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里。
张礼鹤畅快极了,“哈哈,他小子被阿大吓得半死,师侄,不愧是裁纸成兵术,阿大这身手,这力道,那是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指过去。
末了,张礼鹤感激潘垚,还感慨不已。
“天降横祸,天降横祸,要不是有师侄你,我就是躲在家里,这血光之灾都躲不过!”
难怪有一句话叫做劫难难逃。
潘垚:“客气了,也是阿大自己愿意帮忙的,你要是谢,就谢谢阿大吧。”
“哦?”张礼鹤意外。
这纸人还能有自己的所思所想?
“阿大,多谢你了。”他试着感激道。
“客气客气。”阿大口拙,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挠了挠脑袋,冲张礼鹤露了个笑容。
有些憨,有些淡,但那普通的脸一下就灵活了些。
张礼鹤心中直道稀罕。
潘垚瞧着阿大心口处的灵,眉眼一弯,唇边也漾开了笑意。
再看赵来云,潘垚都有些稀奇了。
这么说,林字上头的那阵风是自己喽?
真是奇妙的缘分!
赵来云还在那儿犟嘴,“我是测过字,问的也是兄弟,这事我承认。”
“你也说了,那一卦是我如愿以偿的卦象,今天小景醒了,大师你算得准,这不都在说明,我没有心怀恶意吗?”
“至于这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随口攀扯泼脏水,我就该认了?”
赵来云越说越激动,一副你污蔑人的模样。
张礼鹤面露同情,“不,我算得不准,你那一卦于你而言,是衰不是吉。”
潘垚点头,“不错,燕衔春泥树筑巢,一朝风雨至,燕巢又成泥,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迹象。”
在潘垚说出一场空时,赵来云僵了僵。
他看了看松树下的尤峰,再想到今日赵来景的清醒,心中茫茫然。
可不是燕巢又成泥,诸事一场空么,眼瞅着就要成了,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再看郑音荣,暗地里,赵来云在心里偷偷恨上了她。
追根究底,就是因为她去芭蕉村求了花皮包袱。
那边,尤峰本来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热闹,在见到曹义明时,他眼睛微微眯起,最后越瞪越大。
片刻后,暴怒起,尤峰那对眼珠子几乎成两粒铜铃。
“好啊你小子!我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认得你,就是你朝我扬灰,是你杀了我!”
巨大的怨怒下,尤峰身上的鬼炁骤起,铺天盖地,尤其此时他还处在墓园,又是黄昏时刻。
天时地利人和,此地逢魔。
无须灵炁开天眼,曹义明眼里就出现了尤峰的模样。
大金链子,欧米茄手表……曹义明都见过。
午夜梦回时,他也曾有过些许的良心不安,尤其是听到巨物落水的声音,他总有些心慌。
过年过节,他也都有去庙里观里拜拜,虔诚又真心。
“大,大伯……来云哥家大伯,不是我要杀你的,是来云哥叫我干的……是他,都是他。”
曹义明慌得不行,开始甩锅。
“呸!张大你的狗眼看看,谁是你大伯了?”尤峰暴躁得要膨胀,隐隐有朝巨人观死相变去的趋势。
啊!不是大伯吗?那这人是谁?明明戴着欧米茄手表和金链子了。
曹义明傻眼了下。
下一刻,他朝赵来云看去,眼里有着求证和讨救。
赵来云一张脸铁青,瘦削的手攥着裤腿缝,青筋暴起。
潘垚:……
她忍不住道,“别瞧了,你来云哥都要被你蠢哭了。”
第75可不是被蠢哭了……
可不是被蠢哭了么, 杀个人都能杀错,这小弟还真是当的一点也不合格。
曹义明不愿意相信自己弄错了,可事实上, 他还真就弄错了。
他只见过赵祥鹏几回,还是远远地瞧了瞧, 知道个大概样子。
平时时候, 赵来云警惕, 从来不肯在人前表现出和曹义明熟络的一面,自然也不能将曹义明介绍给赵祥鹏。
事发那天, 天色擦黑, 尤峰穿着赵祥鹏的衣服,开着他的车,搁在桥梁上, 那欧米茄手表也显眼。
扬了灰, 尤峰闭着眼睛挣扎, 面目狰狞,又失了几分辨认出来的可能。
曹义明头一次做杀人的大事,手抖心也抖, 见人晕了过去,他瞧都不敢多瞧, 闭着眼睛, 将人倒趴在桥梁栏杆上,一个矮身, 一个用力, 直接就将人翻到河里了。
轻松又顺利,整个过程快得曹义明都恍惚了。
他印象最深的,不是一条命, 反而是那“噗通”一声的水声。
这边,尤峰可算是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了。
敢情,他是替那大哥死了?做了一回替死鬼?
那一趟活,他劫的不是财,是催命的符啊!
“天杀的,天杀的!”尤峰懊恼又悔恨,却已经来不及了。
潘垚:……
该!让你起了贪心,恩将仇报,这下阴差阳错了吧。
“你也别不平,你刚刚自己都说了,这世界上还是坏人多,你呀,自己得认栽。”
尤峰不想认,不过,他还怵着潘垚的手段,有气自然不能朝潘垚撒去,这下,再看曹义明和赵来云,怨恨升起,爆喝一声,紧着就朝曹义明咬去。
面目狰狞,鬼脸发青。
欠了他的,一个个还来吧!
那边,赵来云自然是不认这事,丁桂香气得整个人打哆嗦,看着赵来云眼里有着难以置信,也有着恨意。
“我们家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啊!你大伯见你打小没了爸,妈也改嫁,这情形和他小时候像,怕你吃亏,所以,他怜你惜你,小景有什么,你也有什么,甚至你和小景吵嘴,有了矛盾,他也是劝着小景让着你,回回是这样。”
丁桂香想起往事,也觉得自家委屈了赵来景许多。
赵来云白着一张脸,还是不认这罪。
“我不是,我没有,大伯母你误会了。”
郑音容见他模样,心中一痛,转过头便皱着眉,沉了脸,对丁桂香斥责道。
“事情还没盖棺定论呢,你就将小云当犯人审了?小云还不一定就认识这恶人。”
丁桂香冷笑了一声,“这不是妈你说的吗?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赵来云要没做什么,他曹义明攀扯他做什么?”
郑音容一窒,莫名觉得胸口好像中箭了,那箭还是昨儿自己射出去的。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说话的舌头,有些艰难道。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丁桂香反问。
“当然不一样了,这不是别的什么事,这是杀人啊!”郑音容急得不行。
“要是被关进去,小云这辈子都毁了,说不定还得吃枪子儿。”
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
这时候可是严打呢。
潘垚默默想着,在心里为赵来云点了点蜡。
丁桂香一脸的讥诮,“哦,杀人的罪就是罪,你昨儿一来就给小景的事情盖棺定论,怎么,打量着那流氓罪就不是罪了吗?”
郑音容又是一窒。
“胡闹,这是两码子事,你怎么能混为一谈?”
“呸,就是一个模样的事!”
啐了偏心眼的老婆婆一口,丁桂香只觉得畅快极了。
昨儿她就该骂回去了!
怎么,同样的话落在赵来景身上,那就是苦口婆心,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落在赵来云身上,老太太就受不住了?
道理它就没有这样讲的!
张礼鹤插话,“不是无缝的蛋,我们有证据的。”
这话一出,几人都将视线看向了张礼鹤。
张礼鹤又摸去他腰间的蒲扇,摇了摇,笑得有几分自得。
他蒲扇一指,指向潘垚,道。
“喏,说来这证据,它还是和师侄你有关。”
潘垚诧异:“我?”
“恩。”张礼鹤点头。
他将事情说了说。
原来,在知道有个大仙会来请鬼,赵来云心虚,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他想去找曹义明,想让他动手阻拦,不拘是绑人还是打人,只要拦得住就行!
遗憾的是,老太太一直粘着他,他抽不出时间出去,就又给曹义明发了BB 讯息。
张礼鹤将BB机翻出来,往赵来云面前一晃。
“不认识?不认识你还和人家小曹联系啊。”
赵来云的脸色又青又白,牙齿紧咬,也不吭声,只一双眼睛恨毒了一样地瞪着出头的张礼鹤。
张礼鹤吓了一跳,赶紧将BB机往裤兜里揣。
重要证据呢,他可得保护好!
瞧到这一幕,老太太郑音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手脚泛凉,看着赵来云的目光也有了难以置信。
丁桂香哆哆嗦嗦:“报警,一定要报警……”
这人就跟毒蛇一样,缩在她家周围,冷不丁的还要再来害她家小景。
郑音容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了丁桂香的手,眼睛发狠,面容狰狞,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不可以!不可以报警!”
“报警了小云会吃枪子儿,他会没命的……老大媳妇儿,算我求你了,你们就饶了小云一回吧,啊?好不好?我会好好教他,一定好好教他!”
“左右来景也没事,祥鹏也还活着……小云要是吃了枪子儿,祥程那一脉可就断了……你你,你这是逼着我去死啊!”
老太太一开始抓着丁桂香的手,面狠脾气犟,说到后头,想到赵来云被枪毙的场景,她是眼泪鼻涕一下就下来了,面上有凄惶之色。
到最后更是腿一软,拉着丁桂香的手才能勉强站稳。
这副模样,哪里还有潘垚和于大仙一开始瞧到的精致老太太模样。
潘垚拿眼睛瞅于大仙。
于大仙:……
“你个小鬼头,瞧师父做什么?”他一拍潘垚脑袋,“端水不平,乱家祸根,这赵来云被老太太宠坏了。”
于大仙瞥了郑音容一眼,摇了摇头。
“偏疼太过,养出了白眼狼,看吧,那孩子从根子底下就烂了,说不定还得怪上了郑同志。”
潘垚看了过去。
可不是么,赵来云这会儿正看着郑音容,愤恨是怎么都藏不住了。
怪你,都怪你!
去求什么花皮包袱,生生给他求来了个程咬金!诸事成空啊!
潘垚见老太太还在说着这是家务事,求老大媳妇原谅,要是没有原谅,那就是逼着她去死,回头赵祥鹏回来,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瞅着老娘可怜,夫妻二人还得离心。
潘垚拉了拉自己耳朵,又拍了拍,感叹丁桂香的好涵养。
这些话,她一个外人听了都耳朵发疼呢!
潘垚忍不住道。
“郑老太太,你求丁阿姨也没用,就是你们家不报警,我们也得报警啊!”
“啊?”郑音容有些茫然的回头。
潘垚指着尤峰,“你搞清楚,这才是受害者,他和你们家可没什么关系。”
下午时候,她们小江老师才教她们唱了,在马路上捡一分钱,那都是要交给警察叔叔的。
总不能到了命案这样的大事,反而含糊了过去吧?
潘垚严肃,“遵纪守法,人人有责。”
尤峰变成巨人观模样,吓得曹义明两股战战,赵来云也不遑多让,牙齿咬得死紧。
报了警,很快,公安滴嘟滴嘟着汽车便来了。
张礼鹤做为一个被入室抢劫,差点没了命的受害人,自然上前交涉,当然,见鬼这事就不说了。
“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曹义明吓破了胆,主动伸出手让公安将他的手腕扣上。
“警察大哥,你们快点带我走吧。”
听说公安局刚正不阿,阳气重,阴邪鬼物肯定进不去,曹义明瞥了眼成巨人观的尤峰,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走。
来办事的警察:……
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配合的嫌疑犯呢。
不论老太太郑音容如何哭求,赵来云还是被带走了。
是与非,法律自有定论。
走之前,许是知道这次自己逃不脱了,赵来云也彻底不装,他对老太太就破口大骂。
骂她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硬是要生事,大老远的去画什么花皮包袱,害他诸事成空。
又骂她把着自己,要是让他小时候养在大伯家就好了,那样一来,大伯肯定待他如亲生子……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明明都是老太太的子孙,为什么赵来景那小子什么都有,他却什么都没有!
他不甘心吶!
警车都开走了,老太太还一个人跌坐在地上,她看着墓园,一座座坟墓冰冷,一股凄冷爬上了她的心头。
怎么就错了呢。
她宠着他,爱着他,怎么就错了呢?
潘垚接过丁桂香递来的衣服,根据上头的炁息,大概的给丁桂香指了个方向。
丁桂香眉眼间难掩喜悦,“好,回去后我就找人帮忙。”
别的不说,老赵车队里的司机就能帮忙,还有嫡亲的妹妹和妹婿。
至于老太太后来生的那几个闺女儿……
经了这一遭,丁桂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倒是不敢再轻信了。
她宁愿贴个广告,来个重金寻人,左右是花点钱的事。
明码标价,公平公道。
反而不会像赵来云那样,这边拿着好处,那边还算计着家产,一副狼子野心,怎么喂都喂不饱的贪心样!
老太太郑音容已经没什么心情再听这个了,她拍了拍腿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恍惚的回去。
准备去寻丈夫赵立德,两口子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法子没有。
潘垚和于大仙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也沉默了。
于大仙叹了口气,“端水不平,执迷不悟,这是骨肉离心离德之兆啊。”
大妹子真是糊涂了!
潘垚跟着点头,只瞧见大孙子,半点没想到大儿子,人还在外头遭罪受难呢。
丁桂香咬了咬牙,别过头不去瞧郑音容的背影,就当她家祥鹏没这个妈了!
“小大仙,今儿真是谢谢你了,我请你吃个便饭吧。”
“阿姨不急,赵大哥那儿还要有人看护,赵大叔还要找,事情多着呢,你忙去吧。”
“回头,赵大哥会去我们村子里说龙舟龙头的事,我们相处往来的机会还多,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丁桂香一听,想了想,也确实是这样。
再说了,小小的红封怎么能表达她的谢意,这可是她家老赵和小赵的命,礼可不能轻!
丁桂香瞅着小姑娘白嫩嫩的脸,想着这两年东西变贵,眼下红包的钱拿着好像是多,过几年说不定就不值钱了。
她心里暗暗下决心,要寻个关系,给潘垚买个房子和店面送。
也能再送个金。
丁桂香和赵祥鹏一样,对金子有着朴实的喜爱。
等丁桂香走了后,墓园就剩下潘垚、阿大,于大仙和张礼鹤了。
潘垚冲阿大招了招手,阿大知意,它一下就变成纸张模样,七寸长的小纸人飘忽而来,扒拉在潘垚斜背的书包上。
“辛苦阿大啦。”潘垚渡了道灵炁过去。
小纸人抓着军绿色的书包带,嚼吧嚼吧灵炁,有些可爱。
于大仙睨了张礼鹤一眼,“刚才我就想说了,瞧着有外人在,我给你留了点面子,就没有说你了。”
张礼鹤不解,“哎,你说。”
于大仙不痛快,“我家土土什么时候成你的师侄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嗐,我道是什么事呢,师兄你也搞得这么慎重。”
张礼鹤亲亲热热,还拿蒲扇给于大仙送了一阵风。
“你是我师兄了,土土这孩子,自然就是我师侄了。”
张礼鹤学着于大仙,不唤潘垚的名字,反而叫了土土的小名,这样显得亲切几分。
于大仙莫名:……
“欸,不是,我什么时候又成你师兄了?”
张礼鹤笑得和气,“佛道都一家亲了,咱们道门的自然都是师兄弟,谁还跟谁啊,就别见外。”
“来来来,今儿去我家吃饭,咱们巾行的兄弟可得团结,团结就是力量。”
于大仙:……
张礼鹤揽着于大仙,只见两人都穿着褂子,胸前别着一副蛤嫲镜,这会儿走在潘垚前头,一拉一扯,莫名的有些喜感。
潘垚偷偷笑了笑,点了点小纸人的脑袋。
“你昨天大发神威啦?”不然,这张天师怎么这么热情。
小纸人歪了歪脑袋,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就普通身手,应该不算大发神威吧。
潘垚瞧了又是一乐。
夕阳西下,暮色渐起,墓园这一处多了几分阴冷,远处松柏树簌簌作响,偶尔有几个亡魂游荡而过。
张礼鹤的家也在平乐坊附近,今儿贵客临门,他特别高兴!自己上街买了点卤菜,又让媳妇帮忙炒了几个肉菜。
瞧见潘垚看着自己的媳妇,张礼鹤还笑着解释道。
“我是火居道士,可以娶妻生子。”
潘垚点头,这事儿她知道。
道长分火居和出家,火居道士可以成亲,吃肉喝酒也行,适量即可,出家道士在道观里,需要守的规矩就多。
不过,火居道士吃肉虽然不忌讳,却不可以吃牛、狗、大雁和黑鱼。牛是道家圣物,老子的坐骑便是一头青牛,狗至忠,大雁至贞,黑鱼至孝,这便是道家的四不食。①
都说感情是在杯盏交换中加深,尤其是兄弟情谊。
等半搪瓷杯的地瓜烧见底了,于大仙对张礼鹤对自己一口一个的师兄也就习惯了。
“来,师弟,咱们再喝一杯。”
潘垚:……
“好啦,您不喝啦,万事须有度,喝多了就伤身,一会儿,你还陪不陪我去摆摊了?”
老仙儿摸了摸潘垚的脑袋,瞧着她搁在一边的作业本,真心实意地感叹。
“咱们土土忙啊。”
“是是,我也得出摊呢,土土说得对,师兄,咱们下回再喝。”
再是修行中人,也免不了要赚那黄白之物,毕竟,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费钱!
张礼鹤叹了口气,收了那要往搪瓷杯里倒地瓜烧的动作。
夜深人静,潘垚送了老仙儿回小庙,这才往家中方向走,远远地,她便瞧到家里堂屋的灯还拉着。
潘垚心中一暖。
她动作轻轻地推了周爱红和潘三金那屋,探头瞧了瞧。
周爱红还没睡沉,听到动静,她迷迷糊糊的要去拉灯。
“妈,我回来了,你继续睡,别起来了呀。”
“堂屋灯亮着,我就看看你们睡下没有。”
这时候夜里还有几分凉,周爱红坐起来披了件薄衫,瞧了眼潘三金,动作轻轻地走出来。
木门“吱呀”一声阖上。
“没事,没瞧着你,妈睡得也不踏实。”
“饿了没?妈妈给你煮点东西?”
潘垚摆手,“不用不用,我和老仙儿今天在张天师家吃了饭。”
潘垚将事情稍稍说了说,周爱红都没想到,这来村里打龙舟的小赵家,竟然还有这样波折的事。
“好在出事的不是他爸爸。”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命还在,万事便有希望。
潘垚点头,“血光之灾,行阴功保身,那赵大叔是积了阴功,自己救了自己。”
至于那尤峰……谁让他恩将仇报了?该!
两人说了几句,潘垚让周爱红明儿别等了。
周爱红笑了笑,“妈妈知道你有本事,但这操心,又不是我们想不操心,它就能不操心了。当爸妈的都这样,没事,妈妈一会儿接着再睡。”
“再过几天,顾菟就该回来了,到时我就将摊子还给它,晚上就在家里陪你们。”
“好。”
潘垚和周爱红说了一会儿话,还缠着周爱红和她一道睡觉,周爱红好笑地应下了。
四月草长莺飞,过了清明,雨水便少了一些,不过,早晚温差还大,春捂秋冻,大家还穿着件外套。
要等过了端午节,那天气才真的转热。
潘垚不是太喜欢这时候的气候,一天里头,夏衫能穿,春秋装能穿,有的时候冬装也能穿!
简直是往装衣裳的箱子里搁了春夏秋冬!
又过了几日,于大仙的新房子还没搬,潘垚倒是先拿到了房产证,A市的一处单元房,还有一处临街的老房子。
“这贵重了。”
“不会不会。”丁桂香又将红本本推了过去,“没花多少钱……对了,还有这个。”
下一刻,潘垚的手腕就被套了个金镯子,瓷实的,沉甸甸的,一瞧就值钱!
潘垚:……
丁桂香越瞧越喜欢,“我特意挑大的买,这会儿是戴不来,等你长大结婚了,戴着这个,一定倍儿有面!”
潘垚转了转手中这大圈,可以瞧出来了,这丁姨和赵大叔不愧是夫妻,那稀罕东西的劲头都是一样样的!两人都喜欢大的,阔阔的!
“对了,赵大叔怎么样了?”
一旦知道人没死,又知道个方向,重金许诺出去,再去寻人就简单了。
这不,前几天,赵祥鹏就被找到了。
那时,他脑袋磕到了桥洞下的乱石,好一段时间都是迷迷糊糊的,脑袋也不灵醒,浑浑噩噩,当了大半年的流浪汉,全靠大街上的大哥大姐好心,舍下几个钢蹦儿,又送来几口饭,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前年时候,可能是因为脑袋里的淤血化去了一些,他人有了些许清明,虽然还想不起自己是谁,到底能干活。
赵祥鹏性子利索,要强刻在骨子里,当即破碗一收,也不当这乞丐了,给自己找了个活计,跟着别人去了X市,去山里种起了蘑菇。
山珍海味,富贵之秘。
前几天寻到人时,赵祥鹏的腰包已经鼓了起来,正大手一挥,准备再投一些钱,自己办一个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养菌场。
瞧见寻来的丁桂香和赵来景,虽然一时没认出来,但他瞧着这两人便觉得亲切,直道合眼缘。
丁桂香欢喜,“好了好了,这两天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已经记起我和来景了,就是现在一心扑在他那养菌场上,说那是能发财的行当,车子倒是不爱开了。”
丁桂香也满足。
不开便不开,老赵年纪也上来了,山里空气好,养菌场能赚不少,倒是不必耗在车队里。
潘垚听了直点头。
对嘛,她那天就瞧了,这赵大哥是个好命的,日角明净远大,说明他爸爸贼能赚钱。
是个快活的富贵哥呢!
差一点就将心里想的那句富贵哥,喊出声来啦!
“出院了出院了。”丁桂香人逢喜事精神爽, 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身体好了些,早几天就能出院了, 是我不放心,这才让他又在医院里头多住了几天。”
“这会儿,他和他爸爸也来了, 应该是在造船厂那边,说是要和潘师傅讨论龙头的样式。”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丁桂香不放心赵家两父子, 准备去造船厂那边看看。
等人走了后, 潘垚来到灶房。
那儿, 周爱红见家中来客, 特意杀了只鸡鸭, 准备烧一顿丰盛的, 好款待款待客人。
“欸, 人怎么走了?”
这会儿,从窗户瞧见丁桂香离开, 周爱红手中还在褪着鸡毛, 湿哒哒着手便站了起来,有些意外。
“没走呢。”潘垚走了进来,随口应道。
“说是赵大哥和赵大叔也来了, 他们在爸爸那边, 她有些不放心,过去瞧瞧。”
毕竟,那俩都算是伤号, 一个是新伤,一个是陈年旧伤。
厨房里,潘垚一把抓住周爱红的手,这手烫烫的,还沾了些鸡毛。
“这样啊……”周爱红还不待说什么,突然,她感觉到潘垚将什么东西往自己手腕上扣了扣。
低头一看,周爱红瞧愣了。
只见上头多了个金镯子,镯子是素面圈环的,搁在手腕间沉甸甸。
不用看,只掂量掂量,就知道这值老多钱了。
“这哪里来的?”周爱红意外。
“丁姨给的谢礼。”
潘垚抓着周爱红的手瞧了瞧,嘟囔道,“丁姨的心真是实诚,这镯子给妈妈戴都大了点。”
“妈,你等等,我给你整整。”
说完,潘垚褪下镯子,将其搁在掌心。
只见掌心火起,火光拥簇着这块金疙瘩,很快,镯子成了赤黄色的液体,半浮于潘垚掌心三寸高的位置流淌。
都说真金不怕火炼,掌金时有一个口诀,叫做“七青八黄九五赤,黄白带灰对半金”,这会儿镯子成赤黄色的液体,可见,这金子纯着呢!
心随意动,镯子重新塑形,同样是素面光圈,没有太多花俏,只是,在光圈的内里,潘垚刻了六甲秘术。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真言漾过一道金光,转而寂灭,那金光好似一道错觉,不过潘垚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能量,可辟除诸多邪恶。
“好了。”潘垚将镯子往周爱红手中一套,抓着她的手,仔细看了几下,笑嘻嘻道。
“我妈妈最好看了。”
“喏,这枚大戒指回头给爸。”
丁桂香给的这金镯子瓷实,都能算是金块了,要是全部都做成镯子,阔气是着实阔气,但也不够美观。
潘垚将镯子重新塑形,还余了一些。
剩下的部分,正好可以做成一枚戒子,她准备给潘三金。
妈妈有,爸爸也得有,她超级公平哒!
潘垚嘴里念念有词。
“做爸妈的要一碗水端平,我这做闺女的,也不能偏心太过,妈妈,你那一份稍微重了一点,你自己知道就好,别给我爸知道了啊。”
“……回头他要是知道,指定和咱们俩闹脾气!”
好像瞧到潘三金闹脾气的模样,潘垚还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一副真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周爱红又好笑又感动,“你自己不留点?”
潘垚摆手,“没事,我还小呢,不爱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