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同人)江湖处处修罗场—— by一笔朱红
一笔朱红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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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如此识趣,方艳青手里白绫及时将下落的剑卷起,却也并不收回手中,而是在范遥还未调整好状态时便迅速向他刺去。
于是,不过电光火石间。
待范遥反应过来时一点寒光已逼近他眼前,漫天飞舞的白绫落下现出那遗世独立凌然若姑射神女的雪白丽影来。
“你可服输?”
她霜雪天成的面容眉目冰冷,但与几乎势均力敌的对手酣畅淋漓的打斗让她微松的云鬓都染上额间点点晶的汗意。
衬地她整个人如春寒枝头雨露沾湿的雪白梨花,冰清玉洁。
范遥就愣愣地看着她。
被她用剑抵在胸口,这般冰冷又高高在上地质问,而自己则成了面对胜利者的输家,这还是他第一次输地这么狼狈又打脸。
被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被一个女子堂堂正正打败。
然而他竟然奇异地没有以往挫败时的不甘和愤恨,这一刹那看着她凌然不可逼视的清丽容颜与冰寒明眸他脑海一片空白。
唯有胸腔下如惊雷般在耳边震响,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昭示着他的心正为眼前这个用利剑指着他致命处的女人一步步完全沦陷。
范遥,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和范遥打了一场算是淋漓尽致的架后,方艳青颇为快意。
哪怕到最后他也没说认输,反倒像是无法接受他被自己打败一般傻愣愣站在原地许久都没回神。
而打完这一架后,等方艳青几人再回屋时,胡青牛对鲜于通的态度竟也发生了很大改变。
原来竟是胡青羊方才鼓起勇气主动向他说了鲜于通的事,包括他对她做的暧昧非礼的举动和鲜于通身上的苗绣的问题。
后者是方艳青昨晚告知的,这些原本她看杨逍和范遥在场,顾忌胡青羊名声是等会儿打算私下再和胡青牛说的。
但没想到胡青羊为了兄长不误会方艳青,还是主动先说了。
胡青牛虽被鲜于通表相蒙蔽,但是他再如何也是选择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亲妹子,更何况先前鲜于通只道他得罪了苗寨中人,可从未提过苗女。
虽然胡青牛再去直接质问鲜于通又得了个情真意切的苗女看上他不从便下蛊的辩解,但到底在心底留下了疑虑。
而很快这疑虑就成现实了。
或许是被方艳青打败的事实刺激到了,范遥把火发在了鲜于通身上,又或许是因为先前的争执想证明什么。
不知何时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带了出去。
等再回来时,原本就中了金蚕蛊毒还没痊愈,又新添了玉蜂毒和蛇毒的鲜于通几乎已成了个血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不等他们问,范遥又丢出一沓纸。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鲜于通才短短二十几年做的恶事,包括在门派里陷害比自己厉害的师兄弟,轻则毁其名声,重则伤人性命。
还有勾引师妹借机使自己得掌门亲眼收为嫡传,却致其怀孕后又始乱终弃以至于羞愧自尽,而这还不止她这一个女子如此。
还有种种令人发指的恶行,堪称道德败坏的渣滓。
巧合的是那曾给鲜于通下蛊的苗女也追了过来,毕竟这片地界上能解蛊毒的也只有大名鼎鼎的蝶谷医仙。
而果然不出方艳青此前猜测,据苗女所说当初鲜于通误入苗寨被她收留,便对她大献殷勤俘获她芳心,她本以为是情投意合。
然而等她将自己交给他,一夜过后待要与他成婚,他却变了脸色又欲始乱终弃,苗女对他余情未了因此只下了一点毒。
仍盼他知错悔改,回心转意。
谁知他却偷了她的一对金蚕蛊逃跑,巧合下被采药的胡青牛所救。
而令胡青牛后怕的是,眼见苗女前来,知道她对自己余情未了的鲜于通妄图通过她逃离蝴蝶谷神志不清下所说的话。
“兰儿!兰儿!救我!救我!我是爱你的啊!是他们逼我和胡青羊成亲不成所以我才不得不离开你啊!”
“我怎么可能娶一个魔教女子呢?我可是名门正派的少侠!未来的华山掌门!他们魔教妖人怎么配的上我!……”
种种言语彻底磨灭了胡青牛最后一点不忍,一想到他差点就将自己妹子推入火坑他就目眦欲裂又后怕不已。
而那苗女好在也未彻底昏了头脑,见此种种也断了念想,只想收回自己的一对金蚕蛊回寨中,好免受责罚。
只可惜蛊虫被鲜于通用来攻击范遥时被他毁了。
如此苗女只好带着鲜于通回去交差了,担心他再用口舌骗人的胡青牛还非常‘好心’地提供了哑药服务。
苗女带着半废的鲜于通离开,谷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待胡青牛向他们几人尤其是范遥道谢又道歉先前态度后,方艳青也看向范遥,清冷的玉面对着他难得有了缓和的点点笑意。
她郑重道,“范遥,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方艳青原先以为鲜于通只是欺骗女子感情的风流浪子,胡青羊是她义结金兰的姐妹,如今知他真面目暴露她自然也后怕又庆幸。
这次的确是她看错了人,她不会不低头承认。
方艳青本来做好了准备说不定又要被范遥讽刺一通,但不曾想闻言他只恹恹地看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头,像是不想看到她。
考虑到他之前的落败,他这样骄傲的人难免自尊心受挫。
方艳青便没在意,只对此淡淡一笑。
倒是一旁的杨逍拉着她离开前意味不明地回眸看了范遥一眼,当两人对视时有些东西一切尽在不言中。
算起来他们不过在蝴蝶谷待了三天。
因为鲜于通倒像是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不过少了他之后他们几人倒真是自在许多,但这段时间也不过多了几日而已。
杨逍和范遥如今统管着光明顶还有许多事等他们处理,方艳青也挂心着两年内莫名失了音信的父亲。
于是第五日,几人又在蝴蝶谷分别。
离开前杨逍还又叮嘱了方艳青若有事带铁焰令去坐忘峰找他,为表明他无意霸占教主之位,回去后他就打算搬到那里了。
去岁,方艳青去昆仑见他时他们误入的一座隐秘峰谷。
景色颇为秀丽,她为它命名坐忘峰。
方艳青自是颔首应下,她还要在蝴蝶谷陪胡青羊几日。
便站在原地目送着杨逍和范遥策马远去,他调转马头时她还能见到他腰间一直未曾离身的白雪红梅的香囊在空中晃了一圈。
期间范遥倒是一言不发,比起之前他总出言讽刺挑衅方艳青时不时就刷下存在感,自从他被她打败倒成了不会说话的背景板。
再两日,方艳青也离开。
回去的路上照旧去了一趟古墓探望母亲,这两年来因父亲失踪,母亲也一直挂心不已,方艳青独自在外寻找时也常回去陪伴她。
在古墓又待了一月。
方艳青这才启程往峨眉去,想看看父亲有没有信寄来。
然而没想到她进了山门来一路缟素,弟子们也都着孝,见着她回来也不似从前热情欢迎反而眼神多有复杂回避。
方艳青多有不解,又预感不妙。
她拦住一个路过的女弟子问是谁出了事,被她拦住的正是静迦,她通红的眼里有埋怨有愤怒看着方艳青,大声告诉她,
“孤鸿子师叔死了!是杨逍杀了他!”
两个于她至亲至爱之人的名字以方艳青意想不到的方式联系到了一起,那一瞬间她根本就无法反应过来静迦话里的意思。
用力地握住她手臂,质问道,“谁?你说谁杀了谁?!”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造化弄人,非她所愿。
静迦又气又怒又悲痛地用沙哑的哭腔流着泪再次嚷嚷道,“孤鸿子!孤鸿子师叔!他死了!被杨逍杀了!还夺走了倚天剑!”
于是,方艳青神色霎时苍白。

明明归来时还满怀着欣喜欢愉的心情,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然而等方艳青再次匆匆下山离开峨眉时,头顶的整片天空仿佛也随着她糟糕无比的心情变地阴云密布,但也再无暇顾及了。
她策马疾驰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找到杨逍!
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知到底是期待还是不期待,方艳青没有走到昆仑那么遥远,甚至离开峨眉不久就见到了杨逍的身影。
看起来,他应该一直在等着她到来。
杨逍站在林间的空地上,马儿放在不远处,依旧是往日的一身书生长袍打扮的白衣,从少年长成青年的面容越发俊雅潇洒。
以往见之便情不自禁生喜的人,如今竟已物是人非。
“青妹……”
一见到方艳青的到来,杨逍便像往日那般唤她,以往总含着轻佻笑意的风流面庞如今因着心底的不知所措反而看起来神情严肃。
方艳青翻身下马静静看着他,没有应声。
杨逍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情绪激荡到了极点反而让人无比冷静,方艳青和杨逍站在林间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视着只觉心湖平静地诡异。
她听见自己冷冷发问,“是你杀了孤鸿子师兄?”
可以说自杨逍与她相识以来,哪怕是初见之时也从未见过方艳青对他有如此冷漠如寒冰的眼神,冷地几乎让他感觉到了刺痛。
他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当下也冷声道,“是,也不是。”
杨逍和范遥先行离开本是打算回昆仑的,路过蜀地时停留了两日就偶遇了外出的孤鸿子,他们俩互为情敌自然看不顺眼。
尤其是孤鸿子知道了杨逍是明教左使后,更是认定了他这魔教妖人不安好心蓄意勾引他涉世不深的师妹。
杨逍从不是逆来顺受的好脾气,能和范遥性情相投的他骨子里是同样的狂悖肆意,桀骜不驯。
他与方艳青在一起时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她,但面对其他人尤其是觊觎他爱人一心拆散他们的情敌可就没有什么好脾气了。
因此,两人一言不合之下直接约战。
若是孤鸿子赢了,杨逍就必须离开方艳青,再不来打扰她,这是孤鸿子提出的条件,至于杨逍若是赢了……
杨逍根本没有提,因为在他看来他必是赢家。
而他的这份傲慢也非自大,孤鸿子瞒着风陵师太和其他人带着倚天剑决绝赴战,然而他连倚天剑都没有机会拔出来就惨败了。
他根本不是杨逍的对手,无论是武功,还是师妹……
杨逍轻易赢下孤鸿子后,却并未作罢,素来嘴毒称得上刻薄的他夺了孤鸿子的倚天剑后还好好嘲讽了一番他的不自量力。
称峨眉的镇派之宝倚天剑于他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孤鸿子这位师兄于方艳青更是连鸡肋都不如。
说完甚至还将倚天剑掷于地上,才飘然离去。
但杨逍哪里又想得到孤鸿子本身有残,天生的心疾在他的刻意激怒下竟一时发病,当场心碎吐血而亡。
杨逍的确没有杀孤鸿子,但孤鸿子的确因他而死。
这件事的经过方艳青已从静迦口中知道了,如今再听杨逍说其中详细过程她没有感到丝毫侥幸,反而越发可悲地认识到了这点。
“为什么?!”
方艳青唰地一声将腰间佩剑拔出来,剑尖直直对着杨逍,她清冷如霜雪的面容看起来仍那般平静,但眼眶周围已经微微泛红。
“你为什么要答应约战?又为什么要故意对他说那些话?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吗?他是我师兄啊!”
杨逍看着那对着自己的剑,一时也愣住了。
他想过这件事一定会让青妹很生气,孤鸿子毕竟是她师兄,但当她真的对他拔剑相向时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愤怒。
杨逍本就同样是强势不服软的性情,原先想的要好好向她卖乖求饶的想法也在此时回过神后被心中的涌起的委屈愤懑冲走取代。
“师兄?”
他唇角勾起一个极为冷讽的弧度,“我当然知道他是你师兄,如若不然我早就杀他一千回一万回了!可等不到他心疾发作!”
听到他这般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的话,方艳青紧紧握着手里的剑用力地指节发白,她看着杨逍的眼里不由更添失望。
“你还想亲手杀了他?我师兄与你无冤无仇,我明明早与你解释过他只是我的师兄,为何你就非要对他如此恶意!”
杨逍此时气头上来口不择言,或许也是口吐真言。
“是!凭他喜欢你我就恨不得不能早就杀了他!他让我不顺眼,我便杀了他,我们明教杀人何时还需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是一个无能的废物罢了!只不过占着一个师兄的名分就敢妄想属于我杨逍的女人,他难道不该死吗?!”
这一下,轮到方艳青怔住了。
她看着杨逍气恼的神情在这一瞬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对杀死孤鸿子这件事分明是没有一丝悔意的,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把孤鸿子的死当做麻烦,一个会妨碍他们感情的麻烦。
哪怕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一个才二十出头风华正茂,从来与人为善与他无冤无仇只有一点感情纠纷的青年的性命。
方艳青蓦地心底生寒,忽然觉得她眼前的杨逍无比陌生。
“师兄没有做任何错事,他本应有大好的青春年华。”
想起白日里在灵堂见到的曾经那么疼爱她关心她的师兄如今面无人色毫无生息地静静躺在棺木中的模样。
她神情苍白地看着杨逍,“他不该死,他只是不该喜欢我。不,或许从一开始我和他和你都不该认识。”
杨逍从她这句话里预感到什么,脸色陡然难看极了。
“你后悔了?”
“明明是我们相识在先,不过一个徒有虚名的师兄罢了,死便死了,为了他你就后悔和我在一起了?他就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
方艳青把剑放下了,因为她已准备转身离去。
从得知这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以来,一直压抑在竭力冷静下的各种翻涌的情绪终于如同冰川下的活火山爆发了出来。
“师兄对我来说很重要,师伯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他因你而死,我无法杀你为他报仇,但你要我怎么还能和你在一起!”
天空越发阴沉了,有轰隆隆的雷声作响。
这些话说出来就像是必定的誓言,看着方艳青说完就翻身上马即将离去的背影,杨逍终于觉得慌乱了,连忙也上马追赶。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若是担心峨眉有意见,大可随我一起回昆仑,便是江湖上人言可畏,可你又何曾在乎过他人言语?”
方艳青只觉越听胸膛下翻涌的怒气越盛,亦越发失望。
她骑在马上回头看他,目光如冷剑。
“你觉得我是怕峨眉责怪?你觉得我是担心人言可畏?杨逍,我真怀疑曾与我相知相恋的人到底是不是眼前的你……”
说完,还不及杨逍反应,她手中忽地射出一枚银珠打在了杨逍座下的马儿腿上,控制好的力道让马儿立刻就跪倒在地。
“别追了,峨眉不欢迎你。”
“再追上来我射的便是玉蜂针了,也不只是射马了。”
趁着杨逍的马停在原地不能走动,方艳青却是用力一挥鞭策马疾驰离开了,杨逍震惊于她竟真的向自己出手。
同时又只能停在原地无力看她远去……
争吵与离别或许总是伴着萧条惆怅的风雨才显得应景,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哗啦哗啦地下起了晚秋的最后一场雨。
头也不回就离开看着决绝又无情的方艳青在雨中策马不停,发上脸上和身上的白衣都被雨淋地湿透,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只是在眨眼间,苍白的脸上通红的眼流下一行温热的清泪。
与脸上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方艳青回到峨眉时,已是深夜。
她一路往白日已经到过的灵堂里走去,没有见到人,本以为弟子们都该回房去睡了,不曾想那里还有一道人影在守着棺木。
是师伯风陵师太。
本就已年近半百的她如今看着更像苍老了十岁,原就微霜的鬓发如今已经几乎全白,她背对着方艳青怔怔注视着黑色的棺木。
挺直的脊背如今微微佝偻着。
从来强势的人像是霎时失了精气神,老弱,悲凉。
方艳青只看上师伯的背影一眼心底就无可避免地生出无以复加的愧疚和酸涩,想起白日里弟子们的态度她正想转身默默离去。
“青儿……”
风陵师太却已发现了她的到来,轻声唤住了她。
方艳青略僵硬地转身看向她,但风陵师太见到她的第一眼不是怨怪和责备,而是注意到了她浑身湿漉漉的模样。
顿时惊讶又心疼地道,“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了?”
说着便直接上前拉住她不容拒绝地带她回了她的院子,让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又让她坐下,自己亲自给她擦干头发。
全程方艳青都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此时或许是坐下低着头看不到师伯的神情,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师伯,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师兄
寂静的夜色里,房内一灯如豆。
只在墙上昏暗的烛火映出她们两人一坐一站的身影,方艳青的话还未说完忽地风陵师太就将她抱在了怀里,打断了她。
“孩子,这不怪你。”
她的语气仍如那时孤鸿子师兄因自己重病在床时一般平静,这既是她秉性通透或许也是因为她早已看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
方艳青没有蓄意引诱孤鸿子喜欢她,甚至早已说清拒绝,更不是她让孤鸿子去与杨逍决斗,这全然都是孤鸿子的一厢情愿。
难不成就因为孤鸿子喜欢她,她不回应他就是错吗?
世上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自己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起后果,但有时感情上是无法这样明明白白地靠绝对的理智讲道理的。
若换做旁人如此,方艳青必不会如此愧疚。
可是那是孤鸿子啊,是自她来到峨眉后如父如兄般待她无处不温柔无处不体贴的师兄啊,数年来的相处他们早已如亲兄妹般。
更何况还有师伯……
风陵师太一生未婚,只收了这么一个嫡传弟子,在他身上灌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期许,如今唯一的弟子英年早逝不亚于丧子之痛。
方艳青又该怎么面对她,面对自己的父亲……
就像今日杨逍所说的,她的确不在乎世俗眼光和外人风言风语,甚至峨眉山上的这些弟子们是如何看她都不如何在乎。
但她在乎已失了性命的师兄,在乎父亲和师伯的心情。
若她依然坚持和杨逍在一起,他们也许不会想她因此失去幸福,但她又怎能舍得伤他们的心?有些事终究是跨不过去的。
回到峨眉后方艳青独自在往日师兄练剑的山崖上坐了半晚,冰冷的山风与秋雨将她原本和杨逍争吵时杂乱的思绪都冻地再冷静不过。
可如今亲耳听到师伯说的一句“不怪你”,她终于再忍不住抱着师伯的腰身静静埋在她怀里许久没有抬头。
而感受到腰腹渐渐湿润的风陵师太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于是这个要强到哭也不肯让人看见的孩子单薄的脊背又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抱着她腰身的力道才微松。
闷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内响起,“师伯,我不明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以为我明明和他们都说清楚……”
在她看来杨逍是她倾心的爱人,孤鸿子是她同门友爱的师兄。
他们都是对她极好极中重要的人,可为什么两个这样好的人却要因为她而自相残杀呢?
风陵师太耐心地听着她的困惑与不解,目光悠远地看着窗外已经黑沉的天空以及那斜晃的梅枝树影。
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子,还有她的师父……
最终只无限怅惘地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傻孩子,情爱这种东西哪里是能说清就能断的呢?”
风陵师太离开了。
方艳青一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坐在了窗边的榻上望着窗外还未停歇的雨出神发呆。
具体想了些什么,她也说不清。
只是当目光偶然落在堂屋内的墙上悬挂的海上明月图,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那年他们在广东遇上巨鲸帮掳掠妇女的事。
那天晚上,与她和杨逍一起行动的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男子。
在他们救出那些被拐的女孩后,那人主张只诛杀首恶即可,而杨逍觉得要斩草除根,连同菩提庙的僧人和巨鲸帮都一个不留。
那人与杨逍意见不合,因此选择了先行离开不再同行。
而方艳青素来杀伐果断,认同血债血偿。
敢杀人作恶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不必留情。因此主张先找出证据,杀过人害过女子清白的皆不必留,其他则小惩大诫。
最后杨逍顺从了她的想法,那些证据还是他让明教的人帮的忙。可现在再回想起来,方艳青才忽然明白顺从只是他想顺从……
但本质而言,杨逍是不在乎人命的。
不在乎他们是否作恶,不在乎他们是否无辜,只是让他不顺眼了,那就杀掉也无妨,她若求情不管对方是善是恶留下他们性命也无妨。
从前方艳青以为他们是一样地对元人嫉恶如仇,志同道合,他纵然桀骜不驯但有原则有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
但如今看来那只是他在她表现出来的一面,有些事早有端倪,只是那时千依百顺的热恋掩盖了一切。
也或许只是因为她从来都不真正了解他。
杨逍,杨逍……
方艳青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就想到了这些事,脑海中的千头万绪让她睁着眼一夜无眠,想到那人胸口下的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恰逢阴雨,孤鸿子的葬礼也让峨眉的气氛低迷了许久。
风陵师太年纪大了,这种时候方艳青自是留在峨眉帮忙操持着,哪怕她从前并未接触过这些门派庶务,但她聪慧一点就通。
开始有些忙乱,很快就条理分明地上了手。
尽管有的弟子原本还有些不满和不服气,但在风陵师太的支持下和方艳青展示出的能力后也渐渐没了声音。
葬礼结束后,风陵师太就病倒了。
她虽心如明镜般劝慰方艳青这是孤鸿子自己做出的选择,但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又如何会不难过呢。
方艳青亦不知如何开解她。
该懂的道理风陵师太只会比她更明白,因此她只能尽力如孤鸿子师兄在时那般处理好峨眉的一应事务,又尽心汤药侍奉床前。
如此就入了冬,到了年末。
尽管大家心中都因大师兄孤鸿子的死而郁郁,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新年里到处张灯结彩的喜庆布置终于冲淡了一点悲伤。
风陵师太的病也有了起色。
往年方艳青到了这时都会回终南山古墓里陪母亲过年的,但今年她实在放心不下峨眉和师伯,便去了信留了下来。
外面寒风阵阵,冬雪飘飘。
方艳青坐在风陵师太的屋内剪窗花,她们搬了一个小桌在床上,风陵师太也坐了起来淡淡笑着教了她许多新鲜的花样。
从前见她惯来严肃的模样,还真想不到会有这样精巧的手艺。
据她笑谈,这是她幼时郭襄祖师教的。
郭襄祖师生性慧黠,古灵精怪,对什么都感兴趣学什么都快,她说在这点上还是父亲方评的性子更与祖师合得来。
方艳青一边听着师伯口中的旧事,一边手指灵活地剪出一个与风陵师太极相似的小像递给她,果然哄地她很展颜一笑。
“你倒是也与你父亲像得很。”
方艳青初到峨眉时,见她通身清冷地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风陵师太本以为她该是更像她母亲,或者说是那位传说中的小龙女。
而后来相处久了,便知这孩子清冷淡漠的外表下内里的聪慧灵动活脱脱是随了她父亲,当然还像那人……
风陵师太注视着面前明眸含笑,顾盼生辉的白衣少女,早已看透俗世历经沧桑的眼里不禁闪过一缕忧思。
……她真的要做出那样的决定吗?
方艳青自然不知此时风陵师太在想什么,她只看到原本好不容易暂时忘却伤怀有了笑的师伯突然又沉下了神情。
然后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木匣。
“青儿,这是之前我收拾你师兄的遗物发现的东西。”
“……里面是你父亲的信。”
风陵师太没有说地太清楚,但聪敏如方艳青又怎会不知其中含义,原来父亲并没有突然杳无音信,只是他的信都被扣下了。
风陵师太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他为何这样做。”
方艳青低头抚摸着木匣,没有说话,但她却已明白了原因。
两年前她本以为自己已与师兄说清,后来师兄也的确主动退回了恰当的距离,看她的眼神和关心都是师兄妹间合适的态度。
她一度以为他是真的放弃了。
她将他当做亲兄长般,因此在他面色如常状似玩笑般随意提起她和杨逍的婚事时,曾不设防地回答了只等与杨逍一起拜访父母。
想必便是这般原因吧……
若是没有明教的变故和父亲突然的杳无音信,这两年里她的确可能早就与杨逍在彼此情浓之时一鼓作气结为爱侣。
“青儿,这件事是孤鸿子这痴儿做错了……”
“你怪他,但请你别恨他。”
这不是逼迫,这只是身为师父为自己那为爱成痴的弟子诚恳的请求,倘若他身死后以性命爱之的女子却恨他如仇眦。
这该有多可悲啊……
方艳青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木匣摇了摇头,不知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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