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同人)江湖处处修罗场—— by一笔朱红
一笔朱红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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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两年前就曾做过,倒也很快就熟练。
十二月初五这日。
整座峨眉山都已被层层积雪覆盖,冰天雪地,雾凇沆砀,青山笼罩在厚厚的白雪与四季缭绕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出一点翠色。
上山的石梯上是各门各派前来观礼的前辈弟子。
同为武林三大派,峨眉派的掌门继任仪式上自然少不了少林和武当这两大门派,甚至为表郑重两大门派的掌门都亲自前来。
少林来的是掌门空闻禅师与空性禅师,并几个弟子随行,武当掌门张三丰则是七个嫡传弟子带了四个,以及几个随行的道童。
两派来人都可看得出对峨眉的重视。
因为张三丰曾是少林弃徒的缘故,武当和少林关系一向微妙,此时遇上了便客气又疏离地打了个招呼,走在山道上寒暄着。
“据说峨眉这位新任的掌门才二十年华,当真是少年出英雄。”说话的空闻禅师白眉垂下,直覆到眼上,宛如长眉罗汉。
张三丰笑道,“江湖上人才辈出,是幸事啊……”
一旁的空性虽已至中年,但他心智有缺,浑浑噩噩,天真烂漫,不通世俗,是个武痴,闻言一本正经地说道,
“要继任掌门不能看年纪,得看功夫才行。不知她实力如何?不然若是一派掌门随随便便就被打败,那峨眉就丢脸了……”
他这话其实并无恶意,反而相当实在。
但他们如今就在人家峨眉地界上,眼看不远处山门前的峨眉弟子听见了这话眼中已暗含怒火地瞪了过来。
“这个就不劳禅师担心了。”
张三丰与峨眉有旧,自是不愿如此得罪人,正要打个哈哈圆场,他身后却已传来一道清快的少年含笑声。
面容俊秀,神朗气爽。
一身白衣文质彬彬又蕴藉雅然,正是张三丰的五弟子张翠山,少年人含着吟吟笑意看起来很是讨喜。
“弟子曾与这位方女侠有过一面之缘,其轻功剑法堪称一绝,就连洛阳金鞭纪老英雄都亲口称她足以列为江湖一流高手。”
一旁同来的俞莲舟和俞岱岩也点头称是。
空性闻言倒是并不觉得被驳了面子,反而很高兴地笑了起来,“是吗?那待会儿贫僧可要与这位方掌门好好讨教一番。”
继任掌门的仪式上有一个环节名为试剑。
在场观礼的宾客可提出与新任掌门人比试一番,点到为止。不过为了不得罪人一般还是很少有人会真在这种场合提出比试的。
不管赢了输了,双方都尴尬。
空闻显然不觉得自己师弟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但赢了一个小辈既不光彩还得罪了峨眉,闻言自然当即沉声开口阻止道,
“空性,不可任性妄为。”
待双方这一番对话结束,已经进了山门,自有峨眉弟子前来领路招待,为避免再次不小心失言便纷纷暂时歇了话头。
“……师兄,方女侠就是玉女剑吗?”
落在队伍最后面正怡然自得地欣赏着峨眉秀丽风景的张翠山衣袖被人扯了扯,他微微低头看过去就见到师弟殷梨亭正看着他。
十二三岁的青衣少年,生地极为白净秀气。
微圆的脸颊上还有奶膘,乌溜溜明亮又澄澈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小声说话的样子可爱乖巧极了。
张翠山不禁捏了捏他脸颊,笑道,“是啊,就是玉女剑。”
以殷梨亭的年纪才刚刚在师兄的带领下进入江湖,这次就是顺带被带来见见各门各派开开眼界的,当然他自己也很乐意。
主要就是为了峨眉玉女剑。
殷梨亭是武当七弟子里唯一一个单纯用剑的,对于江湖上用剑的高手自然更多几分关注,近年来声名鹊起的玉女剑也是其一。
尤其受过几位师兄都亲口赞叹过其剑术。
张翠山知道他这份心思,边拉了他的手追上队伍边笑道,“待会儿仪式开始总会见到的,不过峨眉这么大,师弟你可别迷路。”
殷梨亭白面微红,忙跟上去了。
在各门派齐聚峨眉山时,作为主角的方艳青正在院中。
为这场仪式忙了两月的她在今日却是最悠闲的人,只需在院中沐浴更衣焚香等到了时间前往大殿完成继任掌门的仪式。
方艳青站在院中,看着那被白雪压枝的一树点点红梅。
手中拿着孤鸿子师兄曾在树下埋的梅花酒,洒在他亲手所种的红梅树下,孤鸿子虽然酿地一手好酒但他自己却因心疾不能饮。
据他所说这门技艺还是幼时爱酒的父亲教他的,而她来了以后这酒基本就都归她了,每每在旁他都是饮着清茶代酒。
如今也算是让他自己品尝下,不过大概会被父亲抢走吧……
方艳青想起这些唇边不禁泛起笑意,随之而来又是惆怅。脑海中一时想到了师兄孤鸿子,想到了父亲,又想到了杨逍。
她知道等今日仪式完成……
从此她的人生便要走上另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了。
但没什么可后悔的。
这是她两年来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父亲和师兄虽不在了,可她还在,既然如此他们未能完成的遗志便由她来完成吧。
而从前身为普通峨眉弟子的方艳青或许可以和杨逍在一起,但从今往后身为峨眉派掌门的她与明教左使便再无任何瓜葛了。
尽管已决心断情绝爱,可情又岂是说断就断的……
寒英纷飞,飘飘如柳絮。
就这般落在院中梅树下独立的纤微身影上,雪落在未曾挽起顺滑地披散在身后的乌黑鸦发,落在弱不禁风的单薄白衣上。
她却不觉寒冷,只倚在梅树下微阖着眸似在安睡。
有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纤长卷翘的霜睫上,莹白无暇的肌肤与白衣白雪几乎融为一体,像是冰雪雕琢的神仙玉人。
头顶是一树怒放的灼灼红梅,点缀在皑皑白雪中。
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1】
因迷路而被探出墙头的梅花吸引误入这座小院的少年,当惊鸿一瞥这好似红梅白雪化人的如画一幕怔愣良久后。
脑海中便莫名出现了这句曾偶然听师兄念过的诗,他还记得有一句对应的是: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2】
好似顺应他所想,那梅树下的玉人缓缓张开了霜睫看向了他,只是他们之间却没有相视一笑,她洁若冰雪,神态亦冷若冰雪。
“你是谁?”
方艳青早已察觉到院中有人到来,只以为是峨眉弟子并未在意,不曾想待睁开眼所见的却是一陌生的青衣少年。
生地玉雪可爱,秀气的眉眼青涩稚嫩。
方艳青只问了一句,他便腼腆地红了雪白的脸颊,手足无措地向她行礼自我介绍,“在,在下是武当殷梨亭,今日随家师……”
殷梨亭磕磕绊绊的解释,却因为紧张总说不清楚,生怕眼前这个像是神仙般的姐姐误会一时情急地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方艳青看着他红着眼泪光点点的模样,一时无奈又好笑。
总觉得像是看到了她的义妹胡青羊。
不,即使是青羊在这般年纪也没这般爱哭,面前这个秀气又容易掉金豆子的小少年比起她可能更像一只软乎乎的红眼睛兔子。
总而言之,方艳青还是明白了这少年是武当弟子殷梨亭,随武当掌门张三丰前来参加她的继任仪式,一时无意间迷了路。
今日峨眉山上来客众多,门派占地又广,迷路倒也是常理。
她这时还没到去大殿的时候,不过正好有弟子前来给她送东西,方艳青便让这少年跟着出去了,并未多在意这段偶然的相遇。
转身进屋的她亦没看到少年离开前欲言又止的神情。
而那厢跟随峨眉弟子回到大殿的殷梨亭终于和到处找他的师兄张翠山汇合,张翠山向领路的弟子有礼地道谢后才无奈道,
“你啊,总是这样迷糊。刚上山来时才说你别迷路,转眼间便不见你人影了,我看你迟早要把自己给弄丢了……”
张翠山絮絮念叨着,却见性格软糯的师弟并不像往常一样羞愧脸红,反而很有些失魂落魄,神思不属,他又不禁担心起来了。
“怎么?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殷梨亭却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只是想到自己还没问遇到的那位神仙姐姐的名字,但又莫名不太想把这件事告诉师兄。
然而他没想到,没过一会儿他就再次见到了她。
午时正刻,已到了仪式正式开始的吉时。
峨眉派的大殿内两侧已是高朋满座,都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带出来见人的嫡传弟子就站在各自掌门身后。
风陵师太在江湖上亦是德高望重的前辈。
当她站在大殿上首,周围的宾客们俱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风陵师太生性端严,不喜风头,她倒也没说上许多场面话,只简短而诚恳地感谢了诸位掌门人到来便干练地宣布仪式开始。
她看向大殿门外,其他人也随之看去。
玉女剑方艳青在江湖上虽已有声名,但因为她常常戴着帷帽,真正见过她的还真没什么人,因而心中倒也真有些好奇是何模样。
如此稚龄是否真担得起这偌大的峨眉派呢?
众人心中各有所思,然而及至那纤纤如云的雪白丽影自殿外款款由远及近出现在眼前,一切的思量都在霎时间化作了满目惊艳。
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3】
走进大殿的少女着一身轻纱白衣,或许是自外面的冰天雪地走进来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莹白无血色的玉面清丽绝俗,犹如冰雪颜色。
明明是清极淡极的容颜或许是因那凛然如寒霜的神情莫名令人觉得耀眼地不可逼视,更宛如清冷皓月或莹莹明珠满室生辉。
她是遗世独立的姑射神女,是超然物外的云端谪仙,人间绝色这样的形容放在她身上都显得俗气了。
殿中之人因她的到来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
上了年纪的老前辈们惊艳过后便很快回神,而年纪稍轻一些的无论男女却已是目不能移,无不如摄魂夺魄般,心神摇曳。
方艳青今日未曾挽发,如墨的乌发就这般披散着。
她无视了周遭凝视在身上的所有目光,目视前方地一步一步坚定地从大殿外走到了风陵师太面前,在准备好的蒲团上挺直跪下。
原本还有人心生疑惑,待见到风陵师太亲手为她束发戴上了一顶白玉冠后便恍然大悟了,原来今日不仅是峨眉掌门继任仪式……
还是新任掌门出家为女冠的日子。
方才为这为新任的方掌门容貌所摄的众人心中一时都情不自禁都升起一股惋惜之意,如此绝代风姿如此年轻竟选择遁入道门。
而为方艳青戴冠的风陵师太又何曾不惋惜。
她本意只是想让青儿继任掌门,虽然她和师父两代掌门最后一个选择了出家为道,一个选择了出家为尼。
但峨眉本没有这样的规矩。
可这是这孩子亲口向她提出的请求,风陵师太想起那晚自己劝说她改主意时她神情郑重地对她所说的承诺——
“儿女情长实在烦扰,让人自苦。”
“从今往后,弟子只愿断情绝爱,不再浸于私欲,一生只为壮大峨眉,光复我汉家河山,若违此诺,天诛地灭。”
她主动把一生都绑在了峨眉身上,不给自己任何后路。
思及至此,风陵师太不由更为犹豫,然而触及跪在她面前身姿挺拔如凌凌雪树的少女仰头看着她眼里坚定地眸光终究叹息。
加冠后本应让方艳青站起来宣布她为新任掌门了。
然而出于心中的怜惜和愧疚,风陵师太忽然轻声向身后的弟子询问道,“可有带朱砂?若是没有速速去后殿取一些来。”
今日的仪式本用不到朱砂,弟子自然没带,正要依言转身去取,一旁突然有个细若蚊吟的声音悄悄道,
“……我带了。”
风陵师太以为是旁的弟子,循声看去却见到坐在右首上方的武当一行人,而武当的诸人也纷纷往身后出声的青衣少年看去。
少年显然不习惯这么多人的关注,顿时涨红了一张脸。
但还是从袖中取出一盒新的还未开封的朱砂紧张地递了过来,只是他递的对象却不是风陵师太,而是跪在蒲团上的方艳青。
方艳青伸手接下,并礼貌地淡淡一笑。
“多谢。”
“不,不用……”
这下原本就腼腆的少年红晕更是宛如朝霞爬满了脸和脖子,好在方艳青很快又转开了目光,众人的关注又回到这对师伯侄身上。
风陵师太特意取了朱砂,却是点在了少女的额间。
殷红的朱砂映在她莹白无暇的面庞上,仿佛一点红梅盛开在浩浩冰天雪地里为清丽脱俗,出尘绝世的玉容增添了一抹灼灼艳色。
风陵师太却是慈爱而怜惜地看着她,将手中代表掌门信物的玄铁指环戴在了方艳青食指上,沧桑的嗓音无限温柔。
“以此朱砂为证,嫡传弟子方艳青从此便是峨眉第三代掌门人。若有一日抹去朱砂,即可还俗自由,卸下掌门之任。”
就当是她这个不称职的师伯为她留的后路吧。
话音落下,交接即成。
方艳青从蒲团上站起转身看向大殿内的宾客们,落落大方地向各门各派的掌门和弟子们行了一个江湖上的抱拳礼。
“峨眉掌门方艳青,这厢有礼了。”
诸人自是各自道喜,递上准备好的礼物,这时候本应要开始宴席了,不曾想少林的空性禅师突然问可不可以与她试剑。
他着实无恶意,只是作为武痴着实好奇。
少林方丈空闻禅师都对他这一根筋的师弟无奈,正要致歉,但方艳青看了一眼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空性却是直接应了下来。
于是诸人又转到大殿外的广场上。
方艳青依然用的是那一柄秋水剑,这让来观礼的众人不由更确信了峨眉镇派之宝的倚天剑果然如传闻中那样失落了。
空性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少林的功夫本也偏重外家硬功。
他的年纪比方艳青父亲还大些,外人不知古墓寒玉床奇效,只当若论内功空性应是比她远胜多矣,必败无疑。
只看她能撑多久,其中招式是否精妙。
但不曾想待空性与方艳青交上手后竟也未曾显出什么轻松之色,反而一张雄伟硬朗的面孔神情越来越凝重认真,眼眸乍亮。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用一双大力金刚掌与方艳青对上后,感受到的对方阴寒如冷冰般的内力沉厚澎湃竟丝毫不逊色于他。
玉女九阴功本就是杨过与小龙女为独生爱女打造的绝顶至阴功法,适宜女子修炼,而少林内功亦是出了名的至阳武学。
一阴一阳,一柔一刚,倒也是真碰上了对手。
方艳青内功虽是修习的古墓武学,但今日她既是以峨眉掌门的身份对战,所用的自然全是峨眉武功的招式。
这两年来,她在古墓里亦未荒废武功。
相反经历一番世事无常的变故后她的心境比起从前显然更为淡泊沉稳,从前困惑的瓶颈在这两年里的静修亦有了新的突破。
若说从前她的剑术只是手中有剑,心中有剑。
能够将任何剑法招式都发挥到最精妙绝伦之处,堪称出神入化。
那么如今她便已是手中有剑,心中无剑。
内心空无一物,不再墨守陈规拘泥一招一式,面对不同的敌人不同的招式能够不必思考便下意识迅速分别使出不同的招式应对。
剑速之快已到了骇人的地步,变化多端更胜以往。
明明空性从前不是没有见识过峨眉剑法,但对手剑招之间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不给他任何破招之机。
峨眉剑法的至柔至刚在她手中已然淋漓尽致。
而此时空性哪怕通过起手石认出了剑招却已无法反应过来应对,幸好有铁布衫护身,但这终究无法长久。
他与她内力相差无几,待他们双双耗力后,他已无暇顾全己身,她却可借以迅疾凌厉不可阻挡的剑法一击制胜。
最后方艳青与空性鏖战许久,以平手落幕。
尽管如空闻禅师和张三丰等人都看的出前者其实更胜一筹,早已可以将空性击败,只是给了少林颜面故意维持了个平手局面。
空闻心中自是感激。
明白对方是偿还昔日少林收敛了她父亲尸身的恩情。
因此等这精彩绝伦的一战结束后,他便率先起身赞叹道,“方掌门惊才绝艳,英雄少年,恭祝风陵师太峨眉后继有人了。”
外人眼力不够的虽看不出真相,但只看这位才双十年华的峨眉新任掌门如此年纪便能与江湖一流高手少林空性禅师势均力敌。
其武功丝毫不逊色于她满座皆惊的容貌。
心知未来峨眉在武林三大派的地位稳如泰山,自然同样不会有任何怠慢,顿时广场周围的宾客们满堂喝彩,纷纷恭贺。
之后的宴席上风陵师太领着方艳青与各门各派的掌门见礼敬酒,诸人再看她的眼神显然不复一丝轻视,皆多了敬佩慎重。
她以实力为自己为峨眉赢来了尊重。
万字更新完成!另外新的鱼已经入场了,嘻嘻,猜到是谁了吗?感谢各位的支持哦!(亲亲)
【1】【2】出自宋·向子諲《更漏子·雪中韩叔夏席上》
【3】出自清·曹雪芹《红楼梦》

继任掌门的仪式举办地很圆满。
方艳青与空性的一战也让她在江湖彻底成名于一流高手,而与她的武功齐名甚至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她仙姿玉色的容貌。
不过这些江湖传闻方艳青已无暇顾及。
风陵师太病重了。
或许是因为终于放心地将峨眉重担交于了值得托付的继承人,原本还能勉强撑着她的那一口精气神溃散,身体也迅速衰败了。
她自己就通晓医术,这是她早已清楚的终途。
她最后的日子里,继任掌门后的方艳青待在峨眉山上没再下山,始终待在风陵师太身边陪伴她渡过了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她是笑着,没有负担离世的。
只是临终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完成祖师的遗愿,她像那时方评说的那样将倚天剑与屠龙刀的秘密再次告诉了方艳青。
叮嘱她一定要尽力将这两样兵器寻回。
这是峨眉两代掌门人传下的遗志,也是方艳青的父亲方评不辞辛劳地花费一生都在为其奔波的信念,方艳青自是郑重应下。
风陵师太离世后,葬礼结束方艳青又在峨眉待了许久。
作为掌门人该要与峨眉弟子们磨合的也早在风陵师太弥留的这一年里磨合好了,究其原因是她收的几个弟子。
最早是洛阳金鞭纪冲老英雄送来的独生爱女,纪晓芙。
说起他们倒也算是有一段缘分,十六岁那年方艳青曾相助被山匪围攻打劫的他们一家,那时还是她将那个女娃娃救下。
那时的方艳青初涉江湖不久,看着像通了人情世故实际不过一知半解,对于善恶的判断过于主观,甚至非黑即白到有些极端。
因此对于那些盗匪的处置与纪冲一行人有了异议。
但她救人只因为她自己想救,从来不在乎被救的人是否感激,既然性情不合那便不必相识只当萍水相逢就罢了。
因此没将路上这一插曲放在心上。
现今回想起来,方艳青依旧认为应当杀伐果断,才能让他人看到作恶的后果而不敢作恶,但如今的她也明白了当初的她的不足。
她缺少了一份对生命的敬畏与慈悲心。
先经历了师兄和父亲的无常身死,又亲自送走寿终正寝的师伯,生死离别让方艳青终于感悟到了生命的厚重和珍贵。
不管是恶人还是善人,绝不该像从前的她认为的那般,取走他们的性命就像拂去一片落叶,就像每一次练剑划过空气一样平淡。
方艳青没在意那时初遇的一点不愉快。
在她的掌门继任仪式上纪冲也来参加了,当时宴会结束后他私下还曾就此事特意与方艳青感谢和致歉,他当时应该也看出她确实没放在心上。
因此后来又带了才十一岁的爱女亲上峨眉拜师。
方艳青一开始本没打算这么早收徒,但纪晓芙的资质确实上乘,况且如今身为峨眉掌门的她也该顾忌与洛阳金鞭门的关系。
因而思及峨眉后继有人以及从前那一份缘分,她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个弟子,又刚巧门下又救下了一些父母双亡或被遗弃的孤儿。
便索性一并收下为弟子了。
当然方艳青还是依照旧例按资质分了嫡传与普通弟子,纪晓芙自是嫡传弟子,另外还有一个女孩资质不错记为了嫡传。
世道混乱,女子总是更艰难些。
这些被峨眉救下的孤儿多为女孩,穷苦人家的女孩没什么正式的名字,只是一些浑名随口叫着,方艳青便为她们一一新取了名。
另外一个嫡传弟子便是唤作贝锦仪。
其余资质都很平常,自是普通弟子。还有静字这一辈的弟子,她们在方艳青来峨眉前便入了门,有些比她年纪还大好些。
她们之前只是记为峨眉第四代弟子,因此唤孤鸿子和方艳青都为师叔,本是打算孤鸿子继任掌门后再记在他名下的。
如今自是都记在了方艳青名下。
其中静玄、静虚、静空、静迦四人资质好些为嫡传弟子,静玄年纪最长,便是峨眉第四代弟子中的大师姐了。
当然普通弟子里若日后有出彩的,亦可再行更改。
总而言之以实力为尊。
若是强行将所有弟子的地位一视同仁,但在江湖上的规矩就是弱肉强食,日后因为资质和实力总有偏向,难免会有人心有不平。
倒不如一开始就划分地明明白白。
收了弟子后,方艳青自是又留在了峨眉教导她们。
她亦是第一次为人师,与她们的相处和教导都是摸索着来。
尤其是她们之间资质悟性相差太大,刚开始许多她幼时就认为清晰明了根本不必多提的地方在她们看来却是难以理解的点。
如此过了一年多,才算是互相适应了。
给弟子们打好基础,上面又有年长的静玄一辈照看,开春后已二十三岁的方艳青终于再次踏出了峨眉山走进了江湖中。
只是这次就不再是如从前那般随性地游山玩水,峨眉的镇派之宝倚天剑至今还流落在外,身为掌门的她自是要将其寻回。
还有父亲找了一辈子的屠龙刀以及……
她的杀父仇人,谢逊。
夜深人静,荒郊野岭。
今夜无星也五月,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野间燃起一团篝火,隐隐约约的火光透过紧闭的眼睑传来橘红的色彩。
当意识完全黑暗下去的时候,范遥几乎以为自己死了。
听着耳边的篝火燃烧的哔啵声,他心知自己应当是被人救了,总算是没有马失前蹄窝囊地死在这么一个奸狯小人的手里……
范遥内心的警惕不减,仍闭着眼不动声色。
直到察觉到周围除了篝火声响似乎没有人的声息才缓缓睁开一条缝隙,然后模糊视野里映出林间一道正安然躺在白绫上的雪白丽影。
原来不是没有人,只是他没能察觉到。
这种情况似乎更加危险,但范遥原本的警惕在此时却已全然消散了,他知道尽管他面前的女子或许十分厌烦他,但以她的品性救了他就绝不会害他性命。
“我这是已经下了地狱吗?”
范遥放心地完全睁开眼,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从地上坐了起来,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很是不正经地道,
“不然怎么会见着了大名鼎鼎的峨眉方掌门?”
是了,在他对面的正是已继任了峨眉掌门之位四年的方艳青,她早已察觉范遥醒来,闻言只抬眸淡淡看他一眼并不理会。
她早已习惯了范遥每每见着她的冷嘲热讽,尽管从那年她出手教训了他一顿后他对着她便安分沉默许多,后来也经年未见。
而她如今虽救了他,但只是一时恻隐之心。
他终究是明教之人,要指望她对他和颜悦色是不可能了。
范遥早已从待在坐忘峰上每每买醉喝地昏天黑地的杨逍那里得知了方艳青师兄和父亲身死之事,自然理解她如今的态度。
自蝶谷一别,全来他们已经有六年未见了。
她还是那般爱穿白衣,不管是茹素还是这点倒是都与他们明教合宜,只是从前她穿的只是素色衣裙如今却换成了雪白道袍。
乌黑鸦发也不再挽少女发髻,而是全部束在了白玉冠里。
肤光胜雪,气态清冷。
玉面额间一点殷红朱砂,灼艳又圣洁。
明明都是二十四的人面容看着却还如十五六岁的少女那般白嫩,只是容貌完全长开达到盛极,全然去了从前眉目间的青涩稚气。
一袭玉冠白袍更显地仙风道骨,宛如姑射神人。
范遥就这样半倚在身后的树干上隔着摇曳的火光静静看着她,在夜色的遮掩下眸中的笑意与欢喜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展露。
“既然醒了,就自己上药。”
方艳青从对面丢了一瓶金疮药过来,她捡到范遥时他已重伤晕倒在地,内伤和外伤都极重,她只给他服了治内伤的丹药保命。
范遥准确地接下药瓶,唇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意。
“诶?叫我在这里上药?我的伤可是在胸前,荒郊野外,孤男寡女,我这脱了衣服不太好吧?方掌门?”
方艳青近年来静修越发清心寡欲,养气的功夫也一流。
闻言毫无羞恼,神情淡漠地侧头闭上眼。
范遥见此却小声嘀咕道,“这谁知道你有没有偷看……”
方艳青终于睁开眼,转头望着他的眸光清寒,“你若是能活蹦乱跳,胡言乱语了,不如就挪挪你的尊驾到别的洞天福地去。”
范遥从初见时就知她看着清冷寡言,实际言辞犀利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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