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完了药,她扯开绢布,倾身过去,两只手臂张开,绕过萧逐的胸膛,给?他后背的伤口包扎好。
从?旁人的角度看,她就像伏在萧逐身上一样。
萧逐肌肉紧绷,后脖颈间喷洒着她浅淡的呼吸,他双拳默默攥紧,忍受着这甜蜜又?磨人的包扎。
姜善宁直起身,扣了扣手心,正想问问萧逐昨晚的事情时,门外响起王大娘的声音:“娘子?!你夫君怎么样啊,醒了没?这都?一整日了,你们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姜善宁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低声跟他说:“我?出去拿点儿饭菜,你千万不?要乱动,等我?回来。”
她怕萧逐着凉,不?放心的掖好被角,才匆匆出门。
她打开门,王大娘就在门口站着,见她出来,目光朝屋里望去,没见她夫君出来。
大娘疑惑问道?:“娘子?,你夫君还没有醒来吗?”
姜善宁仔细关上门,说道?:“他刚醒来,还不?能见冷风。我?拿些?吃食进?去。”
“醒来就好。”王大娘看了眼掩住的木门,心里不?禁惋惜,这么好的姑娘,竟然?搭上了一个病秧子?夫君。
“这两天家里多了你们,我?做的饭也多。娘子?你多拿一些?,让你夫君多吃,吃了身体才能好。”
王大娘引着姜善宁来到她的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木桌上摆着饭菜,都?用碗扣在上面。
她热情地往姜善宁手里塞了好几?个馒头,一边歉意地说:“我?们村里简陋,饭菜就是这些?,娘子?千万不?要嫌弃。”
“谢谢大娘,真是麻烦您了。能有口吃的就很好了,我?和我?夫君怎么会嫌弃。”姜善宁都?快拿不?下?了,捧着满怀的饭食回屋。
村子?里的床榻其实是炕,床下?生了火,冬日里就不?会觉得冷。
她将碗搁在床边,往床下?添了几?把柴。萧逐坐起身后,姜善宁又?给?他的身上盖了好几?床被褥。
萧逐哭笑不?得:“阿宁,我?身子?骨向来康健,明日就会好全,你真的不?用如此细心照料我?,快坐下?吧。”
姜善宁不?理?他,振振有词:“就是因为你身子?骨康健,一生病就会很严重,我?才要好好照料。”
她用被褥将萧逐都?快裹成了一个粽子?,这才满意的停手,小手一挥:“阿甘,快吃吧。”
不?知为何,萧逐总觉得自他醒来之后,姜善宁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是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就如此刻,姜善宁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萧逐裹着厚被子?,顶着她的目光,背后渐渐渗出了薄汗。
他轻笑,稍显苍白的脸上笑意柔和:“阿宁,你也吃,我?们一起。”
休整了三日,萧逐的身体已?经康健如往日。他们不?能再停留了,得赶紧回京。
向村里人问了路,大致知晓了方向,他们得先走去县城,买上两匹马儿。否则单靠他们的双脚,都?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回永京。
和王大娘告别,两人一同踏上去县城的路。
几?个月前,姜善宁也曾一个人从?永京走去最近的县城。那时她一个人走了整整两日,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心里还觉得很孤单。
这回即使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身边有萧逐,姜善宁一点也不?觉得孤单,看见路边的野草都?觉得可爱。
她甩了甩手臂,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萧逐还穿着不?太合身的粗布衣裳,姜善宁再低头看向自己,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们就像两个在乡下?生活了许久的人一样,浑身都?浸染着乡野气?息。
走了会儿,姜善宁忍不?住频频看向萧逐。
其实这几?日她一直想问问萧逐,但想着他身体还没好,就一直没问。
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心里又?总惦记着这件事,就有些?蠢蠢欲动。
萧逐早就注意到她的目光,侧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轻声道?:“阿宁,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之间还需要吞吞吐吐的吗?”
姜善宁摸了下?鼻尖,“阿甘,你发热的那天晚上,你还记得吗?”
萧逐有些?不?明所以:“阿宁指的是什?么?”
“就是,就是那晚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姜善宁有些?难以启齿,低着头不?看他。
萧逐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晚他烧的迷糊,实在想不?起来他说过什?么。
他一想到这几?日姜善宁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顿时心中一紧,难道?是那晚他说了什?么,才让阿宁耿耿于怀。
他诚恳道?:“对不?起,阿宁,我?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姜善宁就停住脚步,他望过去,就见她瞪着双眸,眼底透澈,映着他的身影。
她气?鼓鼓问道?:“阿甘,那晚你分明说过你喜欢我?,还算不?算数了?”
萧逐心中激荡。
他?愣在原地?, 耳侧的?寒风呼啸着卷过,夹杂着山林间簌簌的落叶声,姜善宁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昏迷时竟然说胡话了, 他?竟然将一直以来隐藏的?对阿宁的?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暴露了出来。
萧逐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顿时身体发麻, 柔和的?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惊慌失措,姜善宁那带着嗔怪的语气落在他耳中便成了质问?。
质问?他?为何?会对她怀着这种心思,质问?他?是从何?时开始对她有这样的心思。
质问?他?为何?她对他?那么好,他?却早在不知何?时,对她生?出这种难以明说的?卑劣心思。
“阿宁……”你听我解释。
他?微微启唇,一声极轻的?呢喃被呼啸而来的?山风吹散,他?甚至不敢抬眼看?向姜善宁, 一想到会看?到她失望且疏离的?眼神,他?就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萧逐缓缓抬手, 按在心口?处。
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扎着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刺痛难忍。
寒凛的?山风刮在他?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冷。
姜善宁见他?不说话,她也有些?许无措,咬咬牙又重复了一遍:“阿甘, 你亲口?说过的?你喜欢我,你还说了许多遍,我肯定没有听错,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萧逐忽然轻笑一声,掌心冒着冷汗。
他?抬起眼, 浓墨一般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姑娘。
他?还能怎么想。
他?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他?想要和她成亲, 做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他?想抱她,他?想吻她,他?想彻底拥有她,和她无时无刻纠缠在一起。
但是他?能这样跟姜善宁说吗,恐怕他?刚说完,她就会对他?避之不及,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姜善宁压根不知道身前的?青年心里在想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因为她的?一句话,在萧逐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她鼓足勇气,轻声问?道:“阿甘,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萧逐索性闭上?眼,破罐破摔一样的?点了点头,旋即默默等待她的?判决。
姜善宁心里有些?慌,她头一次做这种事?,没经验,再加上?对面?的?人一脸冷淡又不配合,让她心里不由打起退堂鼓。
但她向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问?出来了,她就要得到一个答案。
姜善宁攥了攥手心,嗓音轻颤却格外坚定:“阿甘,我也喜欢你。”
她原本对自己的?心意模糊不清,但真到这一刻的?时候,她清楚的?明白,她是喜欢萧逐的?。
就像他?喜欢她一样。
他?应当?……也是喜欢她的?吧?若非如此,他?为何?会对她好,为何?会听她的?话。
但他?若是喜欢她,又为何?此刻的?神情看?起来冷冰冰的?,不似往日里的?温和。
萧逐的?呼吸在这一瞬几乎停止,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蓦地?睁开眼,灼热的?目光紧紧胶在她身上?。
他?嘴唇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浑身的?血液仿佛冻住。
姜善宁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掌,轻轻晃了晃,“阿甘,我都表明了心意,你倒是说句话啊。”
“阿宁,你说什么?”好半晌,他?才?哑着嗓子问?,语气近乎不可?置信,“你方才?说什么?”
好像一旦将话头说出来就不觉得难为情了,姜善宁仰起头,纤长的?手指灵活地?挤开他?握成拳的?手,和他?相握,坦坦荡荡的?说道:“阿甘,我心悦你,我喜欢你。”
她的?话音落下,萧逐胸腔里怦怦直跳,他?盯着姜善宁的?唇瓣,从她的?口?型中看?出了她说的?话。
姜善宁怕他?听不清楚,特意往前走了一步,踮起脚凑近他?,字正?腔圆的?又说了一遍。
泼天的?喜悦迎头砸下来,叫他?半晌回不过神。
在听到她问?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该怎么向阿宁解释一直以来他?对她存有的?卑劣心思,他?完全没想过阿宁会喜欢自己。
萧逐扯起嘴角,低声笑起来,他?回握住姜善宁的?手,郑重道:“阿宁,我心悦你,很早之前……就心悦你。”
姜善宁轻声道:“那你刚才?为什么半天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她想收回手,然而萧逐紧紧握住她,她半分也动弹不了。
萧逐语无伦次:“阿宁,我,我高兴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善宁仔细去看?他?的?神情,从他?的?眼底看?出诚挚。
其实她从相处的?点点滴滴中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只是一直没有去深思过,他?们之间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你先松开我。”姜善宁垂下头,竭力克制着快要翘起的?唇角。
一旦确认了他?的?心意,她的?心里就有些?欣喜。
但忽然从重要的?朋友变成心意相通的?恋人,她还得再适应适应。
萧逐微微俯身,黑眸平视她,心底慌乱,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阿宁,对不起,我,我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喜欢我,你别生?气,别不理我,我……”
他?另一只手也握紧姜善宁的?手腕,想要收紧却又担心弄疼她。
姜善宁有些?无奈,“我没有生?气,你先松开我呀。”
她转过身,既然挣不开萧逐的?手,索性就牵着他?一起往前走。
“快走呀,还得好久才?能到县城,我们别耽搁了。”她侧过头,不让萧逐看?到自己的?表情。
其实她心里挺高兴的?,萧逐发热昏迷的?那个晚上?,她想了许多,认为如今一切事?情都没有着落,那时还觉得有很多顾虑。
但今日一口?气说出来时,她什么都没想,将这些?纷杂的?事?情先抛在了脑后,再加上?知晓了萧逐的?心意,她反倒觉得一身轻。
好在她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能够遇见萧逐,和他?在一起。
萧逐还有些?愣神,他?跟着姜善宁的?步子,亦步亦趋走了一段距离后,一直盯着她的?后脑看?,思绪渐渐回笼。
阿宁说她也喜欢他?。
意识到这个,萧逐唇角勾起笑,他?目光下移,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虚虚地?圈着姜善宁的?手腕,贴着她的?那片肌肤变得炙热。
方才?他?还以为阿宁是要质问?他?,浑身血液像被冻住一样,但阿宁的?一句喜欢,便让他?从地?狱置身天堂。
萧逐轻轻晃了下她的?手腕,望向她的?侧脸,斟酌着问?:“阿宁,所?以,我们现在是互相心悦的?么。”
姜善宁咬着下唇,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萧逐是个呆子,她说了好几遍喜欢心悦,他?怎么还问?,弄得她都有些?羞赧。
萧逐眼底墨色翻涌,他?向来没什么安全感,想要的?东西必须自己去争取。
阿宁说了喜欢他?,他?却觉得不真实,想要找她再确认一遍。
他?抬手正?要按住姜善宁的?肩头,她忽然停下脚步,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袖子,仰起头认真道:“阿甘,我们不正?是两情相悦么。”
她柔声问?:“两情相悦,知道了么?”
“嗯,我知道了。”萧逐喉咙间沉哑,一字一顿的?回答她,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姜善宁见他?乖顺的?模样,心头顿时一软,微微使力,这下挣开了他?的?手。
她手掌翻过来,握住他?的?手,五指挤进他?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
她本以为两人心意相通后,该是萧逐主动的?,但没想到,牵手都得是她先来。
真是呆子。
她忍着笑,和他?握紧的?那只手心稍稍渗出了薄汗,她动了下,萧逐却收紧了手。
姜善宁无奈抬眸:“手心出汗了。”
萧逐面?不改色,松开手走到她的?另一边,僵硬地?牵起她的?手,“换一只手牵也行。”
姜善宁歪了歪头,原本的?羞赧在看?见萧逐僵硬的?神情举动后,渐渐消失。
这一回的?牵手和往日的?意义不一样,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松手。
走在山路间,姜善宁无聊时就想逗逗他?,就喜欢看?他?脸红无措的?模样。
“对了,阿甘,咱们的?事?情能不能先暂时瞒着我爹娘。”姜善宁跟他?打着商量,“只是现在情况复杂,我想等事?情结束后告诉他?们,可?以吗?”
萧逐哪能不同意。
阿宁都和他?在一起了,他?还要求旁的?作甚。
也许是想和对方多呆一段时间,从山路走去县城时,两人走得很慢。
晚上?便生?火在树下凑合一宿,吃着临行时王大娘给的?干粮,在第?三天到达了县城。
萧逐身上?带的?碎银多,将姜善宁抵给王大娘的?几样首饰换了回来。到县城后,又买了两匹马儿。
有了马儿,这下走的?便快了。他?们快马加鞭,一路向北,在十二月中旬回到了永京。
永京城外,薄雪飘飘。
两匹马儿并肩停下来。
姜善宁眯起眼睛,看?着雪雾中的?城楼,说道:“终于回来了。”
“殿下,你先进城吧,回京后得去觐见陛下,我一会儿就偷偷回府。”
回了永京,她对他?的?称呼从“阿甘”变成了冷冰冰的?“殿下”。
萧逐抿紧唇,欲言又止:“阿宁,我们……”
“怎么了?”姜善宁转头打量他?。
一路风尘仆仆,他?也没顾得上?收拾自己,下巴处冒出一圈青色的?胡茬,反而添了几分坚毅。
“我们还是相互喜欢的?,对吗?”萧逐凝眸看?她。
姜善宁已经见怪不怪,这一路他?问?了许多遍,她想许是因为他?自小?生?活在宫里,深宫里的?恃强凌弱,让他?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安全感。
她再一次不厌其烦的?回答他?:“阿甘,我们相互喜欢,一切事?情落定,我们就成亲。”
萧逐深深看?了她一眼,策马扬鞭朝着永京城门奔去,留下一句“等我”。
七皇子不仅顺利押送了赈灾粮, 而且提出了在扬州城外挖渠一事,引调淮陵江的水。
他更是亲力亲为?,与扬州百姓一起挖渠。
此事传到了永京, 在一众百姓的口中被大力赞扬, 众多臣子上朝时, 甚至主动为?萧逐向陛下请封。
皇子们二十岁后便?可封王,但因为?应乾帝的多疑和不信任,按下此事迟迟不肯为几位皇子封王。
与此同时,一则流言自新南郡悄然滋生。
流言的速度传播之快,在萧逐回京当日,应乾帝已经知悉了此则流言。
不知是从谁的口中传出来,竟然说七皇子不是当今陛下的亲生孩子, 而是先帝的。
应乾帝勃然大怒,将手里的折子扔出去, 眼?前还?浮现着那几个刺眼?的字,阴恻恻的喃道:“新南郡……新南郡。”
他咬牙切齿的来回念着“新南郡”三个字,幽幽道:“邓立, 朕没记错的话?,新南郡应当是皇后的老家吧。”
邓立臂弯处搭着拂尘,闻言没有思索多久, 立刻回答:“回陛下,新南郡确实?是皇后娘娘的老家。”
应乾帝脸色铁青,拳头?紧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摆架坤宁宫。”
坤宁宫里, 李皇后刚从春香口中听说,太子买通了杀手在萧逐回程的路上刺杀他, 但是却被萧逐逃脱。
不过好在,她?提前买通了杀手中的其中一人,嘱咐他要“不经意”地将太子的令牌落下。
届时萧逐发现了令牌,且让他和太子两人争去吧,给?她?的景儿留一些时间成长。
李皇后唇角露出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殿室外的宫人呼啦啦一群全部跪下,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人影从外走进来。
“陛下!”李皇后心中一喜,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应乾帝阴沉着脸,大步走进来,毫不怜惜地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的李皇后,语气间满是笃定?:“那些谣言是你放出去的吧。”
李皇后猝不及防被踹翻在地,还?没回过神?,发髻间的步摇晃动,尾端坠着的珠宝砸在她?的脸上。
殿里的一众宫人全部跪下来伏在地上,任谁也能看出陛下今日心情不好,谁还?敢在此时触霉头?。
“什么谣言?臣妾不知!”李皇后跪直了身子,急切为?自己辩驳。
应乾帝自罗汉床前坐下来,微微躬身,一手抬起李皇后的下颌,眯了眯眼?睛道:“皇后,你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朕不知道。往日是朕懒得与你计较,但这一次,你是真的触碰到朕的底线了。”
李皇后瞪大双眼?,小幅度的摇头?:“陛下,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流言?”
“从新南郡流传出来的这则谣言,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应乾帝眼?眸中带着怀疑和审视,一寸寸打量她?。
李皇后压根没听过这则谣言,一头?雾水,磕绊地说道:“什,什么,臣妾真的不知,陛下,您相信臣妾,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她?抬起手,攀着应乾帝的膝盖,眼?眶中迅速挤出几滴泪水,然而应乾帝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甚是冷漠地拂去她?的手。
应乾帝盯着她?看了半晌,语气不容置喙地说道:“皇后精神?不济,后宫一切事宜,全权交给?淑妃处理。”
说罢,他利落地站起身,就要往出走。
李皇后连忙拉住他的龙袍下摆,大声道:“不,不!陛下,一定?是淑妃污蔑臣妾,好夺去臣妾手里的凤印,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那劳什子流言!”
闻言,应乾帝扯起嘴角,眼?神?向下瞥,警告地说:“你在后宫里用的那一套陷害污蔑,别?想用在朕和小七身上,小七永远是朕的儿子。”
他狠狠一甩袖子,袖摆从李皇后的掌心中抽走,她?跌坐在地上。
走出殿室后,应乾帝侧头?对邓立道:“传令下去,皇后言行有失,禁足在坤宁宫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出坤宁宫一步。”
“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陛下——”听到此话?,李皇后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追出来,然而却被守在门口的禁卫拦住,只?能看着应乾帝的背影渐渐走远。
从坤宁宫出来,邓立低着头?跟在应乾帝身侧,覷了一眼?他的神?色,小心道:“陛下,奴才瞧着皇后娘娘那神?情,看起来并不像说谎,也许真的是被污蔑的。”
应乾帝脚步未停,沉着脸思索起这个事情来。
起初听到这则流言时他是气急败坏,现下仔细想想,流言的滋生,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才刚将萧逐扶持起来,派给?他差事,朝中就有人按捺不住了。这则流言传出,挑拨了他和萧逐的关系,背后之人以为?他忌惮流言,而不会?重用萧逐。
不用萧逐,那么他会?用谁。
无非便?是其他几位皇子。
老四是太子,或许是这段时间没怎么给?他放权,心里有些不平衡。
老五因为?狩猎双腿被白狼咬伤,至今未好,太医诊断他就算好了也是双腿残废。
老六……倒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野心。
应乾帝眉心胀痛,暗忖他还?是龙精虎猛的年纪,这几个皇子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斗得不可开交,看来他还?是得将权力收在自己手中,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姜善宁从城外偷偷回府后,当天晚上就病了一场。
大抵是因为?离开永京的这几个月精神?紧绷,没有休息好,回府后,身体?松懈下来,猝不及防起了热。
足足烧了一整晚,在第二日稍稍退热。
姜夫人一直守在她?床边,见她?醒来,挥手让候在外间的郎中进来诊脉。
郎中诊完脉,言明姜善宁只?是染了风寒,吃上几日药就会?好全,说完就跟着侯府下人出去抓药。
“宁宁,感觉怎么样?头?疼吗?”姜夫人一脸心疼,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一连几个月没见到阿娘,姜善宁心里想的紧,张开手臂抱住她?的腰,嗫嚅道:“阿娘……”
虽然生病,但却因祸得福,阿娘因此不忍心说教自己,她?偷偷跑出府一事便?轻飘飘揭过去。
“这几个月,都跑哪里去了?阿娘在府里真是担心死了,整日都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还?得瞒着宫里的人。”
姜夫人满眼?温柔,又?觉得后怕。姜善宁偷跑出府的那晚,姜从是知晓的,两人并未阻拦。女?儿走后,她?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她?会?出什么事情。
提起此事,姜善宁才想起来她?几月前跑出府的时候,借口抱病。
一连“病”了几个月,她?回来的时候竟然真的病了。
姜善宁睡了一晚上,精神?头?正好,跟姜夫人细细说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她?和萧逐心意相通的事情便?先隐瞒了下来。
姜夫人垂眸,看她?说起萧逐时眉飞色舞的模样,心里一时不知该作何?感。
姜善宁说起萧逐和扬州的百姓们一起挖渠,说起她?在扬州城里的所见所闻,又?说到他们返京时,路上遇到刺客,是萧逐保护她?。
说了小半个时辰,姜夫人见她?有些困倦,便?让她?好好休息。
姜夫人一走,姜善宁撑起上身,看向菘蓝,急切问道:“这几日,京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哎哟我的姑娘啊,快躺下来,您的病还?没好,莫要着凉了。”菘蓝忙上前,将她?按在床上,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昨日京中忽然有一条谣言,竟然说七皇子不是陛下的孩子,而是先帝的!”
她?坐在脚踏上,脑袋凑近姜善宁,生怕被旁人听到,毕竟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她?撑着下巴好奇问:“姑娘,你说七皇子真的不是陛下的孩子吗?我昨日去街上采买,听到好多人都在议论。”
姜善宁却是松了口气,这条谣言是萧逐吩咐浔州的人传出去的,她?还?担心从新南郡到永京得好久,没想到这么快。
她?没回答菘蓝的话?,又?问道:“除了京中,宫里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菘蓝道:“宫里头?还?真有一事。昨日傍晚,皇后娘娘被禁足在坤宁宫里,后宫一切事宜都交给?了淑妃。”
皇后被禁足,看来应乾帝心中对她?起疑了。
得知了这两件事,姜善宁便?放下心,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捏了捏菘蓝肉肉的脸颊。
“菘蓝,你家姑娘出府几个月,我瞧着你倒是圆润了些呀。”
菘蓝圆圆的眼?睛登时睁大,她?捧着自己的脸,“真的吗姑娘?我胖了好多吗?我也就是每日吃的多了些,睡得多了些,其实?我也感觉自己胖了一点。”
姜善宁瞧着她?,唇角带笑,过了会?儿问道:“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都有哪些人来侯府看望过我?”
“宫里的娘娘们起初派人来询问了一番,一两个月后宫里渐渐没人来了。倒是姚姑娘,隔三差五的前来询问,有时是派人来,有时是亲自来,这不她?昨日还?向侯府递了帖子。”
飞燕啊,是个好姑娘,她?来永京不久,就交到了这么一个好朋友。
说起来,她?觉得姚飞燕和顾灵萱的性子挺像的,也难怪她?会?和姚飞燕投缘。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介绍她?们认识,她?们一定?会?有很多话?题。
“这样,菘蓝,明日你去姚府将飞燕请来 ,许久未见了,我跟她?说说话?。”
第85章 夜会
第?二日一早姚飞燕收到了镇北侯府的帖子, 连忙赶来,一来就看到姜善宁病恹恹的模样?,她?顿时心惊。
“宁宁, 你到底身子出了什么毛病, 卧床将近四个月, 我瞅着这小脸都瘦了。”姚飞燕心疼的看着她?,在床边坐下来。
来的路上她?想了满腹兴师问罪的话,想质问她?为什么不?见自己,但是在看到她?的脸色后都咽回了肚子里。
姜善宁笑笑,尚在病中的她?脸色苍白,她拉起姚飞燕的手:“飞燕,我没?事, 也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鄞城,来永京之?后水土不?服, 身体适应不了。我是怕会过了病气给你,才没?有告诉你的。对不?起,飞燕。”
她?没?有将这几?个月的经历告诉她?, 并非不?信任她?,而是此事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泄露的危险。
再等等, 等到所有的事情结束,她?就告诉她?。
姚飞燕摸她?的掌心,摸到了一手的汗,纳闷道:“水土不?服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卧床吧,你瞧瞧你自己, 身子都发虚汗了,白天日光足的时候, 你就应该在院子中多走一走,省的总是躺在床上,病都好得不?利索。”
说着,她?瞧了眼窗外,白日里难得雪停,日光暖烘烘的照下来,她?说什么都要拉着姜善宁去院子里走走。
姜善宁浑身没?什么力气,索性任她?摆布,任由?她?给自己套了好几?件衣裳,最?后裹紧披风,挽着她?在庭院中散步。
两个姑娘说话间,姚飞燕不?免提起了前两日的流言,讲乐子一样?跟她?闲聊。
“虽说流言是从皇后娘娘的老家新南郡传出的,陛下将她?禁足了。但是要我看来,指不?定还是七皇子做的手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