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 by麋解
麋解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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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黛暗暗思量,浸骨草,制作蛊毒必不可少的药物。
京城之内,只有此处才有,而卢季云又?最懂医术。
所以,不管赵令询愿不愿意承认,卢季云都最有嫌疑,他有可能效命于留行门。
卢季云对浸骨草有所顾虑,到底是出于对留行门身份的保护,还是真的怕被有心人利用,会遗患无穷?若是后者,还算他良心未泯。可他到底杀了人,十条人命,这点,无可辩驳。
赵令询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所以说,卢郎中造成鼠疫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他杀的那些人,死于何因??十条人命,你们?为何不早早上报?”
里长支支吾吾道:“这……我们?都以为那些人是死于鼠疫,村里的人怕极了,便早早把尸体给埋了。直到发现卢季云是杀人凶手,才一起上报给了顺天府。”
沈青黛凝眉沉思,卢季云杀人前后,似乎总离不开鼠疫,好像背后一直有人在?刻意引导。
玉郎颇有些抱怨:“父亲,我早说过,慧娘一家还有文叔他们?,不一定?是死于鼠疫,可你们?就是不听……”
“住口。我是里长,要对全村人的性命负责,若真是鼠疫,一旦传染开来,让我如何向祖宗交代?”里长对着?玉郎呵斥道。
沈青黛问道:“那最早传出是鼠疫的,究竟是谁,怎么你们?就认为是鼠疫呢?”
里长想了想:“是贵哥,他看了尸体,说可能是鼠疫。陈奉一听,当即便找我商议,最后全村人都决定?,当日?就埋了。若不是陈奉出事,我们?也不知道,会是卢季云他下的毒啊。”
赵令询盯着?里长:“杀人总要有个理由,卢郎中为何要杀慧娘一家,还有那个陈奉?”
里长看了一眼赵令询,迅速低下头?去,似乎在?思量,要不要开口。
沈青黛接道:“既然卢郎中不是你们?烧死的,那他之死就与你们?无关,官府自然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你可以放心说,不必有所顾虑。”
里长抬起头?,满脸激愤:“这个卢郎中,他简直不是个人,他毁了慧娘的清白。”
赵令询腾地一下站起:“你胡说什么?”
里长不知他为何会做此反应,下意识地说道:“大?人,我没?有胡说。”
沈青黛在?一边轻声喊了一声:“赵令询。”
赵令询仿佛被从迷雾中拉回,缓缓坐下:“你接着?说。”
里长缓缓道:“慧娘这姑娘,长得俊,十里八村那是出了名的。陈奉家的大?儿?子陈榕,一直爱慕这姑娘。数天前,陈奉经不住儿?子软磨硬泡,便到慧娘家下了聘礼。慧娘家欢欢喜喜收了聘礼,两家也就结成了亲家。”
“谁知道,这个卢季云,他胆大?包天,他竟一直觊觎慧娘。趁着?慧娘父母不在?家的时候,他……他毁了慧娘的清白。等慧娘父母回家一看,什么都晚了。为了慧娘的清白,他们?便瞒了下来。谁知道,这事还是被陈榕发现了,他听说未婚妻被人毁了清白,一气?之下,竟然病死了。”
“陈奉什么人啊,一看自己儿?子被气?死了,他当即上门找慧娘,指责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
沈青黛眉头?紧蹙。这个陈奉,也是奇人,他不去责怪罪魁祸首,反而跑到受害者家里闹。
里长接着?说:“陈奉痛失长子,悲伤过了头?,对着?慧娘家人动了粗。结果这事搞得人尽皆知,慧娘不堪其辱,便一根白绫,吊死了。”
“这卢郎中,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他竟然毒死了慧娘一家四口。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是他,又?加上隔壁的陈文,一家六口也跟着?丧命,我们?便以为是鼠疫。若不是他对陈奉下毒的时候,被发现,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后来还是玉郎想起来,曾看到卢郎中,鬼鬼祟祟站在?慧娘家的水井边。我们?才记起,陈文他们?家,就在?慧娘家边上。当天,他们?家水井打出来的水有点浑,便去慧娘家打的水。哎,无辜受累,可怜呦。”
沈青黛不知,卢季云同死者竟有这些恩怨纠葛。这番牵扯,少不得慢慢整理思路。
突然她想到今日?在?卢季云住处发现的簪子,还有秀姐儿?欲言又?止的话。
她这才意识到,卢季云喜欢的女子,就是慧娘。

既已问清卢季云同死者的恩怨, 几人也不再停留。
这两日来回?奔波,几人都未曾好好吃过一顿饭,赵令询一早便命人去附近镇上采购些蔬果肉食。
临近晌午, 三人便开始往住处赶。
赵令询一时还无法接受,卢季云杀人的事?实, 一路上都很沉默。
施净一心想着中午的餐食,闷着头赶路。
沈青黛走到赵令询身旁, 也不知如何安慰。
赵令询先开了?口:“我与季云两年未见, 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会动手杀人, 但我敢肯定, 季云他绝非无耻下作之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害人。”
沈青黛抬头瞟了?赵令询一眼?,故作玩笑状:“留行门威胁什?么的, 也说不准。”
赵令询突然脚步停了?下来,他直直盯着沈青黛的脸,看了?许久。
沈青黛被他看得不自在,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仓皇低下头。
“他不可能是留行门的人。沈青,你不可以怀疑他。你,不能。”
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相识许久,赵令询虽一向骄傲又冷漠,但对她?却总有些不一样,言语中也不似待别人那般冰冷。沈青黛头一回?听他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讲话,一时怔在原地。
赵令询说完, 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快步走在前?面, 头也不回?地往住处走去。
沈青黛也气,她?只是在做合理的分析,赵令询他也太意气用事?了?。
施净眼?看着气氛不对,朝着赵令询喊了?几声,然而赵令询根本无动于?衷。
“怎么回?事??怎么就吵起来了??”
沈青黛气道:“谁同他吵了?,谁知道他发什?么疯?莫名其妙。”
施净劝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破案,你没错。可是赵令询他这人,独来独往的,除了?我们?,哪有什?么朋友。他这仅有的一个?朋友,出了?事?,情绪难免受到影响。可是你想,若是有天,万一我们?被冤枉,赵令询还这样坚持相信我们?,你说,你觉不觉得欣慰?”
沈青黛一愣,莫名就想起了?她?带着一身屈辱,被迫跳下悬崖时的不甘。
若是,有人也能像赵令询一样,选择相信她?,为她?鸣不平,她?又岂会至今仍带着污名。
经施净这么一说,沈青黛气已经消了?七八分,两人跟上赵令询的步伐往回?走。
烟儿进门时,王安若正?在桃花树下的石桌旁饮茶,日光照在他眼?上的白纱之上,朦胧得好似幻境。
烟儿就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
王安若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站在那里看什?么?”
烟儿吃笑:“当然是看你啊。”
王安若低下头,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疯跑了?一天,要?不要?喝杯茶?”
烟儿坐下,结过茶杯,歪头看着他:“王安若,你不教训人的时候,还挺好看。”
王安若笑得温柔:“看来,你又惹祸了?。”
烟儿美目一扬:“那是他们?活该,谁让他欺负秀姐儿,他们?兄弟两个?,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虽然没说是谁,王安若已经猜到。
“我在时,还能护你,若我们?走了?,你自己可要?小?心。”
烟儿小?脸皱起,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臭丫头,给我滚出来,今日不把老子的玉佩交出来,我砍了?你。”
陈柯带着三四个?人闯了?进来,他一过来看见烟儿,眼?里便忍不住喷火。
“死?丫头,偷到老子身上了?,我看你是活腻了??”
王安若依旧温柔:“陈二公子,不必一过来便喊打喊杀。烟儿她?拿了?你什?么东西,我让她?还你便是。”
“烟儿,你若拿了?二公子的东西,赶快还回?去。”
陈柯冷笑一声:“说得容易,她?还害老子丢了?脸,这笔账怎么算?王公子,一个?野丫头罢了?,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你干嘛总护着?”
说罢,他又上下打量着王安若,嗤笑一声:“哦,我忘了?,王公子你看不见。一个?小?黄毛丫头,竟当成?了?宝贝?”
烟儿毫不迟疑,一巴掌重重挥了?过去。
陈柯不防,被打得火冒金星,捂住脸怒吼:“死?丫头,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抓住她?。”
烟儿像个?滑溜溜的泥鳅,左右闪躲,三人竟是没有抓住。
眼?下常安不在,她?怕伤到王安若,便有意往门口跑去。
刚跑到门口,便被陈柯堵住。
王安若摸索着起身:“陈二公子,烟儿还是个?小?姑娘,请不要?与她?计较。若你有什?么损失,我替她?赔便是。”
陈柯刚被烟儿扇了?一巴掌,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他多言,一把推开他。
他力气太大,王安若一下没站稳,眼?看就要?摔到石桌上。
烟儿刚想上前?,便被陈柯用力抓住。
还好,一直臂膀牢牢抓住王安若,扶他起身。
见赵令询扶住王安若,烟儿还有赶过来的沈青黛都松了?一口气,沈青黛同施净忙把扶着王安若坐好。
陈柯盯着沈青黛,眼?里带着调笑:“哪里来的小?白脸?这脸蛋身段,扮个?女人,倒是不错。”
赵令询目光生寒:“放手,滚。”
陈柯上下扫了?他一眼?:“别以为穿着个?破官服我就怕你,你也不打听一下,看看我是谁?”
赵令询剑柄对准他胸口用力一推,陈柯下意识地放开烟儿,跌跌撞撞地退到门边。
“我管你是谁。我说了?,滚。”
烟儿站在赵令询身后,叉着腰:“听到没,叫你滚。”
陈柯气得有些想笑:“我表姨可是当今吏部尚书的夫人,得罪了?我,你这官是不想做了?。”
沈青黛微微挑眉。
吏部尚书夫人?她?那个?嫡母。还真是冤家路窄。
施净挠挠头,怎么总是有人不知死?活,偏偏要?和赵令询比身份。
沈青黛不屑一笑,谁还没个?后台了?。
她?用手一指赵令询:“那你知道他是谁吗?区区一个?尚书夫人,还敢和他比。你知不知道,尚书见了?他都要?行礼。”
陈柯一愣:“他是谁?”
沈青黛扬起脸:“当今圣上的亲侄子,肃王府的世子爷。”
陈柯虽不知沈青黛此话真假,但见赵令询周身气度不凡,到底有些犯怵,怕万一真得罪了?贵人,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他尬笑着挥了?挥手,闹事?的几人忙跟上,几个?人一溜烟地跑了?。
沈青黛看着几人落荒而逃,心内畅快,原来这就是仗势压人的感觉。
她?一回?头,就瞧见赵令询低着头在笑,便走上前?去:“你不生我气了??”
赵令询俊脸划过一丝诧异:“我何时生你气了??”
沈青黛道:“方才?啊,你气冲冲地离开了?。”
赵令询无奈一笑:“我不是气你,我是气我自己。”
施净见两人和好如初,上前?笑道:“没事?就好,我们?还以为你闹脾气,担心了?一路呢。”
王安若向着三人道谢,几人等常安回?来,做好了?午饭,早饿得风卷残云般不管不顾。独赵令询同王安若,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
烟儿吃好后,放下碗筷,盯着赵令询,笑嘻嘻地问:“你真的是肃王世子?”
赵令询点点头,接着吃了?起来。
王安若十分精准地在烟儿头上敲了?一下:“鬼丫头,别瞎打听。还有,说说怎么回?事?,为何偷陈二公子的玉佩?”
烟儿摸了?摸头:“我哪里有偷,玉佩根本就不是他的,那是卢郎中的。”
沈青黛放下碗筷:“卢郎中的?”
烟儿道:“是啊,我认得那玉佩,是卢郎中没错。”
赵令询忙问:“玉佩可在那这,我能看看嘛?”
烟儿点点头,从怀里掏出玉佩递过去。
赵令询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面色凝重。
王安若在旁道:“既然是卢郎中的,那就是证物,烟儿,还是交给三位大人保管吧。”
烟儿看了?看赵令询,点了?点头。
赵令询沉吟片刻,道:“卢郎中和慧娘的事?,你们?可知道原委?”
王安若同常安一起摇头,他们?很少外出,与村民接触不多,他们?甚至不知道谁是慧娘。
烟儿咬着嘴唇:“我大约知道,慧娘她?与卢郎中两情相悦,那个?玉佩,便是卢郎中赠与慧娘的。”
赵令询本想接着问,但看烟儿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又一脸天真烂漫,到嘴的话怎么也不好问出口。
沈青黛轻咳两声,问道:“那以你的了?解,卢郎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伤害慧娘吗?”
烟儿十分肯定:“不会。卢郎中对人一向很好,我听慧娘说过,当初他和慧娘相识,便是因为他初到村子时,慧娘的母亲没钱医治,卢郎中免费帮她?医治。后来,慧娘为了?感谢,特意到卢郎中那里帮忙。我们?几个?玩得不错,便跟着她?去卢郎中那帮忙。卢郎中是个?正?派人,对我们?都很尊重的。”
沈青黛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卢郎中与慧娘相识两年,若真的有什?么龌龊心思,又何必等着两年之后。
虽然烟儿言之凿凿,可根据里长所说,卢郎中伤害慧娘之事?,是慧娘父母亲眼?所见,这好像做不了?假。
赵令询收起玉佩:“去慧娘家看看吧。”
方出了?门,赵令询便把玉佩递给沈青黛,让她?帮忙一同收着。
沈青黛接过玉佩:“你说,这个?是卢郎中的吗?”
赵令询点头:“这个?玉佩,我见过,就是季云的。”
沈青黛道:“那就怪了?,卢郎中送给慧娘的玉佩,为何会在陈柯那里?”
赵令询凝眸:“这也是我想去慧娘家的原因,走吧,去看看。”
慧娘家在村子西头,离卢郎中的住处并不算太远。
此刻,慧娘家门半开着,门前?还挂着未撤下的白幡,连同隔壁家,白花花的一片,让人猝然生寒。
三人踏进院中,因两家都是新丧,院内除去白幡,还不算寥落,旧日生活的痕迹仍在,仿佛院子的主人只是暂未归家。
走进屋内瞧了?几圈,沈青黛见一切陈设都在,连一些粮食都还好好地放着,并无人翻动的痕迹。
可既然无人动这里的东西,那陈柯又是什?么时候,从何处拿到那枚玉佩的呢?
见屋内没有什?么线索,三人便来到屋外。
赵令询走到水桶前?,打了?一桶水上来。
水还算清澈,根本看不出有没下毒。
赵令询想了?想,转头对着赵世元道:“你找人去把玉郎还有贵哥叫来。”
玉郎同贵哥很快便找来了?。
赵令询看了?看两人,目光落在贵哥身上:“第一个?说慧娘一家中了?鼠疫的,是你吧?”
贵哥浑身一寒,声音有些颤抖:“大人,是草民,都怪草民学艺不精。”
沈青黛在旁问:“你为何会想到他们?是中了?鼠疫?”
贵哥嗫嚅道:“我们?这一带好几年前?发生过鼠疫,我父母……我父母他们?就是死?于?鼠疫。我当时一见慧娘他们?家的惨状,就想起了?我父母。再加上听到隔壁文叔也是同样死?状,我就怀疑是鼠疫。还有,我师父……卢郎中他最近又一直在研制鼠疫的药物,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满脑子都想着鼠疫,就吓得失去了?理智。”
沈青黛看他提到鼠疫之时,脸色惨白,满脸惊恐,瞧着倒也不像是撒谎。
赵令询瞥了?他一眼?,转头去问玉郎:“这是打上来的水,你们?看看是不是被下了?毒?到底是什?么毒?”
玉郎同贵哥不敢懈怠,当即拿出准备好的银针等物,开始查验。
片刻,两人便验了?出来,是断肠草提取物。
若是普通砒~霜之类的毒物,赵令询或许还可以说服自己,毒不一定是卢季云所下。可断肠草的提取物,无色无味,这样的毒,并不是谁都能下的。
沈青黛偷偷打量着赵令询,果见他脸色又沉了?几分。她?知道,赵令询分明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事?实又一次毫不留情地给他重重一击。
回?去的路上,沈青黛把玩着玉佩,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玉佩看着价值不菲,慧娘若非时常带着,便会认真收起。照理说,怎么也不该落到陈桉手里才?对。
慧娘与陈桉的关联,从目前?来看,便只有慧娘曾与其大哥定亲这一层。
至于?陈桉的大哥陈榕,沈青黛隐隐觉得,好像一切变故,都是从他开始。
还有,他真的是一气之下,病死?了??沈青黛总觉得,这其中或有隐情。
赵令询思索一下,与沈青黛想法不谋而合:“明日,咱们?去会会陈奉。”
原以为只是村民烧死?了?卢郎中,没想到事?情竟会变得如此复杂,本来说好只待一晚,可眼?下他们?根本来不及回?城。
赵令询恐各家中担忧,便命人往各家通信,沈青黛也写了?一封信交于?翠芜。
山村入夜,安静异常。
王安若他们?已早早歇下,赵令询自从慧娘家回?来便一直无精打采,施净跟着跑了?两日,也累得哈欠连连。沈青黛与他们?闲话几句,便也回?了?房。
五月山间的清晨,鸟鸣愈幽,远山缭绕,一轮红日破云而出,唤醒整个?山野。
沈青黛他们?三人起床时,王安若他们?如昨日一般备好了?早饭。
烟儿一见他们?便笑道:“你们?也太贪睡了?,村里下地干活的人都回?来了?。”
沈青黛自幼在庄子上生活,她?知道,农家人一向起床早,起来后便往庄稼地里去锄草,这个?时辰的确已经开始往家赶,等着吃早饭了?。
三人还未吃完饭,便见赵世元匆忙赶来。
沈青黛见他神?色慌张,便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世元点头:“慧娘家的坟,被人挖了?。”
来不及吃早饭,三人便匆匆赶到坟头,此时荒地里已经挤满了?人。
三口黑棺露在外面,皆是半盖着棺盖。
中亭司的人守在坟前?,不让村民们?靠近。
赵令询看到里长也在,冷声道:“怎么,这会都不怕是鼠疫了??”
里长讪笑:“我们?也是担心。老话说入土为安,这人都死?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挖了?人家的坟。”
沈青黛倒没看出他们?有多担心,围观的村民吵吵嚷嚷,还不时指指点点,完全把这事?当成?了?一个?热闹。
赵令询让赵世元把人群疏散,又吩咐人重新把土填上。
几个?捕快上前?,缓缓把棺盖推上。
“等一下!”沈青黛突然叫住他们?。
赵令询不解地看着她?,只听沈青黛沉沉道:“打开。”
捕快们?一个?个?莫名其妙,不是埋人吗,怎么要?开棺了?。
赵令询看了?眼?沈青黛,对着捕快们?道:“听她?的,开棺。”
“咚咚咚”三声响,棺盖被推翻在地。
其中两个?捕快惊叫一声,见鬼一般,一骨碌爬了?上来。
赵令询缓缓向棺中望去,只见慧娘父母棺木内,尸身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一股恶臭。
而慧娘棺内,空无一物。

山风席卷而过, 荒草起伏,吹得在场之人一阵发寒。
里长颤抖道:“这……这怎么可能啊,我们?亲眼?看到慧姐儿下葬的。”
沈青黛问:“慧姐儿是同她父母一起下葬的?”
里长看着空空的棺材, 摇摇头:“不是,慧姐儿先去的。她吊死以后, 她哥嫂嫌留在家里晦气,便?先埋了。直到一天后, 她们家人都被卢郎中下了毒, 我们?误以为是鼠疫, 当即就给埋了。”
沈青黛看了看人群, 赵世元才驱散了一些, 又有一批新人过来看热闹。
“什么时候发现坟被人挖了?”
里长回道:“就在今早,附近的村民?路过时发现的。这?里本是荒地,很少人来。那个铁牛, 他锄草回去的时候,忍不住想小解,才扒开草丛,就远远看到三个棺木, 吓得屁滚尿流跑了回去。”
赵令询让人把棺盖推回,重新埋上。
沈青黛看着边上围观的村民?,走了过去。
“你们?谁知道,慧娘生前?可有得罪什么人?”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一下安静下来。大家相互看了几?眼?,就是无人开口。
沈青黛已经猜到了他们?的顾虑,便?不再多问。
施净见她这?么快就放弃, 有些奇怪:“你以往不是最大方?的吗?怎么,看着人多, 心疼银子了?”
赵令询看了看身后的村民?:“问不出什么的,给钱也不会有结果。”
见施净还是不解,沈青黛解释道:“本来我就只是想确认一下,没指望会问出点什么。方?才他们?的反应,已经给了答案。你想想,整个村子,他们?最怕的是哪家?”
施净回想这?两日打听到的消息,缓缓点头。
陈奉,慧娘生前?曾经开罪于?他。当初,他曾因儿子一气之下病死,大闹过慧娘家。
方?才村民?眼?神中除了各种?顾虑,明显还带着一丝恐惧。
里长曾说?过,他们?村的田地,基本都归陈奉所有,村民?自然不敢得罪他。
所以,关于?他的事,个个都守口如瓶,没人敢议论。
施净灵光乍现:“我知道是谁挖的坟了,是陈桉,一定是他。你们?想想,那个玉佩。”
沈青黛同赵令询相互看了一眼?,施净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陈奉他们?家,曾与慧娘家起过冲突。
而且,卢郎中送给慧娘的玉佩,莫名?其?妙出现在陈桉手里。
陈桉,确有很大嫌疑。
只是,他若是挖坟泄愤,为何还要盗走慧娘的尸体呢?
赵令询见这?边已经出来好,缓缓道:“走吧,去陈奉家瞧瞧。”
陈奉家住在村子正中偏西,因是本地乡绅,其?住处明显与其?他民?居不同。
从远处望去,潺潺碧水旁,白杨绿柳之下,长长一带青瓦院墙,宅门高大,就连背后牛山都被挡住一角。
几?人在里长陪同下,缓缓走到门前?。
门口挂着的丧幡让他们?稍微有些错愕。
沈青黛道:“听闻,陈家大公子已于?多日前?安葬,怎么丧幡还挂着?”
里长蹙紧眉头:“不对啊,陈榕安葬不久就已经取下了,怎么又挂起来了?”
还未叩门,里面一个下人便?跑了出来,一见到里长与赵令询他们?,便?急急行礼。
里长问道:“大公子已故去多日,怎么又挂起来了?你这?急急忙忙的又是作甚?”
那人道:“里长不知,我家二公子,昨夜亡故了。小人奉我家老爷的命,正准备去请几?位大人,可巧你们?就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陈桉死了。
几?人跨进?院内,由下人领着到了正堂,因陈桉新丧,还未备好棺木,只在正厅临时准备了灵堂。
堂前?坐着一个身穿丧服的中年?人,正扶着额头,微闭着双眼?,一脸疲态。
见有人来,陈奉缓缓张开双眼?,看清来人,他便?起身行礼。
与其?次子陈桉的蛮横嚣张不同,陈奉举止有度,颇为儒雅,很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几?位大人来得如此巧,可是为了小儿之事?”
他们?到此,一来是因为陈奉家与卢郎中有纠葛,二来是因为怀疑陈桉与慧娘家坟墓被挖有关。
可是眼?下陈桉已死,陈奉一夕之间痛失两子,沈青黛顾及他中年?丧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作答。
赵令询没有回答,只是道:“令郎什么时候出的事?”
陈奉悲道:“桉儿向来懒起,可今日却是有些过分了,用过早膳,我还未见他起床,就有些恼怒,让人去叫他。这?才发现,桉儿,他死在房内。”
赵令询又问:“是谁先发现令郎的?”
陈奉当即让人去把小厮陈福叫来,陈福一见赵令询他们?,忙低下头去。
陈奉见他这?个样子,呵斥道:“怎么如此畏畏缩缩,站好了,把你今早看到的说?与大人们?。”
陈福抖了抖,便?将今日看到之事详说?。
陈桉一向晚起,平日里他们?也不敢叫醒他,直到陈奉说?去叫,才到他门前?喊叫。
他喊了声后,陈桉却没有应声。
他便?觉得有些奇怪,陈桉素来惧怕陈奉,往日里提起陈奉,他总会有所收敛,可今日却有些反常。
他惊觉有事发生,便?破门而入,他一进?去,就看到陈桉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口鼻内满是鲜血,早已没了呼吸。
沈青黛听他说?完,便?问:“陈桉昨日是何时回来的,去过何处,见过什么人?”
陈福抬头看了看他们?,又垂下头去。
陈奉骂道:“大人问你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沈青黛这?才想起,便?将昨日之事告知。
陈奉气得直拍桌子:“这?个逆子,我非打死他……”
他顿了顿,接着道:“小儿无状,冲撞了几?位大人,我代他向几?位大人致歉。只是,小儿已经故去,还请大人不计前?嫌,为小儿讨回公道。”
赵令询扫了一眼?陈福:“他从王安若宅院离开后,还去了何处?”
陈福看了看陈奉,支支吾吾道:“少爷去了,去了镇上。”
赵令询冷声道:“让你说?就说?,遮遮掩掩的,莫非你心内有鬼。”
陈福摆摆手:“不是,大人,我说?。此前?村里去往镇上的出口被巨石堵住,少爷不能出去寻欢,憋了好些日子。昨日得空,从王公子处出来,公子便?乘骑马去了镇上玩乐,直到酉时过了三刻方?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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