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万人迷总被觊觎(快穿)—— by喜鹊鸣枝
喜鹊鸣枝  发于:2024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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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文曲星”他可能会舍不得放手,但如果这个“文曲星”废了呢?
她精准地判断了一个帝王的冷血,却低估了朱庭瑄对她的感情。
“朕准备重启东西两厂。”朱庭瑄道。
李正玉心中一动。
新朝开国皇帝称帝后,不仅设黑冰台,还设立了东西两厂。
东厂负责监察大臣的活动,西厂则负责加强皇宫的警戒和安保工作、还将监狱与法庭混为一体,可随意监督和缉拿臣民,权力与黑冰台类似的同时对黑冰台起到了监督作用。
先帝在位时,东西两厂权力急剧膨胀,在西厂诏狱之中送命的朝廷大员数不胜数,最终两厂在一片怨声载道中被裁撤。
朱庭瑄手腕强硬,但重启西厂也要遭遇不小的阻力。可如果真能成事,无疑要比去黑冰台中争权夺利好上不少,黑冰台的都督谢图南可是朱庭瑄的奶哥哥。
朱庭瑄见李正玉眼神微动,心下暗叹一声。
此前早就有过西厂提督并非净身之人的先例,李正玉年纪轻、性情柔弱,且西厂的权力是否膨胀,决定权大半都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他不担心最后会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无论如何,他都护得住她。
与其让她用刀子伤害自己,不如让那些贪官污吏和不做实事的官僚受受苦。
“朕会封你为西厂提督。”朱庭瑄语气温柔,他见李正玉原本死寂一片的眼眸中重新焕发出几分光彩,觉得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愿意摘下来给她,只要她不要再露出生无可恋的模样,“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你不用顾忌任何人,朕会将剑给你,替你收尾。”
“陛下如此待我,臣真不知该如何回报。”李正玉眼眶湿润,“臣愿万死以报陛下。”
朱庭瑄将人搂得更紧:“不要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请陛下不要问责于暗三暗四。”李正玉并没有到处播撒善意的习惯,但她需要展现自己的心软。
“你放心。”朱庭瑄道。
他将李炳叫进来,让他将把李正玉封为西厂提督的旨意传达下去,并让李炳掌管东厂。
李炳大喜过望,先帝爷在位之时,司礼监掌印是何等威势煊赫、权势滔天。他们太监是没有根的东西,手中的权力全部依仗帝王的宠幸,陛下既然愿意给,那他自然敢接着。
虽然陛下将李正玉封为西厂提督的决定他有些看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主要起到一个牵制朝臣和分担火力的作用,当即跪下道:“臣愿为陛下效死。”
李正玉本站在朱庭瑄旁边,欲侧身避开这一跪,却被他拉住了。
京城的消息总是传得飞快,朱庭瑄的旨意刚下去,消息灵通的皇子和大臣基本上都知道了,就连民间,也多有为此事而谈论不休的人。
四皇子朱佑辉自认政治敏感度极高,自从上次被敲打之后他多方寻找原因,甚至连母妃淑妃那里的情况也细细过问,没想到回京才不过一天便出了这样的事,世事变幻竟会如此无常。
此时他才意识到,是他对李正玉那不该有的妄想害了他自己,也害了李正玉。

第12章 听说陛下觊觎我(十二)
西厂提督看似煊赫一时,其境遇却如临于悬崖之上,所得皆如泡沫般易逝。父皇本来极为重视李正玉,视她为未来之肱骨,如今,是迁怒于她吗?
不过现在自己上书试图改变父皇的想法恐怕是火上浇油,不如先观望一二,金銮殿上衮衮诸公绝不会坐视东西二厂重启。
为了让先帝取缔东西两厂,士大夫们实在付出了太多东西,如果前辈取得的政治成果轻而易举便被破坏,他们不可能不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黑冰台本身已是悬于他们头顶之上的利剑,现在皇帝想直接把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如果不上书反抗,那简直就是引颈就戮。
他虽不能冒头,却能在暗地里推动一二。如果群情汹涌、物议沸腾,父皇未必不会采纳谏言。
李正玉归家之后,最先迎来的便是父亲那双哀恸中又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睛。
他拦住想要询问李正玉南下情形如何的家人,将她带到书房,沉默许久,问道:“怎会如此?”
比起担忧亦或是愤怒,他内心深处其实是疑惑与不敢置信居多。万事万物的发展与演进自有其路径与章法,但现在事态的发展情况他实在是看不明白。
他知道李正玉一定为改变皇帝的想法做了许多努力,他没有办法去责怪自己的孩子,只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正玉沉默了,她并不想欺骗原身的家人。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愿望吗?你不应该就此放弃才对,为父也会上书,绝不会坐视你前途难料。”
父母对孩子的期望向来都是“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李父怎么会愿意李正玉去泥地里打滚,做一把随时可能被帝王舍弃的刀呢?
应付完父亲,李正玉又被老师叫去一顿训斥,称自己没有李正玉这样的学生,最后又拍着桌子说自己绝不会放任陛下这样胡来。
因为李正玉曾经极为正面的形象,朝臣的炮火大多集中于李炳一人,有些性情刚直的甚至直言朱庭瑄是“昏君”,却基本上没有对李正玉多加指责。
直到二皇子朱佑瑭注意到了朱佑辉待李正玉的不同。
在他看来,朱佑辉与李正玉关系匪浅,如果李正玉成为西厂提督,对他夺嫡是极为不利的。
因此,朱佑瑭那一系的官员在他的指挥下,不仅上书请皇帝收回成命,还对李正玉进行了一系列的攻讦,言她逢迎媚上、没有读书人的脊梁,是大新之耻。
李正玉自然能够分辨出那些递折子骂他的官员都是谁的人,可她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二皇子。难道她天生与这个人犯冲吗?
朱庭瑄大怒,将折子都打了回去,又将朱佑瑭叫去训斥了一通。
为什么他的儿子会这么愚蠢?
李正玉可以是任何人的人,但绝对不可能是朱佑辉的。朱庭瑄结合已知的信息,一瞬间就明白了朱佑瑭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一气之下将朱佑辉和朱佑瑭都禁足了,又将朱佑辉封为襄王。
没有了碍眼的人的打扰,李正玉风风火火建立机构,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她格外注重谍报系统的建设与完善,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点点细枝末节都有可能左右战局的走向,她原世界的国家自开国以来就有重视用间的传统,她准备给新朝也培养培养这样的习惯。
最重要的是,她会想办法将这股力量紧紧抓在自己手里。李正帆在战场上拼杀不易,她也该帮帮他才对。
她还遣人去搜集齐成玉的黑料,没想到只找到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算不上是把柄。怪不得是剧情中的炮灰呢,连做坏事都做不到点子上。
在李正玉没有回来之前,齐成玉既不派人来接李蔓瑛,也绝口不提和离的事,似乎有暂时将此事搁置的意思。
李蔓瑛听了李正玉临行前让她放心在家中待着的话,虽然面上不显,但还是时刻担忧着。
直到李正玉顺利从南边回来,又在短短几个月之内成了令大小官员闻风丧胆的人,虽然还不至于到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地步,但也算是凶名远扬了。
她每每听到自家兄长的消息,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李正玉网罗编造了许多黑料逼齐成玉低头,不然就去诏狱里走一遭吧。她可没有什么必须按规矩行事,不要随意污蔑人的包袱,对其他人她还能保持一些最基本的操守,但对齐成玉,呵呵。
她只在乎能不能尽快解决此事,让女主安心。
在一个有些炎热的午后,李正玉率属下来到宣平侯府,以极为粗暴的手段破门而入。
通报?有什么可通报的,他们是来拿人的,不是来做客的。
齐成玉早就知道了李正玉这几个月以来的事迹,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他自然是不愿意与李蔓瑛和离的,李蔓瑛占着他正妻的位子,不仅可以用来应付父亲母亲,还能让他能顺理成章地与李正玉保持联系。
李蔓瑛到底有没有告诉李正玉自己对她抱着那样的心思?她是来为受了委屈的李蔓瑛出气的,还是知道了自己的妄念之后觉得恶心?
“我只是有些冷落了她。”齐成玉道,“我会亲自去李家向巧巧道歉,哄她回来。只要她愿意原谅我,我什么事都可以做。”
虽然李正玉来势汹汹,但他觉得他们二人此前关系一向很好,并未有过龃龉,如今她来质问他,可能只是心疼妹妹。
“那便写和离书吧。”李正玉眉眼冷淡,“你以为我是来和你商量的吗?”
她摆摆手,示意属下将齐成玉围拢起来。
她穿了一身玄色常服,并不是多么正式的装扮,却比曾经多出了许多淡漠与狠厉,站得近了,似乎还能感受到她身上隐隐透露出的煞气与血腥气。
如果说曾经李正玉像是花枝上的堆雪,清冷却又柔软轻盈,现在的她就像是积蓄了万载的寒冰,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寒冷与畏惧,只是一记眼刀便能令人冰寒彻骨。
齐成玉想到近日有关她的种种传闻,只觉得披散着头发倚在榻上带着淡淡笑意手捧书籍的李正玉,似乎是另一个时空的她。
那个在打春宴上含笑回眸,惊艳了满园春色的身影渐渐与眼前浑身血煞之气的人重合,让他没有心情再去想李蔓瑛的事。
他们二人,也曾有过相谈甚欢的曾经,也曾有过推心置腹的时刻,为何竟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敬酒不吃吃罚酒。哼,带走。”李正玉挥了挥手,想到女主上辈子在后院之中受的苦,打算给齐成玉松松筋骨。
“我的儿啊!”宣平侯夫人匆匆跑了进来,眼中含泪,身后跟了一众仆从。
李正玉觉得有趣,用眼神示意属下给她让开一条道,看她像老母鸡一般将齐成玉紧紧护在身后,一边维持着侯府夫人的姿态,一边泪雨凝噎道:
“宣平侯府与李家可是姻亲啊!我自认待巧巧不薄,平日里像对待菩萨一样将她供着,像对待亲生女儿一般掏心掏肺。怀瑾是什么样的人,贤侄你难道不清楚吗?不要说他没有错,纵使是他有错,以你我两家的关系,你也应该为他遮掩才对。”宣平侯夫人以手拭泪,字字泣血,“现在竟不知到底是结仇还是结亲啊!”
“夫人说得很好。”李正玉轻笑。
宣平侯夫人见有了转机,正待再接再厉,又听李正玉说道:“下次不要再说了。”
李正玉用右手轻拍左手手背:“把人带走。”
宣平侯夫人暗恨宣平侯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不在家,她知道绝不能让李正玉将人带走,本来没有罪的人,去诏狱走上一遭也要有罪了。
她虽是诰命,作为侯府夫人,平日里也受人尊敬,此时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大人难道不怕我告到太后那儿去吗?”她声色俱厉道,此时也顾不得侯府夫人的体面了,将簪子摘下来握在手中。
当今圣上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子,即便是亲生,太后也断没有动辄插手前朝事务的道理。李正玉闻言只是冷笑,觉得他们二人母慈子孝,自己则颇有些小人得志、陷害忠良的意味在里面。
前世的时候,李家败落,李蔓瑛没有了半点儿世子夫人的体面,吃穿用度皆受到苛待,动辄便被罚跪,连腿都在冰天雪地之中跪坏了,还不到四十多多岁便已经卧床不起。
齐成玉厌憎她,可为了自己的名声,始终不愿意直接将她休弃。
他可能想不明白,平常人被这样磋磨大概早已经死了,为什么李蔓瑛偏偏这样顽强?
还有宣平侯夫人,李正玉冷眼看向她,这个人整日拜佛,看似一副慈悲心肠,实则心如蛇蝎,拜的是自己的欲望,求的是心安。
心安,再心安理得地害人。

第13章 听说陛下觊觎我(十三)
李正玉既然把齐成玉带回了诏狱之中,自然不会不对他动刑。任凭宣平侯如何在外面带着人参她骂她,逼迫她放人,她自岿然不动。
和离书她已经逼着齐成玉写了,李蔓瑛终于恢复了自由之身。
现在是七八月份,正值酷暑,天气炎热得要命,冰窖里的冰李正玉平常自己用都觉得不够,怎么可能便宜了齐成玉。
可惜了,李蔓瑛上辈子受到的最大的苦就是在冰雪之中伤到了腿,从此之后不良于行,如今是不能采用同态复仇法了。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是死板之人。
诏狱之中,阴冷又血腥,周遭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死气。
李正玉只让手下人替她准备了一应刑具就让他们出去了,几个月的积威,早已让她无需再展示自己的冷血与残忍。
她一言不发,什么问题也不问,用锻造得极为质密的小锤子一下一下敲碎了齐成玉的膝盖。
“为什么?”齐成玉肝胆俱裂,比起膝盖上的痛,更让他心痛万分的是李正玉竟亲手对他用刑,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在一寸一寸碎裂,“为什么?”
李正玉听着齐成玉一句一句地问着为什么,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她总不能告诉齐成玉,她是在报复上辈子的他吧。
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已成定局,李蔓瑛的苦已经吃过了,原身也早已死去并投胎,现在并非时光流转、一切重来,没有什么不应用还未发生过的事去惩罚别人这种说法。
这是齐成玉应得的。
“你去青楼之中找女人。”李正玉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善良了,居然还愿意找个借口搪塞一下这个一直把为什么挂在嘴边的人。
这是她的人查到的消息,并没有冤枉了齐成玉。
别纠结了,安心受苦,谁让你上辈子这辈子都对不起我妹妹呢?
齐成玉的下嘴唇被他咬的鲜血淋漓,听到这句话,他恍然大悟,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爬起来,全然不顾腿上传来的刺痛:“温如,我并非有意侮辱你。我并没有动她,真的,我只是太过思念你,把她当成了慰藉。”
什么玩意儿?李正玉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短路,齐成玉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清了,但连成句却让她听不懂。
什么叫太过思念她?
她用手扼住齐成玉的脖颈,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低头冷声道:“你把话说清楚。”
“温如……我从未起过拿她与你相较的念头,她同你也只是有一两分相似。”齐成玉道,“我知道你恨我辱你,无论你怎样折磨我,我都心甘情愿,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
捻翠阁的衔青,与李正玉在眉眼之间有些许相似,他实在是想要看到这双眼睛对他含笑,可哪怕是在梦中也难以实现,这才……
他知道找这样一个身份卑贱的替身是对眼前人的侮辱,李正玉这般生气也在情理之中,归根结底,错都在他。
他先是对她起了不能言说的感情,又用妓子侮辱她,他实在是不敢想,李正玉一开始知道此事会有多么愤怒。
他很快就知道了,李正玉左手力气一再加重,扼得乔成玉面色青紫,又赏给他几记沉重的大耳刮子,打得他眼冒金星、口吐鲜血,牙齿都松动了几颗。
贱人!对着自己的小舅子都能发|情。她现在怀疑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下限。她一阵反胃,随手将半死不活的乔成玉扔到一边,倒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李正玉又想起四皇子对她做的烂事,一时间觉得恶心加倍,气急攻心,眼前发黑。等稍微缓过劲儿来,她不想再看见齐成玉,让属下将和离书给她,回家找李蔓瑛去了。
她要让这个人在诏狱里发烂!发臭!
对宣平侯和他的党羽,她也再难保持看笑话的态度,齐成玉的黑料是不多,但宣平侯的实锤可不少!她下令让人将宣平侯的罪名整理出来又进行了一番添油加醋,上书请皇上定夺。
这几个月来的积累再加上她这一通行云流水、见谁咬谁的操作,成功让李正玉这个名字不再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文曲星的代名词,成了专权跋扈的奸佞、疯狗。
老师、同窗已然对她失望,现在已到了见面如同陌生人甚至仇人的地步。李父一开始还能为他辩解一二,现在也无法再为他找什么理由了。
但李蔓瑛不在乎自己的二哥是不是恶名远扬,她只担心她像其他人说的那样被皇帝当成随时可以舍弃的沾血的刀。
因为李正玉的凶名,没有人再敢拿她被夫君厌弃的事情说嘴,但她还是与母亲日日担忧流泪。
曾经李正玉每日都会回来,她喜欢安静地在书房中看书,在院中赏景,即便是萧瑟的冬景,她也总是面带笑容看得津津有味,时常吟诵前人应景的诗句。
可如今,她经常一连几日都不回来。
李蔓瑛自小便与李正玉更亲近,在她的二哥还是大姐的时候,他们也曾于闺房之中闹在一处,也曾说些充斥着女儿家奇思妙想的体己话。
他们的心,曾贴得很近。
今日,李蔓瑛坐在自己房中绣着送给李正玉的荷包,冰盆被她身边的大丫头放的很远,担心影响了她的身体,她心中的燥热难以平复,轻声呢喃道:“不知道二哥今日是否会回来呢?”
贴身丫鬟知书安慰她:“二爷见了姑娘的礼物,一定会非常喜悦。”
即便是在侯府,私下里知书也将她称作“姑娘”,在家更是如此。
李蔓瑛没有等到李正玉,倒是先等到了宣平侯夫人。听到小丫头说李夫人正在前厅见客,她有些好奇,一问才知道是宣平侯夫人来了,见母亲没有叫自己过去的意思,便偷偷带着知书从小门进了前厅,在屏风后面躲着。
听了她们的谈话内容,李蔓瑛不由大惊失色。二哥将齐成玉关进诏狱里去了?宣平侯虽然算不上是手握重权的实权侯爷,但实力也不容小觑,二哥能应付得了吗?
李正玉骑马走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属下传来的宣平侯夫人去李府想让李母说情的消息。李蔓瑛这个前岳母,倒是有几分没有被世俗捶打过的天真,真是宅斗第一流、遭劫百智丢。
母亲不可能答应她任何事的,答应了也无用。
到了家门口,她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门房,大步流星朝里走去。宣平侯夫人在李母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她出身世家大族,在宣平侯府中也向来养尊处优,今天都快要把半辈子的眼泪流尽了。
李母想要安慰,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只尴尬的低头喝茶。听下人通报说李正玉回来了,她第一反应不是救星终于来了,而是害怕宣平侯夫人缠上了她的孩子,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同情心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宣平侯夫人想到李正玉当时那冷硬的态度和慑人的气势,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见她神色平静地走进来,不由站了起来,摆出半是迎接半是防御的姿态。
李正玉已换了一身衣服,但身上的血腥气仍重得令人胆战心惊。
她朝母亲行了礼,洒脱随意地坐到了一旁,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喝了几口,从她进入正厅到现在,几乎没有施舍给宣平侯夫人一个眼神。
杯盖在茶盏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李正玉将茶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似乎才发现宣平侯夫人这么一个活人站在这里,笑着道:“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措辞倒颇有几分晚辈的得体。
“夫人都同我母亲说了什么?”她像是有些好奇般问身边的丫鬟,似乎是见这个小丫头表情有些茫然,又制止了她的回话,“哦,你刚才可能不在。”
“那么就请夫人自己来说说,您刚才都同我母亲说了些什么?”李正玉笑吟吟道,“夫人怎么还站着,要是让别人看到了,岂不是会笑话我们待客不周。”
宣平侯夫人颤颤巍巍坐下,她被李正玉气势所慑,只觉得这个人虽面上带笑,却如同厉鬼降世一般,求情的话在心里打了好几个转,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一时间讷讷无言。
她沉默了半晌才斟酌着开口:“我同亲家母说,我们两家毕竟是姻亲……”
“夫人。”李正玉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宣平侯府与李家的姻亲关系早就已经是老黄历了,还有什么专门拿出来说的必要?”
老黄历,指半个时辰前。
和离书一式两份,她让人送出去了一份备案,轻轻拍了拍手,属下心领神会,将另一份送到宣平侯夫人面前。
宣平侯夫人看见和离书,一时间又是愤怒又是惊惧,见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李正玉打断道:“夫人先别急。”
李正玉笑着指了指最是伶牙俐齿的一个属下:“你来替夫人说。”

第14章 听说陛下觊觎我(十四)(捉河蟹)
那个属下恭敬应是,上前一步,用平静又刻板的语气说道:“我们宣平侯府向来待李小姐不薄,我更是视她为亲生女儿。李小姐想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们都愿意摘下来给她,我这个婆母更是像供奉菩萨一样供着她,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竟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李正玉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意:“夫人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宣平侯夫人差点气得倒仰过去。
李蔓瑛在屏风后偷笑。这一封和离书,让她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再嫁女,还能有什么好出路不成?”宣平侯夫人有些口不择言。
“这就不是夫人应该操心的事情了,夫人有这个闲心,倒是不如关心关心你的丈夫和儿子。”李正玉收敛了笑意,声音变得冷淡,“送客。”
宣平侯夫人又要说话,李正玉冷眼看她一眼:“夫人真要留?回去迟了,恐怕不好。”
她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宣平侯的罪证已经递了上去,她证据充分、言辞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更是不露痕迹地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宣平侯府难道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成?
在李正玉的冷眼逼视下,宣平侯夫人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满心担忧地仓皇而逃。
宣平侯被抄家夺爵之事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宣平侯世子齐成玉……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在诏狱之中落下了残疾的事更是令人对李正玉的丧心病狂感到发指。
一时间上书弹劾者无数,许多谏官更是犯颜直谏,在朝堂上当场逼迫朱庭瑄处置李正玉,不然就要血溅金銮殿。
李正玉站在武官之列,看他们将早朝闹腾得跟早市一样,静静站着,不发一言,半点儿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在其他人看来,她这就是有恃无恐了,简直更为可恨!
刑部尚书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李提督滥用诏狱、严刑逼供,乃祸国殃民之兆也。”
兆,即预兆,他是内涵要是给李正玉更多空间,她绝对能做出更令人发指的事,更是劝谏君王,你要是再继续纵容她,国家就要凉了。
朱庭瑄表情无悲无喜,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李爱卿可有话要说?”他望向李正玉,他的温如无论地位如何变化、性情如何改变,身上似乎总是有一股子孱弱之气,让人情不自禁想要疼惜。
李正玉从不结党营私,这些人便这样欺负她!他怎么能不护着她?
“孱弱”的李正玉上前一步,掷地有声道:“臣以为诸位大人的话都是无稽之谈,宣平侯的罪证天地可鉴。莫说宣平侯,那些已经在诏狱之中伏法的臣子,他们身上的累累罪名,没有一项是我凭空捏造的。”
她只是夸大了一番罢了。
“他们所犯的罪行,这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并非看不见,只是官官相隐罢了。他们是否罪有应得,诸位大人并非不清楚,只是担忧我将矛头也对准你们。你们为这些罪人弹劾于我,无非是因为你们自己的屁股也未必干净,担忧下一个进去的是你们自己。可是诸位大人有没有想过,我脏了,你们就能变干净吗?”
其他人哑口无言,有些招架不住李正玉的嘴炮,唯有刑部尚书再接再厉:“他们的罪过自有有司明正典刑加以论处,哪里轮得到西厂阉人越俎代庖?”
这是将李正玉也骂为阉人了。
朱庭瑄闻言眉头紧锁,喝到:“王卿慎言!”
李正玉冷笑:“哦?尚书大人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坐了两年,怎么没有把这些人明正典刑呢?原来大人的眼疾以前这么严重,最近才治好了。他们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凌虐|奴婢乃至造反通敌的时候你看不见,如今我把他们绳之以法了,大人又心明眼亮了,能看见我的罪过了。”
说罢,李正玉对朱庭瑄道:“请陛下治臣死罪。揭破诸位大人罹患疾病之事,非是臣有意为之。”
刑部尚书气得牙关紧咬,嘴唇青紫,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真的一头栽倒血溅金銮殿。
“爱卿无错,他们是该好好治治眼睛。”朱庭瑄温言道。
朱佑辉和朱佑瑭早已被解除了禁足,他们二人站位靠近,心下都觉得好笑。朱佑瑭更是毫不遮掩,直接笑出了声。
西厂并非受前朝认可的机构,在民间风评极差,罗织夸大罪名也是事实。李正玉的辩解看似犀利,实则有些偷换概念、胡搅蛮缠的意味在里面。
但这个人胡搅蛮缠起来,真是有几分可爱。
“你笑什么?”朱庭瑄问道。他这个儿子什么时候才能稳重起来。
“父皇,请恕儿臣殿前失仪。”为什么笑?自然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朱佑瑭又是笑了几声,把朱庭瑄搞得太阳穴直跳。
这一波弹劾的浪潮最后不了了之,以刑部尚书和几个谏官差点儿气出脑溢血而告终。
李正玉步履轻快地随人流往外走去,其他官员或两两结伴同行,或簇拥在一起谈笑,她身边却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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