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婚礼是留下了遗憾的,不单单只交杯酒这一样,连同亲吻和火热的后续一块补上。
亲着亲着,朱少虞动情地打横抱起她?。
她?素白的裙摆在空中翩飞,两只酒杯相继从掌心滚落,啪啦啪啦跌落在地。
他带着她?穿过醉卧一片的将?士,直奔独属于二?人的帐篷。
“棠棠,我补你一个洞房花烛。”
地铺上,朱少虞一边动情地扯她?腰带一边道。
起初酒劲有点上头的裴海棠没反应过来?,直到身上一凉,她?脑子清醒了些?,才攥住他阻止道:“少虞哥哥,不行,今日是我爹娘的忌日,不可?以这样。”
朱少虞趴她?耳边,喷着酒气:“老早就过了子时,是崭新的一天了。棠棠,我爱你,让我好?好?证明一下我有多爱你,好?不好??”
原来?,已是第二?日了。
裴海棠开?始火热地回应他。
借着酒劲,两个微醺的年轻人疯狂地证明着自己有多爱对方。
直到外头的天光转亮,裴海棠才软绵绵地趴在在朱少虞怀里,带着一身畅快淋漓的汗水沉沉睡去。
宿醉加狠狠缠绵了一夜, 让裴海棠昏昏沉沉一直睡到黄昏才醒。
睁开眼,裴海棠迷迷瞪瞪地,好?似看到两盏龙凤红烛燃烧在桌案上。
大婚用的龙凤红烛?
幻觉吧?
揉揉双眼,裴海棠再次看过去, 居然真的是一对粗大的龙凤呈祥的大?红喜烛!
拥被坐起, 裴海棠难以置信地环视一圈。
只见不大?的?帐篷里处处张贴了大?红喜字,帐篷壁上, 梳妆镜上, 洗漱架上, 甚至连地上都?贴了两张!
像极了昨儿是洞房花烛夜!
正在这时,帐门帘撩开,朱少虞高大?挺拔的?身躯跨进来,金色的?夕阳从他身后涌进来,只见朱少虞眉眼染笑,精神奕奕, 身上裹着?的?绛红色皇子袍更是一身喜气。
怎么瞧怎么像新郎官!
“棠棠, 快起来, 我带你去瞧一样宝贝!”
朱少虞笑着?来到地铺边, 拎起早就备好?的?红色衣裙,伺候她穿上, 快速梳洗打扮后, 牵着?她小手出了门。
跨出帐篷的?刹那, 冷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迎面吹来, 扑在她身上凉凉的?。
朱少虞心细地一步跨去裴海棠身前?,他壮实的?身躯犹如?一堵厚厚的?城墙, 将娇小的?她护在身后,为她遮风挡雪。
地上一层厚厚的?积雪, 绣鞋踩进去,发出悦耳的?细微声响。
“少虞哥哥,到底是什么宝贝啊?”
裴海棠一边欢喜地跟在他身后走,一边好?奇地问?。
朱少虞只是笑:“这个恕我不能提前?透露,包你喜欢就是!”
“又卖关子,讨厌!”
裴海棠撅起红嘟嘟的?小嘴,长长的?指甲故意戳他一下?,使坏地在他麦色的?手背上掐出几个浅浅的?月牙印。
感受到她的?小调皮,朱少虞发出一声轻笑。
说话间,目的?地到了,居然是一株古老的?枝丫繁茂的?柏树。
树下?的?积雪已被陈绍将军铲去,露出一圈褐色的?泥土地,上头搁放着?几把小铲子和竹篮。
眼见夫妻俩来了,陈绍躬着?腰上前?,恭恭敬敬地介绍里头的?宝贝:“郡主,这株树下?埋着?十坛女儿红。”
女儿红?
裴海棠倒是听闻过西北的?习俗,谁家诞下?了女儿,次日一早便会埋下?一坛女儿红,连同最美好?的?祝福一块深埋地下?,待女儿长大?嫁人时,再启出来当喜酒喝。
裴海棠垂眸,瞅瞅她和朱少虞身上崭新的?红色衣袍,嗯,再搭配上女儿红,就更像新婚次日了!
却听陈绍又补充道:“这些?女儿红,乃长公?主当年亲手酿造,并与镇国大?将军一起亲自埋入土中?。如?今,郡主觅得良婿,它们也是时候启出来恭贺新婚了。”
说罢,陈绍恭恭敬敬递上一个小铁铲。
居然是爹娘酿造并埋下?的??!
接过小铁铲,裴海棠心情激动地蹲去树下?,一铲子又一铲子刨着?土,见到褐色酒坛壁后,越发挖得小心翼翼,这是爹娘留给她的?最后一份珍贵礼物啊,一丝一毫也不能损坏。
抱出第一坛酒时,裴海棠轻轻摩挲着?酒坛。
爹娘明明不在眼前?,她却仿佛看见娘亲酿好?酒后,挽起衣袖,与爹爹一起拿着?漏斗往里灌,再与爹爹蹲在这株大?树下?,两人有说有笑地一起挖坑,一起将酒坛往里掩埋。
看着?看着?,裴海棠眼底涌出水意,温热的?泪珠沿着?纤长睫毛滚落,啪嗒啪嗒滴落在酒坛壁上。
朱少虞没有搅扰她,默默捡起小铁铲,陆陆续续将后面九坛全部启出,装入竹篮里。
小两口往回走时,没有风,只剩下?浪漫的?细雪在身边飞舞。
朱少虞一手提着?重?重?的?竹篮,一手搂着?裴海棠小腰。
裴海棠将那坛酒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紧了爹娘生前?最美好?的?祝福,她依偎着?朱少虞前?行?,红色裙摆随着?她脚步轻轻荡起,时不时与朱少虞绛红色的?袍摆暧昧地碰撞上,她余光瞥见了,心头腾起一个念头——
昨夜,仿佛真的?是他俩的?新婚夜。
而今日,又真的?是新婚次日。
嫁给朱少虞,她体会到了幸福的?滋味,她内心很满足!
陈绍站在树下?,直到目送两位主子远去,他才回转身来,面对粗壮的?树干,喃喃道:“长公?主,镇国大?将军,四皇子很疼爱郡主,有女婿如?此,您们九泉之下?能放心了。”
裴海棠在裴家军军营欢欢喜喜住了两夜,第三?日,与朱少虞启程返京。
陈绍率几千名裴家军送行?。
这一送,就送出了足足二十里。
裴海棠不忍将士们辛苦,特意走下?凤辇,主动与陈绍等将军辞别:“诸位将士,山高水长,就此别过。”
众将士行?拜别礼。
陈绍嘴唇蠕动,好?几次欲言又止。
裴海棠转身,即将登上凤辇之际,陈绍将军到底追了过来,小声道:“郡主,此次回京后,需格外堤防成国公?。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海棠:“但讲无妨。”
陈绍瞥了眼周围,然后用巴掌挡住嘴,在裴海棠耳畔低语:“末将一直觉得,长公?主夫妇当年死得蹊跷,凉州城城破,孤助无援时,长公?主夫妇尚且能安然无恙,成国公?领着?神策军驰援后,反倒不足一个时辰就双双惨死。”
这话里的?暗示很明显。
裴海棠整个人僵住!
小时候,她一直知道,爹爹和成国公?并称大?召国的?两大?战神,裴家军的?战绩甚至比神策军还要?耀眼三?分,直到她爹娘死去,才让成国公?的?神策军独领风骚。
可裴海棠着?实从没想过,成国公?居然丧心病狂,敢向她爹娘伸出魔爪?
就为了挤下?裴家军,独领风骚?
裴海棠足足僵了十几个瞬息,才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尽力低声问?:“当年为何不上报?”
陈绍惭愧:“苦于没有证据。当年,末将觉出蹊跷,便派人暗中?查访,可惜,前?去秘密调查的?人才摸到一点边界便被暗杀了,前?前?后后去了三?波人,均是如?此。再后来,成国公?借着?出战月国之际,让当年驰援长公?主夫妇的?那批将士全部战死在了月国境内。至此,线索全断。”
成国公?之毒,可见一斑。
裴海棠死死咬唇:“我知道了,会好?好?堤防成国公?,多谢陈叔叔提醒。”
重?新坐回凤辇,裴海棠摩挲着?那坛酒,心中?始终不能平静。
朱少虞骑马守护在一旁,见她神色不大?对劲,红唇紧抿,摩挲酒坛的?手指也肉眼可见的?发僵。
她这状态,不适合赶路。
半个时辰后,路边出现一家简陋的?客栈,朱少虞二话不说,直接下?令入住:“在此修整,明日一早再出发。”
金吾卫们疑惑地瞅瞅正当空的?太阳,才午时,今日就歇下?不走了?
下?属们的?疑惑,朱少虞宛若未见,他直接从凤辇上抱下?裴海棠,径自迈入客栈,抛给掌柜的?一锭银子:“整座客栈我全包了,干净的?上房在哪?”
这荒山野岭的?,难以遇到一个如?此豪气的?,掌柜的?立马笑着?前?头带路:“客官这边请。”
朱少虞打横抱着?裴海棠,迅速移步二楼。
跨入房间,朱少虞刚用脚抵住房门一关,裴海棠就再也憋不住了,趴在他肩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爹爹曾经说过,文死谏武死战,皆是殉国,皆是死得光荣!
所以,爹娘的?死,是为了护国、护住百姓而光荣牺牲,当年的?裴海棠再难受,也默默接受了,甚至哭都?不敢哭一声,就怕哭了,爹爹的?在天?之灵反而要?怪她不懂事,不坚强。
不想,几年之后的?今天?,她突然得知爹娘并非死于敌人之手,而是死于大?召国内部的?尔虞我诈!
死于歹毒的?成国公?之手!
这让她如?何承受?
混蛋,混蛋!
裴海棠哭得浑身颤抖。
朱少虞直接抱她去床上,让她小脸趴在自己胸口哭,半个时辰后,等她哭够了,才放柔声音问?:“棠棠,到底怎么了?”
裴海棠哑着?嗓音道:“少虞哥哥,我爹娘很有可能……惨死于成国公?之手,而非北漠敌军。”
她将陈绍的?话一字不落全告知了。
朱少虞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她突然情绪崩溃!
这样悲惨的?事儿,随便搁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都?得当场哭死,他的?棠棠已经意志力顽强了,还能一路撑到现在!
裴海棠恨恨道:“可惜,没有证据,我弄不死他。”
朱少虞死死抱紧她,低声宽慰道:“做过的?坏事总会留下?痕迹,只要?成国公?还没咽气,真相总有一天?会挖出来。棠棠不急,咱们还年轻,有得是时间慢慢与他斗。”
“少虞哥哥,你会一直帮我,对不对?”
“傻瓜,我是你夫君,咱们夫妻一体,说什么帮不帮的??你的?爹娘便是我的?爹娘,你的?血海深仇也是我的?血海深仇。”
他的?话好?暖,让裴海棠僵了大?半日的?身躯霎时回暖!
趴在他胸膛,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裴海棠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这辈子,她最大?的?幸运,便是爱上了他!从此,她遇到任何事儿,都?不再孤独。
永远有人与她携手前?行?。
瞥见搁放在腿边的?那坛酒,裴海棠忽地捞过来,啪啪地拍着?酒坛壁,笑着?提议:“少虞哥哥,咱俩干了这坛酒!预祝咱俩早日干掉成国公?!”
“好?!”
朱少虞看着?她泪汪汪的?眼睛,不假思索地回应她!
他接过酒坛子,大?手捣鼓几下?,就启开了,酒碗也不用,直接就着?坛口就咕噜咕噜灌起来!
“不愧是咱娘的?手艺,香醇可口!来,你也喝几口!”
说着?,朱少虞将坛口送到她唇边。
裴海棠还从未用这样豪放的?姿势喝过酒,不想,几口下?去有些?上瘾,远比小巧酒杯喝得带劲!
就这样,朱少虞灌下?十口,她来一口,两人搂抱在一起,不知不觉干掉了一坛子!
后果就是,不胜酒力的?裴海棠酡红着?脸,醉醺醺地,一觉从下?午睡到了次日上午!
京城,成国公?府。
栖凤堂的?书房里,崔木蓉坐在书桌前?,一手托起广袖,一手执笔,认认真真给太子殿下?写下?了最后一封情书。
为何是最后一封呢?
很简单,再过两日,她就要?坐上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嫁进东宫了呀!
从此结束异地,与太子长相厮守,还用得着?互寄情书么?
“小姐,上房喊饭了。”
小丫鬟在书房门口禀报。
崔木蓉恰好?落下?最后一笔。
崔木蓉笑着?打开折扇,轻轻扇一扇,很快墨迹干了。
随后,崔木蓉将装好?的?信交给廊檐下?早就候着?的?小厮,叮嘱他:“立即送往东宫,耽误了,拿你是问?。”
小厮瞅瞅即将黑透的?天?,拿了信就狂奔而去,务必赶在宫门下?钥前?送进东宫!
看着?小厮狂奔那样,崔木蓉“咯咯”笑了。
这时,大?丫鬟拿来件狐皮斗篷给她披上,又往她怀里塞了个紫铜小暖炉,崔木蓉才收了笑,款步往上房去吃团圆饭。
娘亲说了,她出嫁在即,团圆饭吃一顿少一顿,必须每顿都?在爹娘身边吃。
成国公?、成国公?夫人、崔木野和崔木蓉,四人围坐一桌,今儿吃的?是关外传进来的?涮锅。
暖锅支在桌子中?央,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一家子吃得其乐融融。
突然,小厮拿着?封信,气喘吁吁跑来禀报:“成国公?,西北六百里加急军报。”
一家子愣住,西北并无战事,何来的?军报?
成国公?点点头,立马有丫鬟从小厮手里接过军报,呈给成国公?。
成国公?拆开信封,展开一看,内容只有短短几行?,却看得成国公?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老头子,怎么了?”成国公?夫人见情况不对,也凑过来看,看过军报后,她气得直拍桌子:“反了天?了,区区一个郡主,竟敢怂恿裴家军劫咱们的?军饷,伤咱们的?将军,还打砸咱们的?军营?有没有王法了?”
原来,三?日前?裴海棠和朱少虞带领裴家军干下?的?事儿,今日才六百里加急送达成国公?府。
崔木蓉一听这事,立即拉下?脸:“过分!这是算准我和太子大?婚在即,故意上赶着?来添堵吗?”
崔木野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愤慨道:“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爹,明儿儿子就去趟西北,带领神策军打回去!”
成国公?气得砸了茶盏,却在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后,咬着?牙冷静下?来:“蓉儿和太子大?婚在即,这个当口,最好?不要?掀起任何风暴,否则被那群无事生非的?言官知道了,还不知要?闹出怎样的?乱子!万一,婚事再度延后,咱们会非常被动。”
婚事再度延后?
崔木蓉,成国公?夫人和崔木野,霎时安静如?鸡。
良久,崔木蓉忍气吞声道:“成,这次为了女儿的?婚事,暂时放他们一马!待女儿成了太子妃,还怕没机会找裴海棠算账?”
来日方?长!
第47章
裴海棠醉醺醺地睡了近一整日才醒转, 一睁眼,本?该躺在身边的?朱少虞不见了,但一阵幽香萦绕鼻尖。
裴海棠扭头望去,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只青白釉花瓶, 里头斜插着几枝覆盖白雪的?红梅, 幽香四散。
裴海棠趴在床沿笑了。
一看便知是朱少虞特意采来哄她开心的。
葱白手指轻轻触碰,娇红花瓣上的?积雪扑簌簌坠落, 像在床头柜这方小天地里下了一场浪漫的?小雪。
朱少虞从外间跨进内室, 瞧见的?便是裴海棠逗弄红梅的?一幕, 她双靥挂着甜美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很轻松,再没了昨日骤闻爹娘惨死成国?公之手时的?紧绷和沉重,俨然有他伴着宿醉一场后拾掇好了心情。
听见脚步声,裴海棠偏头,就瞧见朱少虞气宇轩昂地走来, 他玄色衣袍上沾了不少白雪, 袍摆上的?随着他矫健的?步伐而震落, 肩头上的?积雪却顽固地赖在那不肯挪窝。
裴海棠收回触碰花瓣的?手, 小身子继续趴在床沿,笑问:“外头可是下了暴雪?”
朱少虞:“嗯, 百年难得?一遇的?特大暴雪, 听掌柜的?说, 已?经大雪封山, 这两日怕是动不了身,得?窝在这了。”
若是平常, 别说因天气异常耽搁一两日,便是纯粹贪看风景小住半个月, 也无甚打紧。
可眼下不同,太子大婚在即……
说话间,朱少虞来到床前,裴海棠跪起身子,贴近他胸膛,一边给他轻轻拍去肩头的?积雪,一边用调侃的?口吻道:“天意如?此,赶不上便不赶呗。免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激动,万一大婚现场闹出点波折就不妙了。”
她嘴里的?仇人,自然不是“情敌”崔木蓉。
而是杀父杀母的?仇人,崔木蓉一家子!
朱少虞笑着捏她小鼻尖:“哟,你能闹出什么事?来?我倒是迫不及待想瞅瞅了。如?此说来,咱们?还是尽量赶上的?好。”
裴海棠:……
这男人嬉皮笑脸的?,她一时竟分辨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纯属调侃。
太子迎娶崔木蓉那日,不仅皇宫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整座京城也跟着沸腾起来。
简直达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
倒不是这些百姓稀罕崔木蓉,而是大召开国?以来,就没碰上过?帝王大婚,而上一任太子大婚,也是遥远几十年前的?事?了。
有热闹,谁不爱凑?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成国?公府大门平日不开,府里人进出均走角门和侧门,今日嫁女自然不同,新漆的?朱门大敞着。
不一会,坠着各类金银珠宝的?新娘花轿,亮闪闪地从成国?公府大门抬出。
朱清砚身穿大红衮冕服,胸戴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神采飞扬地前头开路,后面跟着太子妃所?乘的?花轿。
两人所?过?之处,道路两旁摩肩接踵的?百姓,伸长脖子欢呼雀跃,其中夹杂着不少成国?公府派来烘托气氛的?,这些小厮带头起哄,边跪边高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引得?百姓们?纷纷跪地高呼。
一时,场面火热到了极点。
听着外头震天响的?高呼声,花轿里坐着的?崔木蓉,忍不住撩起红盖头想亲眼见证一番,自然,有花轿格挡视线,光是掀开红盖头不起作用,她便大胆地偷偷拉开一丝窗帘缝。
只见一丛丛百姓跪下去,麦浪似的?传递下去。
壮观啊!
“嫁给太子殿下,就是威风啊!”
崔木蓉嘴角翘起,笑意满脸。
忽地,人群里响起一道异样的?声音:“太子妃娘娘,西?北神策军冤啊,被裴家军抢了军饷,砍断了手臂,打砸了军营……太子妃娘娘,您要给西?北神策军做主啊……我们?活不下去了……”
“太子妃娘娘,我们?活不下去了……”
崔木蓉的?笑脸突然僵了!
哪个不长眼的?神策军,挑这个时候来闹事??
纯心给她添堵吗?
崔木蓉透过?窗帘缝,只见原本?三呼“千岁千千岁”的?百姓,骤然哑了,正要下跪的?身姿也集体僵在半空中,他们?齐刷刷安静地聆听。
而那个该死的?神策军还在扯着嗓门喊冤!
哦不,不止一个,前前后后好几处都在高声喊冤!
声音整齐划一,就跟军营里喊操一样齐整!让这条街的?百姓全听得?一清二楚!
崔木蓉气得?捻住窗帘布的?指尖都在隐隐发抖。
马背上的?朱清砚,显然也被突发状况搞得?皱起了眉头,他循声望去,乌泱泱的?人群里,压根瞧不出是谁发出的?声音。
骑马跟在花轿旁、护送妹妹出嫁的?崔木野,前后左右来来回回张望,也没抓出那几个该死的?神策军藏在哪。
崔木野铁青着脸,双手险些将缰绳碾断。
成国?公得?知消息,亲自带上人马前来处理,始作俑者却诡异地销声匿迹,只剩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普通百姓。
迎亲队伍仍在前进,可经过?这事?儿一闹,气氛早变了!
哪怕唢呐仍高高吹响,百姓们?的?注意力却被转移了,毕竟比喜事?更抓人眼球的?,是喜事?被砸了场子不是?
皇家办事?,讲究吉利。
新娘子才?刚抬出娘家不远,就出了那样的?岔子,毫无疑问开局不利。
委实晦气!
消息迅速传入宫中,在后堂的?高皇后瞬间脸黑了:“好端端的?,西?北神策军来添什么乱?”
禀报的?小太监将听来的?一字不落地转述:“说是西?北神策军被裴家军抢了军饷,砍断了手臂,打砸了军营。”
你听听,你听听,全是晦气事?!
等等,裴家军?
高皇后想起裴海棠前阵子去了西?北,莫非是裴海棠怂恿裴家军打砸了神策军?
八成是了。
若非如?此,西?北神策军来京城闹什么?
当然,高皇后能从当年的?小贵人,掐掉几个宠妃,一路拼杀坐上后位,就绝非头脑简单之人,几乎刹那间,就看破闹事?的?人绝非真正的?西?北神策军,铁定另有人在装神弄鬼!
会是谁呢?
太阳穴突突直跳,高皇后揉了揉,随后招来负责接待宾客的?总管太监,问他:“昭阳郡主在哪?”
总管太监躬着腰前来:“回皇后,昭阳郡主还未曾进宫,兴许正在前来的?路上。”
高皇后疑道:“还未曾进宫?”这都什么时辰了,居然还有宾客没到?
总管太监道:“皇后娘娘,其余宾客全部进场,唯独缺了昭阳郡主和四皇子。”
说话间,一个小太监捧了张小字条进来,字条很小,显然是才?从信鸽腿上取下来的?:“禀报皇后娘娘,这是昭阳郡主刚刚飞鸽传书的?。”
高皇后接过?来一看,只见上头写道——
“皇舅母抱歉,棠棠和夫君被困西?北盂县,暴雪封山,寸步难行,怕是来不及赶上太子哥哥的?大婚了。过?几日补上厚礼,还望皇舅母海涵。”
高皇后见之,反而松了口气。
一来,裴海棠还远在西?北、未归京,今日的?晦气事?儿应该不是她策划的?。更有可能是那群居心叵测、唱衰成国?公府的?言官干的?。
二来,裴海棠是太子的?旧日情人,万一她出现在大婚现场,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会让今日的?喜事?更加晦气。
不来,更省心。
思量后,高皇后让婢女备好笔墨纸砚,她火速给裴海棠写了封回信,表达了让她注意安全要紧,不必火急火燎赶回京,皇舅母和太子均不会怪她之意。
写毕,同样飞鸽传书。
处理完裴海棠的?事?儿,高皇后努力强装笑脸迈出后堂,来到大宴宾客的?前厅。
不想,远远地就瞧见很多宾客在交头接耳,他们?一瞧见高皇后的?身影,立马停止说话坐正。
霎时,整个大厅陷入诡异的?寂静。
这份寂静,无不在彰显,他们?方才?偷偷议论的?是什么。
高皇后心头那个堵啊,太子好不容易大婚了,太子妃还未抬进门,就先引发了难堪狂潮。
这门亲事?,真是从未顺利过?。
尤其从半年前的?无故延后婚期起,就处处透出“晦气”二字。
西?北,山里头。
似乎天空破了大窟窿,鹅毛大雪密密麻麻往大地砸,这样暴雪两日后,客栈门都被堵得?打不开。
“哇,真壮观啊!”
好些金吾卫从二楼跳下去,深深的?雪直接将他们?的?大腿给吞没,一个个变成了短腿小矮人。
裴海棠显然头回见,趴在二楼栏杆上,惊得?嘴都合不拢。
“想跳下去玩玩吗?”
朱少虞斜倚着栏杆,指尖轻轻划过?裴海棠微微张开的?红唇,逗弄她道。
裴海棠飞快摇头,她哪敢跳啊。
不想,刚摇完头,耳边的?红珊瑚耳坠还在晃动呢,她小腰被人一提,下一刻,整个人就像小雏鸟从高高的?鸟巢坠了出去。
“啊……”
风声呼呼地刮过?耳边,刺激得?她双眼紧闭。
直到扑倒在一个暖暖的?身躯上,不再下坠了,裴海棠才?敢睁眼,却见她趴在朱少虞胸膛,而他们?两人横躺在厚厚的?积雪上,把?积雪压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朱少虞,你吓死我了!”
“我都说了不跳,你还强迫我?太过?分了!”
裴海棠撑起身,坐在他腰胯上,就拿两只小粉拳咚咚咚地捶他胸膛,边捶边抱怨。
朱少虞双手垫在脑后,惬意地躺在积雪上,任由小女人捶他不还手。
他嘴里却笑:“这可为?难死我了,你一边摇着头说不跳,一边又大眼睛里饱含着渴望和期待,你自个心口不一,让我如?何抉择?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遵从你的?本?心。”
裴海棠:……
她确实心口不一了,可被男人这样一针见血地指出来,难免有点讪讪,她抓起两团雪就朝他砸去。
朱少虞反应很快,手臂一挡,雪团就爆炸了。
他再回丢一个,直接爆炸在她漂亮的?小脸蛋上,连眼睫毛都挂上了小雪花。
裴海棠气呼呼地抹把?脸:“朱少虞,你过?分了啊!”
叫嚣间,两人你来我往,痛痛快快打起了雪仗。
直到朱少虞故意输了几把?,头上、脸上、脖子上全被她砸满了雪,裴海棠才?觉得?找回了场子,拍着小手笑了。
正在这时,两只信鸽飞来。
一只是高皇后的?,裴海棠抽出纸条一看,内容与她猜想的?一般无二,无甚新意。
另一只却是赵田七的?。
裴海棠凑过?去与朱少虞一块看,却见上头只有“完美”二字。
裴海棠不解:“少虞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朱少虞神秘一笑,随即将京城发生的?趣事?儿小声对她描述了一遍:“怎样,够不够解气?”
裴海棠先是一怔,随后笑疼了肚子。
“少虞哥哥,真有你的?,成国?公一家子还不得?气炸了!”
尤其崔木蓉,出嫁之日这样晦气,怕是要心塞一辈子了。
朱少虞:“自然是要心塞一辈子的?,他们?姓崔的?不配拥有好日子。”
你猜怎么着?
原来,喊冤的?那几个神策军还真被高皇后猜对了,是假冒的?,乃赵田七等几个兄弟,奉朱少虞之命假扮的?!
今日裴海棠才?知道,朱少虞这人看着正经,一旦使起坏来,闷坏闷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