。
不单单是仇春和,就是有度师兄,曾经时候,他也是众人口中嫉恶如仇之人。
扬善抑恶,帮扶弱小。
对外匡扶大义,对内爱护同门手足,是一个让人信赖的师兄。
“我初入山门时,也受过师兄帮扶,外出除妖,一开始也怕,也曾被山鬼撵得满山跑,也是师兄一剑刺了山鬼,救我于水火。”
想起过往的时光,玉镜府君也是久久不言。
潘垚抬头看去,只觉得玉镜府君虽然还是一团白影,莫名地,她却瞧出他身上的落寞之气。
潘垚一把抓起玉镜府君的手,咋呼道。
“呀!府君,你的手指头又没了!快快,咱们快回小庙去修养吧……”
潘垚拉着玉镜府君的手便要往前,一边走,还一边学着妈妈唠叨她的样子,嘴巴嘚嘚,唠叨个不停。
“算了,想那么多作甚,咱们又不是他们,肯定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
“大脑要简单一点,日子才能开心一点,今天将事情想了,明天怎么办?明天不就没事做了?不成不成!”
“府君,天还没亮,我带你去划小盆采菱角吧,可好玩了。”
小姑娘歪理一堆,一套又一套,还贪耍,什么都不做,就是在芦苇江里打滚而过,那也是畅快的。
她拉着那道白影往前,还心疼公鸡仙人体虚,化了个藏魂坛,养出来的手又没了。
“那么好看的手!”潘垚痛心疾首,“我都还没多瞧几眼呢。”
玉镜府君:……
两人的身影没入虚空,很快,这一处便只有江水波光粼粼,草丛里虫儿嘶鸣。
远处有一阵风吹来,风将地上仇婆婆皮囊化成的那捧灰卷起,落在草丛中。
那儿正好有一株一叶兰。
只见叶片碧绿细长,果实像蜘蛛的卵,下头的根茎像八脚蜘蛛。
根茎将果实缠绕,就像大蜘蛛抱着自己的卵蛋,亲亲密密。
风来,叶子摇摇摆摆。
似是曾经浇花的女子瞧着蜷缩在墙角根的小姑娘,她将果子搁在小姑娘手中,柔柔道。
“我叫喜娘,你叫什么名字?”

回到芭蕉村时, 天光熹微。
只见天边一道鱼肚白,昨夜下了半宿的雨,这时候雨停歇了, 空气中有股寒凉之气,带着远处山林的气息, 格外好闻。
“看,盆子还在那儿。”潘垚兴致勃勃,“府君坐上去,咱们一道去菱角。”
不不——
瞧着那小小的木盆,玉镜府君还不待摆手, 下一刻,就觉得有一道风朝自己袭来,那是潘垚,他想拂开,却又怕自己伤着小姑娘, 只这么一迟疑, 人便被拽着落在了木盆之中。
玉镜府君:……
芦苇江广阔, 江水清澈, 下头鱼虾繁多, 靠近鸭姆滩这一处的水域被人承包下来, 河面上养了菱角,江水浑浊一些,不远处的汀州还盖了好几处的鸭寮。
鸭姆滩这一名字由此而来。
两个木盆在水中微微摇晃,随着移动, 有木盆碰触菱角叶的声音,也有流水潺潺的声音,天空幽幽地泛着深蓝色, 远处那颗启明星很亮。
只一会儿,人的心便平静了下来。
时间好似也是晃悠悠地流淌而过。
不知不觉,远处传来鸡鸣声,鸭寮里也有嘎嘎的声响,村民打着哈欠起床,准备去捡鸭蛋。
江汀是浮在水中的岛地,没有牵电线,点的是煤油灯。
潘垚瞧着那昏黄的煤油灯,意犹未尽。
“好吧,咱们也该回去了。”要是被人瞧到木盆自己在水里移动,指定有闹鬼的传闻传出,潘垚不想吓着人。
“府君,回头这菱角煮好,我带去小庙给你吃呀。”
紫皮的菱角鲜嫩,还带着水炁,潘垚表示,自己亲自动手摘的,保准尝起来更美味。
“好,那就先谢谢土土了。”
“客气客气。”
回小庙的路上,注意到潘垚的视线时不时瞥向自己的手,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玉镜府君出言宽慰。
“无妨,灵炁消耗过大,回头多修炼就好。”
潘垚放心了一些。
藏魂三器已被毁去藏魂瓶和藏魂坛,还有一个藏魂鼎不知所踪。
据仇婆婆说,她也不知此物在何处,那时,她污染藏魂三器,遭受仇家阻拦,激斗时候,那三器不知所踪。
藏魂坛是她去三白镇沽酒,机缘巧合下瞧到的。
彼时,藏魂坛里没有了有度真君的神魂,又因为被当做是酿酒的器皿,那黄家酿酒,用的多是糯米。
五谷之中,糯米至阳,最是能辟邪。
因此,那藏魂坛搁在黄家,它也确实只当着普通的酿酒坛。
后来,仇婆婆用【鹤情】同黄铮龙换了藏魂坛,又以年轻女子性命做填,酿那光阴酒,这才又成了阴邪之器。
就是不知那藏魂鼎又在何处。
潘垚思忖了一下,转念又将它丢出脑后。
不管了,就像玉镜府君说的那样,藏魂三器是由他前世的偃骨所制,彼此有一份因果在,只等机缘一到,自会碰见,现在想了也白想。
同玉镜府君分别后,潘垚如一阵风般吹过潘家,屋顶上的戎火草摇了摇,在熹微晨光中碧翠碧翠。
何美娟从警察局出来,抬头看日光,日光耀眼,竟然刺得人眼睛发疼。
她闭了闭眼,疲惫从心底起,就连身体也有了疲惫之感。
想起近来的事,只觉得恍然如梦。
自己怎么就糊涂成这样了?
低头看自己的肚子,腹肚便便,何美娟眼里闪过厌憎的目光。
她是个利索性子的,既然想了,那便去干,几乎是一刻都耽搁不得,耽搁了,简直是夜里难眠。
当下,顾不得自己疲惫的身体,何美娟回了租住的屋子,换洗了衣裳,给自己身上的擦伤稍微上了上药,接着,她抿了抿唇,翻出了这段日子攒下的钱。
只见一张张大团结搁在衣柜的铁盒子里,剩得不多。
前几日,刚刚跟着金万福回G市,何美娟头一件事便是朝金万福讨钱,为了买合身漂亮的衣裳。
她受够了在乡下穿妈妈不合身的衣裳,又土又破。
那时,金万福犹豫了下,不过,却也大方的给了钱。
这时候衣裳贵,别的不说,何美娟买了一件皮衣就花了两千多块,乡间地头,一个家庭一年都不见得能赚这两千多块!
何美娟抬起头,视线从衣柜里扫过,眼里有自嘲。
难怪那时她拿钱买衣裳,一开始时候,金万福欲言又止,后来想了什么,这才又大方起来。
打量着,那钱原来是她的买命钱,衣裳也是等着她死后,烧了给她吧,如此一来,他金万福心中也会好过一些。
算起来,他算事先付过筹码了。
就是这钱他给得也不亏,人柱一下,滔滔财一来,他金万福富贵起来,哪里还会小气这点小钱?
何美娟冷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剩下的钱没有很多,何美娟瞧着这钱,暗暗估量道,做了手术,再养上一段日子,这钱差不多也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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