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垚:“她家宝儿要被做成人柱了,美娟姐也是。”
潘垚那时便劝了,何美娟要是再执迷不悟,轻则颠沛流离,重则没了性命,奈何富贵晃眼,何美娟还是走了。
自己一个外人,到底人微言轻。
潘垚有些出神:“人柱啊……”
美娟姐这烂桃花,它好生凶悍!
救人如救火,到底是两条人命,潘垚打算去看看。
玉镜府君:“我同你一道。”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也许,今夜便能了我一段因果。”
潘垚振奋:“那咱们就更要去了!”
“姜同志,你伤得重,先到里头养养伤。”潘垚翻出一截的槐木,招呼姜桠丫。
那时,陆雪琼便在槐木中待过,槐木有木鬼之说,阴气重,最是能养魂。
姜桠丫这会儿伤得重,胸口还有一处大洞,那伤的其实是魂灵,要是不补好,以后转世投胎,便会反应到肉身上。
胸口有洞,也许心肺能力差,手指被断,也许手部有疾。
要是不好好养养,下一世,凶悍女鬼就得是个捧心蹙眉的病西施了!
姜桠丫感激不已,青烟拢过,没入槐木之中。
只见两道白光闪过,潘垚和玉镜府君如风又似光地往前,无数的景在变化,只一呼一吸,天上淅沥而下的雨水便不见踪迹。
潘垚知道,不是雨停了,而是这会儿,她和玉镜府君出了落雨的A市地界。
风呼呼刮来,带着秋日的凄冷,吹得人肝肠寸断。
感受着宝儿的炁息,到新桥这一处时,潘垚瞧到眼前这一幕都有片刻的惊悚。
只见何美娟奄奄一息地歪着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命在,她大半的身体都被砌了水泥,就贴着桥下头的石墩。
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跌坐在地,惊恐地朝四周看去,嘴里喊着。
“鬼、有鬼,金哥,刚才那是鬼!”
“停手吧,有鬼要来杀我们了,肯定是咱们做坏事了。”
金万福牙齿咬得几乎要碎掉,“滚开,碍事的。”
他一把推开于建兵,夺过他手中的铁锹,紧着就去铲地上的水泥。
水泥和好摊在地上,地面本身就是水泥做的,和铁锹相碰时,此地发出“擦擦”的巨响,刺耳又夺命。
“发财,滔滔财,我要发财。”金万福哆嗦着嘴,喃喃不已。
他手中动作不停,一下一下将水泥铲起,朝何美娟身上堆去。
“谁也不能阻止,鬼都不行……来呀,谁怕你。”
金万福如颠似狂。
仇婆婆拄着拐杖在一边,想着刚才的事,眼神有些发狠。
“婆婆,你没事吧。”许文丽有些担心。
“没事,”仇婆婆咳咳了两声,将那翻滚的气血压下,声音里都是阴冷。
“失算了,投何美娟肚的这一胎竟然是子母鬼中的子鬼,可惜可惜,竟然叫她逃了。”
母鬼凶悍,饶是仇婆婆重创母鬼,她自己也受了伤。
仇婆婆正待说什么,突然,她的目光一冷,横眼朝半空中看去。
“何人在此处,鬼鬼祟祟,鬼头鬼脑!”
“呸,我看你才是奸人,丧尽天良,谋害人命。”潘垚也不客气。
她不痛快地想,瞧不起谁呢,就你个老太太会说四个字呀,她小学生也会!
骂回去的同时,潘垚食指在半空中速速地写下符文。
只见符文湛湛有光,随着一声疾,符文被潘垚一推,下一刻,如流光一般朝桥下的石墩上袭去。
只一瞬间,移花接木符符成。
何美娟跌在地上,人事不省。
与此同时,只听“铿锵”一声,铁锹落地,金万福到了何美娟原来的位置。
这会儿,他被半砌在水泥里,贴着石墩,脸上还发着懵,等到呼吸不畅时,这才目露惊恐,想动却动不得。
潘垚庆幸,不错不错,这是个胖人,腹肚有点肉,何美娟也有一团肉,移花接木下,这水泥坑还是够塞一朵烂桃花的。
仇婆婆目光一沉,“你是何人!”
第97章 在仇婆婆的视线……
在仇婆婆的视线里, 就见两道白光落下,一道凝实成小女娃模样,年纪不大, 生得钟灵毓秀模样。
另一道瞧不清楚样子, 只见朦胧的一道白影, 宽袍随风而动,如云似雾, 那衣袖上的雷云纹灵力精纯, 隐隐有神光漾过。
祂落在那小丫头身后, 成庇护姿态。
仇婆婆心里有戒备, 视线看了潘垚一眼, 又扫过玉镜府君, 眼神暗了暗。
真是好生有仙缘,竟然能得仙人庇护。
潘垚不答反问, “你又是谁?”
仇婆婆绷着脸还未说话, 这时,一道微弱的求救声传了过来。
“仇婆婆, 仇婆婆救我。”
被砌在水泥里, 金万福想动却动不得, 呼吸一点点困难,胸口开始疼痛, 像是压了万千巨石一样。
水泥有些发干,黏在皮肤上刺痛刺痛的,更因为缺少氧气, 这会儿,他不受控制地开始翻白眼,像是濒死的大鱼。
嘴巴张合, 微微翕动。
要不是潘垚和仇婆婆都是修道之人,六感灵敏,还真不一定听得到他的这一声呼救。
潘垚拿眼睛瞅这老太太,姓仇呀。
她回头瞥了金万福一眼,万分嫌弃。
这朵烂桃花!
“求谁都没用,你就等着水泥干了,好好在里头做人柱吧,到时千人踩万人踏,想变厉鬼都没那运道!”
于建兵和金万福本就被方才突然出现的女鬼吓了好一通,女鬼被仇婆婆打跑,两人都心神未定。
这会儿听着潘垚这话,眼里的惊恐更甚了。
这小丫头好生歹毒,比女鬼还吓人!
仇婆婆:“黄毛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也敢在这大放厥词。”
她说完,拐杖重重砸地,一道气劲朝石墩的金万福漾去,眼看着就要裹挟起地上的何美娟,将他们二人互换,继续她还未完成的秘法。
心随意动,潘垚落在何美娟面前,手中凭空出现一根打鬼棒。
随着气劲袭来,打鬼棒上飞出莹光,光成文字,打邪灭巫朱元帅,行刑拷鬼孟元帅,这十四个大字浮在半空,湛湛有光,牢牢地将潘垚和何美娟护着。
玉镜府君落一边,看着潘垚一手横棍,那向来爱笑的眉眼里满是认真。
只见她另一只手速速打了诀,嘴里念念有词。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随着话落,原本半空中只成十四个字的莹光,瞬间化为千千万万的字,细密如箭矢。
长弓拉满,箭矢离弦。
万千诛邪铮然地朝仇婆婆疾驰而去,犹如万千兵马,气势凛然。
仇婆婆:“不好!”
她急急地将手中的凤纹拐杖横在胸前,可这千万字诛邪过于霸道,寸寸紧逼,步步不让。
方才和母子坟的女鬼缠斗,女鬼凶悍,虽然打退了女鬼,仇婆婆却也没有好过,这会儿,诛邪压来,那被仇婆婆压下的气血又在翻滚。
只听“噗的”一声,老太太嘴角流下了一道鲜红的血。
“婆婆!”旁边,许文丽惊呼。
“没事,”仇婆婆脸色沉了沉,盯着潘垚的眼睛像是淬了道毒一般。
“倒是我小瞧你了。”
下一刻,仇婆婆突兀地笑了一声,寂静的夜里,这老太太的笑声,倒是有几分瘆人。
潘垚神情戒备。
与此同时,她手腕间的五帝钱币铮铮而响,只等仇婆婆再有异动,便化作利剑袭去。
许文丽担忧,伸手要去搀仇婆婆。
那些诛邪的字还朝两人袭来,湛湛有光。
许文丽倒是还好,她虽然为虎作伥,时日倒还短,身上沾的孽不深。
诛邪之字对她容了情,只犹如万千兵刃一般朝老太太身上剜去,绵绵不绝,细密如网。
仇婆婆冷哼了一声,随即,五指微敛,朝旁边抓去。
不是冲着潘垚,也不是冲着玉镜府君,反倒是冲着对她毫无防备的许文丽。
“噗!”许文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模样。
她嘴角呕出了大口大口的血,视线落在仇婆婆面上,一寸又一寸的往下,最后落在那只枯瘦的手上。
只见它像是野兽的利爪一样,抓住了自己的心肺,这会儿,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腹肚里的手甚至还绞了绞。
许文丽痛得肝肠寸断,呼吸微弱。
“婆婆……为,为什么。”
她带着不甘,带着疑惑,又带着懊恼,却没有等到答案。
只见那双眼睛无神,里头的光一点点寂灭,最后失去了光亮。
下一刻,那张姣好的脸也失去了血色,耷拉的歪垂下脑袋。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往事如走马观灯一般的浮掠而过,那是她的一生。
瞧着杀了猫,引着杜芙彦吃猫肉的自己,许文丽又悔又恨。
别人的日子过得好与坏,自己操心做什么?
她杜芙彦运道好,自己的日子也不错啊!
有一份工作,又有学历,走到哪都饿不到自己,何必再去嫉恨别人?
许文丽阖上眼,任由自己坠入深渊,被黑暗侵蚀。
要是,要是不去嫉恨,过好自己的日子,是不是,是不是她便遇不到仇婆婆,也便没了今日这杀身之祸?
许文丽遇害这事发生得突然,谁都没预料到。
潘垚瞪大了眼睛,瞧了瞧许文丽,又瞧了瞧仇婆婆,心中不解。
这俩不是一国的吗?
这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犯糊涂了?
“小心。”
玉镜府君落在潘垚身边,宽大的袖袍拂过,如云似雾。
两人看着仇婆婆手如兽爪,直接将许文丽开膛剖肚,鲜血和肠子流了一地,血腥中带着恶臭。
与此同时,仇婆婆干瘪如老猫的嘴巴微微翕动,似乎是献祭了什么,有什么东西要从许文丽的腹肚中而来。
通过那本就缔结的契约,献祭人命,从虚空之境而来。
不知何时,天上的云层更加的厚了。
乌云黑层层地压来,这一处却没了风,放眼看去,周围一片的黑黢黢,新桥下的江波平静,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安宁。
空气都凝滞不动,带着粘稠的压抑,叫人忍不住心底发慌。
潘垚将打鬼棒横在前头:“她在做什么?”
玉镜府君:“她以人命献祭,这是要召唤。”
召唤什么?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鬼棒转了转,潘垚想打断仇婆婆的召唤。
玉镜府君拦住了潘垚的手,摇了摇头,道。
“来不及了,人命已供,贸然打断,那应招之物会流失在虚无之境,不定再出现在何处,如此一来,反倒添波折。”
以人命为供,鲜血为饮,必定是邪物。
潘垚明白玉镜府君的顾虑,要是邪物流失,更是不好寻,而它既然开了荤,饮了人命,必定不会安分。
都说有多少能力,就要承担多少的责任,邪物作祟,寻常人无法抵抗,他们得天地造化,修长生功法,自是要担这份责。
等待时总是忐忑又漫长,其实仔细算来,也只是数息的工夫。
伴随着仇婆婆桀桀而笑的声音,原先平静之地狂风而作,飞砂走砾。
石头砸在脸上,何美娟吃痛,微微转醒。
“唔唔,”她惊恐不已,像蚕蛹一样在地上往后挪,露出的皮肤和地面摩擦,皮肉吃了痛,这才找回了些许心神。
下一刻,何美娟眼里迸出了希冀又狂喜的光。
她没死!
会痛!她还会痛!
她还没死!
“救命,救命。”金万福虚弱地喊着。
何美娟回过头,见到眼前一幕,眼睛都瞪得老大。
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杀胚被砌在石墩之中了?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何美娟却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落下才痛快。
报应,真是报应!
“藏魂坛!”
这时,何美娟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见着那身上隐隐有莹光的小姑娘,何美娟怔了怔。
潘,潘垚?
只一瞬间,大哭大笑的何美娟就安静了下来,微微蜷缩着身子,眼里的泪簌簌落下,无声又伤心。
这是她们六里镇的小大仙,一定是,一定是亲缘同心,爸爸妈妈知道自己遇难,托小大仙来救自己了。
这一刻,对自己抛下爸妈,跟着金万福离家这事,何美娟悔不当初。
她就该听人劝,他金万福就是朵烂桃花,还是会害命的烂桃花!
另一边,随着邪物从虚空之境而来,失了气血,许文丽轰然倒地。
只见她的腹腔干瘪,空空如也,取而代之,一口瓮坛悬浮于半空中。
只见它是土陶所制,两边有双耳,陶面沾了许文丽的鲜血,那纹路愈发的清晰。
这时,上头晦暗之炁闪过,紧着,它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贪婪地将鲜血允尽。
落在地上的血也不放过,血光悬浮成珠,朝藏魂坛飞去。
仇婆婆桀桀而笑,抬手抚了抚藏魂坛,一瞬间,她那沾了许文丽鲜血的手,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甚至像是得了温养一般,那满是皱纹枯瘦的手都有了些脂肪。
年华倒退,光阴重现。
潘垚瞧到这瓮坛,一下便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藏魂坛,紧着就朝玉镜府君看去。
“是藏魂坛吗?”
玉镜府君点头,“是。”
藏魂坛是玉镜府君生前的偃骨所制,虽然如今堕成邪物,面目全非,仍有几分因果关联。
一看到此物,玉镜府君便知,这是师兄用自己的偃骨制成的藏魂坛,更甚至坛藏五脏六腑,师兄准备用藏魂坛温养他的五脏六腑,现如今……
玉镜府君视线往下,落在许文丽干瘪得只剩两层皮肉的腹部,轻轻喟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师兄到底出了什么岔子,偃骨没有重新塑成,如今,这藏魂坛更是成了邪物,以五脏六腑为供奉。
“是你呀,”潘垚看着仇婆婆,恍然模样,“就是你从三白镇将这藏魂坛拿走,还胡乱给人【鹤情】秘药,耽误了陶大姐大半生!”
股道道乱毛,【鹤情】秘药生桃花,让服了子丸的人,死心塌地钟情于服了母丸的人。
情深不悔,生生世世。
何等歹毒!
三白镇的黄铮龙娶了两个老婆,还是姐妹花,姐姐妹妹皆钟情于黄铮龙,不是黄铮龙魅力大,而是他服了【鹤情】的母丸。
姐姐陶小珍吃了子丸,妹妹陶小怀是蜘蛛精顶躯壳。
这才让平凡无奇的黄铮龙有好桃花运,娶了两姐妹。
想到黄铮龙说过,给他秘药的是个老婆子,潘垚看着仇婆婆,眼里有了讨伐。
怎么能随便给人股道道乱毛的药呢?
都是因为这药,她家老仙儿的眼睛都难受了好久,一副他要瞎眼的模样!
同时,潘垚也明白了,方才来之前,在芭蕉村里,为何玉镜府君会说,今夜,他有一道因果要了结。
藏魂坛是玉镜府君的偃骨所制,自然是一道因果。
仇婆婆有些意外,“哦?你竟然知道藏魂坛?小丫头有几分眼力。”
只见她瘪嘴咧了咧,脸上露出诡谲阴森的笑。
“那我便让你再长长见识,切身切实地感受下这藏魂坛的威力。”
话才落地,只见藏魂坛在半空中抖了抖,有瓮瓮闷闷的动静,声音嘈杂又细微,像无数道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它们或哭或笑,或喁喁细语,最后交错成刺耳又瘆人的鬼音,无数的阴晦从坛中涌出。
鬼炁如烟似岚,黑雾团团。
打鬼棒上莹光不断,无数的诛邪和黑雾缠绕,此地气劲相碰,飞砂走砾,江波涌起巨浪。
天上的乌云翻涌地压来,无数水炁汇聚,那云朵好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只听啪啪声响,下一刻,雨水如倾盆一般地倒泄而下。
雨水很大,好似还砸下了冰雹。
何美娟闭了眼睛,她以为自己会痛,会被这落雨浇得浑身狼狈,下一刻,何美娟睁开了眼睛,有些诧异。
不痛,一点都不痛,甚至身上还干干燥燥的。
只见雨水落在自己周边,却落不到自己身上。
好像有一道看不到的屏障倒扣,将自己保护。
何美娟想哭:还是爸爸妈妈好,他们托的人都好生靠谱!
另一边,于建兵和金万福就没那么好运了。
两人都被雨水砸得湿漉漉又狼狈,金万福脸上那道金边的眼镜已经被冲走。
他们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雨水也能将人砸得鼻青眼肿。
见到这一幕,何美娟心中又幸灾乐祸了。
该!报应了吧!倒霉了吧!
何美娟希冀地将目光看向潘垚。
只见她和仇婆婆缠斗着,仇婆婆一把年纪,走起路来一颤一颤,脚步踉跄,让人心忧。
哪里想到,缠斗时,她的腿脚竟这么的利索。
这两人且战且走,就是江面也如履平地,一波一波的江水被炸起,气势恢宏。
最后,何美娟视线朦胧,看不清谁是谁了。
与此同时,藏魂坛簌簌抖抖,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一样。
定睛一看,不是好像,而是真的有东西爬出。
只见先是惨白的手,然后是乌黑的发顶,接着,有一张惨白的脸从瓮坛里出现。
它是女子模样,面容姣好,四肢修长,等到全出了藏魂坛,就瞧见这魂体不全,腹部处破了个大洞。
大洞没有鲜血皮肉,就像两张薄皮,真真正正的应和了一句话,前胸贴后背。
风一吹,肚皮呼呼而响,像是一个破袋子。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鬼影从瓮坛中爬出来。
瞧到这一幕,何美娟和于建兵,连同被砌在石墩里的金万福都吓得魂飞魄散。
“滴沥沥——”
金万福还不禁吓,抖着腿往水泥里屙了一泡尿,只恨自己这会儿动弹不得,不然,他定要往自己的脸上招呼几下,将自己扇晕过去不可!
于建兵也是悔得不行。
他就说这心间人做不得!做不得!
不吉利!给人当小马仔就是不吉利!
要是没听他金哥的招呼,这会儿自己还在家里,被子一裹,听着风声呼呼好眠,岂不是痛快又自在?
哪里还用受这份罪啊!
几人都不自觉地秉住了呼吸,咬着牙关,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就怕自己吸引了女鬼们的注意。
瓮坛里走出来的最后一个鬼影,她踉踉跄跄,眼睛闭阖着,还是新鬼。
瞧那模样,分明和一旁倒地的许文丽一般模样,穿着打扮也一样。
金万福和何美娟惊得厉害。
难道,这些人竟然都是仇婆婆杀的人?
难得地,金万福瞥了一眼脚下的江流,开始有了些许怀疑。
“滔滔财……难道是骗我的?”
“不,不会的,发财,我一定会发滔滔财。”
金万福的失神无人关注。
瞧着那藏魂坛里爬出的一道道鬼影,玉镜府君微微叹了一声。
下一刻,只见他宽袍一挥,一道白光漾过,一下便将那半浮于空中的藏魂坛兜住。
灵炁蜂涌地朝藏魂坛涌去,黑与白犹如两条巨龙相互绞杀,朝落雨不停的半空中奔去。
冲天煞气起,黑雾浓烈,所过之处草木枯萎,泥土发焦。
下一刻,白光紧追而过,如万物逢春,瞬间,原先枯萎的草木重新抽出嫩芽。
风雨之中,葳蕤生长。
不知过去了多久,这一处的雨小了一些,与此同时,此地有“咔咔咔”的声音响起。
鬼炁煊赫,如此阴森鬼炁下,金万福三人的眼睛也能瞧到不寻常的动静,宛如开了天眼一样。
他们瞧到瓮坛被一道朦胧的白影缠住,随着咔咔咔的声音响起,坛面上有了裂痕。
原来,那是坛碎的声音。
何美娟盯着瓮坛,喃喃自语。
“我知道这坛子上的图案像什么了,像肚子里的心肝肾肺和肠子……”
“砰——”随着一道声响,藏魂坛碎成了一片片,犹如铁树银花绽开。
失去了藏魂坛的约束和操控,那些腹肚空空的女鬼脸上有了迷茫的神色,一个个停了进攻的姿势。
另一边,在江面上和潘垚缠斗的仇婆婆有所感。
她呕的一下,气血翻滚,一口老血从嘴角涌出,满嘴的腥甜。
藏魂坛,她的藏魂坛!
毁了,竟叫人毁了?
“竖子尔敢!”
仇婆婆心痛难耐,气息不稳,如此一来,也就露出了破绽。
潘垚知机,当下便抓住这个空档,打鬼棒一敲老太婆的手,直接将那拐杖挑飞。
下一刻,五帝钱币化剑,直指老太太的脖子处。
命门被抵, 仇婆婆看着潘垚,目光幽沉,像是淬了毒汁一样。
她想再动一动, 好歹再拼一把, 说不定能绝境逢生,扭转乾坤。
这样束手就擒, 不是她行事的风格!
只见仇婆婆暗喝一声, 五指微敛,身上有幽光气劲起,深蓝色的褂衣袖袍无风却鼓涨。
只是,还不待她灵炁聚力, 那柄五帝钱币便凛凛刺来, 气势汹汹, 毫不留情。
感受到脖子处的刺痛, 还有血滴下,仇婆婆心惊,这下是不敢再妄动了。
她冷哼一声, “小丫头年纪小小,倒是心狠。”
潘垚笑了笑,“你也说我年纪小了点, 年纪小, 肯定不知天高地厚,下手没个轻重, 行事也没分寸。要不怎么会说,年轻气盛,负气斗狠呢?”
仇婆婆撩起眼皮,“倒是牙尖嘴利。”
潘垚也不和仇婆婆多言, 五帝钱币直直抵着仇婆婆的脖子动脉处,手诀一掐,一道灵炁攀来,如蛇似藤一样灵活,直接将仇婆婆缠绕了个严实。
“走了!”潘垚拉扯了下灵炁的另一头,带着仇婆婆去了新桥之上。
仇婆婆被潘垚一丢,脚下踉跄了一下,似是无力地倒在地上。
只见她瘦骨嶙峋,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痛苦之色,如此老弱姿态,让人瞧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悯。
“咳咳,小丫头,你摔着老婆子我了。”
潘垚撇了撇嘴。
这时候倒是来装老弱,刚刚时候干嘛去了?掏人心肝肾肺的动作,那可是威风凛凛又娴熟,她两只眼睛都瞧到了!
她才不上当!
玉镜府君在潘垚身边,同样没有出声。
瞧着这两个人无动于衷的神情,仇婆婆暗暗咬了牙。
真是铁石心肠,竟无一分怜老之心。
既然如此,仇婆婆也不再惺惺作态,微微闭眼,坐在一边,索性收了这示弱祈怜的姿态。
随着藏魂坛的破碎,天上浓密的乌云渐渐退散,泼盆一样的大雨停歇,天空逐渐明净。
秋风徐来,将薄雾般的云朵吹散,露出天上一轮明月。
云动月微移,沁凉的月光落下,远远看去,刚刚落了雨的地面好似着了一层冰霜。
“小大仙……”何美娟有些冷,抱着胳膊,讷讷了下,还是张嘴喊了潘垚一声。
潘垚看了过去。
“小大仙,是我不对,不该不听你的劝诫,竟然跟着金万福私走,伤了爸妈的心,也险些害了自己。”
何美娟说着说着,脑袋都垂了下来。
她咬了咬唇,一副又悔又羞愤模样。
何美娟还记得,当初时候,自己对潘垚的话是怎么个不以为意模样。
那时,潘垚就说了,这金万福不是她何美娟的正缘,要是勉强,轻则颠沛流离,重则丢了性命。
可不是丢了性命么!
何美娟后怕不已,“就只差一点,只差一点,要是小大仙你再迟来五分钟,我就被做成人柱,没了性命了。”
“没事,美娟姐,我没放在心上。”潘垚应道。
这一句话倒不是客气,潘垚确实没放在心上。
听得进去,亦或是听不进去,接下来运道如何,皆是他人之事,她已经尽了自己的心意,其他的,自然是随缘。
一阵青烟拢过,姜桠丫从槐木中出现。
她站在一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何美娟的肚子,喊着小宝。
此时,此处鬼炁和灵炁残存,何美娟几人六感通灵,还能瞧到姜桠丫。
见女鬼盯着自己的腹肚看,何美娟脸色白了白。
她瞧了一眼被砌在石墩里的金万福,想着他为了求财,竟然丝毫不顾往日的情谊,也不顾自己腹肚中,他和她的骨血。
想到这里,何美娟心中的恨意起,倒是冲破了对姜桠丫这女鬼的惧意。
她暗下决心,等到天明,她便去医院,将这孩子拿了,她不要以后的人生,还和这金万福有一丝一毫的牵连。
想到这,何美娟打算先说一声,别到时被这护崽子的女鬼缠住了。
“这孩子……我不打算要了。”
听了何美娟的话,潘垚意外也不意外。
“你确定吗?”胎儿也大了,这时候打胎,对何美娟也是一个伤害。
“确定!”何美娟毫不犹豫地点头。
潘垚也不再多说,只看了一眼姜桠丫。
这会儿,姜桠丫还在殷殷地看着何美娟的肚子,嘴里喊着小宝。她胸口上的洞还是破着,虽然惨烈,但刚才在木鬼之中待了一会儿,还是有所得,起码,那魂灵流失的势头止住了。
见小宝没有应答的动静,姜桠丫面有着急之色。
“小仙长,我家小宝怎么了?”
潘垚: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妈,还是姜同志更靠谱。
投了何美娟的腹肚,于小宝而言,确实是坎坷的命运。
何美娟不想生这一胎,倒是也好。
“姜同志不急,我看看。”
潘垚查看了一翻。
仇婆婆用了秘法,引着小宝提早入了何美娟的腹肚,只等秘术完成,小宝便不再和姜桠丫有母子亲缘。
反倒和何美娟有了牵绊。
再次确定何美娟不想要这一胎,潘垚掐了道手诀,灵炁包裹着小宝的灵魂,将它从何美娟的腹肚中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