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戳人肺管子!
朱少虞很照顾裴海棠心情。
为了让她尽早从爹娘惨死的愁云惨淡里走出来, 困在暴雪封山的客栈里时?,朱少虞特意不走楼梯和?门,天天抱她直接从二楼跳下来玩雪。
一来,享受迅速降落的感?官刺激和像小鸟一样飞翔的快乐。
二来, 卖力地打雪仗。
让她在一次次猛砸中?, 一点点驱散那些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
后来,暴雪停了, 山路解封了, 大部队重新启程时?, 朱少虞也没急着?赶回京,而是一路走走停停,或是陪她游山玩水,或是带她吃尽当地特产,或是与她一同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总之,以陪她散心为第一要务, 慢慢悠悠地返京。
原本三天的路程, 硬生生拉长至半个月!
“少虞哥哥, 我是不是耽误你公务了?”
踏入京城城门, 瞥见街道上巡逻的金吾卫,裴海棠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略带不安地询问朱少虞。
朱少虞一直骑马守护在她凤辇边, 闻言, 催马更靠近些, 看着?她笑道:“怎会,西北之行, 父皇交给我的公务,便是护你周全。我能把活泼开朗的你带回来, 便是立下了大功。”
这些天,眼见着?笼罩在她眉眼间的阴郁日益散去,在朱少虞看来,便是比什么都值!
卫署的事儿,哪能与她相?提并?论!
感?受到他对自己浓浓的在意,裴海棠当然满心欢喜,可耽误卫署的正?事……
朱少虞又笑着?补充道:“卫署的事儿早就梳理正?了,再加上赵田七精明能干,有他镇守,我很放心。”
哦,忘了说了,处决蒋青山后,赵田七补了他的缺,晋升为从三品将军,成了卫署的二把手。
赵田七确实办事稳妥,这一个月里,无论有没有突发?状况,每日分两?次,中?午和?黄昏必给朱少虞飞鸽传书一封,将卫署里的大小事儿一一总结汇报。
如此,朱少虞便是远在京城之外,也能对卫署之事了然于胸。
裴海棠心中?的不安终于散去。
入了城门,三刻钟不到,便抵达郡主府。
朱少虞跳下马,小厮已拿来马凳搁放在凤辇下,翠竹和?翠玉正?要上前搀扶裴海棠下车呢,却被动作快的朱少虞抢了先?,一把搂住她小蛮腰,就给打横抱了起来。
小厮、婢女?和?金吾卫纷纷垂眸。
其实青天白日的,这样搂搂抱抱有失体统,但裴海棠更乐意享受丈夫发?自内心的爱,所以无比配合,一双玉臂还?大大方方环上他脖颈,哪怕被旁人瞧去也丝毫不怯。
郡主府负责守门的两?排侍卫,明显觉察郡主和?四皇子去了趟西北,再回来,感?情变得更好了,这是种细微的变化,一眼看过去,却能从两?口子相?处的状态里捕捉到。
把裴海棠放下地,朱少虞又亲自去提竹篮,里头盛满剩下的九坛女?儿红。
朱少虞一手提竹篮,一手牵着?裴海棠,小两?口十指紧扣跨过门槛,甜甜蜜蜜回了家。
次日,是腊月二十八。
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今年却有些特别,宫里不是多了位太?子妃嘛,不巧的是,正?是太?子妃的生辰。
崔木蓉嫁入东宫后,得意得很,新婚次日就迫不及待地给京城各位世家下了帖子,邀请年轻的少妇和?贵女?们进宫给她庆生。
那会子,裴海棠虽然还?未回京,邀请函却送来了郡主府。
“郡主,挑选什么礼物?作为贺礼?”
眼看着?郡主吃罢早饭就要入宫了,生辰礼还?未备好,翠竹躬着?腰来到饭桌前请示。
裴海棠正?在喝银耳莲子羹,闻言,淡淡道:“随意挑套瓷碗瓷勺就行,贵重的不必。”
翠竹:……
这也太?随意了,翠竹和?翠玉对视一眼,怀疑主子一低头瞥见手里喝粥的白瓷勺,就这么随口定下的。
两?个丫鬟确实猜对了,对待仇家崔木蓉,裴海棠就是这么任性?!
管她是不是太?子妃呢!
十七岁的年轻太?子妃,今日心情格外好,一大早起来缠着?朱清砚恩爱了一回,才放他下榻去上朝。
太?子走后,崔木蓉独自躺在床上,看着?绣满了鸳鸯的大红纱帐,触摸着?才恩爱过凌乱不堪的床褥,随后又摸了摸自己胸前光溜溜的肌肤,她幸福地翘起嘴角。
哼,出嫁那日状况频出,不吉利又怎样,只要太?子待她好,她就能过得比所有少妇都幸福!
“太?子妃,沐浴水已备好。”
闻言,崔木蓉掀被而起,光着?腿走在烧了地龙的寝殿也不冷,待婢女?拿来斗篷给她披上,便前往浴室硕大的汤泉池泡澡。
洗毕归来,在四个宫婢的伺候下,崔木蓉迅速穿好了彰显太?子妃尊贵身份的明黄色衣裙。
提着?裙摆晃两?下,上头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漂亮极了,尤其花瓣旁的几只彩蝶仿佛是活的,全在翩翩起舞,这逼真效果也只有宫里的刺绣大师才能做到了,宫外的绣娘们完全不能比。
崔木蓉得意得眉毛上挑。
忽然,一个宫婢瞧见了什么,欲言又止。
崔木蓉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透过半人高的穿衣镜,目光落在自己白皙脖子处的一坨红痕上。
指尖轻轻触摸一下,崔木蓉笑了,是太?子今早留下的吻痕。
“太?子妃,奴婢给您换一件高领的裙子吧?”为首的宫婢请示道。
崔木蓉无所谓地道:“不必,露出来正?好。”
宫婢:……
宫婢哪里知晓崔木蓉的心思,她是故意要露给即将前来给她庆贺生辰的裴海棠看呢。
裴海棠若是知晓她这个心思,非得翻个大大的白眼不可,滚,谁在意你和?太?子之间的那点破事!
话?说,裴海棠进宫后,刚下马车,居然在甬道里偶遇了裴珍珠。
裴海棠笑了:“姐姐好,许久不见。”
裴珍珠原本站在墙根那边,闻言,立即靠近了,勉强扯出一个笑:“郡主好,许久不见。”
裴海棠迅速打量裴珍珠一眼,才半年不见,裴珍珠身形消瘦了,瞧着?像是瘦了好几圈,再细细瞅她面容,啧啧,哪还?有出嫁前的美?丽光亮,即便上了胭脂水粉提气色,也掩饰不住那份憔悴,尤其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看来这婆家日子很不好过啊!
察觉到裴海棠打量的目光,裴珍珠下意识地挺直腰背,努力让自己显得有气质,倔强地不肯服输。
裴海棠笑了:“姐姐,自打出嫁后,怎么也不见你回娘家转转呢?听闻三朝回门都没回?这就是姐姐不对了,再喜欢婆家,也不该彻底将娘家丢开了呀。”
裴珍珠:……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哪能不思念娘家,可顾夫人那个黑心肠的,硬说武安侯府是她堂哥家,算不上娘家,不许回!
婆婆故意使坏,她又能怎么办?
裴海棠继续笑:“过去的事儿便算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姐姐……可别又忘了。”
说罢,裴海棠丢下裴珍珠,径自往御花园那边去了。
裴珍珠恨恨地咬紧牙关?。
既恨裴海棠当面揭她伤疤,又恨眼高于顶、嘴毒心毒的婆母!
恨过后,裴珍珠以落后裴海棠十步的距离,一同往御花园走去。
不多时?,穿过御花园,来到岔路口,居然见裴海棠走错了道,裴珍珠顿了顿,还?是瘪瘪嘴提醒道:“郡主,这条路才是通往东宫的。”
今日进宫,显而易见都是来给太?子妃庆贺生辰的。
裴海棠停住步子,转身道:“姐姐,我昨儿刚回京,今早进宫是来给皇舅舅和?皇舅母请安的,并?未走错道。”
区区一个太?子妃,还?不足以让她专门跑进宫一趟!
裴珍珠:……
无视裴珍珠发?僵的表情,裴海棠带着?婢女?,朝气蓬勃地朝皇舅舅的紫宸殿行去。
一刻钟后,紫宸殿里响起裴海棠亲昵的呼唤声:“皇舅舅,这回前往西北,棠棠可是见着?世面了!”
听到棠棠娇滴滴的声音,正?伏在龙案上御笔疾书的宣德帝,立马停笔看过来。
只见裴海棠一身青草绿绣竹叶的袄裙,外罩一条白狐皮斗篷,发?髻上别着?一支独特的竹子制作的竹簪子,她手里捧着?一坛子酒,双眼晶亮地款步走来,像极了翠竹林里走出的小仙女?。
宣德帝笑道:“哦?见着?什么世面了?”
裴海棠来到宣德帝跟前,笑道:“抵达西北那日,非常凑巧,撞见凉州刺史发?放军饷。裴家军推了军饷就走了,结果途径一条峡谷时?,遭遇了一大群贼人抢劫。裴家军也真是好样的,各个龙精虎壮,不到两?刻钟便将贼人杀了个血流成河!不愧是我爹爹曾经的部下!”
宣德帝敛起笑容,问:“那贼人是?”
裴海棠直言道:“棠棠不瞒皇舅舅,正?是神策军。”
宣德帝面色微沉。
太?子大婚那日,西北神策军就闹了一通,说什么让太?子妃给他们做主,事后,宣德帝立马派人去西北彻查,结果查出神策军和?裴家军火拼之事。
裴家军陈情道,近年来遭受神策军抢夺军饷和?抚恤金,他们实在忍无可忍了,才奋起反抗!
神策军却抵死?不认,强行分辩道,裴家军谎话?连篇,强行掩盖杀戮神策军、打砸神策军军营的罪行。
目前,两?支西北军队的统领均押送进京,正?在大理寺接受调查。
宣德帝问道:“棠棠,你当真见到神策军抢夺裴家军的军饷?”
裴海棠郑重地点头,举手发?誓道:“皇舅舅,棠棠不仅亲眼所见,还?亲耳听到神策军的西北统领无耻地指责裴家军,得了军饷,不主动上交,讨打!”
听听,听听,抢夺他人军饷,还?抢得如此理直气壮!
神策军还?真是无法无天啊!
宣德帝抿紧了嘴角。
裴海棠突然换个话?题,把怀里的一坛子女?儿红,搁放到宣德帝怀里,道:“皇舅舅,不想那些糟心事了,我和?少虞哥哥回了爹娘曾经居住过的军营,从一株大树下挖出了几坛子女?儿红。听陈绍将军说,这是爹娘生前埋下的,棠棠想着?皇舅舅也时?常思念娘亲,便带了一坛子来。”
摩挲着?这坛酒,宣德帝愈发?感?慨万千。
长公主夫妇还?在世时?,宣德帝曾多次坐在裴家军的军营里,与夫妇俩一边喝着?女?儿红一边畅聊军事。
那时?,裴家军是多么意气风发?,才几年,就沦落到被神策军欺负的地步了。
这里面,若说没有成国公的授意,绝无可能。
削弱裴家军的目的是什么?
让神策军一家独大,然后拥兵自重?
思及近些年,越来越不受控的成国公,宣德帝面色愈发?沉了三分。
裴海棠知道,要想掰倒成国公不容易,只能徐徐图之,一步一步让皇舅舅对他生厌。
眼下看来,效果不错。
“皇舅舅可是思念我娘亲了?来,棠棠陪皇舅舅喝一杯。”
裴海棠亲自启开酒坛盖子,一旁伺候的福公公非常有眼力见,早就让小宫女?拿来了小酒盅。
一人一杯。
碰个杯,裴海棠一饮而尽。
三杯下肚,有大臣紧急求见宣德帝,裴海棠便将酒坛子留下,告退离开了紫宸殿。
去高皇后的栖凤殿请过安后,裴海棠便预备出宫了。
“郡主,这生辰礼……”翠竹提醒道。
裴海棠正?要吩咐翠竹单独去东宫跑一趟时?,一跨出栖凤殿的宫门,竟偶遇了路过的朱清砚。
看着?他相?距十步远的背影,裴海棠笑着?喊他:“太?子哥哥。”
声音清脆,又甜。
听见熟悉又久违的声音,朱清砚脚步一顿,他一转身就瞧见快步走过来的裴海棠。
只见她面颊酡红,先?头喝下去的三杯女?儿红有些上了脸。
朱清砚不由得关?心她:“棠棠,你喝酒了?”
裴海棠笑着?点头:“嗯,刚刚与皇舅舅共饮了几小杯。”
还?几小杯?
他记得她一直不胜酒力,稍稍沾一点便要大醉,倒头睡个一天一夜。
几小杯下去,怕是不等她回到郡主府,便要醉死?在路上。
朱清砚连忙催促她:“棠棠,你快些回府吧,别耽搁了。”
裴海棠确实有些微醺了,用手拍着?散发?着?阵阵热意的小脸蛋,笑道:“嗯,太?子哥哥,我这就出宫回府。”
刚离开两?步,裴海棠又回身道:“对了,你大婚时?我未能及时?赶回来,抱歉哦,还?望太?子哥哥莫要生我的气。”
“不气,你快些回吧。”
朱清砚眼见她脚步有些虚浮了,生怕裴海棠下一刻就醉倒在地,不由自主提醒她身边跟着?的丫鬟,提高警惕,做好随时?张开手臂接住她的准备。
翠竹和?翠玉连连点头。
“好,我走了。”裴海棠刚走没两?步,又拍着?小脑瓜,可爱地转过身来,“太?子哥哥,我真是健忘,今儿是太?子妃的生辰,这生辰礼我都带进宫来了,又险些带出宫去,忘记送了。”
说着?,裴海棠从丫鬟手里抱起礼品,歪歪斜斜递到朱清砚怀里:“我酒劲上来了,身子难受得紧,就不去东宫贺寿了,麻烦太?子哥哥帮我转交给太?子妃,可好?”
朱清砚哪里舍得说不好,立马接过去,点了头,再次催她快些回府。
礼物?脱手,裴海棠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靠在丫鬟身上,依赖着?丫鬟的搀扶,沿着?小径趔趔趄趄离开,再没回过头。
直到坐上马车,裴海棠才收起“醉酒”的样儿。
她确实有些酒劲上头,却远远没到无法前往东宫给太?子妃贺寿的地步,不过是不屑见崔木蓉那张脸,寻个借口罢了。
当然,让太?子转交生辰礼,裴海棠也是使了“坏心眼”的,那便是纯心气气崔木蓉!
东宫,大殿。
崔木蓉以太?子妃之尊端坐在主位上,接受着?一众贵妇和?贵女?的恭维,自然,收礼物?也收到手软。
崔木蓉脖颈上刻意露出的吻痕,一众宾客全都瞧见了,除却少不经事的闺阁少女?外,那些成了亲的少妇们全都知晓那样的痕迹意味着?什么。
色泽嫣红,还?未转成青紫。
一看便知,并?非昨晚弄上的,应该是今早……新鲜出炉的。
少妇们心底有谱了,这太?子妃还?算得宠。
可这些人,均不是崔木蓉想炫耀的对象,偏偏让她生气的是,临近午时?了,还?不见裴海棠前来祝寿!
瞥见裴珍珠,崔木蓉招她来,忍不住问道:“你堂妹呢?”
裴珍珠压低声音道:“回太?子妃,昭阳郡主是与臣妇一道进宫的,不过……她先?去拜见皇上和?皇后了。”
崔木蓉立马不悦了。
是她这个太?子妃过生辰,又不是帝后,裴海棠到底能不能分清楚主次?
去拜见帝后作甚?
正?在这时?,大殿门口的小太?监禀报道:“太?子殿下驾到。”
大殿内响起一阵骚动,还?有不少的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真心不错啊,一下朝就特意来给太?子妃庆生。”
“确实不错。”
“新婚燕尔,甜蜜着?呢。”
听着?这些艳羡的话?,崔木蓉霎时?将有关?裴海棠的不愉快抛之脑后,起身,准备迎接朱清砚。
很快,门口跨进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冬日暖阳从朱清砚身后洒落,将太?子殿下俊美?如玉的脸庞照得透亮,也将他身边小太?监手里捧着?的礼品盒照得透亮。
这男人清晨已经送过她礼物?了,这回又得了什么宝贝,迫不及待送她第二次?
崔木蓉愈发?满面荣光,双目晶晶亮。
“太?子哥哥,这也是送臣妾的?”
崔木蓉主动迎上去,笑得一脸灿烂,有心炫耀给周围人看,便故意探出手指,抚摸上礼品盒。
“嗯。”朱清砚微笑道,“这是棠棠赠给你的生辰礼。她在父皇那饮了些酒,有些醉了,便先?出宫回府了,让孤将礼物?转送给你。”
崔木蓉的笑意瞬间僵住。
太?子居然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嫌地脱口而出小名棠棠?
这便算了,他对裴海棠的行踪居然如此了解,连裴海棠在哪醉的酒都知晓?
以上都不计较了,裴海棠纵使醉酒,没法亲自给她贺寿,需要旁人转交礼物?,裴海棠不会随意叫个小太?监来吗?
非要让太?子转交?
满京城谁不知道太?子是裴海棠的昔日情人?
裴海棠敢给,太?子也敢接?
这根本就是挑衅,纯心给她这个太?子妃没脸,难堪!
“昭阳郡主的礼物?,臣妾不要!”
崔木蓉恼羞成怒,小姐脾气立马犯了,一扬手,当着?诸位宾客的面,就将礼盒掀翻在地。
哐当一声脆响,几只普普通通的白瓷碗和?白勺子从里头蹦跳出来,碎裂一地。
崔木蓉:……
她可是堂堂太?子妃!
她的生辰,裴海棠就送几只不值钱的瓷碗和?瓷勺就打发?了???
看这货色,撑死?了不超过十两?银子!
若说先?头崔木蓉只是笑容发?僵,那现在就是彻底发?黑了!
一众宾客目瞪口呆。
朱清砚似乎也?有些?惊讶到,崔木蓉的小姐脾气他之前也领教过,但均发?生在两人私下相处时, 像今日这般公开场合不顾形象地大闹, 委实?还是头一次!
朱清砚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绷了?脸。
瞥眼两位主子神色不对, 贴身小太监小祁子赶忙打圆场:“哎哟, 太子妃一个手滑, 摔出了?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小的?在此恭贺太子妃娘娘生辰快乐。”
一旁的?贵妇们,也?颇有眼力见地围上来打圆场,你一句我?一句竭尽所能地缓解气氛。
念在确实?是崔木蓉的?生辰,朱清砚忍不住软下心肠,面上的?不悦逐渐褪去。
小祁子适时道:“太子殿下, 探花郎还候在书房, 说是有要事向您汇报。”
明?眼人一听便知, 这是小太监给太子找了?个离开的?借口。
朱清砚顺势下台阶, 尽可?能地给崔木蓉面子,看?着她, 语气温和:“太子妃, 孤还有政务要处理, 先走?了?。”
说罢, 朱清砚转身,大步便要离去。
却被盛怒中的?崔木蓉一把给拽回来!
小祁子:……
周围的?宾客:……
“太子哥哥, 你跟我?来。”
崔木蓉满眼喷火地攥紧朱清砚手臂,完全不顾形象, 拉着他就往后?堂奔去,确信离得足够远,外头的?宾客窃听不到了?,崔木蓉反手将?房门一关,就数落开了?。
“太子哥哥,裴海棠已经嫁了?,你也?已经娶了?我?,你和她之间就不能断个彻底吗?非得藕断丝连?”
朱清砚蹙眉:“什么意思?”
什么藕断丝连?
自从与崔木蓉亲吻过后?,他便试图接纳她,发?生夫妻之实?后?,他更是一心一意待她,逼迫自己逐渐放下了?裴海棠。
可?朱清砚的?努力,在崔木蓉眼底显然不够。
崔木蓉仰起满是怒火的?脸,一字一句要求道:“意思就是,从今往后?,我?不许你再看?裴海棠一眼,不许你再听她说一个字,更不许你一张口就亲密地唤她‘棠棠’!”
“作为有妇之夫,你该自觉地将?她隔绝在你的?生活之外,彻彻底底地隔绝!”
朱清砚:……
下一刻,朱清砚几乎毫不犹豫地训斥:“崔木蓉,你简直不可?理喻,棠棠是孤嫡亲的?表妹,血浓于水,你竟怂恿自己的?夫君六亲不认?成?国公府,便是这样教养女?儿的?吗?那?些?圣贤书呢,也?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朱清砚为人正直,作为储君,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从来以身作则,立得直行得正。
堪称皇家太子典范!
他决不能接受崔木蓉如此荒诞之语!
朱清砚板起脸,化身学堂里严厉训人的?夫子,薄唇快速开开合合,毫不留情地将?崔木蓉狠狠斥责一通。
守在房门外的?小祁子,他自幼就伺候在太子身边,这一伺候就是十几年,还是头回见太子如此大动肝火,训诫之言,如冲毁堤岸的?滔滔洪水,汹涌而出……
足足训斥一刻钟后?,朱清砚才摔门而出。
小祁子忙不迭地跟上太子,离开之际,好奇地回头望眼房里,只见太子妃人都被训傻了?,僵硬地跌坐在地,看?上去像冬日里毫无生机的?一座冰雕,一张芙蓉脸早哭花了?。
小祁子摇摇头,太子妃这跋扈张扬不知收敛的?性子啊,迟早得失宠。
眼睁睁看?着太子明?黄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崔木蓉用帕子捂住嘴,恸哭得肩膀都抽动起来。
在她眼里,让太子与旧情人裴海棠断得一干二净,何错之有?
错的?明?明?不是她,是太子好吗?!
话说,裴海棠三杯女?儿红下肚,果然被太子猜对了?,醉晕在了?马车里。
抵达郡主府时,裴海棠侧躺在马车的?睡榻上,枕着一条胳膊,半张脸压得肉嘟嘟的?,虽然像一朵压变形的?海棠花,依然水灵灵的?美得勾人,让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
翠竹便大着胆子多注视了?一会。
“翠竹姐姐,郡主睡着了?,这可?怎么下车回上房呀?若是四皇子在就好了?。”
翠玉眼底露出三分焦急。
翠竹沉稳些?,想了?想,道:“不急,抬出软轿来,让抬轿的?婆子提前换一身干净衣裳便成?。”
马车驶进郡主府,缓缓停在仪门处。
小厮和马车夫等男子全被遣散,现场除了?翠竹和翠玉,便只余下四个匆匆忙忙换上干净衣裳的?粗壮婆子,由她们爬上马车,将?熟睡的?郡主稳稳抱下车,再轻轻塞进软轿里。
如此,既没被外男瞧去主子的?睡容,又能轻轻松松送往上房。
到达上房,再由力气大的?婆子们给抱进拔步床。
裴海棠是真的?不胜酒力啊,才三杯女?儿红便叫她睡得跟小猪仔似的?沉,从马车到软轿,再到拔步床,一连挪换三个地,她都毫不知情呢。
瞧,在拔步床上翻个身,小美人又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黄昏时分,朱少虞下值回到卧室,还未见她人,一股浓郁的?酒香先扑鼻而来,他闻出是她爹娘酿造的?女?儿红,以为自己不在她身边时,她又心情苦闷偷喝了?。
朱少虞忙折返堂屋,唤来翠竹询问情况。
得知她是在紫宸殿与宣德帝小酌了?三杯时,朱少虞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他撩开纱帐查看?,见裴海棠身子朝下趴在床上,脸颊压出了?道道折痕,面庞和脖颈全部红透,像煮熟的?小虾一样不断往外冒着热意,有了?上回暴雪封山时客栈里的?醉酒经验,朱少虞驾轻就熟地嘱咐翠竹煮碗醒酒茶来。
“四皇子,晌午就煮了?的?,但郡主不肯配合,喂不进去。好在府医诊视后?说无碍,睡一觉也?能安然无恙”
翠竹自知失职,白着脸道。
朱少虞:“无妨,你端过来,我?喂。”
不一会,翠竹用小托盘端来一碗醒酒茶,朱少虞接过后?,翠竹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心头却好奇,四皇子能有法子喂进去?
即将?迈出珍珠门帘时,翠竹偷偷回头张望了?一眼,却见四皇子把小郡主抱在怀里,他先含一口醒酒茶,然后?迅速低下头,含住郡主小嘴渡过去……
翠竹红着脸快步挪去廊檐下,冷冷的?寒风瞬间将?她包围,好一会,她滚烫的?脸颊才渐渐冷却下来。
这时,翠玉捧着几套刚收回来的?干净衣裳,要搁进卧房的?衣柜里,翠竹忙把她拦下。
翠玉不解:“怎么了??”
若郡主醒着,两位主子在里头亲热,拦着她还有道理,眼下郡主正昏睡呢,四皇子能做啥?
翠竹眼前再度浮现先前的?一幕,四皇子一边渡醒酒茶一边吻,她全瞧见了?,吻比渡水时间还长呢,实?在羞于出口。
才冷却的?面颊再度烧起来,翠竹摇头不语,只不肯放翠玉进去。直到里头叫人了?,才不再阻拦。
裴海棠一觉睡醒时,已是次日上午,才吃过早饭淑过口,就听门房来报,端王府的?朱清芷小郡主来了?。
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棠棠,你听说了?吗,昨儿东宫闹出大动静了?。”
裴海棠推开东次间的?一扇雕花窗,瞧见朱清芷一身红裙,脚踩熊皮靴,风风火火地跨进院子,溅起一蓬蓬细雪。
裴海棠笑着摇头:“我?昨儿宿醉,一觉睡到方?才才醒,没听说呢,什么大动静啊?”
朱清芷扬声笑:“因为你送的?那?份贺礼,引得太子妃和太子闹别扭了?,听闻昨夜太子宿在书房,开始冷战了?。啧啧啧,才新婚几日啊,就分房睡了?。”
裴海棠:……
不愧是八卦能手朱清芷,这等辛密都能探听到。
说话间,朱清芷来到东次间,裴海棠让丫鬟关上窗户,牵着朱清芷往暖榻上坐。
榻上矮几上摆放着几碟瓜果,其中有一道是御赐的?甜瓜,切成?小小的?月牙儿。
净面洗手后?,裴海棠拿起一块递给朱清芷,自己挑了?一块最小的?,两人一齐咬下去,嗯,汁水漫上舌尖,甘甜可?口!
一边津津有味吃着甜瓜,一边听朱清芷继续道:“棠棠,太子殿下对你确实?够意思,为了?你,这么快就冷落了?太子妃。”
裴海棠:……
紧张地环视一圈,这才想起朱少虞去卫署了?,不在家。
幸好,幸好!
尽管如此,裴海棠依然迅速打断朱清芷:“类似的?话别再说了?,我?家那?位……是个醋坛子,哦不,醋缸。你多说几回,会害死我?的?。”
真的?会死!
命不会丢,夜里却很难捱!
那?折腾劲,够让人受的?!
朱清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