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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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阿姨。”潘垚冲张玉橘甜甜一笑。
张玉橘见小姑娘重新捧起石头上的黄纸袋,手心却还捏着一张剪纸,不经好奇。
“怎么不都收到挎包里?”
潘垚摇头,“这张要送人的。”
“噢噢。”张玉橘应了两声。
这会儿,有生意来了,张玉橘连忙招呼着客人,也不再和潘垚闲聊。
潘垚捧着那袋炸炒米,又回到了榕树下,那儿,小朋友还是那么的多,只是换了一茬。
毕竟,这香喷喷又甜甜的炒米,又有哪个小娃娃能够拒绝呢?
“砰!”又一声炸炉的声音响起。
“好好,不要急,都有都有。”摊主孙永传笑呵呵的安抚周围的小朋友。
他手中一个黄麻布袋,将炸好的炒米往里头倒,头戴一定灰色毛线帽,胸前围一个棕色围裙,袖子套着同色袖套,晒得发黑的脸上是和气的笑容。
小朋友都小,不过,孙永传说话好听,对待这些小萝卜头,就像对待大人一样。
小萝卜头都欢喜得不行。
想来应该都是九龙镇的,彼此都熟悉,有几个十来岁模样的男娃娃,带着一小袋的米过来,还喊着孙永传老孙。
孙永传乐呵呵,也没有生气。
红色的炭火,黑色的大肚锅炉,浓烟滚滚,大榕树下“砰”的又炸了几回。
此处都是米的焦香,还带着甜滋滋的香气,就连大老粗的孙永传,他好像都是香喷喷的。
周围的人少了,孙永传注意到一道目光。
他抬头看去,就见潘垚捧着黄纸袋,眼睛还瞅着自己。
这丫头他有印象,刚才还在他这儿买了一袋炒米,因为生得好,唇红齿白,眼睛又大又亮,自己还多抓了一把炒米给她。
这会儿……
她瞧着自己是……
孙永传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炸炉,恍然了。
这是快吃完了,又馋他家炒米了?
他看了看黄色麻袋,里头还装了一些。
“小孩,过来。”孙永传正想冲潘垚招手,潘垚自己先走了过来,他忍不住也是一阵好笑。
“吃完了吧,伯伯再给你添一点。”孙永传舀了一勺的炒米到潘垚手中的黄纸袋里,瞬间,那吃瘪了一些的炒米又满甸甸的了。
潘垚看着那冒尖的炒米,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刚才一直瞅着这边,是有点像馋嘴丫头的模样。
“你不是我们镇的吧,伯伯都没见过你。”
“恩,我是六里镇,芭蕉村的。”潘垚回得认真。
孙永传没有在意,他指着炸炒米的黑锅炉,给潘垚支招,“要是喜欢吃,可以自家带米来炸,伯伯不收钱,收点米也是成的。”
刚才,潘垚是用钱票子买的,这在小孩子中,还是比较少见的。
“我知道了,谢谢伯伯。”潘垚将捏在手中的红剪纸递了过去,“这个送给你。”
孙永传愣了愣,看了一眼红剪纸,下意识的往红纸摊上的张玉橘看去。
“不用不用,伯伯家里有。”孙永传推拒。
“伯伯就收着吧,你都送我炒米了,阿姨也送我剪纸了。”
潘垚将红纸塞到孙永传手中,往后跳了一步。
她抱着黄纸袋中的炒米,就往潘三金卖鱼的位置跑去。
跑出几步,潘垚又回过头来,摇了摇手,笑着喊道。
“伯伯,我家在六里镇的芭蕉村。”
说完,潘垚没有再理会孙永传,脚步轻快的朝前跑去。
大榕树下,孙永川看着手中的剪纸,有些莫名,为什么要和他说家在哪里?
不过,这收礼物,总是让人欢喜的一件事。
虽然,他家的剪纸实在是多。
能不多嘛!
孙永传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玉橘,笑得眼睛微微眯起。
他媳妇剪纸的本事,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
那是一双巧手呢。
太阳微微偏西,落日的余光落在树梢,给那渡了一层霜的枯枝染一层霞光。
“突突突!”潘三金将扳手一样的摇柄扣住发动机的孔洞,随着几下大力的摇动,发动机启动,发出巨大的突突突声。
船儿轻了,挎包鼓了,潘三金的心情也畅快了。
他从挎包里拿了一块五给徐莳树,“收着,今儿多谢你帮伯伯了。”
“这,”徐莳树低头看钱,背着手摇了摇头,“伯伯,给多了。”
一天一块五,一个月都得四十有五了。
他就帮忙称称鱼,跑跑腿,拎拎水,怎么能拿这么多的钱?
“拿着拿着。”潘三金一把抓过徐莳树的手,将钱塞到他手中,“这又不是天天都有。”
“再说了,这快过年时候干活,工钱都得多给,盘盘,你上次说的,这叫什么来着?”
潘垚利索:“加班费。”
“对对。”潘三金附和,“就是加班费!”
“这大过年的,天又冻,大家伙儿都不爱干活,这钱啊,没有多给!”
为了宽慰徐莳树,潘三金又开口道。
“你去外头打听一下,谁不知道我潘三金铁公鸡的名头啊,我怎么可能多给?”
潘垚听了,在一旁偷笑。
徐莳树心里有暖流流过,眼里也染上了笑意。
“那,那我就不和伯伯客气了。”
“没有客气。”潘三金摆手,“劳动所换,应得的。”
船儿一路朝白鹭湾驶去,潘三金瞧见潘垚还在吃炒米,眉头皱了皱。
这东西,上火着呢。
竟然还这么一大袋!
“盘盘,你一个人吃不完,不分你莳树哥一点?”
潘垚手中的动作一顿,再看手中的黄纸袋,很想说,她吃得完。
徐莳树脸一红,“不用不用,我不爱吃这个。”
潘垚抓了一把,正要往他手里塞,听到这话,又直接往自己嘴巴里塞了。
嚼了嚼,唔,香喷喷又酥脆,还带着一股甜味儿。
多好吃呀。
真不懂得享受!
“爸,他说了,他不爱吃。”潘垚开口,含含糊糊。
潘三金:……
客气话,客气话懂不懂。
徐莳树低头看手中的钱票子,眼帘低垂,掩住了里头的失望。
这会儿江域广大,潘三金也不管那船舵了,再这么吃一袋下去,这大过年的,保准小丫头上火。
他走了过去,从黄纸袋中抓了两大把,直接塞到徐莳树的衣兜兜里。
“快过年了,小孩子都得吃点好吃的。”
徐莳树看了潘垚一眼,见潘垚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眼里也欢喜了起来。
“谢谢伯伯。”
潘垚又塞了一把炒米到嘴里,嚼了嚼,暗暗哼了一声,眼睛瞅着潘三金,直接将她爸的小心思看穿了。
上一回,她爸这么大方,还是家里买了一袋特别酸的橘子,她和妈都不爱吃,他转了个念头,拎了一大袋,特意登了于大仙的门,热情得不行。
老仙儿还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这铁公鸡也难得的大方了一回,还给了一袋花生当回礼。
回过头,老仙儿尝了一口那橘子,当下酸得是老脸发皱,气得他直跳脚。
指着人就骂。
“我还想着你潘三金会大方,我真是天真,有这个想法,那是傻大姐登台唱曲儿,离大谱了!”
江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撒了碎银子。
潘三金: “盘盘,你在想啥呢。”
潘垚看了一眼藏不住开心的徐莳树,摇了摇头,“我在想,又一个傻大姐在唱曲儿了。”
潘三金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旁边,徐新傻大姐儿莳树:……
他揣着两兜的炸炒米,还有点发懵。
在笑什么?

第40章 趁着潘三金在哈哈笑……
趁着潘金在哈哈笑, 潘垚将手伸进黄纸袋,还想再捞一把炸炒米尝尝。
下一刻,潘三金就像是脑门后长了眼睛一样, 笑声顿时一停, 大手一伸,将潘垚怀中的那袋炸炒米拿到了手中。
“明儿再吃。”潘三金瞪眼。
“明儿就不好吃了。”潘垚不开心。
待瞧到潘金的神情, 她立马又改口了。
“好嘛,明儿再吃。”
坐在船舱的小杌凳上, 潘垚偷瞄了几眼被潘金搁在船舵旁边的黄纸袋。
明儿这炸炒米吸附了潮湿,肯定是没有了酥脆, 不过, 到时软软黏黏又甜甜, 肯定又是另一种滋味。
也是好吃的呀。
潘垚又重新开心了起来。
潘金瞧得直摇头, 这就会傻乐的闺女儿哦,就是随了他!
马达突突突的响,船儿破开江水,北风呼呼的吹来, 掌着舵的潘金喜滋滋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只觉得畅快又舒坦。
瞧, 就连那光秃秃的树都好看了,枝干的形状生得多好啊。
“对了, 莳树,”潘金分了分心神,瞥了一眼和潘垚一道坐在船舱里的徐莳树,问道。
“你明儿还能来吧,我给你一样的工钱。”
“来!”徐莳树眼里好似也染上了霞光, “伯伯,您这儿要是缺人,我都能来。”
“好好,那咱们说好了,明儿八点,我再来码头这里接你。”
潘金也是欢喜。
别瞧徐莳树年纪不大,做事却颇为牢靠,秤看得准,账算得也快,省了他老大事儿了。
约好明日再见后,潘金将人送到了白鹭湾。
白鹭湾码头边,柳树落了叶子,只剩下枯枝条条,不知多少年的石头坡道上,石头面的棱角和凹凸早就被流水磨平。
江水浸润,角落缝隙里的苔藓微微泛黄。
冬日里,它们没有干枯死去,只是蜷缩沉睡了,只等来年,又能长满整个石头,斑斑驳驳,不碍事,却让石头滑腻不堪,犹如疥癣之疾。
“那就明天再见了。”潘金挥手。
“莳树哥再见。”潘垚也摇了摇手。
“明天见。”
装了发动机,船儿行进很快,还不待片刻,刚才还停靠在码头边的大船便驶远了,突突突的声音也远了一些。
大石头上,徐莳树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
落日的余光一点点黯淡,想着要归家,他的心情一如这天光。
徐莳树垂在裤腿边的手攥紧了些,待碰触到口袋,他又放松了一些。
他低头,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炒米在掌心,沉默片刻,学着潘垚的样子,将它们往嘴巴里塞了塞,用力的嚼了嚼。
一股米的焦香充斥了整个口腔,片刻后,一股甜甜的滋味涌了上来。
莫名的,徐莳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抬脚往白鹭湾的村子里走去。
路上,有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话,说着话的时候,眼睛还看了看徐莳树,里头有羡慕,也有这等好事儿怎么没落我头上的惆怅。
“就是他们家。”
“……看重的就是这孩子吧。”
“是啊,真是喜鹊落头上,走好运喽!”
徐莳树听了些零零碎碎,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是什么,不过,他大体上听出来了,他们说的是自己家的事。
徐莳树眼神躲闪着大家看来的目光,无端的,脚下的步子又踌躇沉重了几分。
他们家能有什么事?
估计是爸爸妈妈又去借钱了,或者是又吵架打架了。
徐莳树低头看自己的手心。
潘伯伯和潘垚说得不对,对于这时候的他来说,穷,还是件很让人心烦的事。
“莳树,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这时,一道大嗓门传了过来。
徐莳树回过头,有些意外,“耀祖叔。”
来人正是李耀祖,最近小半年,在白鹭湾有点小名气的名人,是白鹭湾的养鸡大户,李耀祖。
李耀祖骑着自行车,“滋啦”一声,车子在徐莳树旁边停了下来。
“快快,你家来客人了,你爸妈找你都要找疯了。”
徐莳树脚步一顿,客人?
他家来了什么客人?
李耀祖一拍车屁股的后座,催促道。
“上来啊,愣着做什么?我送你回去。”
徐莳树摇头,“耀祖叔,不用了,也没几步路。”
“也成吧。”李耀祖也不勉强。
临近年关,他的生意也特别的好,过年供奉,供桌上少了什么,那都不能少了一只留着尾巴的大公鸡!
像芭蕉村和白鹭湾这样的地方,家家户户都有自留地,剩下的粮食养几只鸡,自然没有问题。
他的大公鸡在村子里是不好卖,但在镇上,在市里,那都是好卖的!
就这么几天,李耀祖的挎包又鼓了好大一圈。
都说衣是人的威,钱是人的胆,这话半点不假,荷包鼓鼓,李耀祖的嗓门好似都大了两分。
“莳树你知道吗,你家来的亲戚,听说是香江那边过来的,瞧过去就特别的体面。”
“啧,那衣裳,那裤子鞋子,咱们这旮旯地方见都没见过,就跟电视上演的一样,一瞧就是大城市里来的。”
李耀祖将手指头往自己头发上一插,再往后头一薅。
他想着徐家这香江贵戚的样子,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得买瓶摩丝,也梳一梳这大背头。
保准差不了人家几分!
徐莳树抿了抿唇,“谢谢耀祖叔告诉我这消息,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您忙您的事儿去吧。”
说完,徐莳树脚步加快,抬脚往自家方向走去。
“滋啦”一声,李耀祖单脚撑地,手把着车头,眦了龇牙。
嘿,这小子,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说得再客气,那也是送客的话。
按理说,徐莳树这么一说,李耀祖这样的成年人,就应该知趣的不再跟上。
不过,李耀祖是什么人?还没有养鸡之前,他是能半夜去隔壁村摸坟的浑人!
徐莳树这样的一句话,听在他耳朵里,就跟毛毛雨一样啦。
毫无轻重。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同喝一江水,都算自己人,这徐家的事,怎么能算是别人家的事呢?
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他得去瞧瞧,说不得还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就算帮不上忙,添一份热闹,也是添一份年味儿嘛。
想通了这,李耀祖吹了吹口哨,长腿一蹬,骑着车又跟上了。
徐家那儿,因为来了香江过来的大客人,早就围了好几个村民,都是瞧热闹的。
陈玉梨和徐平又将腰板挺直了起来。
“树儿呢?怎么还不回来?”徐平探头,看了一眼在自家堂屋喝茶的贵客,面上又带上了几分着急。
“问了问了。”陈玉梨拉了拉徐平,嗔了他一句,“你别晃悠,晃得我脑壳疼。”
“好好,我不晃,这不是见着天快黑了,树儿还没见人影,我这心里着急嘛。”徐平也好声好气。
陈玉梨声音放轻,“我都打听清楚了,我那堂哥给树儿找了个活,树儿跟着芭蕉村的人去镇上卖鱼了。”
“看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快回来了,咱们再等等。”
“你那堂哥!”徐平又皱起了眉,似乎是想着什么,末了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懒得和他们这些人计较。”
“是啊。”陈玉梨附和,“咱们大气一点,大气才有财气。”
陈玉梨说完这话,徐平腰立马将板直的腰,板得更直了。
财气还未到,先把大气显摆出来。
眼见着宽裕的日子又要重新回来,甚至可能还能更富贵,徐平和陈玉梨两人齐齐忘了前两日的罅隙,亲亲密密,和和乐乐。
雪花膏,珍珠霜,蛤蜊油,口红……这些东西不给婆娘买,还能给谁买?
媳妇涂口红,那是樱桃小口,燕语呢喃,香的是自己呢!
大烧鹅,大烧鸡,下酒的卤煮肉菜……百乐啤,二锅头,这汉子间喝酒,喝的能是简单的一句酒吗?那是情谊!
都是为了这个家,在外头的应酬呢。
徐平和陈玉梨对视,眼里各自有懊恼和歉意浮上。
媳妇,对不起。
当家的,我也有不对。
两人交手一握,一切情谊,尽在眼波流转之中。
“莳树还没有回来吗?”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
夫妻两人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出声的是香江来的贵客。
这会儿,他坐在堂屋里,手中捧一个大茶碗,吹了吹上头的茶叶,浅浅地喝了一口。
明明才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愣是有种贵气和矜持。
在徐平和陈玉梨眼里,这个年纪,本来该是愣头愣脑的小子,别的不说,就他们村这半年发财的李耀祖,甭管腰包多肥,出手多阔绰,都有种蠢兮兮的样子。
但这人不一样啊!
只见他穿一身电视上才有的,叫做什么西装的衣裳,工整又体面,外头披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
那布料,那裁剪……他们哪里见过哟。
活脱脱就是画报里出来的嘛。
“没,没呢。”徐平有些打磕巴。
陈玉梨一拍大腿,耷拉下眉眼,开始唱念做打。
“都怪我和徐平不争气,这段时间,家里闹饥荒,孩子就托他舅舅讨了个活,今儿跟着别人的船,去镇上卖鱼获了。”
说着说着,陈玉梨眼里沁出点泪花,抓着自己心口的衣裳,心痛难耐模样。
“孩子才这么大,就这么懂事,我这心里啊,实在是恨自己没本事,也恨他爸爸窝囊。”
说完,陈玉梨捏了拳头,朝徐平砸去。
徐平也懊恼模样,任由陈玉梨动手,脚步微微一踉跄,好像吃痛一般。
“唉,是懂事的好孩子。”堂屋的官帽椅子上,徐清眉头一蹙,微微叹了一声。
转而,他眉头上蹙起的忧愁就像被一阵风清风吹去一样,转眼又淡了下去,杳无痕迹。
他的目光落在徐平和陈玉梨身上,声音不紧不慢,缓缓有度。
“好在,这苦尽甘就来,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
“大哥和嫂子也不用急,左右无事,我再等等也无妨。”
说罢,徐清笑了笑,脸上带上了歉意,出言解释了这段时日没有送钱来的原因。
“也是我们的倏忽,前段时间,我那大哥回了香江,他走得急,匆忙之间,也没安排好这边的事。”
“不单单是耽搁了生意,就连徐平大哥这边的事都耽搁了,真是对不住了。”
有道是君子端方如玉,他这样一笑,简直是蓬荜生辉,徐平这一处的宅子都亮堂了一些。
一句苦尽甘来,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听得徐平和陈玉梨是心花怒放。
两人不住的说没事,他们这是小事,真是劳烦亲戚挂念了。
末了,徐平也客套了两句。
“你大哥的事,都解决了吗?”
徐清想到那回了香江,紧着就寻风水先生来瞧的徐昶。
他找了好些个风水先生,镇日疯疯癫癫的说自己被鬼缠上了,闹的动静太大,最后,更是惊动了老祖宗。
瞧见风水先生,老祖宗发了好大一通的气。
最后,听了小兰香这个名字,老祖宗还皱了眉头。
他拿眼睛看了徐昶好一会儿,阴沉着脸,说了一句大家都没有听懂的话。
这情孽,竟然纠缠到现在?
情定生生世世,这【鹤情】一药,果真名不虚传。
白鹭湾,徐家。
徐清忍不住扶住了额头,颇为苦恼。
“没呢,大哥脑子生了病,现在做不了生意了,家里老祖宗做主,将他送去乡下偏僻的地方养病了。”
“这样啊。”一时,徐平有些忐忑。
他这是戳到别人家的伤心事了吧,哎,这臭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清忍不住一笑。
真是淳朴到有点蠢了,心里想着啥,面上就是啥,他难道还真以为,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有几分兄弟情谊?
徐昶去了乡下养病,他真是开心得要放两大捆鞭炮,热闹热闹才是!
就是这徐平……
徐清看着徐平,细细打量。
他身量不高,生的模样也不好,和他们香江徐家的人一点也不像。
就像一群天鹅中,混入了一只小鸡,矮矮的,扎眼的。
可是,要是当真不是他们徐家的血脉,为什么老祖宗这么在乎这徐家?
徐清眼里有困惑之色闪过。
在知道徐昶没有安顿好羊城的生意,老祖宗都没有生气,反而是在得知,他徐昶没有将白鹭湾的徐家安顿好时,老祖宗生了好大的一通气。
徐清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徐平,心里暗暗估量。
这究竟是照拂合眼缘的远亲,还是照顾血脉相连的血亲?
“爸,妈,我回来了。”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少年人的声音,清澈干净。
几人看了过去,被看的徐莳树抿了抿唇。
堂屋的官帽儿椅上,徐清端着大茶碗的手一顿,眼里有明寐不明的光闪过。
真是像!
这孩子像家里的一张老照片。
那是穿着旧式长袍,留一头大清辫子,还是年轻时候老祖宗的照片。
照片搁的时间久了,总是有些模糊失真。
再加上那时,老祖宗拍照的时候,年纪应该比这徐莳树大一些,一个还尚且稚气,仍有天真,另一个则轮廓分明,眼神坚定。
饶是这样,这人和照片,还是像了八九分。
一时间,徐清心思纷纷,没有说话了。
陈玉梨最先回过神来,一把拉过了徐莳树。
“树儿,快,快进来,给你介绍下,这是你徐爷爷的曾孙,徐清徐先生。”
“你徐爷爷你还记得不?你小的时候,他回咱们白鹭湾来祭祖扫墓,一瞧见你,就特别的喜欢,说是合眼缘,直嚷嚷着要收你做义孙孙呢。”
“他啊,听说咱们家过得不容易,心里担心,这不,大过年的还叫徐先生从香江飞来,有心了,真是有心了。”
“是啊,真是有心了。”徐平搓了搓手,笑得嘴巴拉到了耳朵边,附和着陈玉梨的话。
徐莳树脚步一顿,他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徐平,又看了看陈玉梨。
这一刻,他们在笑,在乐呵,前些日子的争吵好像日头下的薄雾。
风轻轻一吹,日头一晒,一下便烟消云散了。
可是,亲眼见过他们相互谩骂,诋毁,哪里是痛处,就狠狠踩哪里,甚至摔东西,干仗。
这一刻,他们都朝自己笑,对着香江的贵客笑,亲亲密密,和和乐乐。
至亲至疏是夫妻,在陈玉梨和徐平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徐莳树甚至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爸咧嘴的脸都不像脸,就像涂着大嘴巴的怪物,下一刻,就要朝自己张嘴扑来。
“这孩子,还害羞了呢。”徐平笑言。
“没事,小孩子都是这样。”徐清故作无事的笑道。
在看到徐莳树的模样那一刻,他顿时心生危机,想着一会儿只想留下一点钱就成。
到时回了香江,就和老祖宗说,是徐家人故土难离,不愿意离开大陆,前往香江。
无他,这徐莳树,他实在是生得太像老祖宗了。
像到让自己忍不住怀疑,这白鹭湾徐家一脉,会不会是老祖宗的沧海遗珠。
多一条血脉,那不是多一房的兄弟,那妥妥是多了一房分财产的冤家啊。
阳奉阴违的念头才刚刚浮上心头,徐清一下就想到了自家老祖宗的眉眼。
他家老祖宗徐衍是1900年的生人,走过最动乱的几年,按以前的年代来算,这都算是经历了朝的老人了。
徐清想起那张不怒而威的脸,还有那时常神出鬼没一般的注视,忍不住打了个颤抖。
他家老祖,绝对是见过血的,而且不止一两个。
因为这甚重的积威,刚刚那只留钱不带人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了。
徐清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徐莳树面前,伸出手,笑得可亲亲近。
“是小树吧,不要这么生疏,我在家中行二,你唤我一声二哥就成。”
徐莳树抬头,看着这笑得好看的男子。
好看的衣服,好看的头发,伸出来好看的手,还有那……手腕上好看的手表。
爸爸妈妈不再吵架,就因为他吗?
因为他带来的富贵?
徐莳树微微的出神,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
旁边,陈玉梨和徐平,忍不住秉住了呼吸。
九龙镇,码头边。
“然后呢?”
潘垚捧着新买的一袋炸炒米,瞅着李耀祖鸡笼里的大公鸡,抓了一把炒米,吃得喷香。
虽然知道结果,她仍然问道。
“然后?”李耀祖一边吆喝着卖鸡,卖鸡,卖大鸡,一边抽空搭理旁边的小大仙。
“然后人家拉了拉手,喊了一声二哥呗。”
“你爸爸那儿忙着呢,你不去帮忙,跟我在这儿唠嗑?”
“哪里忙着了,都没有人呢。耀祖叔,咱们再唠嗑一会儿呗。”
潘垚看了一眼潘金的鱼摊,又开始好奇徐莳树家,这远方来贵亲的大事了。
李耀祖也愁没客人呀。
“小大仙,你这个傻姑娘哟,没生意了还不急,就光顾着唠嗑别人家的事。”
“唠嗑别人家的事能发财吗?不能!”
“没有了生意,咱们少的可是一张张大团结啊,卷一卷,闻一闻,还能有钱香的大团结!”
“啊,真香。”李耀祖陶醉。
潘垚:……
一段时间没见,这耀祖叔是掉钱眼里了。
“急什么呀,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大家伙儿也要回家吃饭了。”
九龙镇这码头再热闹,也得有停歇的时候。
一如人,也有曲终人散时候。
“没错没错,做生意急不得,钱这东西,就得细水长流的赚。”
潘金坐在对面的小杌凳上,这会儿正美滋滋的数着粉红色挎包里头的毛票子,听到这里,他抽空的回了一句。
“哎,不和你们闲唠嗑了,我刚刚数多少了来着,嗐,瞧我这笨脑袋,我又给忘喽!”
“算了,我再数一遍,左右数钱的滋味也不赖。”
潘金又重新喜滋滋了。
粉红色挎包鼓鼓,这会儿,他是不说什么粉色跌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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