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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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了半篮子的零食都不好咬一个,就怕错过了这精彩的。
1979年的时候,那时改革开放没多久,市场和大局都未稳定,不过,国家这么大,人才辈出,也不缺乏有胆子大又有眼光的。
这不,猴头镇的张大旺是个头脑灵活,手脚更灵活的,他就瞧到了一只大肥羊。
一个扛着一箱子财去发财的大肥羊!
江新伟吞吐,“他寻了我一起干,我想了想,也就干了。”
小偷小摸的能成什么气候,干脆来一票大的,从此以后脱胎换骨,他们也是富贵人了。
“……真的很肥,密码箱里装的是金条和钞票,一打开里头,那金条晃得人眼睛花。”
张大旺和江新伟一道将人迷晕了,偷了密码箱,哪里想到,被偷的人虽然被迷晕了,但醒得也快。
挂念着那满箱子的钱,昏都昏得不踏实。
那人踉踉跄跄着跟了过来,瞧到他们开密码箱了。
“我认得你,快把箱子还给我……我,我可以不计较。”
月光下,来人还晕乎着脑袋,甩了甩头,走几步就撑着膝盖,呼呼喘气,鼻梁上挂一副眼镜。
这会儿眼镜有些歪,他穿一身白衬衫和马甲,下头一条军绿色的裤子。
白白又斯文,一瞧就是好人家出来的。
小偷小贼平时踩点,有活就做,没活时候也有做一份工作,最好是好寻下手对象的工作。
这不,张大旺便是在一处宾馆做活,平时是厨房里的打杂小弟。
工资不高,但胜在自由,能在门口盯着入住的人瞧,自己还不扎眼,也能和宾馆里做卫生什么的大姐聊上几句。
他嘴甜会来事,也亲切,大姐都爱和他说话。
这有什么事情,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做卫生的大姐阿姨。
审讯室。
“那小眼镜见过大旺,大旺这工作倒是自己找的,没个熟人,就是瞧到了也不怕……就是有一点不妥,他谈朋友了。”
那时,张大旺有了个喜欢的姑娘,他很是喜欢,还带着人回过老家。
这要是真报警了,数额这么大,回头公安一顿排查,查到张大旺的对象身上,问上几句,这不是顺藤摸着瓜,寻到了老窝了么。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瞅着踉踉跄跄,明显药效还未过,手脚还无力的小眼镜,张大旺眼睛一狠,一不做二不休,拎了地上的板块砖,将人的脑袋砸烂了。
审讯室。
江新伟打了个激灵,白着脸,从回忆中抽身,再抬头,他的神情激动。
“不是我,真不是我动手,我自个儿都瞧懵了……我从来只做梁上君子,这样见血的事从来不做……我、我、我连鸡和鸭都不敢杀的!”
他连连强调澄清,“真的不是我!”
李明亮公安皱着眉。
一拍桌子,只听“砰的”一下,桌子发出闷沉的响声,江新伟惊了惊,自我辩解的声音小声了下去。
他瞧向李明亮,眼睛仍然惊惶,最后犹带不甘,再次小声嘀咕道。
“真不是我,是我的话,我今儿再提这事儿作甚?被人打死,那和吃枪子儿不是一样么?”
“左右都是死,我何苦来着。”
李明亮侧头:“给他倒杯水,继续。”
很快,一旁跟年轻的公安瞪了江新伟一眼,却也起身,拿了杯子,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热水。
“谢谢,谢谢。”有了一杯水,江新伟心里安定了许多,继续回忆道。
“人不敢丢外头,怕被发现……就、就砌墙里了。”
“东西,东西……我瞧着他这么凶,他只分我一点,我也不敢说什么,拿着就走了。”
依靠着蓬头娃娃身上的约束,它此刻又正好贴着江新伟背后的心口,潘垚捕捉到了那抹不正常的心跳。
一个生气激动,手中的烤红薯片都捏脆了。
“到了这里还不老实!”与此同时,只听“砰的”一声起,李明亮又一拍桌子。
只见他眼皮薄薄,略有无情,黑色的瞳孔如鹰眼般锐利,好像能刺透人心,黑暗和谎言无法遁形。

李明亮盯着人, 目光灼灼,在这样的目光下, 少有人扛得住压力。
潘垚便能感觉到,小贼僵了僵,心跳都漏了两拍。
突如其来的喝声,江新伟惊了惊,再抬眼,撞进李明亮的眼睛, 他不敢再打马虎眼了。
桌子下,拷着手铐的手不安的抠着,审讯室很安静,只有指甲弹抠着指甲的声音。
李明亮一行人也不催, 只眼睛盯着江新伟,如鹰如隼。
这是无声的博弈。
鸭梨形的灯泡投下橘色的光, 照在银白色的手铐上,反射着冷冷的光。
最后, 江新伟肩膀一耷拉,丧了那口心气。
罢罢,说都说了,这事儿被挖出, 回头寻了张大旺,事情也会被招供,两厢一对比,还是他自己坦诚一些比较好, 对他也比较有利。
“人是我砌的,而且,到了最后, 那一密码箱的金条和钞票,我、我也给偷走了。”
这话一出,几人都有些惊着。
芭蕉村里,周爱红先不解了,她啐了这还未谋面的小贼一口,讨伐道。
“呸!这些人,整日游手好闲的不干正事,吃了猪肝想猪心,得了白银还想黄金,这就没个头了是吧!”
“欸欸,盘盘你说,一密码箱的金条和钞票该值多少钱?这都还不够他嚯嚯了?才多少年啊,竟然又做起了小贼。”
潘垚义愤填膺,“没错,贪得无厌!被抓活该!”
公安局里,年轻些的那位公安也没忍住,插了句话。
“钱都花掉了?”
江新伟苦涩一笑,“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密码箱里的东西真的值钱,要是我花了,我也算是享过泼天富贵,这人间也不算白走一遭。”
“……钱,我没花。”
“东西、东西我又给弄丢了!”
“嗐!”他别过头,一脸郁郁。
满地的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红的白的黏液溅得到处都是,地上有,墙壁上也有,砖头砸在肉上有一声声的闷声。
一开始,白衬衫灰马甲的小年轻还会不自觉地抽动,像砧板上被剖了肚子的活鱼。
到了最后,那抽动停歇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小了去,先是微不可闻,到了最后,没有分毫气息。
“他还在砸,还在砸,一下又一下……脸都被砸烂了。”审讯室里,江新伟的声音很轻,像担心会惊醒什么存在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遮天的乌云退开了,短暂地投下沁凉冰冷的月色。
月光照在宾馆后厨边的这条小路上,冷冷幽幽。
宾馆每日有客来,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天南地北汇聚而来的人,不拘做啥,都少不了吃的。
因此,后厨这后边的小路就没有干净过,猪鸭羊鸡的血,褪毛的热汤,炒菜喷出的油烟,杀鱼刮鳞的腥气……灰色的石板路都有了一层又一层的污垢,黏糊又油腻。
混杂着腥臭和菜香,味儿常年不散。
如今,除了牲畜,这儿又添了一个有着四肢的人,也像牲畜。
张大旺抬头,手中还紧紧攥着红砖头,他抬头,视线撞进吓懵的江新伟眼里,咧嘴笑了一下。
小年轻的眼镜还丢在不远处,月夜下,一脸血的张大旺吓人得很。
对于江新伟来说,他半跪在地的身影被月色拉长,人动,影子跟着动,和从地底爬起的恶魔没什么两样。
“这个归你,剩下的归我。”张大旺丢了根金条过去,将密码箱一阖。
他斜睨了一眼,三角眼一挑,有几分漫不经心。
“怎么?不会是嫌哥哥给得少了吧。”
江新伟目光愣愣,他瞧到了,密码箱里少说还有二十来根金条,一沓又一沓的钞票,对比自己慌乱接住,拢在怀中的金条,简直是牛毛一根。
他自然不甘心!谁能甘心?
可手中的金条被张大旺摸着丢来,此刻,上头还沾了他手中的血和脑浆,黏黏腻腻又腥臭。
鼻翼间环绕着这滋味,让人惊惧得几欲犯呕。
“哥、哥,您说得是哪里话,我怎么会嫌少呢?”对上张大旺瞧来的目光,江新伟赔着笑,小心又畏缩,暗暗还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红砖,躬着背有几分警惕。
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这大力气都是哥出的,我、我就打打下手,盯盯梢什么的,不值当不值当,我做的这些事啊,真不值哥哥给我这一根金条。”
他低头瞧了一眼金条,再抬头,脸上堆上一团笑,笑得讨好又小心。
“哥给我这根金条,那是哥大方!我哪里会嫌少?这不是成忘恩负义的人了?我知道,哥你对小弟好,不想我今晚白忙活……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张大旺被捧了几句,因着杀了人而激动的心又一阵高兴。
整个人轻飘飘的,像着不到地一样。
“你知道就行。”他随手一抹脸上的狼藉,笑得有几分肆意。
秋日的气候微寒,几人都穿着长袖的衣服,此刻,张大旺袖子上沾了很多血。
这一抹,非但没有把他脸上的血点和白点摸去,反而又添了一条条血痕,更添凶悍残暴之气。
见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张大旺索性也不擦了。
“你,一道来做活!”板砖一指人,声音不容拒绝。
收了贼赃,哪里能手脚不沾血的?
呸!得是共犯才成!
审讯室里,想起过往的事,江新伟的神情还有些空白和麻木。
“人和畜生也没差,脖子一抹,血放了放,身子就白了下去,再宰就没有那么多血水……本来,大旺哥进厨房拿了砍骨刀,准备将人剔了肉,肉煮了后再搁到厨房的菜里,炒了卖了,采买猪肉的钱还能再贪一笔。”
“宾馆人多,吃上个一天两天的,也就卖完了——”
“实在吃不完的,也不要紧,回头往馊水桶里一放一掺,猪能吃干净。”
“最后,骨头煮了煮,能丢的丢,不能丢的就埋。”
这话一出,除了见多识广的李明亮公安,几人面上都有些不好看。
芭蕉村里,潘垚搁了地瓜片,瞅着桌上的零嘴,愁大苦深模样,瞬间不香了。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还是吃家里的菜比较安全些。
周爱红也惊得厉害,不住道,“丧心病狂,真是丧心病狂。”
李明亮撩眼一看,“那后来怎么就又砌墙里了?”
“他把砍刀递给了我,要我动手。”江新伟低头:“我、我不敢……”
“你做不做?”张大旺面露威胁。
“拿了我的金条,想你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想都别想!天底下就没这白吃晚餐的道理!”
江新伟惊得厉害,他白着一张脸,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不,我不敢。”
话语间,他的眼里都是张惶。
砍骨剔肉,他、他怎么敢啊!
过年的鸡鸭都是爸妈杀的宰的!
要拔毛放血了,抓着公鸡的翅膀,手下是毛茸茸又热乎的触感,他都惊得厉害,更何况是宰人。
视线瞥了一眼躺地上白衬衫灰马甲的小年轻,江新伟急急地别开了目光,都不敢多瞧。
“呸!瞧你这出息!”张大旺啐了一口,眉毛倒竖,有几分凶相,“那你说怎么办?”
“哥,我想想,我再想想。”江新伟怕啊。
他知道,今儿拿了金条,他是轻易撇不清了……不不,要是不拿这金条,说不得,他也得和这穿灰马甲的小年轻一道作伴了。
视线落在红砖头上,江新伟眼睛一亮。
再抬头,他的目光急急地朝张大旺看去。
“哥,咱们把他砌墙里!捆一些木炭就不会臭了,再灌上水泥沙子,过个几年的,谁还能找到大旺哥你身上?不不,小弟说错了,是找到咱们身上!”
还不待张大旺斜眼看来,江新伟一下就改了口,将自己也扯了进去。
张大旺没有瞧他,咬了根烟出来,火柴一划,蹲在地边吞云吐雾,视线落在不远处堆叠的那些红砖上。
这事倒是可行。
宾馆的生意愈发好了,老板娘会打算盘,准备将大间的那一间一分为二,中间砌上一道墙。
她又小气得很,这两年赚了个盆满钵,偏偏舍不得花钱找个人砌墙,就会把人当牛做马,使唤着宾馆里现有的人手。
张大旺,他这个后厨小工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这砌墙,本就是他的活。
“呵呵。”
江新伟瘆得慌,顺着笑声瞧去,就见张大旺蹲在地上,想到了什么,笑得颇为畅快和得意。
江新伟:……
疯了疯了,颠趴一个!
下一刻,就见张大旺停了笑声,站起来一拍身上的尘土,嘴边勾一道笑意。
“成,就砌在墙里,也算给老板娘添砖盖瓦了。”
审讯室。
“就这样,我帮着把人砌墙里了……不过,”他一抬头,神情激动,带着手铐的手往桌子上一撑,金属的手铐哗哗响。
“我真没杀人,就帮着砌了墙。”
“可是我要是不砌,也不提这个意见,我怕我自己都保不住,你们是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大旺哥有多吓人,一身血糊糊,就跟疯子一样。”
李明亮几人交换了视线,暗暗点了点头。
“你继续说。”又一杯清水给江新伟倒上。
江新伟喝了水,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些许,继续交代事情。
当下时候害怕,等到太阳初升,夜里的恐惧便消退了几分,隔了几日后,那害怕的情绪越来越少,甚至,瞧着出手阔绰,呼朋唤友的张大旺,李明亮的贪念占了上风。
夜里,他瞧着搁在桌上的金条,想的却密码箱里满满当当的金条和钞票。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只分了这一根金条,他张大旺却能得绝大多数的金和财?
他盯梢,迷人的药也是他寻来……更甚至,将人砌到墙里的也是他,冲洗地上和墙壁的污浊也是他!
脏活累活他都干,夜夜还怕得厉害,脑海里满是那白衬衫灰马甲小年轻的脸,喘气的,倒在地上的,被砸烂的……
还有那一副支离破碎的眼镜。
就是白天,他也怕!
怕公安破门,怕人拿手铐将他拷走!
他冤啊!人明明不是他杀的!
几番焦灼,几番害怕,再瞧金条,他就看不上眼了。
付出和得到,明显不成正比嘛!
“我偷了密码箱。”审讯室里,江新伟笑得有几分自得。
能不得意么,从同行手下偷东西,那和普通百姓家里偷东西,完全是俩码子事。
简直是虎口下偷肉!
还真给他偷成功了!
这是艺高人胆大,而且技高一筹。
江新伟得意。
上床鬼也得意。
它在江新伟的背后挤了挤豆儿眼,向控制它的人传递着自己的厉害。
小贼艺高人胆大,遇着它,不也得翻船了?
不是它自吹自擂,它上床鬼往床上床下一躺,什么都不用做,都能把人的胆子吓破。
鬼有三技,一为迷,二为遮,三为吓。
吓人,它上、床鬼从来不含糊,技术是炉火纯青的好!
潘垚:……
“要是按照你这么说,还是我最厉害。”
潘垚一咬晒得脆脆的红薯干,隔着千里,不忘劝上、床鬼戒骄戒傲。
“喏,我就没有骄傲,所以我成功笑到了最后。”
“你说你,那时吓着人了,要是不托大,自己也离开了,也就不会这么容易被我逮着了。”
“你倒好,就一个吓人的本事,还敢在那儿继续瞧热闹。你呀,以后得和我多学学,老话怎么说来着?胜不骄,败不馁,心有惊雷而面如潮平,不动声色的厉害,这才是真的厉害,懂没?”
听了一通劝,上、床鬼气急,蓬蓬的发更加蓬蓬了。
那边,江新伟面上的得意才浮现片刻,转而,那脸就垮了下去。
结合他如今还在做小贼这一事,李公安几人交换了个眼色。
这密码箱,说不得真出了什么意外。
果然,下一刻听江新伟道。
“东西丢了,大旺哥肯定得怀疑我,我哪里敢将东西带在身边……而且,那小眼镜死得这样惨,我也怕啊,这不,我听了桥下算命算卦的人说了,山河有势,大江滔滔,最是能冲那些不平之炁。”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江新伟怕啊,他就去庙里观里拜了,每个神仙都拜了过去,还寻了个符挂上。
不管有用没用,心里都当它有点用。
“我想了又想,哪哪都不好藏,毕竟是同行,我会的东西,他也会。”
“后来,瞧着密码箱,我灵机一动,想到藏密码箱的好地方,绝对是任谁都想不到!”
那密码箱是防水的,张大旺的父辈撑着船摸蚬子的,后来,他的父母不在了,船也没人用,就荒在了河边。
“我往箱子周围坠了些石头,这样一来,箱子绝对不会浮上来,然后,我把它沉在水里,再用麻绳连着小船下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能想到,他江新伟千辛万苦地将密码箱从张大旺那儿偷了出来,藏的地方居然是他张大旺家的船下。
他要能猜到想到寻到,自己就把自己的头剁了助兴!
“可是——它丢了啊!”想想时隔半年,风声过了后,自己去河边摇小船,扯着轻飘飘的短绳上来时,看着空荡荡的绳子头,春风吹过,心里凉飕飕的,只觉得这春寒,怎地这般的冷,冷到骨子里去了。
审讯室里,江新伟还心痛得不行。
如今,这事算下来也九年的时间了,他依旧心梗得厉害。
悲从中来,眼泪说来就来。
“我这辛苦忙活一场,最后落了个空,浑脱脱就叫花子唱大戏,穷开心了一场,也不知道拿箱子的金条和钞票,最后是便宜了谁。”
“我、我、公安同志,你们别劝我,我心里苦啊!”
李明亮等人:……
他们也没想劝。
芭蕉村里,听着热闹的潘垚笑得不行。
旁边,周爱红也恨声道解气儿,“该,这是大江有灵,不愿意瞧着恶人得意。”
潘垚点头附和,“财不进脏门,福不润浊人,这俩人狗咬狗,一嘴毛,手腕粗的绳子能断,确实有灵呢。”
说来,绳子能断,说明那密码箱上真沾了怨憎不平的炁息。
毕竟死得这样惨。
山河有势,江水滔滔,冲刷平淡着煞气,顺带也将绳子冲断了。
那厢,耳朵边还有江新伟大声吸鼻子的抽泣声。
“我就是想起伤心事,一时控制不住,江这么大,河水往大河大海流,绳子断了,我寻都没地方寻……我我我,我恨不得拍醒自己这瞎聪明的脑袋!”
“便宜了谁,到底便宜了谁啊!”
要是密码箱没丢,有这泼天富贵,他至于如今还在兢兢业业么,眼皮子也浅,见着一身皮衣就挪不动腿了。
江新伟悲愤。
他轻易不想这事,一想就心痛。
蓬头鬼娃娃尽职,尽数将江新伟悲愤又不甘的呐喊收录,芭蕉村里,潘垚笑着笑着,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瞪圆。
等等——
她好像这密码箱最后便宜谁了。
顾菟当初去香江进货,第一桶金哪里来的?
说来,它好像和自己提过这事。
它说,它听了自己劝的话,外出去瞧大江大河,游啊游啊,正踌躇不知前路时,金蟾血脉让它的鼻子灵敏,在大江中嗅到了金银财炁。
“水底漾着个密码箱,和石头绑在一起,打开一瞧,里头都是钞票和金条……嘿,可香了,是钱的味道!”
潘垚:……
我滴乖乖哟!
原来,这个瓜,她不该喊妈妈一起吃,她得喊顾菟一起吃呢。

第211章
江新伟供认得差不多, 李明亮几人对视一眼,起身忙活开, 该去现场取证的,去现场取证,嫌疑犯张大旺也得寻到拘回。
至于那一密码箱的钱财,东西入河,犹如泥牛入海,这是寻不到了。
“欸欸, 该说的我都说了,绝对没有一句谎话,人不是我杀的,你们快放我出去啊!”
银白的手铐相互碰撞, 有冷冷的声音响起。
李明亮回头瞥了一眼,声音也很冷。
“另一个事主的证词还未取到, 你还不能走,需要留在这里配合。”说完, 他上下打量了江新伟一眼,视线在他一身皮衣上扫过,打断了他还要出言的话。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 你身上还背了别的罪。”
江新伟一僵。
是哦,他是做小贼被抓来的,这事儿还没有交代呢,别想否认, 贼赃还穿在身上。
低头瞧那折腾得有些灰扑扑,再不负原先油光水亮的皮衣,江新伟悔得不行。
臭美害人啊!
很快, 公安局这处忙忙碌碌开了,电话也在拨打,寻求埋尸地的异地协助。
芭蕉村,潘家。
潘垚切断了和蓬头鬼娃娃的联系,周爱红只觉得眼前暗了暗,公安局那一处的景和声音,犹如水纹漾开一样,一切都淡了远了,取而代之,眼前入目的是自家屋子的景。
盖着白色镂花防尘巾的大屁股电视,朱红的沙发和茶几……
阳光从窗户照进,正好落在茶几上的搪瓷杯上。
“稀奇,”周爱红眨了下眼睛,还觉得有些不大适应,坐在那儿缓了缓神。
“哎,那蓬头鬼娃娃怎么回来?它不回来吗?”
“唔,没事……先留在那儿,它好像很喜欢它那大兄弟,就留在那儿吧,我和它说了,空了记得多晒晒太阳,它会做到的。”
潘垚留了上、床鬼在江新伟那儿。
莫名的,上、床鬼对江新伟有亲近之意,一句兄弟,倒不全是玩笑。
潘垚问了上、床鬼,这会儿,上、床鬼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它只道,肯定是有一个重大的墙角未听,离得远了,听不着了,回头它一定懊恼。
上、床鬼趁着夫妻罅隙时趁虚而入,冒充一人吸取对方阳气,除了【吓】这一技,它听墙角的天分也是与生俱来的,可以说是天赋异禀。
往往事有端倪,谁都未察觉时,它便有所察觉,等候在一旁,伺机而动。
爱跟就跟吧,潘垚倒是无所谓,手诀一掐,上、床鬼身上白棕二色漾过一道灵光,隐隐有符文出现。
稳如山,不可撼动分毫。
数里之外,豆儿眼的蓬头鬼娃娃动了动四肢,感受到这无形的镣铐,嘴巴一撅,像两根香肠,蓬头炸开了,发须在半空中飞扬,这下是更气了。
整理户籍档案的林美涵瞥了一眼,连忙低下头,做出一副自己很忙碌的模样。
注意不到她,注意不到她……
心里嘀咕,小心肝都在颤个不停。
上、床鬼寸步不离地贴着江新伟,亲亲热热,无他,这一处的罡风实在是太强了。
它有些犹豫。
到底是依着直觉,继续听墙角呢,还是回去?
虽然那小姑娘手段不凡,不过炁息倒是温和,不比这里,罡风像是刷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朝骨子里刷来。
它一介鬼物都觉得凉飕飕的。
江新伟也觉得凉飕飕的,背冷,心也冷。
他环顾了下周围,入目是铁栏杆,手上是银色的手铐,明儿便是除夕了,看来今年,他真的要在牢里吃年夜饭了。
惨!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视线落在自己这身皮衣上,想起那户主人说的要赔。
呸!什么六百,什么三千!
他一毛都没有!
赔个屁!要真有钱,这大过年的,他就不去偷了!
是觉得年夜饭在牢里吃比较美味吗?还不是没钱这事儿闹的!
钱啊,这东西真是好东西,少了啥都不能少了它。
江新伟也不拘束,也不嫌弃地上脏,直接坐了下来,手铐相碰,还有冷冷的金属摩擦声。
这一处地方临时拘扣着几个人,也不止他一个。
形形色色都有,有打架斗殴,也有像他这样小偷小摸的,还有是去外头嫖赌的……
要过年了,人闲着就容易闹事,这不,这地儿拘着的人也比平时多,热闹!
都是小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公安也没那么凶,不喧闹就好,不远处还吊着个小彩电,这会儿,上头正好在播放彩票的开奖结果。
这东西新出才小半年,大伙儿的热情却盛,一块钱的面值买一张,却能中大奖,就算没中,那也是为公益事业献爱心了。
不是赌!是公益项目,做好事呢。
尤其是男人,相信自己是天龙传人,这辈子一定会有大作为,也会有泼天的大财,如今穷困,那是游龙在浅溪。
扣扣省省,总能拿出一块两块钱,买这时髦的彩票。
“01、05、12……”电视里,穿着西装的播报员瞧着滚球,正在播报着中奖的号码。
江新伟原先坐在地上,屈膝,手搁在上头,百无聊赖地抠着指甲,随着声音入耳,突然,他的身子僵了僵,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彩电。
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
“01、05、12……”中了中了,他中了!
天了噜,他要发财了!他要发财了!
哈哈哈!
这时,江新伟背后的上、床鬼也咧嘴一笑。
它嗅到了那股味道,有人偷藏私房钱的那股财味儿。
嘿嘿,这墙角,它守到了哟。
芭蕉村。
“什么?他中奖了?”潘垚听着蓬头鬼这话的时候,正真元神出窍,佛子出游。
这会儿,她拎着两瓶的橘子味儿汽水,落在小庙这处的屋檐处,分了一瓶给玉镜府君。
“他都能中奖?”潘垚后牙槽咬了咬,想到了什么,又眉开眼笑起来,“不对不对,财不入脏门,福不润浊人,这财不偏不倚,早不来晚不来,来得正是时候呀!”
正好该赔的赔,该还的还,之前偷了多少,花了也得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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