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奴婢可能与三爷一起玩耍?”
麦秋眨着眼,再天真纯善不过,云纤看着她眼露不悦。
“去吧,莫让三爷磕了碰了。”
云纤未出言,江月楼却是发话,说完她又指了秋苓去照顾卫锒。
“我不知……”
“我知晓。”
江月楼淡淡打断云纤的话:“此事我来处理,你便莫忧心了。”
云纤不知江月楼打算如何处置麦秋,可她此时也无他法,只点头答应下来。
麦秋如何她已不想理会,无论江月楼作何决定,她都由对方。至于麦秋是生是死,便与她无关。
左右她已给过对方机会。
随着江月楼给府中下人发了赏钱,又与王府众人一起用了端阳大宴,她便跟卫铎回了秋水居。
只是在路上时,云纤道:“麦秋今儿跟卫锒玩到一处去了。”
“我瞧见了,何时的事?”
“我也不知。”
她先前讲述傅家事的时候,不曾跟卫铎讲过麦秋出身,那日言辞真真假假甚多,到如今她倒不好再提此人危险。
卫铎机敏,这一处欺瞒便可让他二人多日建立起的信任土崩瓦解。
“罢了。”
卫铎笑道:“这些年府中对锒儿有心思的丫头也不少,只是都让江侧妃打发了。”
“若你那丫鬟生了歪心,江侧妃自会处理。”
且卫锒年岁已到,房中也该安排一二人,只是这人选不该出自世子妃陪嫁便是。
可卫锒与常人不同,若他夫妻二人不介意,其余人怕也说不得什么。
卫铎在心中略一盘算,无论何种结果都于卫锒无碍,便也就如往日一般随江月楼处置。
“如此……也好。”
既江月楼与卫铎都不愿她插手,云纤便只能将此事搁置。
二人回了秋水居,正见单嬷嬷往外去。
“嬷嬷作何去?”
“禀世子,江侧妃唤老奴前去,不知有什么事呢。”
卫铎道:“无大事,侧妃如何问你如何答便是,不必思虑其他。”
“老奴知晓。”
虽不知什么事,但世子的意思分明是全权交给侧妃处理,想了想单嬷嬷又道:“世子的意思老奴会传达到。”
单嬷嬷到江月楼院中的时候,麦秋正跟卫锒在院子里玩琉璃珠。
琉璃珠子滚落满地,卫锒跪趴在地上做瞄准状,麦秋却是一脸紧张兮兮盯着他的动作,好似是瞄准猎物的猎人一般专注。
咚一声,卫锒手中的琉璃珠将划了圆圈中的琉璃珠打出。
“啊,锒儿胜了。”
“只一颗罢了,我这次便打回来。”
麦秋面色冷凝,也学着卫锒的模样半跪在地上,她眸色锐利,一瞬不瞬盯着闪耀着点点星光的琉璃珠。
咻一声,麦秋手中的琉璃珠落入圆圈,却是未能打出一颗。
“唔!”
见自己失败,她隐忍哀嚎一声后又气得嘟着唇恨恨看向卫锒。
“阿香莫恼,锒儿有。”
颠儿颠儿将手中布口袋递给麦秋,卫锒道:“都给你。”
他人生得高壮,笑起来却是憨憨的,麦秋瞪他一眼随即伸了手从那布口袋中抓出一把琉璃珠。
单嬷嬷见二人在地上滚得满身泥,险些晕了过去。待缓过来要开口呵斥时,江月楼轻声道:“嬷嬷请随我来,我有些事想问问您。”
单嬷嬷怒瞪麦秋一眼,这方跟着江月楼回了屋中。
“这小丫鬟跟锒儿在外玩了两个时辰,我便在这里瞧了两个时辰。”
江月楼转头看向单嬷嬷:“这丫鬟的耳朵缺了一角,你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单嬷嬷疑惑看向窗外,竟是今日才知道麦秋是个残的。
“这丫头多使长发遮掩,是以老奴往日不曾留意。”
“可要老奴将人寻来问问?”
“一会吧。”
江月楼静静看着窗外,见卫锒面上尽是笑意,不由道:“我甚少见锒儿这般开心。”
“往日府中虽有丫鬟小厮陪着锒儿玩闹,可他们到底是下人,许多时候生怕僭越领罚,从不曾陪锒儿玩到这般尽兴。”
单嬷嬷也转头向外看去,就见麦秋伸手去抢卫锒手里装着琉璃珠的布口袋。
她伸手,卫锒便笑着攥得紧紧的,麦秋抢不到作势要打卫锒。单嬷嬷见状正要出去喝止,却被江月楼拦了下来。
“你可见锒儿往日都怎样在府里玩的?”
单嬷嬷一愣,想了片刻只道:“老奴见三爷玩得欢畅,整日东跑西跑不见人影。”
“可大多时候都是锒儿自己。”
江月楼转身看向单嬷嬷:“这丫头是个什么性情?”
听她这般说,单嬷嬷便知晓这是想要给卫锒收房的意思。
她眉头紧锁,略有不愿。
江月楼道:“可是她品性有问题?”
单嬷嬷轻叹一声:“老奴便跟侧妃娘娘说实话吧,世子妃带来的陪嫁老奴真真是一个也瞧不上。”
“莫说是让府中爷们儿收房,便是做个低等丫鬟老奴也是百般看不上眼。”
“为何?”
“便不说其他人,就单单说这丫头,她从跟着世子妃嫁进王府,老奴就没怎么见过这人的身影。”
江月楼挑眉:“去了何处?”
单嬷嬷讪讪道:“不是在房中闷头睡觉,便是在院中哪个角落里头一缩,一日一日见不到人。可到了放饭的时候,这丫头必会出现,顿顿不落。”
“原是个馋懒的。”
江月楼哼笑一声,心中防备放下三分。
她这分明是主意已定的样子,单嬷嬷想了想道:“若您让老奴说,那老奴觉着这丫头是照顾不好三爷的。可若娘娘想给三爷找个能陪他玩,哄他消磨时日的,那这丫头的确很是合适。”
“许是这丫头生了个主子命。”
“不过……”
单嬷嬷撇了撇嘴:“娘娘说这丫头是个不全的,这可配不上咱们三爷。”
江月楼闻言点了点头。
窗外传来一阵朗笑声,卫锒再次将琉璃珠子弹出圆圈外,他兴奋得起身喊了一嗓子,江月楼见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罢了罢了。”
她语带怅惘:“锒儿心思纯净,他哪里看得见他人残缺之处,他只瞧得见别人身上最好的地方。”
“那孩子是个再纯善不过的,不会在意别个。”
“且也不过是给锒儿寻个通房,不指望她能做什么,平日哄着锒儿开心,能陪着锒儿一起玩耍便成了。”
“娘娘说得有理。”
单嬷嬷点头,看着窗外的卫锒长叹道:“还是侧妃娘娘慈母心肠,老奴往日都未发现三爷总是一人在府中出入。”
“三爷小时候还能寻世子同二爷一起,跟在两个哥哥身后进进出出,可这些年世子二爷陆续忙碌起来,也无人陪着三爷玩耍了。”
“是啊。”
江月楼略显心疼:“无人陪着我的锒儿玩耍,我已许久未见他这般畅快了。”
“劳烦嬷嬷将二人唤进来,我有话要问那丫头。”
单嬷嬷领了命,出门将卫锒和麦秋唤了过来。
“娘娘……”
方一进屋,卫锒便哗啦一声将布口袋里的琉璃珠子倒入木匣。
“锒儿赢了许多,这都是锒儿的战利品。”
“呦。”
江月楼闻言喜笑颜开:“锒儿还知晓战利品。”
往日不曾留意,可今儿江月楼竟发现卫锒说话也流利了几分。
略一想,她便知晓了原因。
王府中人哪怕是她,平日里都将卫锒当做幼儿看待,虽对他百般照顾,但从不曾将他做寻常人一样对话。她们与卫锒说话时多是哄慰居多,一个字两个字的,好似多几个字锒儿便听不懂一般。
可锒儿虽心智不全,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年岁愈大,怕也是越会懂事的。
江月楼如此一想,总觉是自己耽误了卫锒,心中一下难受起来。
“我们锒儿长大了。”
她红着眼摸着卫锒面颊,帮他轻轻擦去面上泥土。
麦秋睁着眼上上下下的瞧着,眼中流露出兴味。
“秋苓,你带三爷下去洗漱,顺便帮三爷换了衣裳。”
秋苓领着卫锒离开,江月楼看向麦秋,轻声道:“你那耳朵是怎么一回事?”
“耳朵?”
伸手摸了摸残缺了一半的耳廓,麦秋面露恍然:“若不是江侧妃问,奴婢都要忘了。”
“这耳朵呀……”
麦秋眨了眨眸子:“被我阿姐咬掉了。”
“咬掉的?”
“是的呢。”
麦秋捂着耳朵,哀怨道:“我二人在抢夺一样东西,本是我得了手的,可我阿姐为了夺回它,便咬掉了我的耳朵。”
江月楼本以为这丫鬟是生来有残,未想竟有这么一遭,想到此竟是有些惋惜了。
“你这阿姐,倒是个心狠手辣的。”
麦秋咕哝:“可不是。”
“那你不恨她?”
麦秋摇头:“抢不过她而已,有什么可恨的?”
朝凤中输了的人那般多,丢了命的也不知凡几。害过她,因她而死的就更多了,她记都记不得,哪里谈什么恨不恨的?
麦秋勾着唇,混不在意放下了手。
她这性子,倒是惹得江月楼高看几分。
“你是个豁达的,如此倒好,多会善待身边人。”
“谢侧妃娘娘夸奖。”
见她行事大方,江月楼心下满意。只是世子妃也不是个粗蠢的,不会带个毫无用处的人来湘王府做陪嫁。
江月楼不信这丫鬟一点用处都无,想了想开口道:“世子妃为何选你做了陪嫁?”
“许是因为奴婢棋艺精湛吧。”
“哦?”
江月楼出身大家,君子六艺同样十分娴熟,闻言当即让人摆了棋盘与麦秋对弈。二人连下三盘,江月楼便连输三次。
“我还当你方才夸大了言辞,竟未想你这棋艺果真精湛。”
这下,她倒是有些明白为何这丫鬟馋懒,也能让傅家送她给世子妃陪嫁了。
“你棋艺如此精湛,可是读过书?”
麦秋眨着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书自然也是读过的。”
“傅家能将你这样半大的丫头,培养得如此出众,当真难得。”
未想到这姑娘竟还是个有天赋的,怪不得心比天高,怕是傅家就未想过让她单纯做个下人。
傅家女虽名声鼎盛,但傅家家世到底差了王府许多,送来几个帮世子妃固宠的丫鬟留做通房也是合理,怪道这丫头没了半只耳朵,也未被傅家放弃,说不得真能靠才学博得一个前程。
这等棋艺,若是她,她也是不舍得放弃的。
想了想,江月楼竟生出几分爱才之心。
她看着麦秋淡笑道:“你可愿陪在锒儿身边?”
麦秋看着江月楼:“是做主子吗?”
她这话问得突兀,竟让江月楼怔了许久,随后她哈哈笑了出来。
“你这孩子倒是有些意思,虽有野心但也不知遮掩。”
江月楼笑得双眼微眯:“你也说自己读过许多书,可见是个懂事理的,你的身份想要做主子着实难了些。”
“可你这一身才学和性子,当真让我生了几分怜爱之心。”
世人皆有野心,如麦秋这般将野心写在面上的,反倒是比那些个藏于心中处处算计的小人令人顺眼许多。
“知礼之家,从没有未娶妻先纳妾的规矩,所以你如今只能做个陪房。”
“但我可答应你,待来日锒儿娶了正妻,我一定会将你抬为良妾,你觉得如何?”
“自是可以。”
麦秋答应得爽快,她也从未想过一步登天,今日便站在可与清月同高的位置。
来日卫锒娶妻,她成为良妾,待她将卫锒牢牢抓在手中,再废了那无用的嫡妻,她便可借卫锒之口将她提为填房。
若卫铎不再是世子,她这身份便与清月持平,二人自然可再斗上一番。
麦秋在心中琢磨着,虽觉王府比朝凤无趣许多,但……
终归也算差强人意。
“我让人去通知世子妃,你今日便搬到锒儿的院子去吧。”
麦秋点头:“奴婢想自己去通知世子妃。”
她还想瞧瞧清月的脸色呢。
“也好,你也可借此收拾些常用的东西。”
江月楼派了两人去了卫锒的院子,麦秋则是在秋苓的带领下回了秋水居。
秋水居中,云纤正在屋中修剪花枝,她手持纯银小剪动作谨慎,但见秋苓领着麦秋进院时,却是咔嚓一声剪损了一盆鱼魫兰。
“世子妃。”
秋苓手中提着一篮子东西,递给云纤。
“这是我们娘娘母家昨日送来的塘栖枇杷,上京也少见的。”
“娘娘让我送来孝敬世子妃。”
云纤接过,笑着道:“替我谢过江侧妃。”
“另外娘娘让我同世子妃道句歉……”
“我都知晓的,此事世子已让单嬷嬷托话,说全权交给江侧妃处理,想是侧妃瞧中我身边这丫鬟了?”
秋苓笑道:“是世子妃将身边丫鬟调教得好。”
云纤笑而不语,只是看向麦秋的眼神颇为复杂。
“世子妃,奴婢可能去收拾自己的衣物?”
“自然,我与你一起。”
知晓这主仆二人是有话要说,秋苓识趣站在一旁并未上前。
回了房中,麦秋随意捡了两件衣裙,笑着道:“今儿我便不是你的丫鬟了,来日你想打我板子怕也不容易了呢。”
“你是为此方找到卫锒那处去的?”
“算是吧。”
云纤皱眉:“江侧妃懂规矩,你连个妾室的身份都够不上,又谈何做什么主子?”
卫锒心性纯良,她着实不愿麦秋伤害对方。
即便她恨湘王府所有人,也从不曾憎恶过卫锒。
“清月,你激我。”
将手中衣物丢下,麦秋笑道:“你好生无趣,使来使去都是这个招数。”
“你怕我对卫锒动手,便用此话来激我,若我想做湘王府真正的主子,便只能慢慢爬至高位,不能向卫锒动手可对?”
云纤未接她的话,只淡淡道:“麦秋,世间有一事十分有趣,且是你从不曾了解尝试过的。”
“咦?”
听闻这话,麦秋来了些兴致,一双眼晶亮盯着云纤一瞬不瞬半点不离。
云纤道:“你还不知情爱滋味,不知情之一字如何有趣。”
“你不是讨厌巳月?”
“你不知自己为何讨厌巳月,可我却是知晓。”
“在南院的时候,你的娘亲待你不好吧?”
云纤面上有些残忍:“说来也是,你那等出身,若我是你娘亲也只有厌恶的份。”
麦秋面上笑意减淡,一脸寡淡地看着云纤。
“你看不上巳月,并非因为巳月懦弱,而是因她一路有人相护,甚至是不惜为巳月豁出命去。”
“你嫉妒巳月,你嫉妒自己比她聪颖,比她坚韧,比她强上百倍,可却从来无人为你以命相护。”
“你留下槐序、槐月,还有巳月,并非因为她们足够孱弱,而是你想见她们互相背叛的丑陋模样。”
“只可惜,让你失望了。”
麦秋嗤笑出声:“我没有,你便有了吗?”
云纤扬起脸,展颜一笑。
她的笑容里满是笃定和骄傲,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和依恋。麦秋一愣,随后不屑开口:“这天下只有蠢货才会相信情爱之事。”
“是吗?”
云纤道:“许是在你眼中傅大夫人、傅二夫人都是蠢货,湘王妃以及江侧妃甚至是我,都是蠢货。”
“可无论聪明人还是蠢货,这般多的人心甘情愿为情沉沦,便足够说明情之一字的魅力。”
“有何魅力?”
云纤道:“需你自己体会。”
“麦秋,你难道就不想有个人能全然护你,不计你的身份地位将你放在心尖之上?你曾嫉妒巳月、槐序姐妹有的,你本也有机会拥有。”
麦秋哈哈一笑:“你莫不是在逗弄我?”
“你是说卫锒那个傻子能护着我?”
“如何不能?”
云纤淡笑:“仲吕维夏也没有一路护住巳月,槐序姐妹也未能从朝凤中胜出,可这并不耽误你因此而艳羡、嫉妒她们。”
“你不是一直唤无趣无趣?不妨去试着玩弄情爱,许会发现此事也能尝出兴趣?”
云纤说完,转身离去。
麦秋瞪着她的背影,许久后拿起眼前的衣裙,恨恨将它们叠起塞进提篮中。
跟着秋苓去到卫锒院子的时候,卫锒已经梳洗妥当,他此时正坐在房中摆弄着陶偶。见了麦秋,笑唤了一声阿香。
“三爷,麦秋姑娘自今日起便是您的陪房,日后麦秋姑娘会日日在您身边陪伴。”
卫锒不知何为陪房,只是听见日日都会陪着他时,不由笑得浓眉舒展,黑亮眸子如落星光。
麦秋盯着他,许久许久冷哼一声。
“三爷……”
旁边站出一年迈婆子,老婆子见二人都在后,低声道:“三爷、麦秋姑娘,我是府中的房事嬷嬷,今儿来教您二位如何行房。”
第168章 贪玩
卫锒虽年岁已到,但他心智不全根本不懂男女之事。听见府中嬷嬷讲话也不知其中意思,只十分乖巧的坐在一旁。
他寻常规矩学得好,有人讲话时从不打断,只是他静不下心,无法听嬷嬷多说。
直到嬷嬷将屋中丫鬟屏退,从匣子里头拿了避火图出来后,卫锒这才兴起几分意趣。只是他看不懂那些个东西,扫视两眼便抓起桌上石猴、金龟、等物玩了起来。
叮叮当当声响起,让正在讲话的老嬷嬷停顿一瞬。
麦秋睁着清亮的眸子,笑嘻嘻看着对方:“怎得不讲了?”
“三爷他……”
那嬷嬷也是王府中的老人,王府里几个爷成婚前都是由她教授房中事,可如三爷房里这么奇怪的景象,她也是头一回见到。
往常都是初初伺候的丫鬟满面通红,男子面色冷淡。
那些个小丫鬟多害羞得不敢抬眼,如今儿这丫头听得津津有味,一双眼瞪得溜圆的着实未曾遇见过。
老嬷嬷哽了一瞬,又继续道:“初交会时,男子箕坐,抱女在怀,二人同心同意,男含女唇……”
老人的声音虽不洪亮,但也足够人听得清楚,麦秋一面听着一面转头看向玩得不亦乐乎的卫锒。
桌上摆满了珍珠、琉璃珠、金瓜子等物,卫锒好似十分喜欢晶亮的东西,木匣子里头不仅有各种名贵物件,也有些磨得圆润的石头瓷片等。
他不以俗世价值衡量那些物什儿,只要是他喜欢的,便都视若珍宝放在同一个匣子。
珍珠被瓷片、顽石划出痕迹,卫锒也很是珍爱,并不嫌弃。
麦秋看着他将那些个东西擦得光可鉴人,不由生出一丝坏心。
她伸出手抓向卫锒的宝匣子,探掌一捞,捞出好大一把金瓜子琉璃珠等物。
“是锒儿的。”
“是我的。”
麦秋解开身上荷包,将这些东西都装了进去。卫锒看着哼哼唧唧想要哭,麦秋则心中舒坦不少。
那房事嬷嬷瞧二人这模样,叹着气摇摇头。
不过左右她也未想这两个心智不开的能做些什么,便囫囵说了几句准备离开。
“三爷和秋姑娘早些歇息,老奴今儿先退了,若有不懂的可遣人去唤老奴。”
那嬷嬷说完退了下去。
屋中只剩下卫锒麦秋二人,卫锒满眼哀怨看着麦秋,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她二人私下在一处玩了许久,麦秋很是知晓如何辖制卫锒。
“你若哭,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锒儿不哭。”
卫锒生得俊,浓眉英挺目若繁星,也许是他心思纯净之故,看着人的时候一双眼显得格外明亮,仿若在他的眼中,唯有眼前人存于世间,其余皆是虚无一般。
麦秋杵着下巴,皱着眉将手中荷包丢在桌上:“这些个东西可能给我?”
“给你。”
卫锒吸着鼻子,万般不舍。
“这些呢?”
再度伸手探向桌上的宝匣子,麦秋从中又抓出一大把东西。
“这些也能给我?”
也不管卫锒答不答应,麦秋扯了荷包便往里头塞。见她将那荷包塞得满满的,而宝匣子中却见了底,卫锒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喊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他落泪,麦秋便伸出手狠狠掐在他嘴上。
“你几岁的人了还要哭鼻子,打我记事时我便不曾哭闹过呢。”
她下手算不得轻,卫锒被她掐得疼的厉害,却又只能生生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若做不到阿香说的,她便真会不理自己,也不跟他玩了。
只是卫锒到底是被湘王府精养大的,哪里受过这等被人掏空家底、又打又吓的委屈?虽不敢哇哇大哭,但却是委屈巴巴直挺挺看着麦秋,无声落泪。
“莫哭了。”
麦秋不是什么心软之人,但也算讲几分道理,想了想好似的确是她突然发难,便敷衍似的帮着卫锒擦了擦面上泪。
卫锒乖巧,哄了两声便又高高兴兴拨弄琉璃珠子去了。
看着他,麦秋突然想起云纤所说的情爱一事。
“卫锒。”
“阿香。”
转过头,卫锒嬉笑着看着麦秋。方才她掐得狠,如今卫锒唇上还带着一片红,笑起来很有几分滑稽。
“你知道什么是情爱吗?”
“锒儿不知。”
麦秋盯着卫锒,想着方才房事嬷嬷所教,突然上前按着他的肩膀,凑到面前。
少年唇红齿白,一双眼莹润若星,麦秋将唇贴在他唇上,又轻轻咬了咬。
“我便知清月骗我。”
离了卫锒的唇,麦秋怒哼一声。
什么情爱,与寻常也没什么两样。
她转身想走,却是被卫锒一把环住腰身:“阿香。”
“做什么?”
虽他不懂男女之事,可男子本能尚在。麦秋一吻抽身,没在心中撩出半点涟漪,却是将卫锒的心湖搅起一番惊涛骇浪。
“阿香。”
他也说不上自己怎的了,只是难受得紧。卫锒抱着麦秋不知在叽叽咕咕嘟囔些什么。
“哦,我知晓了。”
“你想与我做夫妻敦伦之事。”
“什么是夫妻敦伦?”
卫锒不解,麦秋则将手探入他腰间。
不多会儿,卫锒哼哼唧唧哭了出来,抱着麦秋的手却是越来越紧。
他不想让阿香离开,却也不知自己想做些什么。
“卫锒。”
麦秋睁着猫儿似的眼睛,笑盈盈道:“你以后会保护我吧?可会如槐序护着槐月那般也护着我?”
卫锒不知她在说什么,只愣愣点头。
“既你已经答应了,若做不到便以命来填如何?”
卫锒点头,含糊咕哝:“以命来填。”
“你要说到做到。”
她仰头看着卫锒,笑得开怀。
卫锒生得俊,且十分聪慧。是她所识之人中唯一瞧不出歪心且又能赢她的。倒是比湘王府中那些个将满肚子算计亦或野心挂在面上,却能被她一眼瞧个明白的蠢东西强得许多。
“若你如维夏仲吕那般护着我,我也会护着你的。”
自然,是在她未失去兴趣之前。
“护着阿香。”
卫锒憨笑,一双眸子弯成一道新月。
也不知怎的,见他这般痴痴模样,麦秋也生了几分贪玩儿的心。
她上前扯落卫锒衣衫,扑着人与他行周公之礼去了。
“什么,你说锒儿昨日便跟麦秋……”
“是的,老奴本以为三爷不懂,又怕他懵懂之下做了什么令自己受伤,想来想去昨日便去到三爷院中。”
“本以为只是提点二人一番,以三爷性子怕是没那般快开窍,哪儿想……”
主管房事的嬷嬷说完,轻声道:“老奴是来问娘娘,三爷房中的秋姑娘可要给她熬避子汤?”
世家大族,若无主母难孕等事,便唯有那等丧伦败德、上下无度的人家,才能允庶长子出生。只因市井中,哪怕商贾之人也知庶长子乃乱家根源,是万万留不得的。
可卫锒的情况特殊得很,是以那嬷嬷不敢自己拿了主意。
“这……容我想想。”
江月楼皱着眉,心中也为难起来。
她是个重规矩的不假,可她对卫锒也着实生了一番慈母心。若是他人,她万不会犹豫半分,可独独落在卫锒身上她便拿不定主意了。
只要一想到说不得麦秋腹中昨儿就怀了锒儿的子嗣,一年后她便能抱了孙儿,这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便也不看重了。
江月楼一咬牙:“罢了,锒儿与他人不同,为锒儿娶妻也不过是怕他无后,若有后,娶了谁人倒不是那般重要了。”
左右能嫁给卫锒的,皆不会无所求,既有所求,便得受着她的锒儿有了庶长子。
“锒儿房中你不必管着了,由着他的性儿,只注意莫让他刚得了趣儿不知节制,纵欲伤身便成。”
那嬷嬷领命,道了句知晓,正欲离去时又听江月楼道:“这事你也同世子妃说一声,到底是一路陪嫁来的,总有些情谊,莫让世子妃为麦秋担忧。”
江月楼有种吾儿初长成的骄傲,是以心情也舒缓了三分。
“老奴知晓。”
领了江月楼的赏钱,那嬷嬷未耽误片刻立马赶去了秋水居。
“劳烦嬷嬷跑了这一趟。”
从怀中掏出两颗金瓜子,云纤赏给那嬷嬷,待人走后她才轻声叹息。
“什么事?”
“是麦秋。”
将事情与卫铎讲了一遍,云纤道:“麦秋身上也有几分孩子性儿,想不到竟是能跟府中三爷凑到一处去。”
“我瞧着她跟锒儿也算般配。”
云纤不解:“怎的这般说?”
卫铎笑道:“先前有一日下午,我在屋中瞧她蹲在池塘边整整一个时辰,只为看那池中鱼儿浮到无冰处喘息。”
“这等闲情逸致,除了锒儿我还未曾在其他人身上见过。那时我便想着许是这二人能玩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