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案—— by非屿
非屿  发于:2024年0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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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记忆显然并不十分美好,以至于尹卓的表情看上去颇有几分愧疚。
“当时我正是好面子的年纪,听到这样的传言,心里自然不高兴,然后我晚上就不再和丁静一起走,也……开始对丁静做一些恶作剧。”
尹卓自嘲地笑了笑,“当时觉得是恶作剧,不过是不理丁静,在丁静看过来的时候,故意从丁静身边走过去,去和其他人说话,让丁静在大庭广众下丢脸。”
“可实际上呢?这都是一刀又一刀,刀刀都戳在丁静没有愈合的伤口上。丁静有什么错呢?”
“她什么错都没有。她在学校努力学习,与人为善,从来不掐尖逞强,同学有困难说帮就帮。在外面她也乐于助人,我爷爷之前出去买菜,因为高血压,差点就晕倒,幸好丁静路过,发现我爷爷的不对劲,就这样,我爷爷才能好好的。”
尹卓仰起头,温润的脸在惨白的灯光的照射下晕起了明显的红晕,“可我都做了些什么呢?”

尹卓说得情真意切, 也能从尹卓的话语中感受到尹卓浓重的愧疚。
小唐在一旁不断吸气呼气,根据这些天的调查,已经在心底里勾勒出了一个青春少女的模样。
然而一想到丁静的经历, 不禁唏嘘起来。
可坐在小唐身边的邹舒阳却抱着肩, 冷眼听着尹卓的叙述。
尹卓那边也像是回忆上涌一般, 絮絮叨叨地说了他和丁静相处的大大小小的事。
比如丁静去照顾学校附近的流浪猫狗, 丁静下课的时候拉着好朋友去上厕所,丁静给同学讲题。
但邹舒阳却并不觉得这些话可信。
倒不是怀疑尹卓。
只是人大多都会对死者更加宽容,那些原本乏善可陈的日常, 经过时间的堆砌, 现实生活的磨砺,总会被渡上一层滤镜,让它变得更加美好。
人的记忆总是会将过去美化。
尤其是以后大抵不会再相见的人。
尹卓说了半天, 口都干了, 舔着干涩起皮的嘴唇, 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太多年没人和我提起丁静了,所以话难免会多一些。”
邹舒阳探头看向小唐面前的电脑, 确定尹卓说的话都被记录下来, 这才继续问道:“那之后呢?”
尹卓舔嘴唇的动作僵住,顿了顿问道:“什么之后?”
邹舒阳意有所指, “丁静失踪了这个事你知道吧?你最后一次见到丁静是什么时间?”
尹卓想了想, “最后一次啊, 就是她失踪的当天。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我之前做的不对了, 和丁静的关系也稍微缓和了些, 原本我们俩早晨去学校的时候是约定好放学之后一起学习的,后来中午的时候,丁静就跑过来找我,找到我也不说话,就盯着我看,然后来了一个小个子戴眼镜的男生把她拉走了。”
“小个子戴眼镜?”
听到这里,邹舒阳和小唐对视一眼。
这个形容词听起来过于耳熟了些。
尹卓遗憾道:“我不认识那个人,不过听丁静的意思,那应该是他们的同班同学,丁静在看到他的时候看上去就……”
“就怎么样?”邹舒阳追问。
尹卓艰难措辞道:“那是一种看到特别烦的苍蝇才会露出来的表情。”
想了想,尹卓又补充道:“但是烦归烦,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容忍,甚至是妥协。”
邹舒阳摩挲着桌子,叫身旁的小唐把之前找到的丁静班级的高中毕业照调出来,并且将电脑翻过去,对着尹卓问道:“你说的那个小个子戴眼镜的男生是哪个?”
尹卓探着上半身,推着眼镜,仔细辨认了会儿,“应该是这个吧?”
说完又不太确定地指了另一个人,“这个看着也像。”
又瞅了会儿,最后放弃道:“那个人我只见过一面,而且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实在不太记得了。”
无奈之下,邹舒阳只好放弃。
尹卓是被邹舒阳亲自送出警局的。
站在办公区大门口,尹卓道:“留步留步,不用再送了。”
邹舒阳也听话,尹卓说不用送了就停了脚步,笑眯眯地堆着尹卓摆了摆手,“尹医生,注意安全啊。”
尹卓“欸”了声,转身就上了自己的二手车。
看着尹卓离开的背影,邹舒阳的笑容落了下来。
小唐站在邹舒阳身边,“邹队,你看着情绪不太好。”
仔细观察了邹舒阳一会儿,小唐不算灵巧地脑筋转动,“这个尹卓有问题?”
邹舒阳表情凝重,“不仅有问题,问题还很大。”
只说这么一句吊着小唐的胃口,邹舒阳就转身往办公室走。
这一路上,小唐苦着脸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办公室门口哀求道:“邹队,快告诉我,快告诉我,这个尹卓到底有什么问题。”
进了办公室邹舒阳晕了一口水,“今天并不是我和尹卓第一次见面。”
小唐愣了愣,“之前尹卓来做笔录你见过?”
邹舒阳摇头,“就在昨天凌晨,我才在医院的急诊大厅见到过尹卓。”
小唐表情僵住,像是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像是还有什么没搞懂的地方。
邹舒阳直接道:“我的意思是,尹卓那天跟着他们医院的副院长一起看过梦梦,甚至那个副院长还多次叫过梦梦的名字。”
“而你就在梦姐旁边,所以尹卓不可能不认识你,而且今天尹卓半个字也没提梦姐。”
邹舒阳点头,“而且你看他今天看我的样子,像不像是从来没见过我一样?还有,正常人被叫到警局,拉去做笔录,首先一定会先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和他扯上关系。”
小唐一拍巴掌,“可是尹卓全程没有问过一句,甚至他一直都是泰然自若,不像是一般人被叫到警局,即使问心无愧,也一定会有困惑或者不安的表情。”
对于小唐今天木头脑袋开窍,邹舒阳表示很满意,“尹卓的表现像是早就料到过我们会找他。”
邹舒阳又肯定地点头,“尹卓一定有问题。”
打了个响指,邹舒阳道:“一会儿安排两个人去监控尹卓,还有,查一下他的社会关系。”
小唐顿了顿,看向邹舒阳,“邹队,你是怀疑……”
邹舒阳垂眸低声道:“不是都说丁静在高中的时候有个男朋友吗?而丁静本身从来不会接受别的男生的殷勤。”
“而唯一会和丁静一起上下学的只有尹卓。”小唐眼睛瞪得大大的,“所以很有可能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就是尹卓?”
PHR769的药效过去的很快,简梦言自从醒过来就不再有不良反应了。
本来她是想出院的,可架不住邹舒阳不同意,于是不得不又在医院住了下去。
在挂断了同事的慰问电话后,简梦言松了口气,好在现在马上要高考了,学校也已经开始组织放假了,不然她还真感觉对不起那些学生们。
觉得有点口渴,便趿拉上拖鞋拿着杯子去倒水。
暖壶还没拿起来,病房门被敲响。
也不等简梦言应声,门被推开,简梦言转过头就看到一个板板正正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口,逆着光,简梦言看不清这人的脸。
“你……”
简梦言声音还没落下,那人便走了进来,笑盈盈地看向简梦言,“梦梦,感觉怎么样?”
见到来人,简梦言松了口气,继续倒水的动作,“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尹卓末身锁门,闲庭信步地走进来,“不然还能有谁?你男朋友?”
简梦言斜了他一眼,“刚从公安局出来?阿阳亲自审问你的?”
尹卓大摇大摆坐到简梦言床边的椅子上,从床头的袋子里挑了个橘子,“怎么能是审问?这叫询问,外行了不是?”
简梦言没好气地“呵呵”两声。
尹卓吃了一瓣橘子,酸得脸皱了起来,“嘶”了声,“这是谁想要谋杀你?怎么会这么难吃?”
简梦言回到病床上,“本来现在也不是吃橘子的季节,有就不错了。”
“行叭。”
说完,尹卓又塞了一瓣橘子在嘴里,皱着脸道:“不过今天和你男朋友打交道……眼光不错啊。”
从尹卓手里抢过剩下的橘子,简梦言问道:“行了,别贫了,来找我做什么?”
听着简梦言的问话,尹卓先是沉默了会儿,半晌后才苦笑着开口,“你男朋友今天问我关于静静的事了。”
简梦言顿了下,紧接着狠塞了好几瓣橘子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嗯,然后呢?”
尹卓撑着脸,瘦削的脸颊变了形状,“哪有什么然后,不过是……”
得偿所愿罢了。
斜眼睨了尹卓一眼,简梦言拍拍手上沾上的橘子脉络,“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
在尹卓抬眼与她对视的时候,简梦言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尹卓沉默了会儿,好半晌才站起身走到窗户边,负手而立,“我也不搞不清楚我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的,静静死了,我的世界也像是塌了一样。”
静静死了。
简梦言闭了闭眼睛,曾经与丁静相处过的一幕幕浮上眼前。
“你这副模样是给谁看?搞什么高人风范,遗世独立?”
嗤笑了声,简梦言继续道:“地球离了谁不转?谁离了谁会死?你世界塌了,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心死了,嘴巴还活着,还能吃饭,还能在这里和我口吐莲花。”
悲伤风还没立起来就被简梦言无情戳破,尹卓无奈地转过身,“好啦好啦,不和你在这里装愤青了,你要是修养好了就赶紧出院吧,那个钟院长可盯上你了,保不齐就会做什么事。”
简梦言嗤笑,“他那点小心思,我能不知道?”
尹卓也跟着笑,“对,自不量力,大概说的就是他了。行了,看你也看完了,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一台手术,忙得厉害。”
于是尹卓便推开门,从病房中离开。
病房内只剩下简梦言一个人,简梦言慢慢觉得有点冷,蜷着身子抱着腿,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
“梦梦!”
耳边像是出现了一个清脆又好听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娇嗔。
“不要不开心啦,我们家梦梦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怎么还能不开心呢?”
简梦言失了神,“静静……”
那个声音继续道:“梦梦,就像你说的,谁离了谁都能活啊,你怎么总是会想我呢?”
简梦言叹了口气,道理她都懂,可懂又有什么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在简梦言的持续要求下, 邹舒阳终于松了口,愿意让简梦言出院了。
只是简梦言出院后的去向,邹舒阳始终不知道哪里合适。
照理说, 简梦言家现在是不安全的, 这次是巧合, 凶手行凶的时候, 简梦言正巧在和他打电话。
如果下次没这么巧了呢?
邹舒阳迟疑地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简梦言。
难道要让她住进自己家?
见邹舒阳许久没有开车,就静静地看着她,看着看着脸还红了, 简梦言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开车?”
脑袋早就被各种带有颜色的不和谐画面填满的邹舒阳愣了好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脸红耳朵红地转过身去开车。
然而油门踩了半天,车子没有半点反应。
“诶?”
简梦言探头看过来, 指着车钥匙, “也许应该先转它。”
丢大脸了!
邹舒阳脸更红了。
车子匀速上路, 简梦言坐在副驾上捧着脸, 歪着脑袋看邹舒阳, “现在能说说了吧?”
“说,说什么?”
摸了摸邹舒阳的耳朵,简梦言便道:“你看你的耳朵, 现在还红着呢。”
随着简梦言的话音落下, 邹舒阳的脖子也慢慢红了起来。
简梦言就揶揄,“你这是, 到底想到什么了啊?”
邹舒阳没吭声, 沉默地开着车。
简梦言觉得有趣, 拉长了尾音“哦”了声, “该不会是……你想到什么会被锁文的画面了吧?”
邹舒阳立马咳了声, 假装正经,“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
于是简梦言就不错眼地看他,邹舒阳默默地……心虚了。
“那什么。”邹舒阳只好说出来,“我就是在想,一会儿要把你送哪去。”
“送我家啊。”简梦言眼睛张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不解,“不送我家还送哪里去?”
“可是万一凶手……”
话说到一半,就被简梦言打断,“不会再来的吧?不过……”
简梦言有些奇怪,“那个人是怎么进的我家呢?”
提起这点,邹舒阳便道:“你那天给我打电话,最后一句,你是见到凶手的脸了吗?”
简梦言抿唇摇了摇头,“也不算见到,我只在窗户上看到了一个剪影。”
邹舒阳害怕出事,直接把车停在路边,看向简梦言,“他是什么形象的?”
简梦言眼睛转了转,“是个男的,应该没有你高,戴着眼镜,我看到他的眼镜在反光了。”
没有他高,戴眼镜。
那不就是,尹卓?
这个认知让邹舒阳的浑身冒出了冷汗来。
一想到这两天简梦言就在尹卓的眼皮子底下,尹卓随时都可以下手,邹舒阳就觉得一阵脱力,手脚也控制不住地疲软。
人一旦有了怀疑对象,就会控制不住地去找寻所谓的“证据”。
邹舒阳就想到,简梦言家的门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简梦言家的阳台、窗户也都封得严严实实的,凶手简直就像是被简梦言请进家门的一样。
而那天去简梦言家的也就只有尹卓了。
“你这是怎么了?”简梦言晃了晃邹舒阳的胳膊,“脸怎么一下子就白了?”
对上简梦言困惑的目光,邹舒阳又渐渐冷静下来。
他真的是关心则乱了。
他分明看到监控中,尹卓从简梦言家离开,简梦言被袭的时候,监控上显示,尹卓已经到了医院,他也没有作案时间。
那会是谁?
见邹舒阳想得出神,简梦言就伸手在邹舒阳眼前晃了晃,又敲了敲邹舒阳的脑壳,“不会是真的傻了吧?Hello,你还在吗?”
邹舒阳拽住简梦言作乱的手,“别闹。”
最终邹舒阳还是没能拗过简梦言,把人送回了家。
站在简梦言家门口,邹舒阳还满脸的不放心,“你自己在家真的可以吗?”
这一路上已经解释了几百遍的简梦言无奈叹气,“真的可以的,我让我妈给我找了保姆,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然而即使简梦言这么说,邹舒阳还是担心,皱着脸再次确认,“真的吗?”
回应他的就是简梦言温温柔柔的笑,然后在他再次开口前“嘭”得关上的房门。
“梦……”
碰了一鼻子灰。
邹舒阳摸了摸鼻尖上不存在的灰,叹了口气,隔着门大声道:“有事一定要叫我哦。”
简梦言在屋内,靠在门上,听着邹舒阳的话,不禁勾了勾唇,脸颊上的酒窝都笑了出来。
“好,我知道了。”
声音隔着门板,邹舒阳听不太真切。
但又不想再说什么徒惹简梦言不耐烦,只好垂头丧气,蔫巴巴地离开。
简梦言唇角的笑一直到邹舒阳的车离开园区才堪堪落下。
又在阳台站了会儿,简梦言抿着唇回到客厅,伸手在沙发缝隙中掏了掏,最后半个胳膊都陷到里面才找出一根针管。
看了针管一会儿,简梦言找了个不常用的小铁碗,在小铁碗里垫了一卷纸,这才把针管丢进去,又从燃气灶里取了火,将纸点燃。
简梦言看着火舌慢慢将卷纸连同针管一起吞噬,松了口气,最后扒拉着灰烬,确定针筒融化了个干净,便将纸灰倒进马桶中,一连冲了几遍才算完。
唯一的证据,也没有了。
邹舒阳回了家,越想越不放心,最终还是给简梦言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声也没人接,邹舒阳心里“咯噔”一下,生怕简梦言会出事。
就在邹舒阳拿起车钥匙,准备去看她的时候,简梦言那边的电话,通了。
简梦言声音含混,有气无力的,“喂?哪位呀?”
在睡觉吗?
邹舒阳的心一下就放了下去,脸上也挂上了笑容,“梦梦。”
“嗯?”简梦言那边窸窸窣窣的,过了会儿声音精神了点,“怎么了?有什么忘了吗?”
邹舒阳也躺在床上,透过窗户去看天上的峨眉月,“没什么事,就是刚刚做了个梦。”
深知简梦言脾性的邹舒阳撒了个小小的谎。
简梦言带着笑意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过来,“梦到什么了呀?”
邹舒阳做作道:“梦到你家着火了,我想去救你,可怎么也救不了。”
简梦言“啧”了声,“你该不会是得PTSD了吧?”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很好笑,简梦言“吃吃”笑了会儿,在邹舒阳额头上青筋暴起的时候,才安抚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的,你放心吧。”
听邹舒阳那头还没声音,简梦言不悦地“啧”了声,“行了,我自己都不害怕,你怕什么?”
邹舒阳:……
当事人自己都不在意这难道不可怕吗?
于是邹舒阳就抿着唇,不说话了。
清浅的呼吸声顺着话筒传过来,简梦言飘荡的心渐渐平静下去,“不要担心啦,保姆已经找好了,我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还问我要不要去她那里住呢。”
简梦言平时并不与父母住在一起,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就是……
家里房子太大了,空荡荡的一个人,她还害怕闹鬼呢。
凡尔赛得令人心疼。
邹舒阳静了下,然后道:“行叭,不过你真的不去你妈那?”
然后邹舒阳的电话就被挂断了,紧接着他的微信收到一条消息。
简梦言:邹妈妈,你家娃大了,请适当学会放手。
看着简梦言一片漆黑的头像,邹舒阳无奈地笑了笑,暂且把这事放下。
冷静下来之后,他又自嘲地笑了下,他真的是被吓到了。
趿拉着拖鞋去了客厅,从角落拉出写得满满当当的白板。
坐在沙发扶手上,邹舒阳扶着下巴盯着白板看。
只见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由丁静失踪案导致的沈听澜被杀案,又从沈听澜被杀案到现在的沈骏、程浩坠亡案中所有的相关人物。
丁静名字的旁边写着尹卓的名字。
两个名字中间还连了一条线,线上写着“情侣?”的字样。
抿了抿唇,邹舒阳又在丁静名字附近找了个小角落,写上了“简梦言”三个字。
邹舒阳眸光暗了暗。
虽然在简梦言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合情合理,可是……
冥冥之中,邹舒阳总觉得这些案子,简梦言是知道些什么的。
甚至可以说……
邹舒阳的心蹦蹦跳了起来。
他甚至感觉,他能查出这些东西,都是简梦言在引导他。
从程浩的死牵扯出沈听澜有简梦言的影子。
沈听澜很多学生都死了是简梦言告诉他的。
还有这个尹卓,都是简梦言提的醒。
邹舒阳出神地盯着面前的白板,自言自语道:“梦梦,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简梦言到底想做什么,邹舒阳还没想明白,可钟院长曾经做过什么,邹舒阳可就清楚了。
就在邹舒阳正盯着白板出神的时候,小唐的电话打了进来。
接连两天加班,小唐已经疲惫得不行,电话刚接通,话还没说出来,便先打了个哈欠,“邹队,你让我查的钟院长我查出来了。”
邹舒阳让小唐查钟院长是因为钟院长再面对简梦言的时候,态度太过奇怪。
像是有些怀念,还隐隐有些得意。
而且昨天晚上钟院长单独找了简梦言这件事,也让邹舒阳觉得非常在意。
小唐一连打了五六个哈欠,才终于缓过劲来,“邹队,你可真是神了,你怎么就能知道钟院长有问题呢。”
“别扯,直接说正事。”
马屁没拍成,小唐也不觉得遗憾,摸了摸后脑勺道:“你一定不知道,当时沈听澜并没有直接被沈骏打死,沈听澜出事之后,很快就被路过的行人发现,他们报了警,也打了120,沈听澜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状态还算不错。”
说到这里,小唐的声音滴了下来,“医院就安排了当时还只是一个普通医生的钟院长给沈听澜动手术。”

听着小唐的话, 邹舒阳蹙了蹙眉。
“根据院方的记录看,当时原本安排的医生是另一个人,结果临时被换成了钟朗明。”
钟朗明就是钟院长的名字。
邹舒阳听后点了点头, 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回复小唐的话。
小唐也没在意, 还自顾自道:“邹队, 你知道当年医生为什么会被换成钟朗明吗?”
稍等了会儿没等到邹舒阳的回应, 小唐才一叠声叫起来,“邹队,邹队?”
邹舒阳捏了捏眉心, 无奈道:“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不是让我猜谜的,直接说。”
被批评了。
于是小唐就委屈巴巴道:“我后来找到原本安排的那个医生,他说当时沈听澜的伤势看着是严重, 但经过他初步的检查, 其实并没有太大问题, 恰好那个时候又有另外一个更严重的患者进了医院, 所以沈听澜这个并不是很严重的就被送到了钟朗明的手上。”
这样吗?
邹舒阳又“唰唰”在白板上写上了“钟朗明”的名字。
半天没听到邹舒阳的回应, 小唐不满道:“邹队,你听完之后就没什么想法吗?”
邹舒阳没吭声。
小唐觉得不敢相信,隐隐又有些自得, “那邹队你没看出来, 我就说啦?”
邹舒阳盖上马克笔的盖子,冷笑了声, “不就是觉得沈听澜伤不严重, 结果死在了钟朗明的手术台上这事蹊跷吗?”
小唐讪笑, “邹队, 你都知道啊?”
邹舒阳轻哼, “但凡认真听你说话的人都能猜到啊。现在太晚了,明天联系一下钟朗明,让他来一趟局里。”
小唐“嘿嘿”笑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2022年6月2日。
邹舒阳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小唐颓唐地趴在桌面上,小圆脸都皱到一起去了。
邹舒阳进办公室的动作顿了下,“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这个表情?”
听到声音,小唐立刻站起来,委屈巴巴地告状,“邹队,听你的,昨天听你的,我今天醒过来就联系了钟朗明,结果钟朗明一听就说他没有空,我还没说什么呢,他直接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说完又重新坐下,试图让自己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然后我再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了,直接挂断,最后直接给我拉黑了。”
小唐说着说着,就真的委屈了。
委屈中又夹杂着淡淡的怒气。
摸了摸小唐的脑瓜顶,邹舒阳似笑非笑道:“这么嚣张啊?”
小唐点头,就是这么嚣张。
点头归点头,小唐却还是正色道:“我去问了他们医院,医院的人说今天没给钟朗明安排手术,他也没什么交流会或者会议什么的。”
小王从看不见边际的文件中抬起头,“也就是说,钟朗明是故意不来的。”
小唐又趴在桌面上,嘟嘟哝哝道:“所以邹队,你可一定要给我出头啊。”
邹舒阳好笑,拍了小唐脑袋一下,“行了,别耍宝了,去医院。”
尹卓一进医院就被一群小护士们团团围住。
小护士们热情地拉着尹卓说话,亲亲密密的样子叫一旁的年轻医生们有些吃味。
等尹卓好不容易离开小护士们的包围圈后,一个姓张的医生贱兮兮地凑上来,跟着尹卓肩并肩走着。
“我说尹医生,这么多小护士,你就没一个想下手的?”张医生看着尹卓瘦削英俊的脸,半是吃味半是调侃道:“不想结婚那就先谈一段时间恋爱嘛,反正你也不吃亏,她们也乐意。”
尹卓目不斜视,“没兴趣。”
张医生撇了撇嘴,叹息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要是有你这张脸,早就娇妻美妾,左拥右抱了,哪能母胎单身这么多年?”
说完,又一副遗憾模样,“你说你长的这么好看,居然对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女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暴殄天物啊。”
尹卓停下脚步,张医生转过头,“尹卓?”
尹卓看向眼前,忽然笑了下,“邹队长。”
看着眼前一派平常人姿态的尹卓,邹舒阳微微蹙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总感觉尹卓看上去……
更可疑了。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尹卓看上去是个温柔医生的形象,可邹舒阳站在尹卓面前,总感觉后背隐隐发寒。
“尹医生。”
冷淡地点了点头,邹舒阳便要从尹卓身边路过,却听尹卓忽然问道:“邹队长是来找钟院长的吗?”
邹舒阳的脚步顿住,“尹医生知道我要找钟院长?”
尹卓就只笑。
邹舒阳眉头皱得更甚,“尹医生?”
在身边同事困惑的目光中,尹卓笑道:“钟院长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如果一会儿邹队长有兴趣,可以来找我。”
说罢,对着邹舒阳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张医生看了看尹卓的背影,又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邹舒阳,对着邹舒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上了尹卓的脚步。
小唐站在邹舒阳的身后,“邹队,这个尹卓太可疑了吧?”
邹舒阳多看了尹卓两眼,没发表意见,“走吧。”
钟朗明的办公室在医院的四楼。
一踏进钟朗明办公室附近的区域,邹舒阳和小唐明显感觉到周围变得安静了。
身后患者的吵闹声远远的传来,声音已经很小了,仿佛中间隔了无数个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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