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娇笼/嫁给反派世子后我一刀一个—— by任欢游
任欢游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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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王爷是何等人?他怎会相信郁诗容敢对凤鸣动手?”
她二人斗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对方性情?
她都知晓郁诗容爱子心切,虽时常做些疯癫事,但她绝对不会让卫铎涉险。
莫说在卫铎的坐骑上插一根银针,便是卫铎摸一摸房中针线,她都要大惊小怪几年。
将木匣扣上,江月楼随手丢了出去。
“这局,不像是针对郁诗容,倒像是针对我的。”
江月楼垂眸看着纤长粉润的指甲,冷冷一笑:“我这一生,唯信奉苍天有眼。这事儿做了逃不脱,未曾做过的,自然也栽赃不到他人身上去。”
“若今儿我拿着这东西大做文章,来日事发,便是我做贼心虚,栽赃嫁祸。”
“如此一来,我岂不是反落他人陷阱?”
“秋苓,你要知晓,很多时候不争方是争。”
江月楼推开秋苓的手,看着在院外放纸鸢的卫锒浅浅一笑。
“我了解郁诗容的性子,她必会将雷晟召去询问追查结果,而一旦她问不出什么,便会将这戕害世子的罪名,硬扣在我头上。”
“届时我什么都不需做,任由她翻天覆地的闹,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回头看着秋苓,江月楼淡笑:“如此省心省力,何乐而不为?”
“娘娘高明。”
“呵,什么高明。”
见秋苓夸赞自己,江月楼眼露嘲讽;“不过是往日太过高看自己,吃过亏以至于再不敢、不信罢了。”
“吃过一次亏,这南墙,我就再也不敢撞了呀。你要帮我记着,往后我可再不能自视甚高,以免如往昔一般,跌得那样重了。”
秋苓闻言心尖一紧,未敢答话。
停了半晌,她方懦懦开口:“娘娘方才所说,此局是针对您……又作何解?”
“那个呀……”
江月楼啧一声:“跳出这院子,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做此事。”
“世子说这银针与手法,像出自内宅女子之手,可谁又能说不是有人刻意学了这等手段,栽赃内宅女子呢?”
“娘娘,您是说……”
秋苓刚开口,就听江月楼一声叹息:“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儿,养大了,变了心,也是寻常。”
简单一句,已让秋苓冷汗直冒。
家中成气候的只有两位爷,三爷心智不全,不可能有这番心思,那动手的,便只有世子与二爷了。
此人模仿了后宅女子手段,最终这罪名无论落在谁人身上,两位少爷都是得利的。
世子虽受重伤,但说不得是为洗清自己的嫌疑而使用的苦肉计。
而二爷……
更有可能。
世子重伤,他除去心头大患。府中王妃与侧妃因此鹬蚌相争,若闹得两败俱伤,他就可从中得利。
这一箭三雕的手段,不得不让人称一声高明。
秋苓想想,只觉脊背发寒。
主仆二人一时都未言语,似乎皆想到来日,府中怕没什么好光景了。
“娘娘,娘娘……”
卫锒在院子里跑了一上午,如今跑得满头大汗,他进了屋,端起桌上茶水咕咚咚喝了大半壶。
“慢些喝,慢些喝。”
江月楼见状心疼得不行;“快给三爷擦擦汗,这一会儿再跑出去吹了风,可是会闹病的。”
“奴婢知晓。”
秋苓端了黄铜盆子来,将水打湿轻轻为卫锒擦拭。江月楼嫌她动作不够轻柔,接过帕子自己动手擦了起来。
“娘娘,王妃院中刘嬷嬷有请。”
不过刚忙碌一会儿,郁诗容便派了人前来相邀。
江月楼闻言将帕子丢入水盆,朝着秋苓道:“瞧瞧我说什么了?”
“这不是就来了?”
她说完转头问传话的丫鬟:“除了我还唤了谁?”
“王妃除了娘娘还唤了世子妃、雷晟雷管家、以及二爷。”
“她倒是学聪明了些,知晓不该兴师动众去唤了王爷来。”
江月楼好似略有失望,却也朝着秋苓道:“走吧,咱们一起前去看看这场大戏……”

第77章 起誓
王妃所居之地名唤锦韵堂,正中是五间大门、富丽轩昂。两侧东西厢房围绕,最外种着苍松翠柏,尽显皇家威仪。
可这院子乍看假山、景墙、游廊皆金玉锦绣,极奢堂皇,但细微处却透着不尽心。
早上的落叶吹了满院子,下人拎着扫帚似睡非睡杵在一旁,待院中有主子出入,这方装模作样地动上一动。
云纤瞧着,便知湘王妃心不在治家之上。
若对治家掌权上心半点,也不至于在她眼皮子下讨生活的人,都这般懒散。
收回目光,云纤走进正堂。
今日所来之人,卫铮辈分最小,是以他得召便立刻赶了过来。
见到云纤,卫铮起身行礼,向她问好。
云纤只见这人身上还穿着上长下短的曲襟大红狐箭衣,脚上蹬着深鞋紧袜,头上略有薄汗。
一瞧便是正在武场练武,却被王妃匆匆唤来。
回身行礼,云纤走到卫铮对面坐了下来。
屋中站了不少婆子丫鬟,云纤身后还跟着麦秋、清和。
虽王妃和江月楼还未到,但云纤已感觉出今儿大有几分三堂会审的意思。
不多会儿,江月楼姗姗而来,进了屋便柔声细语地问云纤有没有休息好,又见卫铮不曾净面,她忙指了身旁丫鬟去帮他拿了温帕子来。
卫铮擦了脸又笑着道谢,场面很是和乐。
云纤把玩着手中干枣子,偶尔浅笑着附和几句。这等欢欣场面,直到湘王妃领着雷晟前来方被打破。
看着雷晟眼露急切,云纤按捺唇角笑意。
她昨日召他去秋水居查探世子受伤一事,又故意推了雷晟去寻李玉蘅,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李玉蘅故意引导,对方今日一早便去找了江月楼。
这举动看在王妃眼中,怕是刺眼极了。
而今二人一起出现,多是湘王妃已问过一遍,却不曾问出什么东西。若问出什么,以她的脾气早早便要吵嚷出来。
“见过王妃、母妃。”
堂内人齐齐起身拜见,云纤也跟着不疼不痒地附和,郁诗容如今无心听这些恭维,纤手一挥沉声道:“说吧,与大伙说说都是怎么一回事。”
“既我问不出,你主子在此,她总该问得出了吧?”
这话说得屋中从主子至下人,皆心下一叹。
再无实权,她也是湘王妃,一口一个主子,也不知贬低了谁人身份。
江月楼老神在在,一副什么都听不见的从容模样。
卫铮则因自己是晚辈有意避锋芒,快手快脚拿了桌上茶盏送至唇边,充楞装傻。
见二人如此,云纤低着头暗暗琢磨王妃那句问不出,是什么意思。
是雷晟没敢猜测幕后主使,还是说他连银针之事都隐藏了?
若他连银针一事都隐藏了,定是江月楼之命。
可江月楼难道不知如此做,会引得湘王妃……
无声地张了口,云纤偷觑江月楼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雷晟。
虽与王妃接触不多,但云纤已看出湘王妃此人极易被激怒,而江月楼一定比她更了解王妃。
所以越是封雷晟的口,王妃便越是愤怒,且认为江月楼值得怀疑。
若她真有令让雷晟隐瞒一切,多半是故意,意图激怒湘王妃。
只是让云纤不解的是,世子受伤注定查不出子午寅卯,可王妃被激怒这份怒气却一定需要有人承担。
屋中这些人,最后能承担王妃怒火的只有雷晟一个。
江月楼这是想要放弃雷晟,还是说借雷晟的命将事情闹大?
一时猜不透江月楼心思,云纤也无意去猜,左右她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要雷晟的命。
而今日,她只需搅乱这一池浑水便好。
屋中人各有心思,都未接郁诗容的话,唯有雷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折煞小人,小人的主子只有王爷,小的对王爷一片忠心,赤诚可鉴。”
“你倒是个有急智的,怎么,拿王爷压我?”
郁诗容闻言更为愤怒:“凤鸣被人暗害,莫说王爷,便是太后也会体谅我为人母的一颗慈心。”
“且让你追查此事乃你之荣幸,你倒好,遮遮掩掩一问三不知,可是因为你故意包庇贼人?”
“娘娘明鉴,奴才万万不敢。”
雷晟跪在地上咚咚磕头,云纤见状道:“雷管事未将银针之事告知母妃?”
“银针,什么银针?”
郁诗容挺直了身,云纤垂着眸轻声道:“母妃还是问雷管事好些。”
“雷晟!”
“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私瞒世子被害线索?”
郁诗容愤怒站起身,走到雷晟面前一脚踢在他面上。
虽雷晟是王府下人,但常言宰相门前官三品,这些年他走到何处都被人敬着,乍然被打了脸面,一时难以接受。
雷晟捂着面,语气低沉:“娘娘着实心急了些,昨日世子妃方命奴才查询此事,虽有线索,但具体事宜奴才尚未查清,还望娘娘给奴才些时日。”
“废物。”
郁诗容虽骂着雷晟,看得却是江月楼。
“母妃。”
实在看不下眼前闹剧,卫铮起身道:“雷管事说得有理,此事事关重大,轻率不得,还是细细查之为好……”
见江月楼、雷晟还有卫铮沆瀣一气,郁诗容气得心口又开始憋痛。
她强忍着捂住心口,大口喘息。
在这府中,她着实孤立无援。
自己的孩儿被人暗害双腿尽断,日后还不知能否恢复到先前模样。若他双腿不能恢复,这世子之位必会换了人选。
日后她孩儿的前途,便尽毁了。
她一个做母亲的,如何能忍得下这种事?
整个王府上下,除了她无人想要查出真相,所有人都在推脱,甚至说不得……
说不得凤鸣被害,便是江月楼和卫铮联手而为!
思及此,郁诗容又疼又怒。
“你处处阻拦,是什么心思自己心知肚明。”
“母妃这是何意?”
被兜头泼了一盆子脏水,卫铮面色也沉了下来。
“我什么意思?凤鸣受伤对谁人最有益处?说不得对凤鸣动手的,便是那等活在阴沟里,日日巴望着世子之位的龌龊蛆虫。”
“王妃!”
卫铮面沉如水:“我卫铮对天起誓,我从无加害嫡兄之心。”

“我呸。”
郁诗容猩红着眼:“若赌咒发誓有得用处,天下的负心男子早死个干净了,你这等对付勾栏女子的下作手段,莫拿到我眼前使,你当我又是什么人?”
卫铮到底年岁还小,听闻此话被气得面色深红,有口难言。
湘王妃乃他嫡母,他为人子的只有听从,绝无反驳的份。
见二人吵得忘记了雷晟,云纤幽幽开口:“母妃息怒。”
她说完转头去看雷晟:“雷管事,既已至此,你便将那证物拿出来给母妃瞧瞧,也让母妃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果然,郁诗容不再与卫铮争吵,再度对上雷晟。
哪知雷晟还在支吾推脱,云纤见状忽然挑眉。
都到这份上还不将东西拿出,多半是这物件没在雷晟身上,而他晌午刚去见了江月楼,很有可能雷晟将东西交给了对方。
遮挡眸中笑意,云纤道:“怪孩儿昨日照顾世子彻夜未眠,一时疏忽未能将此事禀告给母亲。”
她说完,转过头去看江月楼,眼中流露安抚之意。
江月楼蹙眉,却是并未说什么。
“雷管事手中的物证,是一根断裂的银针。那日被人插在世子的马鞍下,世子回程时不知怎的触动了银针,惊了马儿,方遭此劫难。”
“世子说这手段,一看便是出自后宅女子之手,是以雷管事将之藏起不给母妃瞧,也有其深意。”
“你什么意思?”
郁诗容闻言眼神锐利如箭:“你意思是我暗害了凤鸣?而雷晟则是在保护证物不成?”
“孩儿没这意思。”
云纤咕哝着,好似有些畏惧。可那语气分明就是认同她的意思。
郁诗容踉跄着向后倒退几步,大声对身后下人道:“去,去请王爷过来。”
“府中有人想要我儿的命,还要将此事嫁祸于我身上?这湘王府还有没有王法了?”
尖锐声线令屋中人一齐颦眉,卫铮看着郁诗容两鬓白发垂眸不语。
说来世子受伤一事,的确府中人最为可疑,但卫铮分辨不出究竟是王妃,还是江侧妃所为。
王妃行事虽然癫狂,可偶尔看着对世子还是有母子情分的。
但这些年她处处落了下风,卫铮不知对方会不会因想要扳回一城,而剑走偏锋害了卫铎,借此栽赃江侧妃。
至于江月楼……
卫铮无意识拈了拈手指。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对方待府中几人称得上一句良心,心中也的确拿江月楼当做自己所敬重的长辈看待。
可卫铎受伤,她难道真清白无辜?
若她并不无辜,那这些年此人也算下尽了功夫。
府中虽有两个嫡出,但卫锒情况特殊,即便卫铎被废,也不可能由卫锒继承王府。
而江月楼加害卫铎,也算有动机。
若他是江月楼,在暗害卫铎之后多半会来寻自己以求合作之事。
卫铮微微蹙眉,于心中盘算起来。
他虽可借江月楼之力,但也需忌惮对方,她在府中隐藏这般久,可见图谋不小,并不像是会凭白帮他之人……
抬眸看向江月楼,卫铮随即又低下头去。
卫益清被下人簇拥着而来的时候,屋中人皆垂首沉默,不知在盘算什么。他大步走进正堂,眼中满是不耐烦。
唯雷晟见状长呼一口气。
王爷在,总不会让那疯婆子一疯到底。
他真真是受够了王妃。
“怎么回事?”
“王爷,妾身……”
郁诗容尖锐嗓音刚刚响起,就被卫益清打断:“卫铮你说。”
只一句,郁诗容便觉心口更痛,猛地跌回黄花梨圈椅中。
他就是这样,从不愿听她多说一句。
是不是他也认为自己不可信?
是不是他也认为她有加害凤鸣之心?
心口憋痛让郁诗容喘不出气,她死死抓着衣襟,面色惨白。
可屋内人却无一人愿看她的窘态。
“禀父王。”
卫铮起身,将雷晟寻到银针、卫铎怀疑下手之人为内宅女子一事细说一番。
卫益清闻言道:“东西呢?拿来本王瞧瞧。”
雷晟道:“禀王爷,东西在……”
“东西在我房中。”
“秋苓,去取。”
江月楼指了秋苓回去取那银针,自己则对卫益清解释:“妾身看过,那银针是寻常物,并无任何痕迹线索,也未有其他标志。”
她这话本是告知卫益清自己为何会接触到此物,可听在郁诗容耳中,只觉对方在出言挑衅。
伤人的证物落在幕后之人手中,能查出什么才是怪事!
想到雷晟与江月楼,还有卫铮同是一丘之貉,而卫益清却处处包庇,郁诗容便觉呼吸更为困难。
她抓着衣领狠狠向外扯去,想要顺畅呼吸。
云纤见状忙上前:“母妃,您无事吧?”
卫益清转头,语气森然:“若不适便去寻府医,此事本王处理便可。”
“我……无事。”
郁诗容挣扎着起身,咬牙喊出一句无妨。
不过一会儿,秋苓便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匣交到卫益清手中。
“王爷,是此物。”
卫益清拿起却没有打开,他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什么,半晌后拇指微挑,将那木匣打开。
里面的银针还泛着幽光,卫益清看了许久低声道:“卫铎已伤,眼下如何让他养好腿伤不落残疾方是紧要,其余事本王自会派人查探。”
“此事到此为止,本王不希望府中再有人提及此,好了,都散了吧。”
卫益清说完,捏着那木匣又匆匆离去。
江月楼见状朝着郁诗容行礼,也跟着退了出去,卫铮什么都没做,凭白惹了一肚子气,跟着粗粗行礼后也大步离开。
唯独云纤以及雷晟还留在正堂。
卫益清摆明包庇江月楼和卫铮,让她的凤鸣吃下这哑巴亏,郁诗容如何能接受?
刚刚缓过来的一口气,在卫益清离开后,又堵在心口,郁诗容坐在椅上竟微微抽搐起来。
“母妃,孩儿帮您唤府医来。”
王妃身后的乳母刘嬷嬷也惊慌上前,麦秋则凑热闹一般,水润的眼里满心好奇。
云纤一边帮王妃顺着心口,一边对正偷偷摸摸自地上爬起想要离开的雷晟道:“雷管事,您且慢。”
今儿这场戏,还未唱完呢。

听见这话,郁诗容心火再起:“他……他有何辛苦的?”
凤鸣说那银针的手段,似是出自后宅女子之手,这后宅中除了江月楼,还有谁对她与凤鸣有这般大的恶意?
卫益清不让彻查此事,分明就是在江月楼与卫铎之间选择了前者。
他为了那个女人,放弃了自己的嫡子。
郁诗容眼中一酸,却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蛇鼠一窝的畜生。”
“母妃,您慎言。”
云纤低着头:“未有功劳也有苦劳,雷管事也是听了王爷之命,您莫要为难他。”
听到此,雷晟忍不住抬头看向云纤。
世子不让他彻查受伤一事,世子妃却专召了他让他详查细查开始,他便觉得世子妃行事颇不对劲。
先前他还当是自己多心,一个刚及笄的丫头片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思?
怕是他多想。
可昨日世子妃大张旗鼓给他红封,方才又处处针对,一直挑起王妃对他的不满时,雷晟才觉得并不是自己生了小人之心。
雷晟眯着眸子,一时想不明白对方为何针对自己。
可眼下他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先行隐忍。
垂首站在一旁,雷晟敛了眼皮,遮挡眼中恨意。
“为难?我今儿就为难给你们瞧瞧!卫益清不拿我母子做个人看,我拿他无法,可一个下人我难不成也拿他无法?”
“你……”
郁诗容指着雷晟,双眸赤红:“将这以下犯上的畜生拉出去打死。”
“娘娘。”
王妃乳母闻言惊得出声:“世家大族哪里有动辄打杀下人的?您累了,老奴陪您回房。”
“雷管事,你……”
刘嬷嬷正欲让雷晟退下,却听云纤不紧不慢道:“嬷嬷,您逾矩了。”
本就心口难受得厉害,再因怒火攻心,郁诗容只觉眼前发黑,一阵阵晕眩之意直冲头顶。
听闻逾矩,这几日刘婆子忤逆她的新仇旧恨一起翻涌而上。
好容易将心尖痛楚压下,郁诗容指着雷晟道:“打,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
“都杵着做什么?”
云纤对郁诗容身后的丫鬟婆子厉呵一声:“是听不见王妃命令,还是你们一个二个都未将王妃放在眼中?”
“这……”
身后上来两个婆子走到雷晟面前:“雷管事,委屈您了。”
雷晟斜睨了云纤一眼,面皮抽动。
许久后他道:“既然王妃发话,我便跟几位老姐姐走一遭。”
雷晟跟着几个粗使婆子走了出去,郁诗容见状心火莫名下去不少。
这几年她的脾气来得愈发怪异,常常突来一阵暴虐脾气,压都压不下去。可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心口疼痛压下,人便能恢复三分理智。
刘嬷嬷见她面色渐缓,忙开口道:“王妃,您万不能再杖毙一人了,世子大婚不过两日,您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刚压下的火气瞬时涌上,郁诗容恨得直接伸手抓向刘嬷嬷的面颊。
云纤无意看这等闹剧,她跟在雷晟身后走了出去。
从见到雷晟的第一眼起,她便不敢闭上眼睛。
只要闭上眼,脑中浮现的便是年迈的祖父趴在地上,哀求他们放过家人的模样。
可那些人不曾手软。
祖父,被人生生踩碎了脑袋,咽气而亡。
她娘亲被人割断了喉咙,而爹爹……
云纤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匕首插入爹爹头顶时候,爹爹那痛苦的表情和模样。
她的大姐姐一尸两命,二姐姐身亡时,手中还攥着绣花撑子,若不是雷晟,喜妞的崽子如今都可长到半人高了。
若不是雷晟,他们一家应会生活得很好。
祖父应该会在春日里,坐在院子中抽着野烟,而爹娘也做了外祖父、外祖母。
也不知云绣腹中胎儿是男娃,还是女娃。
若是男娃,爹爹会给他雕上些刀枪剑戟,若是女娃,应会如她们儿时一般,雕上些花灯花床。
二姐姐……
应当会与崔继颐成婚,崔继颐待二姐姐应有几分真心吧。
那样一个凉薄之人,能在朝凤中以命相救,婚后也会待二姐姐很好的吧。
而她,也不需要入朝凤走一遭,识得巳月、甜春,更无需一下下砸碎傅启正的头颅,沾得满手鲜红。
若无雷晟,若无湘王府,说不得她也跟那人成了亲。
这个时候,他正要准备春闱,而她……
云纤低头,将唇边咬得溢出的血渍缓缓擦干。
她知道自己急了,也知道今日所为必会打草惊蛇,但那又怎样?
世家大族皆如此,上位者草菅人命,位低之人的性命,在他们眼中犹如草芥,她今日就是打杀了雷晟,谁又能说什么?
谁又敢说什么?
若有冤,雷晟的家人自可去京中敲那登闻鼓去!
想到此,云纤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只是这笑中带着泪,也带着酸与涩。
“世子妃,这可要真的……”
“打。”
云纤笑得张扬:“你们一个二个都想要忤逆王妃不成?王妃说打,谁敢阳奉阴违?”
“呵。”
雷晟闻言冷笑出声:“世子妃好手段,只不知小人何处得罪了您,让你一个新婚妇人用尽手段为难小人?”
“还站着干什么?”
云纤指着站着的婆子:“打。”
那些个婆子面面相觑,想了半晌还是将雷晟按在长凳之上,一板子一板子打了起来。
自从王妃性情不定,脾气愈发古怪后,锦韵堂便甚少有人往来。
就连湘王平日也不宿在此,而是多留宿前院。哪怕偶尔回后宅休息,也多是去江月楼或是卫铮生母那处。
不知是否因为此,云纤将雷晟按在前院打个半死,竟无人来拦。
也或许有人知晓,却无人愿意插手。
云纤站在院中,耳边是雷晟忍不住疼的一声声咒骂。
“用力,今日未用膳?”
用刑的婆子本不过在装装样子,可却被云纤的一声声催促叱责,骂出些心火来。
啪啪打在肉皮上的声音愈发震耳,雷晟很快便叫喊不出声音。
麦秋看着眼前场景,目光不时在雷晟身上和云纤面上来回游移。
看着云纤眼中逐露癫狂,她忽然捂着唇浅浅笑了开。
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盯着疼到涕泗横流的雷晟,麦秋眼中闪过从未有的光亮。

院外噼啪声愈发恼人,郁诗容在屋中听得心烦意乱。
她扯着头发来回踱步,刘嬷嬷数次想要上前规劝却是不敢。
“什么声音如此恼人?吵得我头都痛了。”
“禀娘娘,是世子妃在杖刑雷管事。”
“哦?”
郁诗容闻言深深喘息:“打得好,雷晟那狗东西死不足惜。”
“娘娘,这可万万不成啊。”
刘嬷嬷跪在地上,谆谆劝导:“娘娘,王爷已不让府中追查世子受伤一事,这事便这般过去吧。”
“您眼下打杀了雷管事,只会让王爷对您生厌,您多为世子着想一些。”
“过去?我怎能过去?”
郁诗容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气急败坏:“卫益清是如何对待凤鸣的?凤鸣伤成那样,说不得对日后前程有碍,可他这为人父亲的做了什么?”
“他选择包庇那个贱人!”
说着,郁诗容痛哭起来:“他为了那个贱人,连凤鸣的命都能舍了。他以往不是这样的,凤鸣刚出生时,他不知多么喜爱。”
“都说抱孙不抱子,可凤鸣是在他怀中长大的。”
“是,他与江月楼的确乃青梅竹马,可我与他也并非陌路之人啊。”
“我二人不仅有夫妻之实,更有夫妻之情,若不是这些年那贱人拿了旧日恩情相逼,我二人可做好好的和美夫妻。”
“都是她。”
提及江月楼,郁诗容只感觉心口又疼了起来。
郁妩流被丫鬟拥着进屋时,就见姑母仰躺在榻上,哭泣抽搐。而身旁是散落满地的糕点瓜果。
“表小姐,您可算来了。”
郁妩流看着满地狼藉,向身后之人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让姑母一人静一静。”
刘嬷嬷闻言好似方反应过来,忙屏退屋中其他下人。
“可是西院那个又气着您了?”
“妩儿。”
哭着起身,郁诗容伸手去拉郁妩流。
“姑母万不要为她伤神。”
似无奈一般,郁妩流抬手轻轻为郁诗容按着额头:“姑母头痛可缓解了些?”
郁诗容不答,却是放松似的闭上了眼睛。
“你使了新荷包?”
“姑母鼻子仍这般敏锐。”
随手将身上荷包摘下,郁妩流将它递给郁诗容:“平心静气的,姑母带着吧。”
见她慢慢放松下来,郁妩流走到百宝架前,从上头拿了鎏金小香炉,以及象牙雕花香盒。
她将香炉摆在榻边小几上,又寻了火折子将香点燃。
淡淡青烟盘旋而上,萦绕在屋中。
郁诗容闭目休息,待闻见这安神香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胸中憋闷和疼痛一点点散去,脑中如针扎一样的尖锐痛楚也逐渐消失,郁妩流坐在小杌子上,为郁诗容轻轻梳理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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