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娇笼/嫁给反派世子后我一刀一个—— by任欢游
任欢游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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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您万不可再这般使性子了。”
“西院那个见您如此,怕是要笑出声来。”
将郁诗容的长发重新盘起,郁妩流心疼地为她擦去眼角泪水:“姑母,放了雷管事吧,表哥大婚,接连打杀二人会折损表哥福气的。”
“表哥还病着,您得为他积德。”
不知是不是安神香起了作用的缘故,郁诗容平静下来,只觉对方说得字字句句都在理。
“妩儿你说的对,快,快去阻止那傅家女。”
郁妩流点头,站起身寻刘嬷嬷去了。
雷晟本以为世子妃年纪轻轻,不过是哪里看自己不顺眼,今日吃些皮肉之苦,待来日他还能再谋他路,将今日受辱一一讨回。
却哪想这女子是个疯的,竟让人不停手的打,大有一副打死方罢的模样。
“你……”
雷晟咬着牙,心中恨得不行。
他疼得浑浑噩噩,却是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李璟棠那句“后宅女子手段”。
无缘无故的,这女人便想出手杀他,究竟为何?
莫不是世子受伤也与世子妃有关?
这念头一起,雷晟心头忽如雷劈。
他强撑着抬起头,就见云纤站在自己面前面色沉着,丝毫未有闺中女子见血的担忧害怕。
而更令人诧异的是,她身后两个婢女亦十分不同寻常。
行刑的婆子们下手已然发颤,有的人看不下去,已转头胡乱打在他身上。而那两个豆蔻之年的姑娘,一个满面娇笑,一个百无聊赖勾着衣角。
这根本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的寻常丫鬟。
雷晟猛地支起身,身后疼痛让他眼前一黑。
“你,你究竟为何?我二人无仇无怨,为何下此毒手?”
“罢了。”
云纤挥手让众人停下,她看着崩落在地上的点点血渍,红着眼浅笑:“为何?”
“你容我想想。”
拿着帕子捂在唇边,云纤走到雷晟面前半蹲了下来:“无仇无怨,为何下此毒手?”
雷晟被打得面无血色,此时怒瞪着一双眼看向云纤。他眸中盛满怒火,似乎一被解绑就要扑向她一般。
李玉蘅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时,就见云纤蹲在雷晟面前浅笑嫣然。
“为何啊……”
少女抬眸,看向自己。
李玉蘅只见她眸中带泪,强勾着唇撑出笑,她语带轻嘲:“你便当是运道不好,有此一劫吧。”
此话一出,李玉蘅瞬间低头,遮挡了眼中血红。
雷晟听着,却一时未反应过来。
好半晌,他倏地大呼一声:“你……”
只可惜话音未落,一根长簪便自下颌柔软处,直直横着插入脑中。
“啊。”
四周行刑的婆子一个个惊讶出声,就连李玉蘅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心目中的云纤,还是那个会枕在喜妞身上,与他抱怨云绣云绮多吃了糖糕的小姑娘。
他心目中的云纤,是会站在阁楼上,红着面,一脸羞赧朝他皱鼻的贪吃姑娘。
他心目中的云纤……
温热鲜血流出,染了云纤满手,她厌恶似的抽了帕子擦了擦,又抬头望向李玉蘅。
李玉蘅呆愣愣站在原地,云纤朝着他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后灿然而笑。
身后刘嬷嬷匆匆跑来,李玉蘅鼻尖莫名一酸,忙背过身离开。
他不能在此处,更不能让人瞧出端倪。
李玉蘅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开,未引起半点涟漪。刘嬷嬷看着眼前场景,却是惊得一张嘴不停哆嗦。
云纤转过身,面对刘嬷嬷:“他出言辱骂王妃,言辞恶毒至极,实罪该万死。”
“他……雷管事……”
刘嬷嬷莫名看着身边其他婆子,其他婆子亦都面面相觑,竟无一人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
雷管事有辱骂王妃吗?
许是辱骂了?
许是骂了的。
几个婆子莫名点了点头,刘嬷嬷一拍大腿,直呼来得晚了。
见众人未曾怀疑,云纤转身去看雷晟,却见麦秋蹲在他身旁,而雷晟还呜咽着不曾断气。
他一根手指放于麦秋掌心,似在书写什么,待到最后一笔落下,这人方缓缓咽了气。
清和站在一旁,垂眸不知在盘算什么。
麦秋却是伸出五指,咧嘴娇笑着朝她摆手。
她红唇微启,无声道:“五字,你猜他写了什么。”

云纤看着也学了麦秋的模样,无声道:“不猜。”
既今儿要了雷晟的命,她就有得是办法将此事圆过去。
若圆不得,她也心甘情愿。
掸了掸袖子,云纤走到刘嬷嬷面前:“我去给母妃请安,也将打杀了雷晟之事回禀一番。”
“那就劳烦世子妃。”
刘嬷嬷不知眼前情况,更不想面对郁诗容,只找了需处理雷晟尸首的借口,便拉着其他婆子离开,云纤则大步走进屋中。
屋中郁妩流正在给王妃搓着香丸,见她进门对方连忙起身。
“见过世子妃。”
“表姑娘无需多礼。”
二人稍一碰面,便各自错开眼神,皆无继续应对之意。
郁妩流点点头坐下,继续摆弄手中香丸,对云纤既无嫉恨,也无艳羡之色。
云纤看着她谨小慎微的动作,秀眉微蹙。
这也是个怪人。
不理会对方,云纤向内室走去,方走进就听郁诗容压着声音道:“围栏必须处理,若他掉下去怎么办?”
“你怎么在此?”
见云纤进来,郁诗容急匆匆挥手屏退身边丫鬟,云纤抬眼去看,只觉那人十分眼生。
“禀母妃,孩儿已将雷晟打杀,他日后再无法以下犯上了。”
“打杀?”
郁诗容面色一白,本想开口呵斥,可想到对方跟江月楼沆瀣一气,又觉雷晟死有余辜。
“你与凤鸣刚成婚,怎能见了血?今儿回去抄五十遍法华经,来日供给佛祖以涤你一身血污。”
“孩儿知晓。”
“知晓你便退下,杵在我这处做什么?”
刚闻了安神香,郁诗容脾气好了许多,见云纤也不如先前那般厌恶,只挥挥手将人赶了出去。
走出锦韵堂时,云纤站在门外哼笑出声。
雷晟、又或者说下人的一条贱命,当真如草芥一般,半点银钱不值。
“你又在笑什么?”
麦秋走到云纤面前,拿了帕子为她擦拭袖上血渍:“清月,我如今瞧你着实有趣得多。”
“你好似有许多秘密。”
凑到云纤耳边,麦秋满眼天真:“你的秘密,真令人好奇,可否告诉我?”
“日后你会知道的。”
抽回袖子,云纤大步离开,麦秋转头望向清和:“我很好奇呢?你可想知道?”
清和冷哼一声,未再言语。
三人唯有麦秋忙得团团转,如讨不到糖吃的孩子一般。直到去了江月楼的院中,她方收敛几分。
湘王府到底是江月楼在掌后宅之权,于公于私,她都得将自己打杀了雷晟一事告知对方。
至于说江月楼会作何反应,云纤却是不大在意。
这么多年来,江月楼忍着湘王妃发疯,还要装出对卫铎多有真心的姿态,便是做给湘王看,想要湘王怜惜以达到固宠目的。
既如此,对方便不会在明面上多为难她,雷晟被杀,她再不满也得放在心中忍着。
“江侧妃。”
“世子妃来了?快坐。”
云纤落坐,接了对方递来的茶,开门见山道:“孩儿领了母妃的命,将雷晟打杀了。”
“哦?”
江月楼面露惊讶:“可是冲撞了你?”
“倒并非冲撞了孩儿,而是他不满王妃责罚,口中很说了些污言秽语。”
“不敬王妃,该死。”
云纤一笑:“雷管事到底是您的人,孩儿越俎代庖着实不该,今儿是来向侧妃娘娘请罪的。”
双手一扣,云纤朝着江月楼敬了一礼。
“你这孩子,无论谁人冲撞王妃都该打,你将他打杀了,我还得谢谢你让我省了不少力气。”
江月楼这般说着,却是接过云纤手中茶盏。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盘算满满。
“既侧妃娘娘不怪罪,那孩儿便先回秋水居去了,此事,还应禀告给世子知晓。”
江月楼点头:“你二人到底新婚,凤鸣又受了伤,眼下正是需要有人在身旁的时候,你多与自家夫君亲近,生些感情方为紧要,其余的,还不急。”
“孩儿知晓,往后会多在秋水居陪世子养身,侧妃娘娘您安心坐着,不必相送。”
拜别了江月楼,云纤温雅一笑端庄离开。
“不愧出身傅家,的确有几分手段。”
见她离开,江月楼淡笑出声。
秋苓道:“娘娘,奴婢听着,她好似话中有话。”
“是啊,不是个省油的灯。”
秋苓不解:“王妃下令打杀了雷管事,世子妃又为何来向娘娘赔罪?且方才来报,王妃分明已打算放过雷晟,世子妃却为何非要了雷管事的命?”
“是个聪明的,但又不是个太聪明的。”
江月楼哼笑:“先前三堂会审那阵子,郁诗容折辱雷晟我不曾出手、出言相帮,她定是看出我心中不喜雷晟了。”
怪道她让雷晟拿出银针时,对方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原是那时便存了想借王妃之手,除掉雷晟的心思。
“到底还是年岁小,心思浅了些。虽有些眼力,手却快得不讨人喜欢。”
江月楼摇头:“她见我不喜雷晟,又适逢郁诗容大发雷霆,便急急想要两头讨彩,忙顺势打杀了雷晟。”
“刚去了郁诗容处讨赏,碰了一鼻子灰,便来我这里讨人情了。”
“怪不得世子妃离开时,娘娘让她少些动作,多陪陪世子。”
秋苓皱着眉,叹息道:“世子妃的动作也太多了些,哪里有新嫁娘刚入夫家,便手段频频的?”
“不怕她手段多。”
江月楼淡笑:“你可知这世上何样人最难缠?”
“要么是真傻的,要么是真聪明的,这两种人都难缠得紧,可就是她这般自作聪明的,最好处理。”
想到云纤离开时说的那句让她安心,江月楼眉毛微挑。
“她还当我警告她多陪凤鸣,是为怕她争夺中馈,竟还让我安心坐着此位,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秋苓闻言心中对世子妃多了三分不喜,但也未想到其他深处去。
江月楼虽聪明又世事练达,是个手段圆融的,但她到底困于后宅多年,所思所想皆囿于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上,跳出后宅,也颇是个目光短浅的。
雷晟的命,没便没了,不会掀起多大波澜,就如白榆那般。
这一点,是云纤早已算到的事情。所以她利落要了雷晟的命。
虽知会引人怀疑,但云纤根本不在乎。
只是她未想自己猜到郁诗容与江月楼都不会在意此事,却不知卫铮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得知雷晟被云纤打杀后,卫铮越想越觉得世子妃举止怪异,几番做法都好似有心推雷晟惹怒王妃,推他去死一般。
“世子妃从江月楼那里离开了?”
卫铮身边小厮道:“禀主子,世子妃已经离开。”
细想自世子妃嫁入王府后,以及今日白天的所有动作,卫铮眉心紧拧:“我去寻世子,我总觉得这当中有些不对劲。”

卫铮到秋水居时,卫铎正在用膳。
他这几日起居不定时,有时用了药睡到日上三竿,有时却是会深夜痛醒,是以用饭时间也不定。
见卫铮前来,卫铎略有虚弱道:“正好陪我一起吃些。”
“弟弟从命。”
卫铮坐下,接过卫铎递来的碗筷。
说来虽他二人有嫡庶之分,但往日也有些兄弟情谊。一来卫铎世子之位坐得稳当,二来先前卫铮年岁也小,未生什么争权夺利之心。
可如今卫铎身有重伤,日后王府是个什么章程还无人知晓,眼下这兄弟二人再坐在一处,相处之时便有些微妙了。
“你今儿怎么来我这处了?”
卫铮道:“我知晓白檀在外,白榆与雷管事又被杖毙,怕兄长身旁暂无得用的人,想着来问问可要从弟弟那处调几人来先伺候着?”
知晓卫铮向来独善其身,他根本不会提出往他房中放人,做这瓜田李下惹人疑窦的事。
今日提起,也不过是委婉告知雷晟之事罢了。
若雷晟是他母妃打死,他也不会来多此一举,所以这雷晟的死定有蹊跷,这才会让卫铮故意跑一趟。
“雷晟怎会突然被杖毙?”
卫铮拿了盘中金丝馒头,掰开一半递给他:“不是兄长的意思吗?弟弟还当他办事不力,这才想着寻一二得用的人先给兄长。”
“暂不用了,白檀便要回来,劳你费心。”
兄弟二人浅谈几句,便再不曾提及此事。
卫铎却是心中厌烦,对云纤更有不满。待送走卫铮,卫铎喊了单嬷嬷派人去锦韵堂打听雷晟之事。
都道夫妻一体,卫铮话中意分明是雷晟之死与世子妃有关,且还颇不寻常。
若不是太过蹊跷,卫铮根本不会插手他夫妻二人之间的事。
想到昨日,他才跟那女子说过不喜她动些歪心思,今儿便又生动作……
卫铎抚着双膝,强忍疼痛。
云纤带着麦秋清和从外头回来时,就见卫铎面色肃沉盯着自己。
挥手屏退众人,云纤走到卫铎面前坐了下来。
“你做了什么?”
云纤道:“逼杀了雷晟,如何?”
“……”
她答得义正言辞,倒是噎得本要兴师问罪的人没了话语。
半晌后,卫铎方皱眉道:“为何?”
云纤淡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还有真假之分?”
卫铎面色阴沉下来:“我以为我说得足够清楚,若你实在不懂,我便再说最后一遍。我不喜你那些个歪心思,要是你还指望在王府中得一安稳,最好学着乖顺二字如何写。”
他着实不知,这傅家三女怎会如此怪异,若不是王府正受圣上忌惮,他也不愿生事,这婚定是要退的。
“问你想听真假之言,便是不愿在你面前动心思,可你让我学着乖顺,这做不到。”
云纤面无表情:“既真假之言你都不耐听,那便不听了罢。”
说完,她大步离去,再不理会卫铎。
在王府这几日,倒是让云纤看明白一个道理。
江月楼所求甚多,她既要名声又要王爷宠爱,是以不管真假都得装出个大度贤惠之态。
只要她与卫铎做得不过分,对方都是要拿出个温柔包容的慈爱模样。
所以别说她打杀了雷晟对方不好吭声,怕是就算她打杀了秋苓,对方也得碍于颜面咬牙说一句好。
而反观湘王妃,她一人疯得厉害,不管不顾让整个王府上下皆拿她无法,便是湘王都只有绕着走的份,更莫说其他人。
所以呀,这世道就得做个混人。
自己将面皮扯了丢在地上,将那些个伦常揉吧了吞进腹中,也就无人能奈你何了。
有道是仁义诛君子,忠孝却不灭小人。
那些个仁义道德框住了好人,框住了知耻有礼的,却是让她这种黑心脏心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这世道,真真可笑。
云纤扯了头上发钗随手丢到妆匣上,想笑却是笑不出。
她以为自己在杀了雷晟之后,会心生欢喜、宽慰,却不知她只满心悲哀。
“银玉,劳烦你拿了纸笔来。”
今日本该三朝回门,她应回傅家去见傅二夫人的。可湘王世子重伤,她怎好提回傅家一事?
这回门便只能耽搁。
怕傅二夫人心中担忧,云纤拿了纸笔想要去信一封。
“给二夫人写信?”
麦秋自云纤身后走来,帮她研墨。
“何必白费这功夫?”
云纤抬头:“你什么意思?”
麦秋咯咯一笑:“过几日就要回门,那时就可见着了,何必急于一时?不过出门子三两日,倒是难舍难分似的。”
微微弯腰,麦秋道:“好似是什么真母女一般。”
“磨你的墨。”
云纤淡淡开口,并不为此而恼。
麦秋却似是来了兴致一般,趴在桌上笑看着云纤:“我说……”
“我们交换秘密如何?”
麦秋眨着满是好奇的眼:“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王府,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不想知晓。”
云纤提笔,写了几句安慰之言。
说来世子重伤,傅家理应派人来问,可大概湘王不愿人打扰卫铎,这几日都不见有人来探病。
只除了宫中太后圣上赐了些物件,其余的再未见他人。
也正是如此,云纤未能打探到什么可帮助傅二夫人的消息。
“我这秘密,你定感兴趣。”
麦秋按住云纤写信的手腕:“若不知,你会后悔的。”
“不悔。”
“好好好,你不想知道便算了,你身上的秘密我自己查。”
麦秋松了手,盯着云纤道:“你故意激怒世子,又在王府大肆张扬,是想要引世子去查傅家对吧?”
云纤的手一顿。
“啧啧,查不出什么的。”
将镇纸托在掌心,麦秋咕哝着:“你可知从朝凤出去的姑娘,都嫁给了什么人?”
“傅家女……”
麦秋眸子晶亮:“所代表的可不单单是傅家,这三字的重量,非世府出身的你不会懂的。”

墨迹氤入纸中,由明亮转为黯淡。
她将信笺仔细封好,这才缓缓开口:“眼下我不懂,可来日总会懂的。”
将封存好的信笺放至一旁,云纤垂眸,很有种想要与麦秋说说老祖宗房中那日情形的冲动。
她甚至想问对方,可曾有过如巳月那般,颠覆傅家的期望。
可话在舌尖转了几转,还是说不出口。
麦秋其人太过聪颖,她看不透也摸不清,更是不敢轻易相信。
想了半晌,云纤只道:“王府行事确是张扬了些,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有引世子调查傅家之心。”
“至于能查出什么,又或是查不出什么,待日后再议。”
将茶盏推到麦秋面前,云纤道:“你今日话多,多喝些热茶解解渴。”
麦秋闻言瞪大了眼,哼一声扯了袖子离开。
看着对方背影,云纤略有烦意。
进入王府后,麦秋看似行事规矩,可言辞之中多有探究、深意。且她心思细腻,只凭借自己今日逼杀雷晟,便想到她要引世子追查傅家。
杀雷晟,的确因她有报仇之心,可这也是她想要覆灭傅家的第一步。
麦秋口中傅家女三字极具重量,她并非全然不懂。
傅家姻亲遍布,且多是世府大族。这等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本就不是她可凭一己之力能撼动的。
所以她要借势,借皇权之势。
云纤闭上眼,忽然就想起巳月赤着脚,手挽长弓厉呵着让她离开时的面容。
雷晟已死,云家仇她可先暂缓一二,她答应过巳月、甜春,要将笼中鸟皆数还于林。
所以在卫铎未用湘王府之势助她颠了傅家前,她会扮演一个合格的湘王世子妃。
“银玉。”
“奴婢在。”
将手中信递给对方,云纤道:“今日本该回门,可世子受伤暂且搁置,我给母亲去信一封,让她不必担忧。”
“这信,还得劳烦你寻人帮我送回傅家。”
“世子妃放心,奴婢必办得妥当。”
接了信,银玉正要离开,云纤却道:“今日世子的药可熬煮了?”
“正在小药炉上,奴婢一会便端给世子。”
“你去忙吧,我来便好。”
打发了银玉,云纤端了汤药走到卫铎面前。
卫铎还在为先前事恼火,可不过一炷香时间,她竟又如无事一般服侍他用药,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嘴脸,令他不知如何应对。
这药若不接,着实显得他无男儿气概,且怕还得落个与无常女子计较之名。
可若接,他心中又如堵了一团棉花一般,哽得人生生难受。
“药还热着,凉了味苦。”
卫铎抿着唇,许久才不情不愿说了句多谢。
“我见你这一时半会儿还无睡意,可要我拿些书籍给你?”
“多谢……”
卫铎沉着一张脸,心中愈发憋气。
“母妃让我在房中抄写法华经,这几日我都会在秋水居。”
随手从书案上拿了几本卫铎先前看的书籍,云纤又搬了小炕桌坐到床上,她也不理会卫铎是否愿意,兀自在他脚下抄起经书来。
春日晚间还有几分凉意,云纤写得冷了,便扯了被子盖在腿上。
被子下,是卫铎受伤的双腿。
虽拔步床十分宽敞,但卫铎也不知这人怎的,偏生将腿伸到他身旁。
微微一动,他便可感受到大腿外侧传来的冰冷触感。
卫铎捧着书,数次尝试都未能看进去。
他又不愿做个扭捏状,只得啪一声将书扣在身旁。
云纤头都未抬,语气淡漠:“你在气什么?”
“我何时气了?”
卫铎将书重新拾起,翻得哗啦啦响。
“你本也不该生气。”
“……”
也不知怎的,对上他这新婚妻,卫铎总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一时装乖扮傻,一时又敢亲手杀人,着实不似寻常女子。
看着云纤,卫铎神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夜色渐深,云纤抄写经书抄得疲累,竟握着笔睡了过去,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宇间似乎带着痛苦。
卫铎不错眼看着,眸中审视之色加深。
先前他以为对方只是狐假虎威,仗着母妃的势打杀了雷晟好在府中立威。
可下人回禀他方知晓,对方是亲自动手以发钗击杀雷晟,令他当场而亡。
若平日未沾过血的,怕是杀鸡都苦于心中善念难以下手。她一个弱质女子,又怎么会杀人杀得这般痛快?
卫铎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愈发怀疑起眼前女子。
“娘亲……”
云纤于睡梦中喃喃低语,卫铎面沉如水,抬眸查看。
梦中人忍不住眼皮泛红,她浑身颤抖着,好似在惧怕什么东西一般。
不多时,少女呓语中透着惊慌害怕,而眼角也氤出点点泪水。
“娘亲。”
呜一声,云纤于噩梦中惊醒。她睁着惺忪中还带着害怕的睡眼,呆呆看着卫铎,而眼中泪却不可自控地不停滚落。
她哭得梨花带雨,甚是惹人怜惜。
只是这等脆弱只浅浅展露一瞬,待看清眼前人是自己时,她又立马收了慌乱无助、楚楚可怜之姿。
云纤抹了泪,又恢复了白日冷漠森严模样:“抱歉,可是吵着你了。”
“并未。”
卫铎垂着眼,一时分不清这女子是在他面前做戏还是如何。
“可是腿疼?”
卫铎摇头,一时无言,云纤见状道:“我去外面抄经,你若有不便之处,可随时唤我。”
房外便有丫鬟值夜,他根本不需要她的照看,可也不等他反应,这人便端了桌走出拔步床。
本以为要开一场戏,可这帷幕拉开,台上的名角儿却已下场,这让人不上不下,欲擒故纵的把戏,还真真是……
卫铎咬着牙,还真真是让他生出了七八分好奇。
将手中书放至一旁,他扯了被子盖在头上。
明日,明日他便让李璟棠去查。
定要给他好好查查这个女子,还有傅家。
他如今当真是觉着稀奇,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究竟是她心怀不轨,还是说市井传言见世出贤德夫人的傅家,养出的闺女就是这般反复无常!

见卫铎对她生了兴趣,云纤将手中抄写一半的法华经丢在书案上。
傅家可在院子深处建一个朝凤,世代乱世府血脉与大族联姻,却从未被世人知晓,定有其遮掩的法子。
所以她相信麦秋所说,便是湘王府也查不出什么。
若能查出什么,她反倒不会这样快便露出异样。
她如今需做的并非让世子查出朝凤之事。
她只需在世子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在对她并不熟知前,他越是怀疑自己,日后由她亲自揭晓朝凤万物,他便越会心疼愧疚,颠覆傅家之心才会坚定。
傅家攒出偌大的一个朝凤,培养些心思不纯的女子嫁入朝廷重臣府中,怕是无论哪个上位者,都容不得这种事情。
而待王府颠了傅家,她若反咬一口,便说王府与傅家本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却因内讧而反目成仇,不知圣上又会作何想法?
将帕子按在眼角,云纤暗忖傅二夫人说得当真没错。
这眼泪,需要用在得当处,方有价值。
她还曾说过,懂得示弱的强者,最可打动人心。
“也不知这话,是否可信。”
想着傅二夫人甩着水红色帕子,教她唱曲儿的模样,云纤淡淡笑了起来。
她一定会尽快颠覆那狗屁倒灶的傅府,以慰巳月柴霜等人在天之灵。
她也一定会,赶在傅绍光起再娶再生之心前,将傅二夫人自傅家接出,让她可见亲生女儿一面。
思及此,云纤长叹,躺到美人榻上闭目休息。
自大婚后,卫铎便没睡过一日好觉,只不过前几日是因伤痛而难以入睡,昨日却是因他心中思绪繁多,以至于强忍着痛楚思索了整整一夜。
可直至天明,他也未想出什么头绪。
待用过早膳,他便让促织去寻了李璟棠来。
“世子要见我?”
李玉蘅看着小厮,想了片刻道:“劳您稍等,我去换件衣裳。”
说完,他回房开了衣橱。
前两次相见,二人皆无准备,今日再见李玉蘅却是难掩心中激荡。
抓着衣橱的双手渐渐泛白,他眼中染上点点痛楚。
她已是他人妻,若他是个知寡廉鲜耻如何写的,便不该心生旁骛,起不德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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