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 by麋解
麋解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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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桉似乎对这个玉佩,很在意。
据村民所说?,陈桉一直惧怕陈榕,陈榕还活着的时候,他根本不敢招惹慧娘的。
陈榕死?去的第二天,陈奉上门?闹事,慧娘被毁清白的事情暴露,她不堪其?辱,上吊自杀。
也就是说?,这枚玉佩,他只能是在慧娘死?后才拿到?的。
可是,慧娘与他们家有仇,慧娘下葬前,他是不可能去的。
照这么想来,他必定是在慧娘下葬之?后才拿到?玉佩的。
慧娘坟墓被挖,或许,还真的就是他所为。
她之?前未有往这方面想,是因为陈奉暗示,陈桉有手?脚不干净的毛病。
她下意识认为,陈桉是在慧娘死?之?前,偷走了玉佩。
可细细想来,陈奉一直对儿子诸多维护,为何却因一块玉佩,轻易给儿子扣上这么一个帽子呢。
沈青黛忙将她的想法?告知众人?。
赵令询道:“你是怀疑,慧娘的坟,不是昨日才被挖的?”
沈青黛点头:“极有可能,不然,他是从何处拿到?玉佩的?”
烟儿无?比赞同:“肯定就是他,他和?他那个哥一样,骨子里都是坏的。”
赵令询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其?一,陈桉与他大哥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到?,可以为他大哥报仇雪恨的地步。其?二,若是他挖了坟,那慧娘的尸身在何处?这些日子,并未听闻有女尸出现。”
沈青黛沉吟片刻,觉得赵令询分析得也有道理:“你说?得不错,方才那两人?,神神道道的,再这样下去,保不齐村里会传出什么流言呢?不如,下午就在慧娘坟墓周边,着重搜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慧娘的尸身。”
烟儿好奇道:“什么两个人?,神神道道的?”
沈青黛无?奈道:“就是有两个人?,说?是看到?了慧娘。”
烟儿浑身一个冷战,下意识地拉紧王安若。
王安若觉出她的不安,拍着她轻声道:“都是一些无?稽之?谈,不要?怕。”
恰好常安做好了饭菜,喊他们来吃。沈青黛便拉起烟儿,随他们一起进屋。
施净睡了一会,醒来胃口极好,端起碗筷大快朵颐。
突然,赵令询盯着常安:“你的手?怎么了?”
沈青黛抬头望去,只见常安掌心赫然一条红痕。
常安忙把掌心收起:“方才做饭,不小心烫着了。”
王安若一听,忙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怎么烫着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先涂些药膏吧。”
烟儿满不在乎道:“一个大男人?,烫伤而已,哪就这么娇气了。我?都摔打过多少次,也不见你给我?药膏。”
王安若笑道:“你个小丫头,嘀嘀咕咕什么呢?也不瞧瞧,每日是谁在为咱们做饭?若是常安伤了手?,咱们以后吃什么?”
烟儿一听,王安若一口一个咱们,心下欢喜,抿着嘴,低下头去。
沈青黛看着埋头吃饭的烟儿,难得的安静,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令询起身,盛了一碗火腿鲜鸡汤,放到?沈青黛跟前。
鲜红诱人?的火腿,汁水丰盈的嫩鸡,汤色澄黄,一点葱花点缀。
沈青黛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汤,不由?想起忠勤伯府那段日子。
那时候,她还是个人?人?可欺的小庶女。她整日窝在自己的小院内,吃着府内下人?才吃的粗食。
有一日,她突然发?现午饭多了一份汤,许久未吃肉的她,端起来吃了个精光。
后来,她才知道,是府内借住的世子爷,心血来潮,说?是想吃火腿鸡汤,让多做些。
谁知,这一做,便做多了,而且,汤做得太慢,等?汤做好,世子爷已经没了兴致。
夫人?觉得倒掉太可惜,于是,就便宜了她。
托着赵令询爱挑剔的福,他在的那些日子,是她在忠勤伯府吃得最好的时候。
沈青黛一时恍恍惚惚,手?中的勺子不停搅动着碗里的汤,一不留神,被施净碰了一下,汤汁洒了一桌子。
施净慌忙道歉,帮着去擦拭。
赵令询皱眉看着他:“我?来吧。”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之?前沈青黛送他掩住口鼻的帕子,轻轻替她把身上的汁水擦干。
“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赵令询轻声问道。
沈青黛像没听到?一样,死?死?地盯着桌上的汤。
方才放碗的地方,因撒了汤,一个圆形的水环痕迹,牢牢地印在桌上。
她拉着赵令询,兴奋道:“你看,有印记。”
赵令询看了看,点点头。印记很明显,他看得到?。
沈青黛自顾自说?道:“没有痕迹,错了,方才全错了。”
施净一头雾水:“沈青,你在说?什么呢?一会有印记,一会没痕迹的?”
沈青黛激动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慧娘一家坟墓被挖,慧娘那个空棺?”
赵令询同施净齐齐点头:“是空的,没错。”
沈青黛道:“对,是空的,而且很干净,没有任何印记。”
施净一下反应过来,对啊,尸体超过两天便会渐渐腐烂,或多或少会留下点痕迹。这点,从慧娘父母的棺木中便可以看出。
赵令询也意识到?了这点:“你是说?,慧娘的尸身,不是这两日才不见的?”
沈青黛眸色幽深:“没错。我?怀疑,在她下葬之?后,她的尸身,就已经被人?转移了。”

三人匆匆吃了午饭, 便同赵世元汇合。
交待好赵世元去查贵哥的身世,他们带着剩余之人一同前去慧娘的墓地。
到?了墓地,少不得又要挖开慧娘的空坟。
赵令询同施净上前细看, 棺内的确干干净净。
早上来时,沈青黛已经仔细观察四周。
坟墓一面临近溪水, 三?面皆是荒草丛。
坟墓在此,莫说是晚上, 就是白日里来此挖坟, 都很难被发现。
赵令询看了眼坟墓道:“早上我已看过, 这里的土, 是新翻的。坟被挖, 应该是这两日之?事。”
正是注意?到?了这点,一开始,沈青黛才会误以为?慧娘的尸身, 是坟被挖之?后,被人转移走的。
沈青黛举目张望,沉思片刻:“之?前一直想?着慧娘尸身为?何不见,我竟忘了, 秀姐儿曾说过,慧娘家贫。既如此,他们应该没有地,为?何能埋在此处?这里虽然杂草丛生?,可怎么瞧也不像是无主之?地。”
赵令询点头。
慧娘方亡故,她哥嫂就嫌晦气,急匆匆将她埋了。
很显然, 他们不会答应出钱。
若按正常来讲,他们会把慧娘葬在无主的山上, 而不是这里。
沈青黛道:“此事,还需去里长那里问一下。”
赵令询想?了想?:“也好。”
几人从慧娘墓地出来,沿着已是遍地绿意?的小?路,便往村里走。
入了五月,一天热过一天,自家门口、村头树下,坐满了纳凉的村民。
聊得正热络的村民们,一看到?沈青黛他们走来,便主动迎上前去。
他们七嘴八舌道:“大人,慧娘的事,你们可得管管啊!”
沈青黛一愣,随即道:“慧娘?她尸身丢失这件事,我们会查的。”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摆摆手?,低声说道:“不止是尸身,还有她的鬼魂啊。”
三?人对视一眼,很是无奈。她说什么,那两个神神道道的人,果然在村里面开始散布谣言了。
沈青黛见他们个个面带恐惧之?色,便道:“鬼魂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若这世上有鬼,我们还能好好站在这?况且,即便这世上有鬼,慧娘她又不是遭人残害,她是自缢而亡。你们不是说是卢郎中毁了她,如今卢郎中已死,她也算大仇得报,还有什么可流连的?你们都是些无关之?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
中年汉子面露窘色:“我们能不怕吗?陈满他们兄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况且,最近村里面总是出事。而且,而且……”
赵令询上前:“一个大男人,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什么直接说。”
那人咽下口水道:“昨日夜间,不少村民都听到?了女子的哭声。草民家同慧娘家近,草民可以确定?,那声音,就是从慧娘家传出来的。”
若说先前陈满兄弟看到?慧娘,可能是眼花。可眼下,不少村民都听到?了慧娘的哭声。怪不得,慧娘鬼魂之?说,会传得如此之?快。
沈青黛看了看赵令询,赵令询淡声道:“此事,我们会查,在未查清之?前,不要胡乱传言。”
三?人不再停留,直奔里长家而去。
里长正眯着眼,坐在院中树下半旧的椅上纳凉,玉郎在一旁摆弄着新采来的药材。
玉郎见他们来访,拱手?施礼,随后上前摇醒父亲。
里长见是他们,忙迎着他们到?正屋,又命玉郎去备茶水。
方坐定?,赵令询便问:“里长可有听到?近日传言?”
里长顿了一下,随即笑道:“乡野之?人,没有什么见识,就爱传些鬼神之?说,大人们勿见怪。”
赵令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是吗?我怎么听说,慧娘是因为?有冤,所以鬼魂才会回来的。我还听说,当初慧娘失了清白之?事,另有隐情。”
沈青黛一听,便知赵令询还是不信,卢郎中会对慧娘用强,试图旁敲侧击,来佐证自己的想?法。
里长明显一怔,脸色微变,强自镇定?后,叹道:“慧娘她失了清白,确实可怜。她为?此自缢而亡,若是有冤,也是向施暴之?人。卢郎中已死,我们也算帮她报了仇,她还有何冤。至于?隐情,纯属无稽之?谈。”
到?底是里长,一如既往地滴水不漏。
赵令询抬头,幽深的双眸中带着些许不明的笑意?:“里长慌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我们今日来此,不是为?了这些鬼神之?说,而是想?问问你其?他事情。”
里长顿时松了一口气:“大人请问,草民定?当知无不言。”
赵令询看了看沈青黛,沈青黛会意?,便问:“我记得里长曾说过,慧娘下葬之?时,你是在场的。”
里长点头:“没错。但凡村子里有人故去,只要我得空,都会去帮忙。”
听起来,倒是尽职尽责,一心为?着村民。
沈青黛笑笑:“里长如此为?村民着想?,牛山村上下一心,人人富足,指日可待。”
里长听得心花怒放,谦虚道:“哪里哪里,这些年,村民是过得好了些,但远远不到?富足地步。”
沈青黛笑道:“是吗,我看那慧娘家就挺富足的。”
里长一听,摇头道:“他们家啊,别看房子盖得好,那都是早些年为?给儿子娶媳妇,借钱盖的。老的闷头干,小?的不出力,若不是慧娘勤快,平日里做些针线活,又时常帮着卢郎中……”
说到?卢郎中,他突然停住了,干笑几声,没有说下去。
沈青黛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那就怪了。我看埋葬慧娘一家那地,虽然偏些,却不像是没主的。他们家既然不富足,那地是怎么来的?”
里长一时愣住了,这位沈大人问了半天,原来是这个目的。
赵令询瞥了他一眼:“里长对村民关怀备至,这种?事不会不知吧?”
里长苦笑一声:“草民知道。”
沈青黛道:“你说过,村中之?地,多是陈奉的。埋葬慧娘的那块地,是不是也是他的?”
里长垂手?道:“没错,正是陈老爷的。”
赵令询冷笑一声:“陈奉不是觉得慧娘克死了他儿子,怎么还会把地让出来,埋葬慧娘。”
里长叹了一口气:“陈老爷中年丧子,也只是一时气愤,才去慧娘家闹事。谁知慧娘想?不开,就吊死了。事后,陈老爷也很内疚,就赔了一块地给到?慧娘家。”
沈青黛心内嗤笑一声,她根本不信。能不分青红皂白,跑到?受害者家中大闹,指责她克死自己儿子,还把慧娘失了清白之?事,搞得人尽皆知。这样的人,岂会突然觉悟,并且这么好心。
方从里长家出来,施净便道:“原来你早猜到?了,那地是陈奉的。”
沈青黛颔首:“是,这次过来只是想?确认一下。我只是不明白,陈奉一定?恨透了慧娘,不然也不会儿子一死,便去慧娘家闹。可是,他为?何突然答应给慧娘一块地葬身呢?他既然敢去闹,就没有想?过慧娘的处境,分明就是将慧娘往死里逼,又怎么会愧疚。”
赵令询想?了想?:“慧娘自缢此事,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隐情。里长老于?世故,很多事必定?问不出。至于?陈奉,涉及他自身利益,也必定?不肯说实话?。”
沈青黛正思索着,刚走到?一个偏僻的小?道,就见一人从他们后面追了过来。
“大人,请留步。”
几人回头,见是一个身穿破布衣衫的中年男子,因跑得急,此时一脸的汗。
沈青黛问:“你可是有什么线索要提供?”
男子点点头:“大人,昨日我在石桥下纳凉,无意?间看到?贵哥同秀姐儿一起。秀姐儿垂着泪,说陈桉欺负她,家里人也不敢管。贵哥听后,十?分气愤,他让秀姐儿放心,还说早晚有一天,他要取代陈桉。”
贵哥方说完这话?,陈桉第?二日便死于?毒杀,男子自然以为?他就是凶手?。
沈青黛道:“你说的这些,很有用,我们记下了。不过,贵哥是不是凶手?,还不一定?,切勿在村内乱传。”
这些日子,牛山村频频出事,流言四起,沈青黛不希望案子还未破,已是人心惶惶。
那人听后,十?分肯定?道:“大人,你信我,凶手?就是贵哥。你看这陈老爷家,两个儿子都死了,那不就轮到?贵哥掌家了。而且,大公子死的也蹊跷。他死的时候,我就在场。”
沈青黛有了兴趣:“陈榕死的时候你在?那你说说,当日的情形。”
那人见沈青黛颇有兴致,便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我去山上摘山果。碰巧看到?大公子带着三?四个人,进山猎野味。当时,我就在一边的矮树上,怕惊扰大公子的猎物,就没敢出声。谁知道,大公子刚拉开弓,突然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身边的几个人慌着去扶,过了一会,那几个人就叫嚷着说不行了,七手?八脚把人抬下了山。”
陈榕是打猎的时候,突然亡故的。
沈青黛也怀疑他不是被气死的,没想?到?却是如此。
“既然他的死是意?外,你为?何会怀疑贵哥?”
那人道:“大公子一向身体?强健,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死了?事后陈老爷让贵哥查验,贵哥一口咬定?没有中毒。陈老爷对他这个侄子,很信任。他说没中毒,陈老爷也就信了。”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大公子死后,原本说是要停几日再下葬。结果贵哥说天热尸体?宜腐,提议让大公子早日入土为?安。陈老爷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听了他的话?,第?二日便将大公子匆匆葬了。如今想?来,多半是贵哥,提前下了毒,怕会暴露,这才说服陈老爷的。”
赵令询问道:“陈奉对贵哥信任到?如此地步?”
那人想?了想?:“倒也没有。陈老爷最疼的,就是他这个大儿子陈榕。陈榕还在的时候,陈老爷就让他管家。贵哥根本不入陈老爷的眼,一直让他跟着卢郎中学医术。这大公子死后,二公子实在扶不起来,陈老爷才把家里的事情交给贵哥打理。”
毫无疑问,贵哥是陈榕死后,最大的得益人。
不过大公子突然亡故,整个事件透露着诡异。
陈榕在打猎时无故身亡,死因究竟为?何?
以陈奉的老辣,若是贵哥做的手?脚,他怎会没有察觉?
为?何陈奉突然听取贵哥的建议,匆匆葬了陈榕?
沈青黛认真思索着他的话?,在心头慢慢分析。
那人见他们皆低眉沉思,便搓着手?道:“各位大人,是这样的。小?人家贫,只是想?提供线索,帮家里减轻点负担。若是线索无用,还要劳烦大人们忘了今日之?事,就当小?人放了个屁。若是有用,日后破了案,希望大人们,能可怜可怜小?的,在陈老爷面前提上一提。”
这人想?得倒是周全。
沈青黛笑道:“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放心,我们定?会如你所愿。”
那人千恩万谢,喜滋滋地离开了。
赵令询望着他的背影,嗤笑道:“咱们进村查案的时候,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装聋作?哑。一旦有了利益,就想?过来讨一杯羹。”
施净无奈道:“村子里,不都是这样。陈奉是本地乡绅,不是他能得罪起的,自然要谨慎些。”
暮色金黄,晚风抚过,消减了几分燥热。
今日已经有了不少收获,沈青黛轻快道:“走吧,先回去吃饭。”
三?人刚回到?住处,赵世元已经等在门口。
沈青黛上前道:“赵捕头辛苦,这么快便回来了?”
赵世元点头笑道:“贵哥之?前住的村子,不算太远,骑马一个半时辰便到?了。”
赵令询道:“查得如何?”
赵世元收敛了神色:“已经查明,贵哥的确是陈奉的私生?子。”
贵哥真的是陈奉的私生?子,那他就有了作?案的动机。如今陈奉两子双双亡故,他便是陈家未来的家主。
难道真如村民猜测,贵哥就是杀害陈榕与陈桉的凶手??
可若贵哥就是凶手?,那慧娘尸体?丢失又是怎么回事?
贵哥同卢郎中案子究竟有没有关系?
这个案子,还有许多疑点,有待考证。
沈青黛看着远处落满余晖的牛山,缓缓道:“看来,明日要找贵哥好好聊聊了。”

第71章 牛山之木12
田垄里麦海翻涌着一片金黄, 麦穗粒粒饱满,或直直冲向?苍穹,或沉甸甸地坠向?地面, 每株都有自己的期盼。
很快便是丰收的时节了。
沈青黛一路走过,不知村民们辛苦小半年, 究竟能得到多少??
为?免陈奉在场,贵哥有所顾忌, 沈青黛托秀姐儿?, 把?他约在卢季云尸身停放之处。
初时, 赵令询一时还不知要如何安置卢季云的尸身, 沈青黛知他心中想法, 他是想等案子查清后,再行定夺。于是,验尸后的第二日, 她便让人运来冰砖以降温,以此保存好卢季云的尸身。
贵哥推门进到院内,未见秀姐儿?,只看?到沈青黛他们三人, 便心下了然。
“各位大人,久等了。”
沈青黛示意他坐下:“今日托秀姐儿?叫你前?来,实属无奈之举,还望见谅。”
贵哥点头?表示理解:“最近村里的传闻,我都听说了。大人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沈青黛看?着他,却并没有问?案件, 而是叹道:“前?日秀姐儿?之事,我们听烟儿?说过了。秀姐儿?是个好姑娘, 我们尚在,陈桉就?敢如此调戏民女,可见平日里,比这更多分?的事,必定没少?做。”
贵哥听她说到秀姐儿?,脸上浮现一丝柔情:“秀姐儿?心善又正派,确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随后他嗤笑一声:“陈桉一向?贪财好色,整日不做正事,泼皮一般,死了也是活该。”
赵令询抬眸看?了看?他,他明知自己有嫌疑,居然还口无遮拦,做此言论,一时对?他充满兴趣。
沈青黛没料到他会如此直言,愣了一下道:“你讨厌他?”
贵哥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我是恨他,恨不得他死。”
说完,他笑了笑:“想必你们也是听了那些传闻,所以昨日你们才会去我之前?居住的村子。没错,我就?是陈奉的私生子。”
提到自己亲爹,他居然直呼其名。沈青黛记得,陈奉在场之时,他一直都是毕恭毕敬。原来,他一直都是装的。
见他不再伪装,沈青黛也不与?他兜圈子:“陈榕陈桉已死,陈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可如你愿?”
贵哥不屑一笑:“这都是我应得的,我心安理得。”
施净忍不住皱眉道:“杀了人,你还心安理得?你还说陈桉是泼皮,那你又是什么??”
贵哥长眉一扬:“谁说我杀了人?虽然我一直都很恨他们,但我真的没有杀人。”
施净撇嘴道:“没有哪个杀人凶手会轻易承认杀人的,都会做一些无畏的辩解。我猜你下一句就?会问?,你有什么?证据?”
贵哥长叹一声:“大人,我不会杀人的。若是我杀的人,陈奉第一个就?不放过我。”
沈青黛问?:“陈老爷对?你不是一直很信任?”
贵哥嘴角牵起?一丝苦笑:“信任?他何曾信任过我。小时候在姑姑家,我就?一直被?他们排挤,吃着他们剩下的饭,住着下人都不住的茅草房。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处境,却放任我被?人欺负。等我稍大一些,姑姑村子里闹鼠疫,全家死于灾难。只有我命大,逃过一劫。”
说起?小时候,他目光变得晦暗不明:“当时,我才不过十岁。我被?吓坏了,哭着跑着来找他。他呢,害怕我也有瘟疫,愣是狠心把?我赶了出去。当时才过清明,夜间尚寒,晚间我就?躺在草垛里,勉强过夜。那个时候,我居然怀念起?了姑姑家那个潮湿破旧的草棚。”
他一声自嘲后,声音突然柔和起?来:“我在村子里晃荡了两三日,饿得前?胸贴后背。我几乎以为?,我就?要被?饿死了。还是秀姐儿?一家,实在看?不过去,给了我几口饭吃。”
他犹自说着:“后来,他见我无事,又找来郎中瞧过,确定没有染上瘟疫,才把?我接回宅内。回去后,他继续对?外称我是他的侄子。慢慢地,陈榕与?陈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们便开始针对?我。小一些的时候,他们在我饭菜里放虫,在我被?窝里泼水,变着法的作弄我。稍长一些,他们便排挤我,不让我插手任何家里的事,让我像条狗一样跟在他们身边。”
这么?一听,贵哥在陈奉家的处境,并不比在他姑姑家好多少?。
“这些年,我一直低着头?在他们家生活。我曾以为?,我的一辈子,就?这样了,直到遇上了师傅。师傅刚过来的时候,秀姐儿?常过来玩耍,我也跟着过来,时不时帮些忙。后来,师傅发现我对?草药识别和记忆很有天分?,便收了我当徒弟。师傅他不止教会了我医术,还教我抬起?头?来做人。”
他望向?屋内,他知道,卢郎中的尸身就?在那里。
听他提起?卢季云,赵令询忍不住问?道:“你也觉得,你师傅毁了慧娘的清白,还妄图在村里制造鼠疫,是罪有应得?”
贵哥脸上露出愧色:“慧娘……师傅不会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师傅是对?慧娘父母下了毒,可那也是他们欺人太甚。至于鼠疫,师傅他此生都在找寻克制鼠疫的方子,他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了,怎么?可能会害村里的人?当初,是我太懦弱,太无能。我不敢,不敢忤逆陈奉。我看?着大家红着眼,气势汹汹地拿着火把?冲向?师傅的住处,我退缩了。”
沈青黛无奈叹气,一个人被?欺压得久了,再反抗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赵令询眸光一闪,问?道:“你说慧娘父母欺人太甚,是什么?意思?”
贵哥道:“一开始,是师傅先去慧娘家提亲的。那时,师傅即将研制出了克制鼠疫的药物,他此生心愿将了,便想放下一切,从此好好同慧娘一起?。可是第二日,陈榕便让陈奉也去慧娘家提亲。慧娘父母本已答应了师傅与?慧娘的亲事,结果转头?就?翻脸不认人,把?慧娘定给了陈榕。慧娘得知后,哭闹着不要同陈榕定亲,慧娘的父母就?把?她关了起?来,不准她出门。”
他忿忿道:“当初,慧娘母亲病重,没钱医治,还是师傅出手相助。没想到,他们为?了钱财,竟然生生拆散了他们。”
卢季云曾经去提过亲,这点赵令询倒是没有想到。
贵哥见他们都不言语,以为?他们不信,便道:“我知道,你们都不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师傅他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以往,我是胆小、有所顾忌,可现今陈家那两个畜生都死了,我成了陈奉唯一的儿?子。他的一切都会是我的,他只能靠我,我没必要再怕他了。”
说到最后,他言语中满是扬眉吐气后的轻松,甚至有些癫狂。
赵令询轻瞥了他一眼,他以为?陈奉能在这里稳稳立足多年,会没有什么?手段,会对?他没有丝毫防备,轻易把?家业交到他手中。他到底,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沈青黛道:“如此一来,陈榕与?陈桉的死,你岂不是有很大的嫌疑?”
贵哥微微一愣,提及自己的过往,思及现今的地位,他竟一时有些得意忘形。
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下来:“我说过,若是我杀了他们,陈奉第一个不放过我。就?说陈桉,陈榕死后,我接手了一部分?家中事务,他一直看?我不顺眼,处处挑刺。他特意吩咐过,他那个院子,没有他的吩咐,不准我进去。门口有老马守着,除非我有轻功,能飞过去。断肠草之毒,需要服下才有效,我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陈桉还有他的茶水。”
他们去过陈家,陈福还有老马,对?他好似有所防备,他的确很难进去。
“至于陈榕,他死的时候,我同玉郎在一起?。陈榕身边,除去睡觉的时辰,一直都跟着人,我根本没机会动手。”
赵令询跟着不紧不慢道:“杀人不一定非要在现场,你可以用毒。我听说,当初陈榕死的时候,是你验的。”
贵哥回道:“大人,陈奉一直不信我的,他怎么?可能只让我验。玉郎,他也有一同验的。不信,你们可以叫他过来,当面问?清楚。陈榕,真的不是中毒身亡。”
他言辞坚定,目光没有丝毫闪烁。
贵哥分?明是最有动机杀害他们兄弟的,可若贵哥不是凶手,那凶手会是谁呢?
沈青黛低眉沉思,根据贵哥所述,从头?到尾,细细梳理了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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