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财,它就和水一样,动起来才能活,能赚就能花,能花再赚,如此反复,最后水涨船高,越来越多……日子也就愈发的有盼头了!”
一通话下来,做大哥的是苦口婆心,掏心掏肺,絮絮又叨叨。
胡秀兰打小就服气自己这大哥,瞅着跟进贼了一样的家,慢慢的,心里的怒意一点点被抚平。
“对!回头我就去买个大金镯子,要又大又粗的!带出去有面儿,他徐正民要是敢说嘴,我就把那件皮衣砸到他身上去!”
“好好好,买个大金镯子。”胡里德好声好气附和。
左右不是他家的钱,他也做不得主,这时候啊,关键是他这妹子的心气得顺。
“对了,皮衣呢?”胡秀兰眼睛往屋子里一瞅,没有瞧到那件皮衣。
油光水亮,和李耀祖养的大公鸡一样,都有一身好皮好光泽的皮衣呢?
明明那样晃眼,这会儿怎么没瞧到?
想到李耀祖,胡秀兰还呸了一声。
什么是狐朋狗友?这就是狐朋狗友!
“正民早上出门没穿这一身。”胡里德也诧异。
“是没穿那一身。”
要是穿了那一身皮衣,今早时候,她就不是别过头哼一声了。
她非得挠得人去了三层皮不可!
没道理她还在气头上,人回了娘家,最后自己回来了,他徐正民还能穿着油光水滑的皮衣,嘚嘚瑟瑟地打村子里走过!
那不是打她脸么!
“说不定退了。”胡里德猜测。
“妹夫不是个糊涂的,肯定是知道自己错了。没有上咱们家寻来,也是想着把皮衣先退了,等事情办妥了,再和你说一声,这样才有诚意。”
“他?”胡秀兰嗤了一声。
不过,嘴上不饶人,她心里到底又熨帖了几分。
家里没瞅着皮衣,说不得是真的还回去了。
胡秀兰眼睛亮了两分,有几分期许。
“行了行了,不说这事了,扫兴!大哥,你先坐着,我去洗把手,再去厨房炒个蛋,泡一碗线面过来。”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几天我都不在家,家里也没什么好菜,要是宰了鸡,还能炖个汤泡泡,搁个冬菇,味道也能更好一些。”
胡里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自己人,不用瞎客气,随便煮一碗就成。”
“哎!”
胡秀兰去厨房忙着了。
胡里德坐在堂屋里。
徐家是前两年建的砖瓦房,小两层的样式,前头做堂屋,后头一间睡觉的屋,旁边一排的小挂耳,楼上还有一层。
厨房和厕所是另外的位置,油烟和肮脏的臭味熏不到屋子。
挂耳那边留给了儿子儿媳,算是分了家。
这样一来,徐正民这屋,算是只有堂屋的大门能进,后头没门有窗,这两年流行铁悍的窗户,铁条弯悍成花朵的样式,防贼又好看,胡秀兰瞧着村子里好几户做了,也寻着人做了这防盗窗。
胡里德坐在太师椅上,大刀阔斧,左右打量,只觉得自己坐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厨房的烟囱有烟雾起,很快,有蛋的香气飘来,带一点酒香。
这是煎蛋泡线面的时候,搁一小勺的老酒,汤汁里没有蛋的腥气。
热气一熏腾,蛋香酒香,泡上一扎面尾细细的线面,天冷吃一碗,馋得人掉舌头。
“香!”胡里德动了动鼻子,原先不饿的肚子,瞬间有饥肠辘辘的感觉。
“大妹的手艺还是这样——”好啊。
话还未说完,突然,有人影从里屋冲了出来,跌跌撞撞,脸色惨白,鬼哭狼嚎。
“鬼啊——有鬼有鬼!”
“嗬!”事情来得太突然,胡里德站了起来,只来得及伸出手,还未抓到人,就被来人奋力一推,他重新又跌回了太师椅。
余光被来人身上的什么东西晃了一眼,当即,他反应了过来。
这就是大妹和大妹夫吵架打架,最后跑回娘家的源头。
那件皮衣!
油光水亮,大妹口中,那养大公鸡乡亲拿来坑人的皮衣!
果真扎眼,还晃着光呢。
等等,大妹夫出门了,谁穿着他这一身衣服了?
这是一个贼!
“抓贼啊!”胡里德反应过来,扯开嗓门就喊。
一边喊,另一边,他的动作也不慢,只见手撑了撑太师椅的把手,猛虎一样地跳了起来。
哪里想到,师出未捷身先死,起跳太猛,扭了一脚,当即,胡里德龇着牙,嘶哈着凉气,不顾疼痛的伤腿,半瘸着腿就往外头追去。
一边追,一边指着前头张皇逃跑的人,声音都尖细了。
“贼,捉贼!”
胡秀兰端着热腾腾的汤碗出来,听到这一声贼,还愣了愣神。
啥?贼!
大白天的,家里进贼了?
再瞅瞅那朝自己跌跌撞撞跑来,穿着一身油光水亮的皮衣皮裤的人影,当即,她眉毛一个倒竖,眼里簇起熊熊烈火,新仇旧恨一道起。
偷啥不好,竟然偷了这一身皮衣,最后还扮上了!
简直是背着粪篓满街窜,自个儿找死(屎 )呢!
“……”
远远的,潘垚便听到了徐家方向传来的鸡鸣狗叫声, 伴随其中,还有男子凄厉的呼痛,女子尖利的骂声。
“是秀兰的声音!”徐正民也听到了,一下就急了,“该不会真是那鬼又来捉弄人吧, 快快,小大仙快快。”
嘴里喊着小大仙, 徐正民拔脚就往前跑去。
修行人耳聪目明, 尤其是听采宫, 潘垚听着女子中气十足的骂声, 还愣了愣。
这徐家伯娘瞅着,应该是没有吃到亏呀。
不过, 鬼物诡谲,尤其是上、床鬼这样会钻空子的,没瞧着它往徐正民身边一躺, 就躺了六七日么, 不吭不声, 耐心也充足。
冷不丁地,这鬼还是很吓人的。
潘垚跟着往前跑去,斜背的军绿色小书包翻动,小辫子在半空中划过痕迹,只见她脚步轻巧, 像山间的小鹿。
李耀祖:“欸欸, 等等我哎!”
片刻后, 三人在徐家门前的龙眼树下刹住了脚,瞅着眼前这一幕,几人都瞪圆了眼睛,颇为震惊了。
“叫你来我家偷东西!叫你来我家偷东西!”
胡秀兰扯人的头发往后拽,气势汹汹。
潘垚看去,只见她下盘稳当,薅着别人的头发就像年节里抓鸡的把式,熟练!
被薅住发的男子头上还挂着一坨线面,鸡蛋黄,线面白,葱段青翠……妆点了年节的喜庆。
“嗷嗷嗷,痛痛,松手松手!”男子眯着眼睛呼痛,一脸的痛苦。
突然,只听“撕拉”一声,他那被刚出锅面汤烫过的脑袋,就跟鸡鸭滚水里走一朝一样,好褪毛得很,当即,胡秀兰薅下了一把发,也松了控制人的力道,某种意义上,确实算是松手了。
抓着头发,胡秀兰愣了愣神。
乖乖,这头皮也忒脆了些吧。
男子捂着脑袋,呜呜咽咽,横了胡秀兰一眼,到底惊怕,软着手脚转过身,瞅着又要往前跑去。
“哪里走!”胡秀兰回过神来,当即又是一声喝。
潘垚三人都忍不住屏了屏呼吸,就见胡秀兰丢了那薅下的发,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一个起跳,来了个一脚踹,当即就朝男子的腰部踹去。
“咚!”重物砸地。
“噗!”男子脸着地,吐出了一口闷气。
“叫你上我家来做贼,”胡秀兰跳到男子身上,对着那头发又是一阵抓挠。
“偷什么不好,偏偏偷这身皮衣……你不知道吗?老娘我这些日子,最烦的就是这皮衣了!见一次打一次!”
尖利的骂咧声起,应和着院子里鸡寮的鸡鸣声,还有乡间小路上那夹尾呜咽的狗叫声,徐家小院热闹极了。
瞅着这热闹,潘垚转了转身,又瞅了瞅旁边的徐正民。
就伯伯脸上的这几道抓痕,伯娘还是留情了嘛。
李耀祖缩了缩脖子,也瞧着徐正民。
徐正民:……
他又慌又别扭,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啥。
“都、都瞧着我作甚?”
李耀祖拍了拍徐正民的肩膀,语重心长。
“哥,听小弟一声劝,回头啊,你和嫂子好好认个错,说点软乎的,这事不丢脸。”要是自己也被打成这样,那才是丢脸。
潘垚附和,“不错不错,亏妻者百财不入,听媳妇的话会发财。”
徐正民:……
他也不敢不听了,真的。
另一边,胡里德捡了丢在地上的碗,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正民回来了?”
“正好,你去村子里喊一声,瞧瞧是不是还有别家也进了贼。这大过年的,花销的地方多着呢,家家户户都会留一点钱在身边,别自家娃娃和爹妈没花着,先叫贼星给扒拉走了。”
“是,大哥考虑得周到。”徐正民一瞥胡里德,被他拐脚的姿态惊了惊,“大哥,你这脚——”
“好啊,你个小贼,偷东西还不够,竟然还伤了人!”视线一转,目光落在地上的男子身上,徐正民眼睛一瞪,捏了拳头想要将人拽起算账。
“不是不是,”胡里德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
该怎么说呢?才一照面,自己啥都还没干,就先扭着脚了。
丢脸,有几分丢脸!
还好还好,他的大妹一如既往地能干!
胡里德瞧着胡秀兰,那是自豪又欣慰。
听到还要被算账,地上被扯掉了好一些头发,还被面汤烫伤的男子悲从心来。
他拳头徒劳无能的往地上一砸,混着泥巴沙砾,呜呜哭了起来。
有疼哭的,也有被抓住了,眼瞅着跑不掉而懊悔的,当然,更有被吓哭的。
“有鬼,你家有鬼——呜呜。”
要不是被鬼吓着了,腿软没劲儿了,他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人逮着了?
还是被一个女人给打了!丢脸,太丢脸!
头发还被薅没了!
这下,还得去公安局里吃年夜饭了。
悲从中来,眼泪都掉了好几颗。
“还在胡说八道,”胡秀兰气得不行,“你家才有鬼,再胡说,我让你进局子前再吃一顿排头。”
拽着头发,将人像乌龟倒扣一样压在地上,胡秀兰眼睛一瞪,冲徐正民喝了一声。
“愣着作甚,去拿绳子去,我把他吊起来打!看看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胡秀兰种栽卖栽,很是有一把力气,将人的手往后一别,惹得身下这人又是一阵呼痛。
徐正民愣了愣,视线落在地上的男子身上。
没胡说呀,他们家里确实有鬼呢。
上床鬼,冷冰冰的,软软的像棉絮。
这贼也瞧到了?
徐正民眼里有着幸灾乐祸,这也是个倒霉的,该,叫你当小贼!还偷到他家来了!
“绳子来了。”李耀祖积极。
潘垚一把拉住李耀祖,瞅着地上的贼,有些不放心,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叔,把人捆起来,回头送警察局就好了,小心别闹出人命来,快过年了,见血也不好。”
“成,听小大仙的。”李耀祖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潘垚会有这样一说,不奇怪,也不是多事。
这时候的乡下地方都剽悍,乡邻也团结,尤其是遇到外来的贼时,抓到了,那是真的会吊起来打,鞭子棍子齐上,打个半死,再挂在那里过夜。
一来恨贼星行窃,二来,这也是给贼人们来个下马威。
好让他们知道,这个村子不好偷,人也不好欺负,他们心狠着呢。
抓到小偷会真打,不死的话,人也得半残,行窃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把眼睛擦亮喽,看看走这一趟值不值,是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人都爱抱团,一些贼人也是有贼帮的,相互间也会互通消息,哪个村子是硬茬子,他们也会避着走。
见到绳子,男子挣扎得更厉害了。
“老实点!”徐正民拿了绳子捆了人,手一拽,瞧到他身上皮衣的狼藉,当即,虎眼一瞪,嗓门拔高,嚷嚷声中有骂人的方言,还有要他赔偿的话。
“六百块钱呢,我还没上过身,就这样被你糟蹋了?”
只见皮衣上有面的汤汁,狼狈极了,这倒也罢,洗洗擦擦,将就将就也能穿,可这偷子挣扎得厉害,拿手肘撑地匍匐挪动,而地上有粗粝的石子,这样一来,两厢一摩擦,油光水亮的皮衣上便有了许多划痕。
徐正民心疼得不行,“我还没穿呢。”
媳妇在闹不痛快,白天晚上的不说话,本来这件事也是自己理亏,他又不是没心肝的,怎么好意思在媳妇没消气之前,穿着衣裳嘚嘚瑟瑟?
当然,他现在知道了,那时秀兰不在家,和他躺在一处的是一只鬼。
徐正民打了个激灵。
李耀祖也心疼,何止六百,是三千呢,他也就只穿了这一个冬季,每一回都珍惜得很,脱下来以后,都得拿着擦皮鞋的油擦一擦这皮衣。
油光水滑的,鸡寮里最艳丽的那一只大公鸡,那都不及这皮衣的光泽。
转给民哥的时候,簇新簇新,还是油光水滑的。
眼下,要多灰扑扑,就有多灰扑扑。
“不不,是三千块。”李耀祖不坑人,“民哥,回头我就把钱给你,这衣服,就当我这几天搁你这儿了。”
徐正民诧异,不卖他了?
潘垚也意外,“叔,你又不卖他了?”
李耀祖瞅了胡秀兰一眼,尴尬地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凑近潘垚,小声道。
“我哪里好意思啊,要是早知道,民哥和嫂子是为了这事吵起来,我准一早就把皮衣拿走了,再把钱还来。”
“你瞅,嫂子瞧我的眼神,是不是写着狐朋狗友四个大字?我可受不住!”
潘垚一瞧,还真的是!
不单单胡秀兰,就连胡秀兰的大哥胡里德,他的神情也不是太友好。
两人是兄妹,都生了一双狐狸眼,这会儿,那细长而微微有些上挑的眼睛瞧着李耀祖,黑得清透,有些不痛快,却又因邻里的交情,不好痛快地骂上一场。
这不,骂不得李耀祖,就迁怒了旁人,怒气去了脚下的小贼身上。
穿着皮衣的贼星又挨了两脚踹。
“老实点!”
“呜呜——”
贼人委屈,他很老实了。
潘垚偷偷一笑,也挨着李耀祖,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耀祖叔厚道!”
“客气客气。”
得小大仙一声夸,李耀祖乐呵得不行,转瞬,视线落在那身皮衣上,他又垮了脸。
他的皮衣——
油光水滑,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的皮衣。
值三千块呢,这就破了烂了?
“赔!你得赔钱!”李耀祖越想越不甘心,后牙槽一咬,准备朝这毛贼身上也剥下一层皮来。
“赔赔赔!”触底反弹,听着这一个两个的都找他赔,被绳子反扎着手脚,徒劳无功,只能挪动着身子的小偷,也就是江新伟,他瞬间怒了。
“我还没找你们家赔偿呢,你们养了小鬼在家,吓破了我的胆,还不知道把我吓出什么毛病了,我这会儿就心口痛得很……我、我、我要和警察举报你们!你们迷信!你们养小鬼害人!”
“哎!”胡秀兰捋袖子,眉毛倒竖,“还敢胡咧咧!”
这时,寻了大队长的徐正民瞧到了,三两步跑了过来,一把拉过胡秀兰,瞅了江新伟一眼,小声对胡秀兰道。
“他没胡说,咱们家是有鬼。”
胡秀兰眼睛一瞪,连徐正民都想收拾了。
徐正民:“真的,喏,我还去芭蕉村寻了小大仙,人小大仙心善,担心在家里的你,这不,她搁了庙里的活,特意来咱们家走一趟……就是来抓鬼的。”
胡秀兰朝潘垚看去,“不是找耀祖的?”
“不是不是,”胡正民想起什么,脸色都白了些,“吓人得很,你道我为什么没去接你?这鬼,它晚上冒充你和我睡一张床,吓死人喽。”
胡秀兰也惊了惊,“还有这事儿?”
“骗你作甚?大过年的,我说鬼吉利啊?”
“呸呸呸!”胡秀兰吐了几口口水,心慌慌的,觉得自己的心口也痛了。
潘垚打了招呼,“伯娘好。”
“别担心,一定让你们过个安心年。”
“哎哎,阿妹你也好。”胡秀兰嗓门小声了一些,也温柔了一些。
听到潘垚这句话,她提起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了。
有小大仙在,什么鬼都不怕。
“那就麻烦小大仙了,要进屋里坐不,这外头风大天冷的,你去屋子里看看,伯娘给你煮个蛋茶,多搁点糖,保准甜滋滋的,小娃娃都爱吃这一口。”
“正民,把这小贼也捆堂屋的柱子那儿,别让他跑了。”
潘垚还未说话,这时,地上的江新伟杀猪一样嚎起来。
他一边嚎,一边往前拱,想要远离徐家的屋子。
“不不,我不进去,真有鬼,你们家的床铺底下有鬼,冷冰冰的,碰上去又绵软绵软。”
想起这事儿,江新伟面白如纸,有冷汗落下,眼球颤动,张皇又无助。
都说鼠有鼠道,蛇有蛇道,他们做这些做贼的,自然也有自己的门道。
今年这一片地界中,白鹭湾可是颇有名气。
不止有香江的富商亲戚回来,便是白鹭湾这一处,那办鸡寮的李老板就阔得很,听说豪掷了千金,又买摩托又买皮衣的,就穿身上的那一身,就值三千块钱!
三千块呢!
不是三百!
前几年,一个万元户都能上报纸,三千块买一身皮衣,还是乡下地方,搁前两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摩托车风驰电掣,阳光下,皮衣在风中能反着光。
摩丝一打,梳上一个大背头,别提多潇洒了。
当即,江新伟就心动了。
他来到了白鹭湾。
做他们这一行的,那也是有技巧的,要踩点,要知道谁家有钱,徐正民做的是花卉生意,平时虽然穿得也不是顶精神,但赚没赚到钱,哪能瞒过小偷的鼻子?
不夸张的说,他们比狗鼻子都灵!
“我瞅着你出门了才进屋的……都怪那身皮衣晃眼,跟猪油蒙心一样,嗐!我就不该瞎臭美,瞅着衣柜的梳妆镜,竟然还扮上了!”
江新伟懊悔连连,直道那皮衣邪门,瞅着瞅着,居然就入迷了。
潘垚:……
对上李耀祖有些不安的眼神,她摇了摇头,示意那皮衣真没问题。
是人心贪,被好看和衣服代表的财气晃花眼了,只道自己穿上,也能是个阔气的人。
李耀祖放下心来了。
江新伟多瞧皮衣几眼,想着自己的头发也长,摩丝也有,要是穿一身皮衣,回头再整个摩托,那家什不就齐全了?
哪里想到,徐正民是离开了,媳妇却回来了。
关键是,胡秀兰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身边还跟着她大哥,大哥人高马大的,一瞧就是个硬茬,不宜硬碰硬。
“我急啊,左瞧右瞧,没地方躲,心一狠,就往床铺底下藏了藏。”
按理,瞧着屋子那般遭乱,主人家该是怀疑的。
听到胡秀兰在骂徐正民,床铺下的江新伟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夫妻俩才吵了架,听这话里的意思,媳妇是回了娘家,瞅着屋子乱糟糟,还以为是丈夫邋遢不收拾,真是万幸。
江新伟松了心神,静静的躺在床铺底下,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只等大舅哥吃了面条,大妹子送客,他再偷偷地出了屋子,带着一身皮衣,兜里揣着钱和金,神不知鬼不觉。
“凉飕飕的,呜呜……”想起那时的事,江新伟吓得鼻涕眼泪又下来了,“我不要去你们屋子里,还是送我去公安局吧,带我走,我情愿去吃牢饭。”
“冷风一直往我脖子里灌,一阵又一阵的……”
他还在寻思着,难道这屋子破洞了?
下一刻,想起了什么,心下又是一个兴奋。
漏风好啊,说不得,屋子里有一块活动的砖头。
好好的房子,为何要有活动的砖头?做贼的都知道,那不是砖,是藏钱的地儿!
发财了发财了,又要发财了!
兴奋着脸,做着发财的美梦,才转过头,他就贴上了一个人形的东西。
“白白的,绵软绵软,碰上去嗖嗖的冷……它还转过头,冲我笑了下……眼睛小小的,鼻子却大,像人又不像人……妈呀,你家有鬼,养了小鬼在床铺底下!”
江新伟又嚎了起来,死活不肯进屋了。
潘垚:……
瞅着这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还两腿打摆子,她都要同情上了。
这样冷不丁地被吓着,还真有点吓人。
“这么说,你藏在床铺底下,耳朵竖起,眼睛朝外头看,听着外头动静的时候,那鬼东西正和你背靠着背了?”
潘垚笑了笑,眼里有着促狭,一本正经道。
“我知道它为何要冲你笑了。”
众人听了过来,也好奇,“为何?”
“背靠着背好温暖,你们是好兄弟了呀!好兄弟长长久久,友谊长存,它呀,这是喜欢你了,准备跟着你回家,以后都跟着你贴贴了呢。”
“嗷嗷——”院子里又是一阵惊叫,地上的人乱拱。
第208章
一句背靠着背, 莫名地,几人都打了个寒颤,小偷被吓得大叫, 徐正民也不遑多让, 毕竟, 他可是实打实地和上、床鬼躺了好几天。
仔细想一想,每一回啊, 还真是背靠着背。
徐正民:……
不过, 在有一点上, 他强过这小贼。
他知道这鬼小大仙能收,这小偷不知道, 只道真要跟着他长长久久,这会儿是吓得心胆俱裂。
再看一旁的胡秀兰, 徐正民的眼神可怜巴巴了。
“看我做什么?”胡秀兰瞪眼。
“媳妇,我以后再不和你吵架了, 家里的大事小事,事事我都和你商量着来,听你的, 都听你的。”
他搓了搓手,笑得讨好,“这次皮衣的事,我知道错了,你就、就别和我再生气了。”
胡秀兰哼了一声,不想搭理人。
徐正民小心地伸出手,要去扯一扯胡秀兰的袖子。
只听“啪的”一声,他的手被拍开了。
“行了,行了。”胡秀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语调一转,低了几个频度下去,“都多大的人了,还做这样的姿态,害臊不害臊!”
转而,她瞧了潘垚一眼,声音又提高了去。
“成成!今儿瞧着小大仙的面子,这事,我暂时就先算了!再有下一回,你就不是买皮衣这么简单了,你啊,得仔细着你自己的皮!”
几人都往地上瞅了瞅。
只见小偷的手脚都被绳子捆扎着,像过年要杀的大猪,面上没有一块好皮,又是红肿起泡的烫伤,又是被锋利指甲挠过的痕迹。
再看那头发——
只见原先茂密细长,是时下最流行的寸头,一打摩丝,能梳电视中的大背头,酷飒得很。如今落了平阳,瞧过去就像是被褪毛的鸡鸭。
案例还在这里,鲜活又形象,徐正民打了个激灵,心慌慌得厉害。
他是半点不敢小瞧媳妇的功力了。
“不会不会,下次买啥,我一定商量着来,再不会有这次的事了。”
“嘴巴说的不算…就先看着吧。”胡秀兰冷哼了一声,面上绷着的神情却也缓和了去。
潘垚和李耀祖都笑了笑。
两人都贴心地不去瞧这两人,给徐正民留一点面子。
小贼江新伟还在院子的地上惊恐地鬼叫,徐正民和胡秀兰心底发瘆,三人是不敢再进屋了。
往日睡习惯的床,今儿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
“小大仙,我们在外头等着,拜托你了。”三人站在院子里,站在阳光下,扒拉窗户从外头瞧见去。
“成。”
潘垚进了屋子,环顾了下四周。
屋子乱糟糟的,衣服丢了好一些在地上,抽屉也被打开了几个,就连大米缸的盖子都被掀开,眼下,洒了好一些的大米在地上。
潘垚:……
潘三金和周爱红藏钱的地方,也是这样的犄角旮旯。
这种地方也去翻看,看来,这小偷很有几把刷子嘛!
这间屋子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造型,北面和东面各有一扇窗户,上头安了铁条焊的花纹防盗窗,里头摆了一张床,一张长条柜。
东西不是簇新,有一定的年头了,刷的漆都是以前流行的样式,红中带着几分黑的色泽。
潘垚的视线落在床上。
床是木床,四周有围栏的拔步床,下头是一张棕绷床垫,贴附着棕绷床垫的下方,有一团阴炁聚拢,无形又似有形,像一团不散的烟炁。
细看,它还有人的形状,长手长脚长颈,脑袋颇大。
“动了动了!”胡秀兰紧张得不行,“小大仙动手了!”
就见屋子里,潘垚垂在一边的手指微敛,与此同时,原先遭了小贼而散落得满地的白米簌簌而动,最后,它们竟然一粒粒地站了起来。
“神奇,好生神奇!”胡秀兰三人稀奇得不行。
屋子里突然起了道风炁,一粒粒白米汇聚成形,猛地朝棕绷床垫处袭击。
白的米,棕榈的棕,两炁相缠,隐隐成八卦之形,缓缓却不容拒绝地朝下压去。
几人惊得不行,隐隐能见床铺下有丝丝黑气起。
黑气一点点升腾,最后,在床榻的半空中化成了人形。
只见它穿着白衣,身形有些胖,头发蓬乱,小小的眼,大大的鼻子,两颊抽动,眼里有凶光,红唇一撅,露出一口牙。
这是想要冲人龇牙嘶吼而去。
像人,也像兽!
“哎哟我的妈呀!”胡秀兰头一次见。
在上、床鬼龇牙瞧来时,她的心口巨跳了几下,这会儿,她抚着心口两脚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了。
徐正民扶住人,“媳妇,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