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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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晃眼,银子傻白,铜钱腥气,她还是没有经受过社会毒打,不识货的小朋友呢,要金子做啥呀!
潘垚道理一套一套,周爱红听得忍俊不禁。
她转了转手腕上的金镯子,眼里都是笑意,“那妈妈就收下了,谢谢盘盘呀。”
“不谢不谢。”
瞧见周爱红喜爱的模样,好像比上次收河磨玉时,还要多了一两分的欢喜,潘垚若有所思,心中暗暗点头。
金子显阔,大金镯子的魅力果真不凡。
这么一耽误,水有些冷了,周爱红起身,又从灶膛上的大铁锅里舀了一些,浇在桶里的鸡鸭上。
杀鸡杀鸭,褪毛得用滚水。
潘垚还想帮忙,还未薅袖子,就被周爱红摆手赶走了。
“去去去,你小娃娃手嫩,做不来这活。”
“去外头耍着吧,回头吃饭了,妈妈喊你。”
潘垚瞧了一眼,周爱红坐在小杌凳上,面前一个红色橡皮大脸盆,热汤氤氲,她的动作又快又利索,随着一拽,鸡毛一下便下来了。
“漂亮的那几根尾巴留着给我呀,我要做毽子呢。”
“知道,早留着了。”
造船厂。
做一艘龙舟工序多,选木,做龙骨,钉底板,贴大旁花旁……三十来道的工序,做好一条船,两三个师傅也得用上大半个月的时间。
最近造船厂的单子多,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
潘三金抓了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又拿起一边的搪瓷杯,才喝下一口凉茶,就见赵来景从河坡的那一头走了下来。
只见他头上还缠着白纱布,血气不通,脸有些肿胀,这会儿戴着一副茶褐色的蛤嫲镜,和上一回的那副又不大一样,显然是新的。
“潘师傅,等我很久了吧,怨我怨我,这伤拖了好几天,等到今儿才能出来。”
“咱们龙舟有被耽搁吗?”
瞧见潘三金,赵来景赶紧将蛤嫲镜摘了,收在裤袋中,抓着潘三金的手就晃了两下。
潘三金乐呵,“还好还好,我先做别的活了,龙头最后再刻,倒是也不耽搁活计。”
龙头是用一整块的桧木雕刻,各个神采也不一样。
不过,就如《尔雅翼》中所说,龙者,鳞虫之长,王符言其形有九似,头似蛇,角似鹿,眼似兔,腹似蜃……龙舟龙头,大抵五官是相似的,只是气势上有不同的突出。①
赵来景瞧了潘三金递来的画册,最后定了金龙,青龙和红龙。
“快到端午了,你这伤还没好全吧,能去赛龙舟吗?”
“没事,我那天放放鞭炮就好,应该不要紧。”
赵来景摸了摸自己脑袋,刀口过大,那附近的头发都剃了,以后有疤的地方长不了发,他的大背头……头发浓密又潇洒自在的大背头,大概只能和他的青春一样,自此一去,再也不复返了。
赵来景长吁短叹。
他摩挲着蛤嫲镜,觉得自己就算换了新的行头,都拯救不了自己这晦涩的心境。
潘三金:……
听了这忧虑,他忍不住道。
“这事儿找盘盘啊。”
赵来景眼睛一亮,“小大仙还治秃?”
潘三金想着大侄女潘燕妮那前后对比鲜明的头发,肯定的点头。
“特别在行!”
“行!那我就放心了。”赵来景重新又喜滋滋了。
这点小事,潘垚自然是应了。
赵家人带着重礼来,受到潘家人热情招待,走的时候也欢欢喜喜,直道这家人能处,有本事还没架子,难得!
潘垚头一次见这赵祥鹏,特意多瞧了瞧他的面相。
只见他命坐天相,是掌管印鉴之相,且天相星在财帛官,这是豪爽不拘小节,财运亨通的面相,且发的都是正财。
这样的人,不论是生活还是为人做事,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别的不说,就是一群人坐在一起,大家都更爱听他侃大山呢。
周爱红收拾桌子,应和道。
“是啊,刚才吃饭时候,听他讲自己当乞丐的事,每一件都有趣,每一件都惊心动魄,就连他说晒太阳捉虱子,都觉得逗趣诙谐,我听得入迷,差点都忘记吃菜了。”
潘垚翻出作业本,准备写作业了。
这一对比,潘三金觉得自己跌泥里了,“老赵本事,小赵同志快活哟,盘盘,是爸爸没本事。”
潘垚安慰,“没事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赵大哥有个富贵爸,不过,爸爸你也有我啊。”
“咱就不是当富一代富二代的命,咱是当老太爷的命,福气着呢!”
“对对对,当老太爷。”潘三金瞧着手中的大金戒子,哈哈大笑。
赵来云和曹义明主谋误杀尤峰,对赵来景杀人未遂,两人之间还有BB机联系,这些事儿经过公安调查,板钉钉没跑了。
这时候严打,肃清社会毒瘤,两人为财杀人,情节恶劣严重,都被判了死刑。
老太太郑音容自然不肯罢休,使了钱,托了关系,上下活动,却一点也没用。
最后,她想了个昏招,和老伴儿赵立德商量,想让他顶了孙子赵来云的罪,说主谋其实是他赵立德。
赵立德自然不肯。
虽然年纪大了,但谁不怕死啊?
谁都想多活一些日子好不好!
商量不妥,两人吵起架来,赵立德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去顶罪?”
老太太皱眉,“来景也是我亲孙子,我顶罪,公安也不会信啊。”
赵立德憋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受到了侮辱。
“是是,我是后爹后爷爷,我贪财……我看小云那孩子,他就是被你宠坏了!”
“这时候说我宠坏了?之前你又管过什么了?”
“……”
两人吵吵闹闹,相互埋怨,感情都吵差了,彼此关系降到了冰点。
老太太把着钱,使了好一部分在疏通关系上,只是还在争吵中,还不待吵得赵立德顶罪,赵来云就被枪决了。
时间很快,在判决下来的一周之内。
快得让人傻眼。
潘垚听了这事,和于大仙说起来,两人还唏嘘老太太糊涂。
“赵大叔心都寒了,他这两年在外头可是吃了很多苦,赵大哥头上那疤也留得老大,再重一点,人都得当场没了。”
就这样了,老太太竟然还偏着心眼,想让儿子孙子原谅犯罪的大孙子。
“师父,那天你没来吃饭,没瞧到赵大叔的面相,他可有财运了。”
潘垚比了个大拇指到于大仙面前,“是这个,贼富贵的老爸!”
“哎哟喂。”于大仙将潘垚的手支开,“说话就说话,差点捣鼓到我脸蛋了。”
“……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偏心了几十年,那一碗水哪能这么容易就被端正?”
人心肉长,要是这么容易就控制,那就不是人了。
“老妹儿糊涂,为了个孙子,这是搭了自己太平顺遂的日子进去啊。”
潘垚点头。
可不是么!
这时候物价涨得飞快,万元户是镇子里的荣光,搁以后,一万块就不值钱了。
为了个不孝顺的大孙子,把着钱不愿意还回去,结果人还没捞着,还寒了儿子的心,现在和老伴儿也闹了起来……老仙儿说得对,确实是搭了舒心日子进去。
家家都有难唱的曲儿,潘垚和于大仙也不在提赵家的事。
“赵家送了房子和店铺……你们家准备搬去A市?”
“那当然没有啦。”潘垚见于大仙神情低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亲昵的晃了晃,“我可舍不得师父!”
“小鬼头!”于大仙点了点潘垚的额头,听到一句舍不得,老脸都笑开了花儿。
“去去,别以为说了俏皮话,师父就免了你的功课,到一边去把今日的大字写了。”
“哦——”
潘垚拖长了声音,抬脚走到一边桌子旁,将宣纸敷平,倒水磨墨,眼睛余光觑了觑老仙儿。
只见他眉眼舒展,这会儿正动手泡茶,嘴里还哼着不知道是哪里的小调,一副快活模样。
显然,自己说不去市里,老仙儿欢喜着呢。
潘垚说不去市里,也是一家三口商量出来的。
一方面,芭蕉村清静,前头是大江,后头是大山,有山有水,炁息灵透,于修行大有裨益。
另一方面,周爱红和潘三金两人也习惯了村子的生活,习惯了这样的慢节奏,也舍不得熟悉的乡亲邻居,潘三金做了二十多年的龙舟,这活虽累,却已经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那屋子和店铺准备租出去。
都说光阴似箭,白日一日长过一日,转眼间,龙舟做成,齐齐下水。
潘垚拉着潘燕妮一道去瞧了,龙舟下水,赵来景阔气,不但放炮,还请了人舞狮,一人舞狮头,一人舞尾巴,鼓点密集,或跳或扑或戏,动作灵活,威武极了。
“来来,谢谢大家,给大家沾沾喜。”
赵来景担着两箩筐的面包,朝人群中丢去,大家欢呼,伸手去接那面包,场面更加热闹了。
“土土,是三明治耶!”潘燕妮瞧着半空中飞舞而过的面包,馋得直咽口水。
潘垚也馋。
她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注意这边,对潘燕妮小声道,“姐,你比我个子高,一会儿你将手举高高,我让面包飞你手中。”
潘燕妮眼睛亮了亮,“嗯!”
手诀掐起,莫明来了一阵风,刮了四五个面包到潘燕妮手中后,潘垚拉着潘燕妮就跑。
回头要是给老仙儿知道了,因为馋一口面包,用道术刮风,非得笑她没出息了。
潘燕妮抱着五个面包,被潘垚拉着,两人跑到堤坝外头,坐在一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便开始分面包了。
“多了一个。”
“没事,姐你多吃一个。”潘垚大方。
潘燕妮将多的那个塞到潘垚怀里,“你出力多,还是你吃吧,再说了,我吃两个也够。”
潘垚也不推,手一翻,多余的面包便在手中不见。
这三明治香,塑料壳上写着三明治三个大字,打开油乎乎的,面包方方正正,外表皮焦黄焦黄,咬下一口绵软绵软,里头是黄色的奶油膏,吃来特别香!
潘垚和潘燕妮吃了个肚圆,这才去河边洗了手洗了脸。
另一边,龙舟也下了水,还未赛龙舟,这船便暂时搁在那浅滩的淤泥中。
潘垚:“我爸爸昨天说了,这叫龙发大泽,回头能龙王争霸。”
“对!赵大哥的船一定能争得龙王。”潘燕妮也握拳。
潘垚瞧了一眼,只眼睛一转,就知道燕妮姐为啥这样激动了。
供销社里有卖,三明治一个八毛钱,刚刚赵大哥挑的两箩筐面包,满满当当,这可值好些钱呢。
这样大方的赵来景,只是龙舟下水就这么豪爽了,要是他坐龙头,回头龙王争霸赢了,还不知道得大方成什么样呢!
潘垚也期待。
五月初五,端午节,仲夏初始。
天空蔚蓝,阳光明媚,芦苇江上有数条龙舟在竞渡。
只见锣鼓喧天,炮竹连连,划船的汉子踩着鼓点,手中的划桨齐齐用力,身子齐整地伏下,起来,伏下,起来,口号吆喝,长长的龙舟似箭一样的飞出去。
今天清晨,家里有娃娃的,个个都去小庙那处,扎一根五彩绳,额头上用雄黄画了个王字,一方面以雄黄避蛇避五毒,另一方也有借兽王之威的寓意。
潘垚几人头上都顶着一个王字,一道在桥上看龙舟。
锣鼓喧天中,远远地便见一条黄金色的龙头率先过了线,赢了龙王的彩头。
“啊啊啊,龙王出来了,龙王出来了!”潘燕妮兴奋,她一把抓着潘垚的手,“土土,你眼睛好使,赶紧瞧瞧,这龙王是谁?”
潘垚将手搁在眼睛上头,遮掩住那过分耀眼的光,只见江面波光粼粼,像是一片的碎银。
龙王出现,后头的龙舟仍然在奋力拼搏,金龙龙头处,赵来景一下就跳了起来,香头点鞭炮头丢出去,热热闹闹。
“哈哈,赢了赢了,是龙王,我们是龙王!”
赵来景笑得像个二傻子,抢过打锣人手中的铜锣,锣棒击打锣心,黄铜锣面震动,一声“哐”漾开,传得很远。
“是赵大哥的金龙。”潘垚说着话,也忍不住笑了。
“哈哈,太好了!”
潘垚和潘燕妮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好吃的。
一轮斜阳挂天畔,暮色渐起。
潘垚回到芭蕉村,和于大仙说起龙舟,还道,“今天天公作美,就早上下了一会儿雨,比赛时候,一整天都是晴天呢。”
前两天时候,潘垚就听老仙儿唠叨了,说什么端阳日雨,鬼旺人灾。
这……划龙舟时候没有下雨,应该就能算是无雨吧。
于大仙瞧出了潘垚的小心思,摇了摇头,也不搭理,他拎过小灶上的茶壶,泡了杯菊花茶推过去。
“尝尝。”
三五朵菊花泡了水,在水中舒展开花瓣,茶汤清亮,潘垚吹了吹气,才喝一口,便感觉到一股日华。
“嗯?”
见潘垚瞪大眼睛,于大仙颇为自得。
“和平时的茶汤不一样吧,这是正阳水,一年一次,得端午的正午时分从井里打出来的才算。”
“这个时间是一年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刻。”
于大仙如数家珍,“这东西好着呢,辟邪除瘴,净身明目,保家安康。”
“这是好东西,师父,你有多打点吧。”得了个否定回答,潘垚瞪眼,“你就打了一桶?”
她有些懊恼,“也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去看龙舟,留在家里打这正阳水了,说不定还能多打点。”
手诀一掐,井水成水龙,要是顾菟在,还能叫顾菟这井灵帮忙,保准一个水井里的都是正阳水。
“贪心!”于大仙一敲潘垚脑袋。
“说起顾菟,这蟾蜍精它还没有回来吗?”于大仙有些意外的问潘垚。
“没呢。”潘垚也苦恼。
顾菟留下的东西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东西零碎,摆成摊子也不好看。
人就是这样,瞧着满满当当的才爱挑,零碎几样,顾客都不爱上门,觉得这样的卖家不够正式,不够排面!
潘垚索性就收了摊子,已经好几日没有和阿大一起去平乐坊的长南街了。
“它这次去好些天了吧。”
“一个多月。”潘垚点头。
这不算不知道,顾菟是清明节左右出门的,现在都端午节了,它这次游大海去香江,着实去了好些日子。
一时间,师徒两都有些担心。
“小大仙,于大仙,端午安康。”门口传来赵来景的声音。
只见他还穿着今日划龙舟的队服,海蓝色的海魂衫。
为了好往头上的疤痕上药,赵来景将大背头理成杨梅头,短短的发贴着头皮,虽然没有了当初那风流潇洒哥的模样,不过,一咧嘴,还是精神帅气的小伙子。
“端午安康。”潘垚探头瞅了下,就见外头搁着箩筐和扁担,她忍不住一笑,这是又来分喜气啦!
这一次,赵来景更大方,分的是礼饼。
“我们得龙王,也有小大仙你的一份功劳!”
于大仙拿眼睛瞅潘垚,“哦,这话怎么说?”
潘垚瞧明白了于大仙眼里的意味,这是问她做了啥?可不敢为了一口吃的,失了公平公正。
“谢谢你呀。”潘垚接过赵来景递来的礼饼。
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赵来景一送就送了八块,八有发的意味。
他嘴里还在唠叨,“小大仙给剪的那两张小公鸡,我们有贴在船上,肯定是这样,这才特别神勇,一举夺了龙王。”
“好了,先不说了,我得给大家送礼饼,给大家沾沾喜气。”
在A市,有这样一句话,礼饼方有礼,其他不为礼。
这东西贵重着呢,定亲结婚,逢年过节,大喜的日子,富裕的家里才能分亲戚这一块礼饼。
饼皮又厚又脆,上头都是芝麻,里头是花生芝麻核桃,和着葱花肥膘肉和冬瓜条,咬下一口,甜中带一股咸香。
礼饼又圆又大,八个分量不轻,潘垚只给于大仙留了一个。
“太甜了,吃了坏牙,我给你收着。”
见于大仙还在瞪自己,显然还怀疑是自己为了一口吃的,真给赵来景开了小门。
“我是那样的人嘛!”潘垚不满。

这一吃,他便赞不绝口了。
“唔,小赵同志定的这礼饼味道真不错, 花生和干果的香味很浓,肥膘肉冬瓜条肥而不腻,饼皮也酥脆。”
“这味道正宗!配今日这正阳水泡的茶水, 那是正正好!”
“回头问问他哪家定的, 搬家那天,我也定一些分给乡亲。”
于大仙吃得香,咬一小口礼饼,嚼了嚼,配了茶水,接着又去咬。
只见他眼睛微微眯起,一副享受模样。
要是有那听曲儿的,说不得还能跟着打拍子呢。
“真的吗?我不相信,除非让我也尝尝看。”
潘垚探出手。
下一刻, 还微微闭眼的老仙儿就像长了第三只眼一样,伸出手就要朝潘垚探出的手背拍去。
潘垚机灵,“嗖”的一下,那探出小手手便收了回去。
“嘿嘿,老仙儿你打不着!”
瞧着小丫头背着手, 朝自己笑弯了杏眼,于大仙都哭笑不得了。
他直叹养小娃娃不容易,轻了重了都不是。
“没大么小, 喊什么老仙儿,叫师父!”
“好啦,就不逗师父你啦。”
潘垚趁着于大仙一时不备, 动作利索,像家里夺食的大白鹅一样,一下就叨了块礼饼在手中。
张嘴一咬,饼皮着实油酥,外头是芝麻香,内里是花生和核桃等干果的香气,这些一下就充斥了整个口腔。
咬了好大一口,潘垚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齁甜齁甜!
她从来不知道,甜到一定程度时,这甜津津的滋味也能是炸弹,砰的一下,就在嘴里炸开了。
“老仙儿你骗人!”潘垚控诉,“一点儿也不好吃!”
“哈哈!”于大仙难得畅快一笑。
他指着潘垚,好半晌才止住笑,连连摇头,“你呀你,小姑娘这么馋可不行,回头得被人骗走喽!”
于大仙示意潘垚看自己。
“这东西甜,得小口小口吃,急不得,吃的时候再配一点茶水,那滋味才好。”
小小一块礼饼,一壶清茶,在小院子里摆一张竹摇椅,不用三两小友,只自己一人,悠悠哉哉,看看天边浮云飘过,吹吹凉风,就能悠闲过一个下午呢。
虽然齁甜得像个炸弹,潘垚没有浪费,还是嚼了嚼吞下,然后吨吨吨地喝了一大杯的菊花茶,这才缓了那股甜味儿。
“我不是给赵大哥开了小门,我是给大家都开了小门。”
潘垚和于大仙解释,笑得自得。
小大仙的名头可不是只有赵来景才知道,龙舟下河,船头贴一对公鸡剪纸避五毒保平安,除此之外,公鸡似凤,贴着剪纸,隐隐应着鸟舟的称号。
在古时,最早的龙舟是鸟舟,《穆天子传》中提过,天子乘鸟舟,龙浮于大沼。
“大家都寻了过来,叫我帮忙,我自然是公平公正,一视同仁啦!”
“每条船上,我都剪了对公鸡衔蜈蚣的剪纸贴上了!”
潘垚表示,自己不偏不倚,绝对没有厚此薄彼,那剪纸是一样样的。
“顽皮!”于大仙曲指弹了个脑崩过去。
别人下注,选个三五个即可,土土倒好,各个都压了宝,甭管谁得了龙王,她都稳坐钓鱼台。
既然赵来景得龙王凭的是实力,于大仙自然不再多说什么。
今年的龙王是赵来景的金龙,这金龙是谁打的?芭蕉村的潘三金啊!端午还未过,大家就热闹的谈着,明年村子里要是有余钱,也得上芭蕉村请潘三金大师傅打一条!
造船厂老板潘在龙听了,欢喜得嘴角咧到耳朵边,他重重拍了潘三金的肩膀,瞧他就像瞧着聚宝盆。
“潘哥,好好干!回头给你涨工资。”
“别回头啊,打铁还趁热,我看吶,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儿就给我把工资涨了吧。”
潘三金为人实在,不吃那画纸的大饼。
潘在龙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连连拍潘三金的肩膀。
“好好好,是我三金哥,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潘在龙沉吟片刻,想着既然想要马儿跑,自然得让马儿饱,他咬了下牙,忍着痛心,道。
“行,今儿高兴,我也就大方一回,这个月就给你涨这个数!”
潘在龙在潘三金耳朵边说了个数字。
潘三金勉勉强强,“成吧成吧,都是老熟人了,你说涨这么点就涨这么点吧,抠了点少了点,不过,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潘在龙:欸,真是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到底谁才有小气的名头?
“怎么,老哥最近发财了?”他目光往下,落在潘三金手指头上的大金戒子上。
嗬!戴大金戒子了,难怪瞧不上这一张大团结了!
“发财倒是谈不上。”潘三金摆手,乐呵呵模样。
闺女说了,他是当老太爷的命,这做龙舟嘛,那就跟富贵人家的大爷闲不住,爱种点粮食瓜果一样。
为的不是钱,为的是那一种兴趣爱好!
为的是自我价值的实现!
潘在龙听了一通,比了个大拇哥的动作过去。
虽然不大明白,不过,这境界听起来就不一样。
热热闹闹的端午节过去了,江面上还有零星的几条船,这日,赵来景寻到潘垚,一脸兴奋的告诉她,他们船队要去打比赛了。
和端午时的龙王争霸又不大一样,这次是专业的龙舟竞赛,私人组织的,打的是商业赛。
潘垚听完后总结,“赢了有钱拿。”
“对!赢了有钱拿!”赵来景开心得不行。
商业赛不简单,自己要养龙舟手,热爱可以发光一时,不能发光一辈子。
毕竟,每个人后头都有一个家庭要养。
这一回,赵来景是真的要做船主了,那可不是只放放鞭炮就行了,得养龙舟手,组织他们训练,制定作战计划……事情多又杂,前头还得自掏腰包。
潘垚替他瞧了瞧财帛官。
还好还好,不是败家子的面相,是个老爸贼能赚钱,自己也能赚钱的富贵哥!
“去吧,好好干!将咱们民俗文化发扬光大,与君共勉!”
一个是赛龙舟,一个是当地特色,都是民俗文化,没毛病!
见潘垚捏着拳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赵来景心中升起豪情壮志,他也捏着拳头,和潘垚的小拳头对碰了下。
“共勉!”
五月十五,晴空无云,今日青龙金匮,六辰值日,是黄道吉日。
百无禁忌,诸事皆宜。
于大仙便是挑了今日搬家。
一大清早,潘三金和周爱红便来帮忙,还有村子里的其他村民。
乡下地方便是这样,一点风吹草动便能传得人尽皆知,但这地方人情味儿也足,一家有什么事,不用喊,大家伙儿便自觉的上门帮忙了。
最后一个箱子搬出了小庙,于大仙站在庙前的空地上,回头看这一处小庙。
他的目光依恋地流转过,朱红的墙,八角景格心的木窗,歇山顶式的屋顶……
处处都是熟悉模样。
就连墙面浮雕上的黄泥,哪块凸起多,那块凹一些,不用摸不用瞧,他心里都清晰。
潘垚瞧出老仙儿的惆怅,上前一步,拉着老仙儿的手往新宅子那处走去。
“师父,你想在院子里种什么树?”
“要不要种点菜?我给你撒点丝瓜种子吧,插几根竹竿,保准过几天就爬了丝瓜藤,到时开的是黄花,大朵又好看,花凋谢了还能结丝瓜。”
“别!”老仙儿被分了心神,顾不上惆怅,开始畅想自己心目中的小院子。
不种菜,他得种花!
海棠,山茶,栀子花……那围墙不用竹条扎篱笆,他要种活的!
一丛丛栀子花枝叶翠绿,到夏日花开时,白色的花朵嵌在绿叶丛中,白花通透又素雅,隐隐有暗香飘来。
于大仙想了想,心情舒展,“美啊!”
潘垚偷笑,她就知道,别瞧老仙儿年纪大,他可是有颗臭美的心呢。
飘香的院子潘垚也喜欢,不过,嘴巴上还要和老仙儿唱着反调。
“别啊,丝瓜多好,清凉败火,实惠着呢,有的吃又有的看!”
于大仙一拍潘垚脑袋,“小小年纪,就瞧着吃了。”
瞧见潘垚偷笑,老仙儿老胳膊老腿儿慢了下来,睨了小丫头一眼。
这是消遣他呢。
“这不是瞧你心情不好么,说话逗逗你。”潘垚拉着老仙儿来到新宅子前,回头指着小庙方向,“喏,就这点路,别舍不得啦,白天你还得去庙里清修呢。”
新宅子离小庙没有太远,只百来米的距离,经过潘垚这么一说,于大仙心里的惆怅去了大半。
大宅子舒服啊,以前小庙只七.八平方米,哪哪都挤,现在这新房子,那是足足有七十五平方,这只是证件上的面积,小院子还不算。
房子宽了,心情也跟着宽敞。
于大仙在二楼还给潘垚留了个大房间,窗户边搁了张大书桌,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暖暖地淌了一片在桌面上。
乔迁宴时,周爱红煮了几碗,有鱼有肉有菜,一家人热闹地吃个便饭。
于大仙分了大家伙儿礼饼,有面又派头,谁不道一句于大仙今非昔比,这日子是越过越舒畅了。
他还请了自己的便宜师弟张天师。
张礼鹤也给面子,从A市坐了车,换了轮渡,一路颠簸过来,末了,他得了于大仙单独敬的一杯三白酒。
“师弟!”
“师兄!”
“好,干一杯!”
潘垚瞅着这两人亲亲热热,一切尽在一杯酒里时,溜下了饭桌,走到院子外头,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抬头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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