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案—— by非屿
非屿  发于:2024年0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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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舒阳伸手捂住脑袋,“我感觉我可能是疯了。”
何队瞥了邹舒阳一眼,又从袋子里拎出一根香蕉,“说起来,你觉得丁静还活着吗?”
“什么意思?”邹舒阳打了个哈欠,“是又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何队颔首,“刚查到的,丁静几年前在A市办理过一张手机卡,还有一张建设银行的银行卡,银行卡的开卡理由是工资。”
邹舒阳打哈欠的动作停住,“这么说丁静找到了?”
“恰恰相反。”迎着邹舒阳困惑的目光,何队耸了耸肩,十分光棍道:“那张手机卡,只是被办理,从来没有使用过,还有那张银行卡,也从来没有资金转入转出。”
逆着光,何队一字一顿道:“这种行为更像是在证明,丁静还活着一样。”
邹舒阳扶着床沿坐下,“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很奇怪,十年间,丁静没有被摄像头捕捉过,也没有实名办理过任何业务,现在就连坐个公交都得实名扫码,可丁静却从来没有过。”
“这不太现实啊。”
何队把香蕉皮丢进垃圾桶里,扯了截手纸擦手,“所以我才问你,你觉得丁静是死了,还是还活着。”
如果丁静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邹舒阳长出一口气,“还真是越来越离奇复杂了。”
病房的大门被打开,钟院长走了进来,似乎没想到病房里还有人陪护,钟院长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间。
“钟院长?”
钟院长和蔼地笑了笑,“简梦言还好吗?她的记忆怎么样了?”
邹舒阳看了简梦言一眼,“还在睡,应该快醒了。”
另一边的何队却问道:“她的记忆?她的记忆怎么了?她曾经受过伤?”
钟院长笑了笑,“倒是没受过伤,不过她啊,十年前受了挺大的刺激。”
说到这里,钟院长的神情中多了一丝追忆,“十年前,简梦言曾经亲眼目睹了被她看做父亲的老师的死,当时她就晕了,结果醒过来之后,很多事情就都不记得了。”
何队和邹舒阳对视一眼,何队笑着道:“钟院长知道的很清楚啊?”
钟院长拿着小手电筒走到简梦言身边,“嗯,简梦言住院后的第二天,是我升职成为科主任的那天,所以对她的事知道的还算清楚。”
没有破绽。
何队仔细观察了钟院长一会儿,然后才摸着下巴想,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2012年6月4日。
简梦言和沈听澜从派出所出来,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沈听澜担忧地看着简梦言心神不宁的样子。
顶着雨,简梦言低着头往前走,半点没有要和沈听澜搭话的意思。
沈听澜也沉默地送着简梦言,直到两人进了简梦言家的楼道内,沈听澜收了伞,才听简梦言道:“老师,我困了,就先回去了。”
看着简梦言的背影,沈听澜顿了顿,最后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在简梦言关门的前一秒,将门拦了下来。
“老师?”
沈听澜喘息了两声,扳着门问道:“梦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简梦言表情僵住,眼角抽搐了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沈听澜左右看看,从门缝中挤了进去,反手又将门给关上。
被沈听澜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搞懵了的简梦言只呆呆地站着,等沈听澜将门关好才问道:“老师?”
拉着简梦言到客厅的沙发上,沈听澜低声道:“梦梦,你有心事。”
肯定的语气叫简梦言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见简梦言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自己,沈听澜心下了然,“梦梦,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简梦言抿着唇,一声不吭。
沈听澜叹了口气,“梦梦,你不相信老师?”
简梦言立马道:“我当然相信你。可是……”
沈听澜道:“说吧,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丁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抬起头,简梦言看着沈听澜波澜不惊的表情,顿了顿,好一会儿才道:“我真的可以说吗?”
“当然。”
好半晌,简梦言才终于下定决心,低声将自己昨晚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听澜听后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简梦言咬了咬唇,“嗯。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沈听澜站在原地走了两圈,然后便道:“梦梦,这事你就当不知道,交给老师。”
简梦言低着头,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老师,我……”
“梦梦。”沈听澜打断了简梦言的话,“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出去一趟。”
走到门口还不放心一样,转过身道:“这个事你就当不知道……好好准备高考,交给我处理。”
简梦言像是傻了一样呆在原地,半个小时后,天空一道惊雷落下,简梦言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抱着肩膀抖了抖。
冷,好冷。
不是身上冷。
是打心底里发寒。
简梦言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跌跌撞撞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一时竟头脑空空。
“到底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简梦言闭了闭眼睛,转过身,从冰箱里拿出半个西瓜。
顾不得西瓜寒凉,简梦言拿把汤匙舀了一块塞进嘴里。
一边吃,简梦言一边在想,究竟是为什么?
好像一夜之间,她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中心一块挖完后,简梦言想抱着西瓜去沙发上,结果走到一半,简梦言手没拿稳,西瓜从她的手上滑了下来,掉在地上,摔成好几瓣。
简梦言低着头看着摔烂的西瓜,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砰”跳个不停。
甚至还大有一种越跳越快的趋势。
这种感觉……
简梦言捂着胸口,这种感觉在昨天傍晚,出去找丁静之前也有过。
然后丁静就出事了。
简梦言猛地抬起头,刹那间划过的闪电将简梦言的脸庞照亮。
老师也,出事了?
从门口的鞋柜里抽出一把伞,简梦言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风也大了起来,即使撑着伞,简梦言还是很快就被淋湿,衣服湿漉漉地紧贴在她的身上,显得简梦言更加纤细单薄。
在街上找了几个小时,雨都快停了,简梦言也没找到沈听澜,反而在学校门口看到她们班的班长。
见到班长的一瞬间,简梦言全身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一样,紧盯着他,一言不发。
班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困惑道:“简梦言?这么大的雨你不回家,来学校干什么?”
简梦言看着呆呆的,没对班长的话做出回应。
班长伸手在简梦言眼前晃了晃,见简梦言没有反应,又说道:“简梦言,你赶紧回家吧,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说你要是淋雨发烧了怎么办?”
“啊。”简梦言应了声,“好,我这就回家。”
班长看着简梦言的状态,关切问道:“不然我送你回家?你这样我不太放心啊。”
简梦言却猛地推开班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简梦言尴尬笑了笑,“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你送。”
班长掩藏在眼镜后的眸子微微暗了暗,“是吗?”
话虽如此,他却跟在了简梦言的身后,找话似的道:“上午的时候警察来问话了,问我最后一次见到丁静是什么时候。”
简梦言的伞歪了歪,强笑道:“是吗?我也被问了,你说,静静去什么地方了呢?”
班长看着简梦言,好半晌忽然笑道:“你也不知道吗?好吧,那我就先回家了,以后丁静如果联系你的话,记得告诉我,毕竟……”
简梦言低了低头,轻轻地“嗯”了声,然后快步离开。
班长抬头看着简梦言的背影,蹙了蹙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雨终于停了下来, 太阳也很给面子地从厚重的云层中露了个脸。
简梦言走在夕阳下,抱着肩,微微打着颤。
整个城西区她都快走遍了, 并没有找到沈听澜。
他去哪了?
就在简梦言要放弃的时候, 她的脚步忽然顿住, 看着远处的沈听澜, 简梦言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简梦言往路边的工地看了眼,不明所以,老师来这里做什么?
不过这不重要。
简梦言高高兴兴地要和沈听澜打招呼, 伸出去的手却忽然顿住。
因为她看到她的同班同学撞了沈听澜一下, 然后冲了上去。
简梦言愣住,喉咙中含混着发出了短促又意义不明的声音。
然后简梦言就看到沈骏将沈听澜撞倒,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捡起一块石头, 狠狠地砸在了沈听澜的头上。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然后简梦言的眼中就只剩下了红色。
满天满地的红。
“老, 老师?”
一瞬间, 天崩地裂。
2022年5月31日。
“老师!”
简梦言从睡梦中惊叫着醒来。
天色已经黑了,病房中也静悄悄的,嘈杂的人声从门缝透了进来。
在漆黑的环境中, 简梦言长舒了一口气, 低声喃喃道:“老师……”
没一会儿,病房大门被打开, 钟院长摸着黑走进来, 就着走廊的灯光, 钟院长推了推眼镜, “你醒了?”
简梦言盯着钟院长, 半晌也没有回应。
似乎早就料到简梦言这样的反应,钟院长乐呵呵地笑了下,关上门,打开灯,“没有人,你男朋友上午有事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放心吧。”
简梦言仍旧没出声。
钟院长轻“啧”了声,“不要这么冷淡嘛,你知道的,我不会出卖你的。”
简梦言冷眼看过去。
钟院长像察觉不到一样,仍笑呵呵的,“比如说你根本就没失忆这种事,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毕竟……”
“钟医生。”简梦言忽然开口,表情冷凝,“慎言。”
钟院长好脾气笑了笑,“好吧,慎言慎言,我不说了就是,不过简梦言,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物价飞涨,我帮你保守秘密,你是不是也得加加价?”
简梦言看过来,声音硬邦邦的,“钟医生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钟院长道:“你假装什么都不记得,却在关键时刻给你那男朋友提示,你想让你男朋友查出来什么?你那好朋友现在在什么地方?还是到底是谁杀了你那个高中班主任?看在我们也算是有些情分的份上,我劝你一句,这些事,你就别掺和了,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人,你可未必惹得起。”
简梦言没出声,只冷冷地看着钟院长。
好半晌,钟院长才妥协一般道:“你那男朋友看着是真的喜欢你,昨天晚上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他要是想明白你是在利用他,怕是会埋怨你。”
简梦言别过头,“这就不劳钟医生费心了。”
见简梦言这副模样,钟院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讨人嫌了,不过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加加价?不然说不定我会把你根本没失忆的事宣传得人尽皆知啊。”
简梦言冷着脸,一言不发。
钟院长作势要走,然而当他走到门口却见简梦言没有叫住他,便冷哼了声,打开房门要离开。
谁料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就见到邹舒阳靠着墙站在门口,表情莫测,也不知道刚刚听到了多少。
“邹先生。”钟医生打了个招呼。
邹舒阳抬了抬眼,“钟医生也在这?我怎么记得你不是梦梦的主治医生?”
钟医生表情不变,“简梦言算是我的福星吧,所以难免关注一些。”
邹舒阳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点点头便错身与钟医生擦肩而过,进了简梦言的病房。
简梦言半靠在床头,微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简梦言抬起头,见到邹舒阳便轻笑着道:“刚刚怎么不进来?”
邹舒阳摸了摸简梦言的额头,“嗯,在调整情绪。”
“调整情绪?”简梦言好笑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得调整情绪?”
说着便拉过邹舒阳的大手在手里来回摩挲着。
邹舒阳看着微低着头的简梦言,看了半晌后道:“袭击你的人还没有消息,我们调查了你家附近的监控,结果不是监控坏了,就是什么都没拍到。”
说着,邹舒阳脸色忽然有点怪异,“不过梦梦,我们查到在八点的时候,有一个男人进了你家,他是谁?”
简梦言盯着邹舒阳脸上的小痣看了会儿,忽然抿唇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笑才停住,“怎么?这是吃醋了?”
邹舒阳愣了愣,看上去有点呆。
简梦言探着身子去摸邹舒阳的脸,又戳了戳他的脸颊,“好啦好啦,告诉你啦,那是个医生。”
“医生?”
简梦言又笑,“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高中时候的记忆不太清晰吗?”
逆行性失忆症。
邹舒阳脑海中离开出现这六个字。
简梦言道:“本来我是不太在意这个的,但是想到你一直在查的案子,我又想会不会我其实知道些什么啊,然后就叫了医生来我家,帮我看看。”
“这个人是……”
“哦,他叫尹卓。”简梦言笑,“大学的时候我们有一个跨国的项目,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合情合理,简梦言的表情又极为自然。
邹舒阳默默压下了心底隐约升起的那一点怪异感。
“袭击你的人很有可能和我们队现在调查的案子有关,所以你的袭击案现在已经被划分到我们队了。”
简梦言点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邹舒阳,似乎并没有把自己被袭击的事放在心上。
“梦梦!”邹舒阳看着简梦言这副样子,担忧的同时又生出了无奈道:“你别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是被一个手上有十几条人命的凶手盯上了。”
简梦言伏在邹舒阳的肩膀上,讨好道:“我没有不在意啊,这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嘛。”
见邹舒阳的表情缓和下来,简梦言的彩虹屁一刻不停歇地冒出来,“你可是继何玉山之后咱们江州出现的第二个破案天才诶,有堂堂江州公安局城西分局刑警大队重案中队副中队长邹舒阳的陪同,哪有人敢那么嚣张啊?”
邹舒阳轻轻点在简梦言的脑门上,“这高帽给我戴的,还有,我的前缀是不是过于长了?”
简梦言便笑,软软地靠在邹舒阳的身上,叫邹舒阳心里也跟着软得不像话。
“对了梦梦,你被袭击之前想和我说什么?”
正在翻来覆去玩弄邹舒阳大手的简梦言动作顿住,片刻后将邹舒阳骨节分明的手放下,人也从邹舒阳的身上起来,“我想和你说,我想起来关于静静的事了。”
对上邹舒阳惊喜的目光,简梦言缩了缩脖子,伸出手比量了一个短短的距离,“不过只有一点点,那什么,你做好心理准备哈。”
邹舒阳点头。
他们现在对于丁静的了解太过片面又过于笼统。
以至于他们虽然知道丁静就是一切事情的开端,但是其他的却都一头雾水。
就比如说丁静的那个男朋友。
他们今天也去走访了丁静的科任老师和其他同学,甚至丁静尚在狱中的父母都被询问过。
可一无所获。
甚至小唐都在怀疑丁静有男朋友这个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呢。
对上邹舒阳竭力控制住的带有期待的目光,简梦言清了清嗓子,“我想起来,静静家破产之后,她就一直住在一个又老又旧的房子里,说是租的,不过那家的房东是个挺慈祥的老爷爷,说看静静一个小女生,挺可怜的,就说什么也不肯收静静的房租。”
邹舒阳点点头,“她住在哪?还有印象吗?”
简梦言看了邹舒阳一眼,深吸了口气,“可怕的事情就在这。”
“可怕?”
“那天中午跳楼的那个,还记不记得?”
邹舒阳点头,怎么可能不记得?
然后简梦言就不说话了。
邹舒阳愣了下,然后猛地站起来,音量也没控制住,惊呼道:“你是说,丁静家破产之后,就一直住在程浩跳楼的案发现场?”
简梦言点头,“我去过几次,房东爷爷确实很友善没有错,但是房东家的孩子看我们的眼神就没那么友善了,偶尔还会给我们找麻烦。”
“房东家的孩子?”
简梦言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最后捂着脑袋无奈放弃,“我不太记得他了,只记得是个和我们同岁的男孩。”
同岁的,男孩!
不知道为什么,邹舒阳一下子就想到孙校长提到的,丁静在学校的杂物房被□□的事。
虽然这样无凭无据地把这个人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既不科学也不地道。
“阿阳,你说……”简梦言又拉着邹舒阳坐到床上,抓过邹舒阳的手轻轻把玩着,“当年静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我会不记得呢?”
安慰的话哽在邹舒阳的嗓子眼里。
简梦言的父母生意做得大,并不能经常在家,简梦言从小虽然在物质方面没有被亏待过,可在精神层面始终孤独了些。
到了高中,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好朋友,还有一个能把她当女儿一样的老师,可谁知道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钟院长昨天说过,简梦言的逆行性失忆症是因为亲眼目睹了被看做父亲的老师的死。
那个时候她才多大啊,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这么多。
邹舒阳叹了口气,轻轻拥住简梦言,在简梦言看过来的时候才红着眼眶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当年的事情查出来的。”

◎2022年6月1日◎
“邹队, 这是那家户主的资料。”小唐加了个班,把调查出来的资料放到了邹舒阳的面前。
邹舒阳捏了捏鼻梁,从小唐手里接过资料。
他原本是想在医院陪简梦言的, 但简梦言对他太了解了, 知道他得了新的线索, 心里记挂着, 好说歹说把他赶走了。
只是现在他离开医院,心里反而又惦记起简梦言来。
“户主的孙子呢?”邹舒阳看过资料后问道。
早就准备好的小唐一边把打印好的资料递到邹舒阳手上,一边感慨, “邹队, 你说这事巧不巧。”
邹舒阳抬起眼看他,“什么巧不巧?”
小唐便道:“就那个户主的孙子啊,就是沈骏跳楼时候的报案人。”
沈骏跳楼案的报案人?
邹舒阳眼睛微微瞪大, “这还真是挺巧的。”
说罢便详细去看这人的资料。
在看到这人的姓名职业之后, 邹舒阳又是一愣。
“尹卓, 医生?”
这个名字和这个身份太过熟悉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 邹舒阳才刚刚从简梦言那里听说过。
那头小唐低低叫了声, “邹,邹队,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也不等邹舒阳回答, 小唐便继续道:“我刚刚看了一下尹卓的照片, 他和梦姐遇袭前出现在梦梦姐家的那个人长得一样诶。”
邹舒阳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机械性说:“这个人, 她是梦梦的医生, 他今天会出现在梦梦家, 也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梦梦想帮他。
可邹舒阳却没说出话来。
这些事都过于巧合了。
巧合到邹舒阳都开始怀疑这个尹卓是不是果然有问题, 会不会……简梦言也想要趁机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 办公室大门被打开,崔法医哈欠连天地站在门口。
“刚刚进院就看到你们这屋灯还亮着,我就猜到你又加班了。”
崔法医说着就走进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打哈欠,“那个案子还没结案?”
邹舒阳从鼻腔中发出了“嗯”声,“有点棘手啊。”
崔法医走过来,看着放在邹舒阳桌面上的资料,轻轻地“咦”了声。
待邹舒阳和小唐的视线放在她身上时,她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尹卓的资料道:“这不就是研究出来PHR769的人吗?”
邹舒阳愣了会儿,然后才道:“你说什么?”
崔法医不厌其烦,重复,“尹卓,就是发现PHR769的那个人。”
邹舒阳:……
越来越巧了。
2022年6月1日。
尹卓一大早就接到警察局的电话,让他抽空去警局一趟,说是有问题要询问他。
身为一个敬业守法的十佳青年,尹卓自然是好脾气地答应了,并且迅速和同事交接了手头的工作,请了半天假去了警局。
邹舒阳头一天睡在了办公室,今天一早起来就觉得鼻子有点痒痒的,一搓就不断打喷嚏。
这会儿坐在尹卓对面,他还有点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尹卓作为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不得不忠告道:“这位警官,着凉了要及时吃药,不然很容易拖成肺炎的。”
邹舒阳应了声,“我会的,谢谢尹医生。”
话题似乎就这样被打开,尹卓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眼镜布擦拭着镜片问道:“那么,警官先生,这次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邹舒阳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前天晚上八点零三分,你在什么地方?”
“前天啊?”尹卓想了下,实话实说,“我去了我一个朋友家,她的记忆出了点问题,她想让我帮她看看。”
邹舒阳问:“为什么你那个朋友不去医院呢?”
尹卓回忆,“她说她白天有点忙,抽不出时间去医院,所以让我去她家。”
说完就把手机解锁,调出他和简梦言的聊天界面放在邹舒阳面前,“喏,她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尹卓和简梦言成为好友的年限不短,但是这些年的记录也仅限于过年过节的祝福,唯一能称得上是聊天的,也就是昨天的语音通话以及之前的几句寒暄。
邹舒阳草草看了遍又问道:“那天你走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吗?”
尹卓沉默了会儿,才摇了摇头,“我没看到,那天离开的时候快九点了,园区里也没什么人,怎么了吗?她出事了?”
邹舒阳借着别过头打喷嚏的由头掩饰住自己的表情,“下一个问题,你知道PHR769吗?”
尹卓把眼镜戴上,疲惫道:“当然知道,我就是发现PHR769的人。”
“尹先生好像不是很想提起PHR769啊?”
尹卓“嗯”了声,“是啊,就这么个麻醉剂,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邹舒阳蹙了蹙眉,“尹先生能说说看是什么麻烦吗?”
于是尹卓就苦着脸,“一定要说吗?”
邹舒阳便笑,“如果尹先生方便的话,最好还是说一下,以免会产生误会。”
听着邹舒阳的话,尹卓低了低头,半晌后才叹息着道:“PHR769虽然说是新发现的一种麻醉剂,但是它的化学结构简单,稳定性强,提取也过于简单。”
尹卓嘲讽似的抬起头,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整个人看着有些阴郁,“只要找到那种菌类,就能从它的孢子中提取出PHR769,所以前些年,有很多起利用PHR769作案的案例。我这个发现PHR769的人也就成了一个……罪人。”
审视般地看向尹卓,邹舒阳发现……他竟然没有说谎。
那种不甘心,那种分明是好事,最后却成了这副样子的委屈和埋怨的感情,都是真的。
“你发表在期刊上的那篇论文我看过,你为什么会把发现PHR769的过程写出来?”
尹卓道:“总得有理有据,发现过程写上才会更有说服力,只不过……”
他摸了摸鼻子,笑得勉强,“最开始真的没想过PHR769的提取会这么简单,也没想过会闹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邹舒阳不置可否。
也不知道是对尹卓说的话信了还是没信。
他放在桌面下的手上下轻点,似乎在思考什么。
一旁的小唐看向尹卓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些怜爱。
这位大兄弟实惨没错了。
明明是好事,结果被那些坏人利用,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PHR769的话题似乎就这么过去,仿佛邹舒阳只是一时兴起提起来的一般。
邹舒阳仿佛闲话家常一般道:“诶,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丁静的?”
尹卓像是愣了下,然后才慢慢回过神来,“丁静……你是说江州四中的那个丁静?”
邹舒阳微笑提醒,“就是2012年上半年租住你爷爷家七楼房子的那个女孩。”
尹卓像是被扯掉了假面一样,原本看着温温和和仿佛没有脾气的人,一下子变得面无表情地刻板了起来,硬邦邦道:“记得。”
“那你能说说你对她的记忆吗?”
尹卓盯着邹舒阳,半晌后才重重抿了抿唇,开口道:“丁静是个很漂亮,很有魅力的女孩子。”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泄洪闸口的开关,他的眸底带着淡淡的怀念,“最开始我只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家里破产,父母锒铛入狱,生活从天堂跌进地狱,所以想着能帮她一把是一把,于是我就提议说让她暂时住在我爷爷家楼上。”
邹舒阳打断了尹卓的话,“你提议让她住在你爷爷家楼上?”
尹卓就笑,“对,她不是我爷爷的租客,是借住者。只是后来我也发现,我不过是一次好心,结果却给我自己带来了麻烦。”
往后靠了靠,尹卓将手搭在桌子上,回忆道:“丁静在学校是很多同学的女神,只是她对每一个人都保持距离,所以在丁静家有钱有势的时候,所有人都向往她,都捧着她,好像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是为她创造的,可一旦她失去了钱势,没了背景,她得到的评价就只是……能装。”
抹了把脸,尹卓继续道:“我因为邀请了丁静去住我爷爷家楼上,所以晚上放学的时候,一般都会是我们两个一起回家,所以学校就传起了流言,他们说丁静是假正经,一旦家里倒台了,立刻就出卖自己,给自己找了后路,又说我是收破烂的,丁静这样的……都愿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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