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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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我还什么都未说呢,你倒是把自己折腾得伤着了。”
玉镜府君也有些懊悔。
该忍住的,便是小丫头缠着闹腾着,也该将这事藏住。
只是——
他说不来谎,更不想对潘垚说谎。
雷云纹的宽袍垂坠,拂过地上那落了雪的青草,清正的月华氤氲,小草上的泥点子被拂去。
寒风之中,它们冒着头,精精神神。
“好了,否极泰来,我这不是都没事了吗?”玉镜府君宽慰道,“别想太多,在我眼中,潘垚一直都是潘土土。”
想了想,玉镜府君又逗道,“要不,就是潘盘盘?”
一堆的盘,潘垚听了都忍不住一笑。
她抬起头,一眼就撞进玉镜府君的眼。
只见那双眼睛如往常一般,带着几分笑意,像天畔的那一轮明月,没有怨,没有恨,便是连厌弃都未有。
“走吧,天冷了,再不回去真该生病了。”宽袖一拂,此处的火苗熄了熄,似是眷念最后的温度,半空中飞舞的火星子朝天席卷而去。
火星子灭去,这一处的光亮便只余石头上的那盏龙形灯,玉镜府君替潘垚将灯提起,回头招呼道,“走吧。”
潘垚还想再说什么,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就听他又道。
“戌时已过,亥时将至,再不回家,你爸妈该着急了。”
对哦,夜深了,该回家了!
潘垚一听,立马便起了身。
出门时还是傍晚时分,这会儿,天色都这样昏暗,虽然她出门前有和爸妈喊了一声,但是,做爸妈的都操心小孩,瞧着自己这般迟还未归家,心里该担心了。
潘垚不想让潘三金和周爱红多操心。
玉镜府君提着灯,牵着潘垚往山下走。
冬风徐来,宽袖盈风。
一路往前,周围的山景在往后,抬脚往前时,潘垚的眉头微蹙着,还在揪着心。
“我知道,有度真君那人蔫坏着呢,说不定是贼心不死,在行挑拨之事。”
“可是——”她有些吞吐,心里惴惴了下,还是直面问题所在。
“不还有一句话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要是他说的是真的,那该怎么办?”
“我就成害府君的人了!”可怕,真可怕!竟然还有前世的罪过!
可见人真不能做坏事,她哪里想过,有朝一日,她还要操心自己千年前做没做过坏事。
真是太操心了!
潘垚突发奇想,“府君,你记得你师妹生得什么样子吗?你好好想想看,她和我生得像不像?”
随着这两年年岁渐长,潘垚发现,自己的模样和上一世的自己有几分像,倒是和一入这身体时,身体的模样不同。
上次去喝喜酒时,瞧到了生身的爸妈,还有姐姐,也一点都没有相像的地方。
该怎样形容?
就像躯壳只是一个软软的壳,它依着灵魂的模样而去塑造,一者两厢反应。
也许,这一世的模样,它和前世是有些不同,却也确确实实的存在着相似之处,那是灵魂里带着的特征。
“对了!咱们和秦将军也算认识了,能否托他查查,我瞧故事里都说了,幽都是有生死簿的,里头一定什么都有记载——”
还未说完这话,潘垚就想起了受贿而受罚的许风和。
他原也是幽都一鬼仙,本事不凡,因为贪财,最后落了被贬罚人间的早夭童子命,最后更是糊涂,犯了诸多过错,当真应了那句话,一错百错。
想到这里,潘垚瞪圆的眼睛游移了下,连忙噤声,像是说了什么亏心的话。
走后门,那也是大大不妥的!
“没关系。”玉镜府君的声音传来。
潘垚侧头瞧去,就见他周身氤氲着清冷的月华,飘雪之下,天上有薄薄的云炁,却也仍见那一轮峨眉月。
“就算盘盘你是钰灵的转世,此事也无碍。”玉镜府君冲潘垚笑了笑。
玉镜府君抬眼看向远处,回忆起千年之前的往事。
师父有一个待如珍宝的闺女,名唤钰灵,只生来便不具仙根。
钰,宝也,只从名字上便能瞧出,有度真君和玉镜府君的师父,也就是妙清道人对她的珍视。
对于钰灵,在七星宫中,玉镜府君只有过匆匆的几面之缘。
每一次,只见彩乐飘飘,一顶火红鎏金的轿子,丝绸轻薄飘逸,四位面色清冷的侍女抬轿而行于半空。
只见行进间有香风阵阵,轿子是不凡之物,四周轻纱幔幔,走过之处有灵炁氤氲,百花盛开。
纱幔旖旎,也将轿子里女子的模样遮掩,看不清面容。
他往一旁一站,让出了路,微微颔首,形象的体现了何为点头之交。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再是以己身带动旁人一道寻得长生之道,想来,应也有所限制,不是任何人都行。
也因为这样,瞧着站在玉镜府君身边的潘垚,以及她身上身具的偃骨,有度真君才有了推测。
偃骨,仙骨也。
那些记载在仙册上的仙人,无一不具备此骨。
有了偃骨,何愁仙路难寻?
定是为了加深羁绊,妙清道人才有了推波助澜,甚至隐在有度真君的身后,引着他做下剜骨制藏魂三器的恶事。
锦上添花,从来都不及雪中送炭。
相识于微末,自是情谊深厚。
“才听这话,说心里没有震撼,那是不可能的。”玉镜府君承认。
只是,只须臾的时间,过往相识的片段浮掠而过。
前世对着残破石头像,嘀嘀咕咕地喊着公鸡仙人的潘垚…委屈了,烦心了,想着自己的亲人是谁,又为何丢了她在大街,抱着膝盖瞧着外头天光,背影清清冷冷,伶仃可怜。
日升月落,有时是繁星点缀,有时月色清冷,自然,也有乌云蔽日的时候,一日瞧过一日,渐渐的,她长大了,便也不再想着缥缈无踪的亲人。
日子在变化,不变的是,她的身边一直陪着一尊的小石像。
石像冰冷冷的,却一直存在……给了那一世的潘垚许多慰藉。
今世,知道自己存在,知道自己是那尊仙人骑凤的小石像,她欢喜得不行,是打心里由衷的亲近。
她会在冬日里寻一束开得灿烂的花,夏日供一盘清甜的果子,春日种一盆戎火草,秋日时候,河畔便白头的芦苇花也是一道景……
有什么好吃的,开心的,第一时间便寻着自己。
还有,新年里捏的那一盘盘饺子,热热乎乎的。
捏一捏饺子口,紧紧小人嘴,只盼来年里,府君远离小人嘴……
小姑娘瞧来时,欢喜而真挚的神情尤在眼前。
芭蕉村子里,小庙清冷却也热闹,她时常绘着六畜平安符,保六畜平安。
符箓入了养鸡场,鸭寮,猪舍……耳朵边日日是热热闹闹的动静。
一开始,他是有些不习惯。
渐渐地,他也喜欢上了这满是烟火气的人间。
习惯了,有人和自己一道瞧日升月落。
真心,从来只能真心来换。
视线落在潘垚身上,瞅着烦心又不安,还有几分愧疚的小姑娘,那细长的长剑眉也染上了几分无奈。
“现在知道了吧,有时候不说,不是隐瞒,是不想你这样烦心苦恼。”
“就算你曾是玄钰灵也不要紧。”
顿了顿,玉镜府君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潘垚面上,认真道。
“我只会欢喜,曾经时候,有人待你如珠似宝,如今,就像你希望我远离小人嘴,平安顺遂的心意一样,我也盼着盘盘你平安喜乐。”
“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
“府君——”潘垚听了,心里又欢喜又心酸。
她想起了什么,腮帮子一鼓,又替玉镜府君不值了。
“那你不就输了吗?就像有度真君说的那样。”
玉镜府君好笑,还纠结着输赢,果然是小娃娃。
“输便输了,谁还能一直赢不成?”
“好了,我都不想这事了,你也莫想着这事了。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师兄这话听听便算了,我没瞧出里有头一丝半点的好意,倒是恶意满满。”
“盘盘你一直想着这事,反倒上了师兄的当。”
“没错没错!”潘垚深以为意,不轻不重地再拍一记马屁,“还是府君你聪慧,识破有度真君的诡计!”
“难怪他唤做有度真君,果真是有毒,心黑着呢。”都临着入幽都了,还想着给人添堵。
潘垚愤愤。
玉镜府君笑了笑,“不可背后给人取诨名。”
潘垚嘿嘿一笑。
两人一道往山下走。
虽说不提这事了,回头瞧向西南方向,那是有度真君被抓下幽都的方向,潘垚心中仍在计较。
府君不介意,可她好介意呀。
她想弄个明白!
思忖着方才玉镜府君的话,除了提到的七星宫和妙清道人,如今,时移世易,七星宫门早已经不复存在,至于妙清道人——倒是不知他是否还在,不过,仙家中没有供这道号的仙君。
潘垚为何如此清楚,概因有师父于大仙的指点。
老仙儿慧根不足,理论是门儿清。
大大小小的神仙,经了他一说,潘垚记下了大半,连仙家为何成仙的故事都记得。
搁古时,老仙儿一定是茶馆里说书的好手。
赊刀一族!
潘垚眼睛一亮。
这赊刀人少见,可她是见过的!
就那大江小江兄弟!
虽然,那开着摩托三轮车,吆喝着赊刀赊锅,卖着日常要用到的货物,通身无一分一毫的灵炁波动。
怎么瞧,都只是寻常的小商贩。
生意经倒是打得飞起,老祖宗的赊刀赊锅也能拿来聚拢人炁,也就是财炁,当做买卖噱头的赊刀人!
潘垚思忖着,夜里给阴魂煮馄饨的朱阿婆也说了,赊刀一族已经没落,想来,关于谶言一事,大江小江兄弟估计知道得也不多……
不过,这事情嘛,有线索总比没线索要好!
想到这里,潘垚又开心了起来。
而且,她总觉得自己应该不是有道真君口中的钰灵师妹,尤其是听了玉镜府君的话以后,这念头就更强烈了。
当然是那轿子了。
彩乐飘飘,火红鎏金的轿子,纱幔重重,还有面容清冷的四个侍女抬轿——
潘垚皱了皱鼻子。
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不喜欢坐轿子,也不喜欢坐这样的轿子,莫名的,还觉得有几分羞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时她喜欢,好吧,毕竟是千年前的事了,也许她那时真喜欢坐轿子,还是招摇的轿子……
可是,为什么要小姐姐抬轿子呢?
轿子多重啊!
这样的粗活,姐姐们怎么能做?
要是一定要坐轿子,她得找小哥哥们来抬!

“怎么了?”玉镜府君低头问去。
小娃儿心思真是琢磨不透,方才嘴巴瘪瘪,眼睛里还要发大水的模样, 这会儿呀, 已经是雨过天霁, 眯着眼睛偷偷笑, 像是偷吃了板栗子的大尾巴鼠。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件有趣的事情。”潘垚弯眉笑了笑。
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 她不想讲,总觉得像是自己在推脱一般, 虽然, 府君不介意这事。
玉镜府君看了一眼,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两人继续往山下走。
越往山下走,天气反倒没有那般寒冷。
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冰雪,月夜下看去, 白雪反射着月光,周围颇为明亮,今夜天气寒冷,村子里的人早早便躺在被窝里了,只偶尔几户人家的家里还拉着电灯。
鸭梨形的灯泡发出橘色的光,像火, 瞧过去暖和极了。
“咦,耀祖叔, 你怎么在这里。”
走下岷涯山脉时,这一处的山脚正好是白鹭湾的那一处。
听到一阵有气无力的呼救声后,潘垚拉着玉镜府君, 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就见一棵大榕树后面,李耀祖冻得是弓背缩腰,这会儿,他缩在树根下,帽子衣服兜紧,靠着大榕树大大的主干避着风。
他时不时还要起身走走,跺跺脚,就怕自己昏睡了过去,回头在睡梦中被冻死了去。
“有人么——”李耀祖有气无力,“救命啊。”
“小大仙!”呼救声戛然而止,听得这一声熟悉的耀祖叔,李耀祖的眼睛里迸出希望的光。
他转过身,瞅着潘垚就像瞅着救星。
这一刻,犹带稚气的小姑娘在他眼中,足足有两米高。
“小大仙,我可算是见到你了!”李耀祖激动地扑了过去。
脚下一软,还未扑到,自己先跌了一跤。
瞧着潘垚了,他也不介意了,干脆就让自己跌着,一拍大腿儿,说起今夜的事,眼里又是惊又是悔。
“你说得对,那皮衣就是穿不得,我这不就走背运了么!”
潘垚:??
和皮衣有什么关系?
片刻后,听了李耀祖噼里啪啦如倒豆一样的话,潘垚这才知道,傍晚时候,自己去了徐宅,李耀祖凑热闹,在她走了之后,紧着也抬脚,跟着去了徐家。
“莳树那孩子,我也好久没见了,这不,我就想着过去瞧瞧,听说他爸妈在香江外头都没了,可怜哟——”
“呸呸呸,我才可怜!”李耀祖耷拉着眉眼,说起这事还怕。
“也不知道是怎地了,我才走到这儿,就寻不到路了,一直在原地打着转,怎么饶都饶不出去,可把我冻得哟!”
可恨他年纪一大把,去年娶了媳妇,这童子身都破了去,不然,屙一泡尿说不定能成。
李耀祖用力吸了吸鼻子,将冻下的清鼻涕吸溜回去,瞅着潘垚的模样可怜兮兮的。
“好歹还有棵树,能挡一挡风,这才没冻坏……小大仙,瞧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还道我得被困一夜呢。”
冬风吹来,卷着地上的枯叶簌簌往前,瞅着李耀祖,潘垚眼里都有了同情。
是怪可怜的,这大冷的天,在外头冻了几个小时,真是遭罪了。
她看了看周围,倒是没有感知到邪物。
是受了阴炁影响,方才,又是阴宅又是阴兵借道的,白鹭湾都受到影响了,此处鬼炁森森,李耀祖不走运,阴炁浓郁,算是遇到了鬼打墙。
“府君,灯递给我。”潘垚伸手。
玉镜府君递了龙形灯过去。
就见潘垚手一翻,手中现一道灵符,只见“蹭的”一下,黄纸朱砂的符文上蹿起了火苗,紧接着,符光朝龙形灯袭去。
下一刻,灯化飞龙。
只见长龙摆尾,此处有龙啸声起。
龙身蜿蜒的在白鹭湾游弋而过,半空中有莹莹符力落下,驱散了白鹭湾和岷涯山脉这一片地界残存的阴炁。
夹杂其中,还有些许金银财炁。
李耀祖瞪大了眼睛,仰着头瞧着半空,就见那金灿灿的小龙绕着自己转了两圈,他忍不住伸出手,接了接那莹莹碎光。
“哎,神了,一下就暖和多了。”李耀祖惊奇。
长龙一声呼啸,昂首朝潘垚手边游弋而来。
风炁骤起,卷得潘垚的发丝簌簌飘动,就连袄子都鼓了鼓。
潘垚微微眯了眯眼睛,手一握,长龙又成一柄龙形灯。
只见龙口衔珠,光彩耀耀。
提着灯,她解释道。
“耀祖叔你觉得冷,有冻的,也有沾上阴炁的原因,这几天多晒晒太阳,少走夜道,不去僻静少人烟的地方,过几天便没事了。”
李耀祖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当即就道。
“成,我明儿再扎点公鸡血抹一抹,这几天都不去耍了,早点歇下。”
阴兵借道,阴宅……啧,想不到今儿夜里,他们白鹭湾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
“这么说,当初老帽儿家的建军,他那古里古怪,吃着骨灰手的双耳玉瓶,就是咱们在山上瞧着的斗量金的墓主人做的?”
潘垚:“恩。”
“他的转世是莳树?”只听了个大概,李耀祖便瞠目结舌,惊讶得厉害了,一下便想通了关键,“所以,徐平从来都不是什么香江沧海遗珠?引着人去香江,就为了他家小子莳树的身体?”
乖乖,祖宗说得对啊。
天上没有掉馅饼,从来只有掉陷阱!
潘垚又点了点头,不忘替徐平祖上的老太太正名。
人老太太可是清清白白的,徐平的爷爷或者太爷,那也没有什么被戴绿帽子的事儿,都孝顺子孙徐平瞎乐呵的。
“下回可不敢再说了,老太太老大爷要是还没有投胎,逢年过节的,他们回来了,听着这话,说不得得追上门去,到时就盯着你们给个清白!”
李耀祖连忙噤声。
他脑子里瞬间浮现了老太太鬼,老大爷鬼阴森森盯人的目光,瞬间,打了个激灵。
“不说不说,大家也都是听徐平那老小子浑说,这才跟着说了几嘴。”
风流韵事嘛,村子里少娱乐,茶余饭后总爱说起,这不,今日傍晚徐家来人,这事就又被提了起。
李耀祖义正言辞,“太不该了,回头我就给乡亲们说说,没道理人老太太老大爷都入土了,还得受这冤屈,这还有地儿说理嘛!”
“咱们白鹭湾都是厚道人,知道了事实,那指定不传瞎话!”
“那辛苦耀祖叔了……走吧,路黑风大,我送你一段路。”
潘垚提着灯送了李耀祖一程。
往回走的时候,玉镜府君瞧着自己手中提着的两只红羽大公鸡,又拈了根沾了衣袖的尾羽,忍不住苦乐一笑。
这模样,再说不是公鸡仙人,他都不好意思了。
“不是宝贝着这盏灯么,方才游龙一走,山主赠的财炁可是落了不少。”
潘垚豪气,“不怕,大诗人都说了,千金散尽还复来,我还小,败得起这家当。”
说着这话,潘垚暗地里嘶嘶了两声,皱巴着小脸蛋,爱惜地朝龙形灯的灯炳摩挲去。
这灯,原先摸一摸都能中个小彩票呢。
方才驱哪里只是邪,分明是散财!
这一摩挲,潘垚就瞧出了奇异。
只见经了方才一遭的散财,龙口中衔着的光珠,里头游弋的小金龙并没有小去,反倒粗壮了一些。
原先有小拇指粗细,现在胖了几圈,瞧过去有大拇指粗细,甚至还变长了一些。
小金龙团成一团,龙嘴微张,还打了个嗝儿。
潘垚惊喜,“府君快瞧,它没瘦,反而胖了,这是怎么回事?”
玉镜府君:“看来,这是吸了徐家散在半空中的财炁了。”
徐家豪富,多赖斗量金的风水局,倒是和潘垚手中的龙形灯财炁同出一脉,源于岷涯山脉的山主。
斗量金的风水被破,有度真君又被拘往幽都,盘旋了数百年的大户之家徐家,瞬间如大厦倾败,堤毁水溃。
有度真君被拘走时,财炁如水,瞬间入江。
要是长龙没有这样走一圈,这财也是散在空中,如水遇朝阳,只过须臾片刻的功夫,便要溢散在半空之中了。
如今一来,倒是天佑厚道人。
潘垚欢喜得不行,抱着龙形灯,笑得眉眼弯弯。
“果然,做人还是要大方一些,你瞧,舍得财,财来得也快。”
回到芭蕉村时,村子里好几处都歇了灯,远远瞧去,潘家院子的灯都还亮着,窗户上有潘金和周爱红的影子。
“去瞧瞧,咱们盘盘回来没?”周爱红打着毛线,不忘催促。
潘金裹了大衣走到堂屋处,探头朝外边瞧去。
乡路窄小,瞧着光团走近,潘金眼睛一亮,头也不回地便喊道。
“回来了回来了,爱红,盘盘回来了!”
“回来了?”周爱红忙将毛线针和毛线袋子往旁一搁,裹了件厚袄子便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不忘操心道。
“傍晚就出门了,饭都还没吃,这个时间点才回家,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坏了……我去厨房弄点新鲜的,大冷的天,煮个荷包蛋,搁点糖,吃上一碗也热乎。”
潘垚才到家,听到的便是这话,瞬间,心里暖呼呼的,几下便缠了过去,撒娇道。
“爸,妈,我回来了。”
“哎,去哪里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潘金唬了脸,才说了两声,自己就遭不住了,他摘了帽子,当即便往潘垚的头上扣去,帽檐大大,遮住了冻红的耳朵。
他忙不迭地关心道,“冷不冷?也不知道多穿点儿。”
拉过小丫头的手搓了搓,这才满意。
嗯,热乎乎的。
潘垚回头,玉镜府君冲潘垚笑了笑,下一刻,此处风炁起,一轮月色挂于树梢头,小庙屋檐顶上,戎火草微微摇了摇,清正的月华氤氲成莹白之色。
“咦,怎么有两只鸡?”瞧着地上落下的红羽大公鸡,只见它们用红绳扎了腿儿,这会儿扑棱翅膀,半空中落下好几根羽毛,潘金诧异。
“耀祖叔给的,说是年礼。”
“嗐,老弟儿客气了。”说着客气,潘金喜滋滋得不行,两下拎起大公鸡,还哼了小曲儿。
天气冷,外头都落了霜雪,怕被冻着,家禽都往笼子里赶,夜里搁在堂屋,白日再提到院子里。
周爱红是灶上一把好手,简单的荷包蛋也比别人做得更精细。
只见蛋白嫩滑,汤汁清透,咬下一口是流汁的溏心,熟度正正好,自己养的鸡鸭下的蛋,吃的是稻谷和玉米粒,别提多香了。
热乎乎的荷包蛋下肚,潘垚摸了摸肚子,满足得不行。
因着有度真君的话,心里的那些不得劲儿都被抚平了许多。
果然,人不开心的时候,就是得吃好吃的!
美食能抚慰人心,尤其是热乎乎的。
潘垚将事情说了说,潘金和周爱红听了,感慨连连。
哪里想到,那做了藏魂器的恶人,分剖的善魂,它投的胎便是徐莳树。
如今,有度真君没了,徐莳树更是早就没了。
潘金连连叹气,知道这恶人,和这恶人是熟人,其中的震惊和感慨,那程度自是不一样的。
“爸,我要真像有度真君说的那样,前前前…世,是那妙清道人的闺女儿,那该怎么办呀。”
“啥怎么办!”潘金眼睛一瞪,“你就我闺女儿,怎么会是别人家的?”
“不认不认!”潘金嚷嚷,“早就化陈年烂谷子的事了,想这作甚!没得给自己找烦恼!傻不傻呀你!”
食指一点脑门,恨铁不成钢。
潘垚眼睛亮亮。
“你小点儿声,嗓门这么大,仔细吓着闺女儿。”周爱红嗔言。
潘金倒竖眉毛:“嘿,都有人跟我抢着当爹了,还不许我大声了?是是,你当然不急了,又不是和你抢着当妈……好吧好吧,我小点儿声音。”
挨了周爱红一个推搡,潘金不甘不愿,吨吨喝了几口温水,虽放低了声音,却不忘再次强调。
这爸啊,那只有他一个!别人的都不算!
是他梦里搂回来的大月亮呢。
“爸爸也不知道该说啥了。”潘金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掌心下是细细的发丝,柔柔软软,他心里也一片柔软,舍不得自家丫头苦恼。
想了想,又道。
“爸只知道,今儿是大寒,在旧历里啊,这大寒过后,旧年的二十四个节气便全都过去了,转眼,就又是新的一年。”
“这就是所谓的冬去春来。”
“别瞧爸是个大老粗,只知道做木工活,可我也都听老仙儿说了,风水里啊,也讲究意头的。盘盘,你今日和府君一道,将他和那什么,有毒真君?”
潘垚笑得打跌,“爸,你也觉得是有毒真君呀,府君还说我给人起诨名,明明贴切得很。”
周爱红一本正经纠正,“错了,是有度真君,没听咱盘盘刚才说了,人这名字还有由来寓意,山风有度,有学问着呢。”
潘金瞧不上,“有学问又怎地了,做人不行!”
人都做不好了,再有学问也是畜生。
他将话又扯了回来。
“他们将这千年的夙怨了结,正好,今日又是大寒的日子,如此一看,这不正好是个好意头?”
“接下来啊,一定是冬去春来的好时光。”
潘金喜上眉梢,得意自己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盘盘,你说爸爸这话在不在理?”
“在理!特别在理!”潘垚重重点头,瞧着潘金的眼睛亮晶晶的,“听了爸爸这一番话,我啊,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哪哪都不憋闷。”
“呵呵呵。”潘金乐呵得不行,“爸也是耳濡目染,一般一般,还有进步的空间。”
“可把你能的。”周爱红埋汰,眼里带着笑意。
大寒过后,果真是春日将至。
冷了几日,天气有些放晴,只见天蓝得耀眼,偶尔飘过的几片,素若棉絮。
日头明晃晃地落下,照得人无端的心情舒畅。
小庙这处很是热闹。
过两日便是除夕了,家家户户准备着年货,贴春联挂灯笼,祭拜天地,供奉祖宗,宴地主财神……家里养了牲畜的,不忘来小庙请一纸六畜平安符。
“好用着呢,我邻居家没有请符纸,年尾时发了鸡瘟,病来得又快又急,当下,他们一家子就傻眼了。”
“……倒了好一些的牲畜,可惜的哟,那一只只皮光水顺的,只一天功夫就蔫耷了,鸡冠都耷拉了下来。”
“唬得我不行,这一只只的可都是钱,玉米粒,粗米拌着米糠,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都是真金白银,就指着过年这段日子卖个好价钱……”
几个别村子的来请符,一个戴着羊皮毡帽的中年男子说得热闹,抑扬顿挫,表情生动,不知不觉,请符上香排队的人都听了过去。
听到这里,都是养牲口的,谁不能感同身受了?
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当即,大家便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对对对,别的不怕,就怕病。”
见大家伙儿听着,羊皮毡帽说得更兴奋了。
他一拍大腿儿,“我啊,腿都软着,紧着就去瞧自己家的鸡寮,你道怎么了!嘿,没事儿!就是那符袋打开一瞧,明明没人动过,上头有火燎过的痕迹,黑了大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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