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张纸,小唐立马插嘴,“蒋弘业!”
邹舒阳手头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改口,“第三种可能,蒋弘业看沈骏他们过得都比他好,心里不平衡,嫉妒心的驱使下,所以他杀死了这些人。”
小唐眼睛都快绕成蚊香了,“不是,邹队,这不就是一个跳楼案吗?怎么牵扯出来这么一大堆?”
邹舒阳定定地看着那张纸,“我反而觉得,事情的真相,远不止这些。就像海面上的冰山,我们只看到了其中一小部分。”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道:“邹队,昨天那个女人找到了。”
女人坐在询问室中,态度坦然,身形单薄。
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挽起来,眼角充满岁月的痕迹,由于常年严肃,嘴角的法令纹看着很深。
她仍旧穿着昨天那套衣服,土蓝色的短袖上衣,烟灰色的阔腿长裤,旁边还有一袋新鲜的瓜果蔬菜。
“咔哒”。
循着声音的方向,女人抬起头,眼镜下的眼睛显得浑浊又沧桑。
邹舒阳坐在女人对面,“姓名。”
女人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刻板的声音才从她的嘴里发出来,“林曦。”
邹舒阳问:“出生日期。”
林曦平静回答,“1962年6月21日。”
邹舒阳看了眼已经准备就绪的小唐,正式进入正题,“知道我们今天叫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曦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点了点头,“是因为昨天的跳楼案吧?”
邹舒阳蹙了蹙眉,“昨天上午八点左右,你在什么地方?”
林曦立刻回答,“我在菜市场买菜,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超市小票给你们。”
邹舒阳又问:“买完菜呢?去了哪里?直接回家了?”
林曦摇头,一板一眼地回答:“本来应该直接回家的,但是昨天早晨我收到一条短信,让我早晨八点四十去西一路的烂尾楼。”
“让你去你就去?都不怀疑一下吗?”
换了个姿势,林曦双手摊开,“怀疑什么?我一个孤家寡人,还能被骗什么?”
邹舒阳顿了顿问道:“是什么人给你发的短信?”
林曦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完,林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到短信界面后递给了邹舒阳,“自从我先生死后,这个号码就给我发短信了。”
邹舒阳让小唐记录号码的动作顿住。
先生,死后?
结合林曦的名字,邹舒阳猛地想起昨天翻阅沈听澜卷宗时候一闪而过的信息,“你的先生是……”
“沈听澜,他活着的时候是江州四中的老师。”
果然如此。
小唐打字的手顿了下,然后才无措地看向邹舒阳,一时间满脑子竟只剩下“这世界可真小”在循环播放。
“那你知不知道……”
林曦第一次打断了邹舒阳的话,“我知道,每一次这个人给我发短信,我去的时候,都会看到一个杀死我先生的凶手死在我面前,到昨天为止,最后一个也死了。”
“最后一个?”小唐立刻想到蒋弘业,刚要说什么便被邹舒阳拍了下大腿,立刻把后半截话咽回肚子里去。
撑着笑,邹舒阳问道:“你难道没好奇过是什么人给你发的信息吗?”
林曦想了会儿,“最开始好奇过,我当时还沉浸在失去先生的悲伤中,我在看到第一个凶手被放出来,虽然学业毁了,但是家里有钱,有车有房,生活依旧过得风生水起,我就在想,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先生死了,可这些凶手却能风光自在,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拿这件事当成吹嘘的资本,到处传播,后来我就接到了这个短信,我迟疑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去了,然后我就看到前一天还左拥右抱的人,在我面前‘嘭’得一声,变成一滩烂肉。”
“我当时就笑了啊。”随着话,林曦神经质地笑了出来,额角的青筋凸起,一跳一跳的,“然后我就知道,这是有人要为我先生报仇啊,既然这样,那我就好好活着,我要亲眼看到那些人,都得到他们该得到的下场。”
邹舒阳靠在椅背上,看一眼正在笑着的林曦,又低头看手中林曦的手机。
上面断断续续由同一个号码在六年间发来了五条短信,都是让林曦在某时到某地,有好戏给她看。
“调一下那三个人的户籍,看看他们的死亡日期能不能和这个时间对上。”邹舒阳吩咐。
所幸询问室的网速不错,三个人的户籍很快就被调出来,上面所显示的死亡日期与林曦手机上每一条短信的日期都极其吻合。
之前邹舒阳在楼上推测的三种可能,眼下只剩下一种了。
是有人在故意给沈听澜报仇,发短信通知林曦,只是因为想要让林曦亲眼看到杀害她丈夫的凶手的死状。
邹舒阳和小唐循着楼梯往上走,小唐鼓着脸,“这凶手也是够可以的了,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让死者死在林曦面前,好歹林曦也是个女性啊。”
睨了小唐一眼,“有的时候,亲眼看着凶手死在自己面前,才是更痛快的,不是吗?”
小唐立刻反应过来,“邹队,你是在怀疑林曦?她在为丈夫报仇?”
邹舒阳摇头,“时间上来不及,根据她去的那家生鲜超市的票据以及生鲜超市距离案发现场的距离,她只来得及往返,根本就来不及动手杀人。”
“所以她没撒谎?”
邹舒阳不置可否,推开办公室大门,迎面就撞上显然怒气蓬勃的何队。
小唐见势不妙,赶紧借口电脑没电了,脚底抹油就溜了,只留邹舒阳一个人面对盛怒下的何队。
“你让我去调查程浩的房子就是为了要支开我?”何队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早就查到林老师了?”
邹舒阳转身关上门,想了想又上了锁,拉了下何队,没拉动,也不强求,自己坐到一旁,打开杯子晕了口水,“真不是,就是巧合,昨天我回来不就说了吗?我说我在现场看到一个很奇怪的女人,这今天下边人才说找到那个女人了。”
何队的目光在邹舒阳脸上游移了会儿,怒气缓缓收敛,“林老师也是一个可怜人,你再找她问话的时候……”何队被怒火冲击的脑袋多少恢复了些神智,搜肠刮肚想了会儿,最后才说道:“温柔点。”
邹舒阳指了指自己的鼻头,“我不温柔?”
两人都没再说话,过了会儿,邹舒阳才打破寂静,“你和沈听澜的关系就那么要好?”
何队掀起眼皮看了邹舒阳一眼,又缓缓垂下,“老沈他比我大十几岁,算是我的半个老师,他这人啊,真是当老师当得有瘾了,我不过是一个不小心晕倒在家门口的邻居而已,被他捡到后,苦口婆心教育我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何队摩挲着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以前我抽烟抽得很凶的,那个时候案子多,条件也没有现在好,我压力就大,全靠这东西撑着,后来也是老沈,他不断在我耳边絮叨说抽烟不好,抽烟不好,最后我无奈才把烟给戒了的。”
“所以你查出什么了吗?”
听着何队的话,邹舒阳斟酌着语气道:“如果假设,我是说假设,沈……沈听澜被杀案是雇凶杀人的话,那沈骏他们的死就都是有人在刻意为了给沈听澜报仇。”
何队手上的烟一下子断成了两截,“有人在刻意给老沈报仇?”
“杀死沈听澜的那五个人中,每个人死亡当天,都会有一个神秘人给林曦手机里发一条短信,昨天这两起也一样。”
“神秘人?”
“已经拜托信息科的同事去查了,不过可能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何队低低地“嗯”了声,手指一上一下地敲打着沙发扶手,半晌后说道:“老沈的社交圈子很简单,他和林老师也没有孩子,除了我之外,他们两口子也就和学生们还有些交流。”
何队上下打量邹舒阳一圈,换了个姿势,“邹队这是在告诉我,让我避嫌?”
邹舒阳摆手,这帽子扣得可大了。
“没那个意思,只是提供一个思路,我们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昨天这两起坠亡案件上来。”邹舒阳把法医的尸检报告拿出来,“我今天上午回了一趟案发现场,听到了一个大爷讲述的关于程浩的事,给你也听一听。”
邹舒阳打开手机的录音机,播放了上午在大爷家录下的音频。
良久,何队摩挲着下巴点评道:“他在说谎。”
邹舒阳点头,“我刚刚上楼的时候已经叫人去把他请到这来了,他说的话,你怎么看?”
“三点,第一点,那个帆布包不可能是透明的,那他是怎么透过帆布包的外皮看到里面放的是钱?第二点,从楼下往楼上看,几乎不可能做到既看清楼上在做什么,又不被楼上发现。”
邹舒阳整理着便服接过话头,“第三点,这个人的出现本身就过于巧合。昨天在案发现场我并没有见到过他,但是他今天一见到我就知道我是警察,而且偏偏他就那么巧地注意到了程浩的奇怪。”
世界上的巧合是不少的,但在每一次办案过程中,都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看着合情合理的“巧合”。
何队点头,“这人一会儿来了局里可以好好盘问盘问,说不定真能问出什么大鱼来。”
“你不来?”
何队瞥了邹舒阳一眼,晃了晃肉肉的肚子,“我啊,避嫌。”
就在这时,邹舒阳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他抬手接过,对面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整个人宛如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邹队,您说的那个大爷,他,他死了。”
“死了?怎么回事?”
那头乱糟糟的,隐约中还能听到有人说“晦气”的字样,过了会儿才再次传出声音,“邹队,我们刚刚来的时候敲门,发现门没锁,于是我们就进屋了,进屋之后就看到这个人他倒在地上,然后我们叫了120,医生给的结论是病人激动过度引发的急性心肌梗死。”
邹舒阳想到大爷之前进屋拿了药,“屋里有药吗?”
“药?”嘈杂声响起,又过了会儿才听那边说道:“有,客厅的桌子上有几盒酒石酸美托洛尔片。”
邹舒阳抿了抿唇,“好,我知道了。”
电话被挂断。
何队瘫在沙发上,闷闷地笑出声来,“又是一条人命,看来这次的凶手,很猖狂啊。心肌梗死,还是自然死亡。”
久久没等到回音,待何队转过头看去时,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尚未碰过壁,还处在初生牛犊不怕虎状态的邹舒阳怒不可遏或者颓丧懊恼的模样,却不想邹舒阳就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
“喂,你这别是气傻了吧?”
“他是故意的。”邹舒阳忽然出声,“故意让这个人找到我,说那些话,故意要让我知道那一百万的事,也是故意让这人死的。”
邹舒阳舔了舔腮帮子,“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何队看着一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的邹舒阳,不由得伸手在邹舒阳额头上摸了摸,“这也不烫啊,怎么还说起来胡话了?”
邹舒阳打开何队的手,忽然抬起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去程浩在云上小区的房子看了吗?”
何队脸上的诧异还没消散,便点了点头,“去过了,很普通的房子,没有什么问题。”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邹舒阳抬头,“云上小区的房子才是程浩住的地方,他跳楼的那家,根本不是他家?”
“打从一开始,我们就先入为主地以为程浩是在自己家跳楼的,再加上当时现场目击者的证词,说程浩频繁出入那户,所以断定那里是程浩的家。”
听完邹舒阳的话,何队接口,“你的意思是,程浩是被人引去那里的?”
邹舒阳点头,“杀死程浩他们五个的是同一个人,再加上……”邹舒阳猛地抬头,目光直直看向何队,“我知道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了。”
“是什么?”
邹舒阳一字一顿道:“他想让我重新彻查沈听澜被杀案。”
何队一下子站起来,过于激动,以至于嗓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彻查……你在开什么玩笑?”
然而邹舒阳认真的表情却叫何队一下子哑了嗓子,“你真这么觉得?”
邹舒阳低低地“嗯”了声,“而且我更偏向这个人,是程浩、沈骏他们共同认识的人。”
不寒而栗。
虽说江州市是个五线小城市,但也是高楼林立,到了夜晚,到处都是亮晶晶的。
城南是商业区,即使晚上十点,商场仍在营业,路上也偶尔能看到几个行人。
邹舒阳将车停在车位上,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静静思考着白天他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约摸五六分钟后,旁边的花苑酒楼就有了动静,二十来个光鲜亮丽,脚步发虚的人推门而出。
简梦言一袭白衣,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拎着包对着同学们挥手,笑盈盈地,似乎还在不断说着什么。
又过了五分钟,一行人才终于告别完成,三三两两散开,简梦言谢绝了同行人,直奔邹舒阳的车来。
一上车关门,那副在外人面前强撑出来的女神脸就彻底绷不住了,随手扯了一根皮筋把长发束起,又把车门上放的矿泉水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活过来了。”
邹舒阳好笑地看着简梦言微微发红的脸蛋,一边俯身给她系安全带,一边调侃道:“至于吗?刚刚看你和同学们聊得很开心啊。”
“开心?”简梦言翻了个白眼,“你说本来在高中的时候关系就没有多好,现在毕业了,步入社会了,哪还能聊到一起去?”
“不过啊。”趁着邹舒阳还没有开车,简梦言软软地靠在邹舒阳的肩头,带着淡淡的酒味道:“你说人真的好脆弱啊。”
邹舒阳心头一跳,问道:“怎么呢?”
简梦言左顾右盼,确定周围都没人,这才微微抬起脑袋,凑在邹舒阳的耳边,轻声道:“刚刚同学会上,他们说,我们班有好多人都死了。”
也不管邹舒阳的反应,简梦言自顾自道:“死了十个。听说都是意外死的,但具体怎么回事,他们就像是犯了什么忌讳似的,我怎么问都不肯说。”
简梦言“啧”了声,“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班有什么诅咒啊?还是我们班风水不好?”
邹舒阳顿了顿,“这些人和你们班主任的关系怎么样?”
“和我班主任?”简梦言见邹舒阳要发动车子,立马直溜坐好,晃了晃微醺的脑袋,“好像关系还可以吧?我记得我高中班主任人很好的,大家都挺喜欢他的。怎么了?你怀疑他们的死和我高中班主任有关?”
邹舒阳没吭声,简梦言见状只得无奈道:“好,我知道了,要保密。”
邹舒阳便轻笑,余光看到简梦言在副驾驶上直打瞌睡,便调高了空调温度,“有毯子,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到你家,你好好睡一会儿吧。”
简梦言也不推辞,对着邹舒阳露出了一个笑脸,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车上只剩下空调吹风的声音,邹舒阳蹙着眉思索,班主任沈听澜死了,他执教的班级,在这十年间,又有十个人死亡。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巧合。
一路将简梦言送回家,照例看着简梦言站在阳台对他摆手,邹舒阳才发动车子离开。
只是这次邹舒阳没直接回家,而是重新返回了单位。
值班民警小王本来都已经睡下了,听到声音就揉搓着惺忪的睡眼,“邹队,您大晚上的怎么来了?”
邹舒阳看了眼时间,差五分钟十一点半,拍了拍小王的后背,“我查点资料,你继续睡吧。”
小王照比小唐年纪更轻,对这些事的热心也就更足,一听邹舒阳的话,脑中的雷达一下子就打开了,连忙道:“不忙不忙,邹队您要查什么?用不用我帮忙?”
邹舒阳顿了下,转身从卷柜里把前天小唐借过来的沈听澜的卷宗拿了一卷出来,“那麻烦你照比卷宗,调查一下沈听澜学生们的死亡情况。”
“哈?”
邹舒阳抬了抬眼,“怎么了吗?”
小王顿时一个激灵站直,“没,没问题!”
趁着等电脑开机的功夫,小王问道:“邹队,这上面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邹舒阳一边挨个调查户籍一边说道:“上面有十个学生已经死了,我怀疑他们和沈听澜的死有关。”
“沈听澜?”小王念叨了句,“就是现在咱们查的这个案子?”
邹舒阳“嗯”了声,在“徐伊然”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勾,意味着这个人已经死了。
不过三十几个人,又是邹舒阳和小王两个人一起查,才十几分钟,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小王摸着自己短短的头发茬,瞠目,“真是没想到,这个班级还是有点玄学的,三十几个人,死了十个,还失踪了一个。”
邹舒阳已经找来一块白板,在白板上写下了这一系列的死亡的学生的名单,并且在最上方写上“丁静”,又在旁边补了个“失踪?”的字样。
2012年6月3日,傍晚。
外面风很大,呼呼啦啦地把楼上用来垫花盆的塑料板吹得支离破碎。
简梦言抱着半个西瓜坐在课桌前,歪着脑袋打瞌睡。
她最不耐烦学英语了,ABCD看得她直犯恶心。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使得她在半梦半醒间狠狠打了个激灵。
“梦梦,梦梦你在不在家?”
简梦言低头看着手中被她挖得露出白边的西瓜,还有空白干净的练习册,心虚地把西瓜皮丢到垃圾桶里,趿拉着拖鞋扬声道:“我在,沈老师你等一会儿。”
敲门声果然停了,这一停,便显得外面的风声更大了。
噫噫呜呜,活像是几百头怪兽一起在呜咽。
门被打开,露出外面沈听澜那张焦急的脸。
不等简梦言说话,沈听澜便急急问她,“梦梦,丁静在不在你家?”
“静静?”简梦言茫然摇头,“沈老师您找静静有什么事吗?”
沈听澜脸上的焦急之色更甚,“那丁静有没有和你说她要去什么地方?”
“没有诶,自习课上到一半,静静说她不舒服就回家了,然后我就没再看到她了。”
联系前后,简梦言立刻猜测,“沈老师,静静是不是不见了?”
沈听澜沉重地点头,应和着外面适时响起的惊雷,简梦言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沈听澜确定丁静确实没在简梦言家,又叮嘱道:“你看着点手机,要是丁静联系你,你就赶紧联系老师知道吗?”
看到简梦言点头,沈听澜便要离开,只是走前又转过头,“老师知道你和丁静关系好,但待会儿要下大暴雨,天也黑了,你别自己偷摸出去找,知道吗?”
简梦言乖巧点头,待沈听澜离开后,简梦言便在房间内踱步,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再听着几乎要把房盖都掀起来的风声,不安下,还是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男生,男生有些气喘,带着淡淡的疑惑苡橋,“简梦言?”
“静静在不在你那?刚刚沈老师来找我,说是静静失踪了。”简梦言急急道。
那头起先没有声音,过了会儿就像是打翻什么东西一样,男生的声音都染上了焦急,“你等我一会儿,一会儿我再给你打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简梦言焦躁不安地咬着指甲,半晌后还是决定要去看看。
穿好衣服拿上伞,又末身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走到门口想起来自己还没拿钥匙,又回过身去房间里翻钥匙。
就耽误了这么会儿功夫,外面的雨就下了下来。
天空像是漏了个洞,雨点简直比黄豆还要大,浇在地上,冒起一阵白烟,简梦言撑着伞,不到半分钟浑身就湿透了。
这会儿的风比刚刚还要大,简梦言撑着伞吃力地走着,一不小心伞就被吹翻,狂风夹杂着的雨点打得她脸疼。
被她匆忙揣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简梦言看着上面“静静”的来电显示,心中欢喜,立刻接起来。
然而听着对面的话,简梦言脸上的笑一点点垮了下来,最后就连撑伞的手都没了力气。
2022年5月29日。
小唐提前半个小时进了办公室,本想给值班的小王一个惊吓,谁想到一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不光小王趴在桌子上睡觉,就连邹舒阳也仰躺在椅子上,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似乎是听到声音,邹舒阳睁开眼睛,看清人影后含混着道:“小唐啊,你来了啊。”
小唐看了眼仍在熟睡的小王,压低声音道:“邹队,您这昨晚是没回家?”
邹舒阳抻了个懒腰,又呼噜了一把脸,瞧着清醒了些,“嗯,昨天晚上发现了些新的线索,我先去吃东西,一会儿何队来了让他先别出外勤,我有事找他。”
小唐“嗯嗯”地应下,待邹舒阳离开办公室后,这才反应过来,眼珠子咕噜一转,呦,他们邹队有事找何队,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邹舒阳把自己好好拾掇一番,又去食堂凑合吃了两口,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刚好八点半,何队正大刀阔斧地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等着邹舒阳。
其余人则各在各的位置,时不时伸头探脑去打探何队的状态。
邹舒阳视线从小唐他们身上过了遍,就拿着昨天和小王整理出来的名单,推着白板走到门口,清了清嗓子道:“前天的坠亡案不是牵扯出一起高中老师被杀案吗?我们根据高中老师被杀案继续查,又查到那个高中老师,也就是沈听澜,他所执教的最后一个班级,这十年间陆陆续续有十人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亡,还有一个人。”
拿着马克笔的笔尾点了点写在最高处的丁静二字,“失踪了。”
邹舒阳环顾一周,见没有人脸上露出轻视的表情,满意道:“所以我现在高度怀疑,这三起事故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
负责内勤的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女警点了点头,“没理由这么多的巧合都聚集在同一个班级。”
邹舒阳打了个响指,“小梅姐这话说得对,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巧合,还是这么多的巧合,所以这些都要查。”
邹舒阳又在白板下画了一条长长的时间轴,“把所有的案件归拢排序,2012年6月3日晚上,沈听澜报案说丁静失踪。2012年6月4日,沈听澜死亡。之后风平浪静了两年,2014年12月17日,沈听澜的学生,一个叫徐伊然的女生回江州过寒假,被发现触电死在自家浴缸里……”
徐伊然的死就像是一个开端,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沈听澜的学生们以各种各样常见的死法死亡。
小唐看着被邹舒阳密密麻麻写满了死法的白板,撇嘴道:“这沈听澜的学生真是集齐了意外死亡的所有死法啊。”
什么过敏死的,酗酒过量,被呕吐物堵住气管的,野泳死的,洗澡失足的……
“所以,这些案子都以意外结案。”邹舒阳扶着白板站起来,甩了甩麻了的腿,“如果不是程浩跳楼时我看到了黑影,程浩和沈骏的死说不定也会如同这些案子一样,被定性成意外或者自杀,压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小王到底年轻,听了这话,背后汗毛根根竖起,“那这凶手的手段够多的啊,心思也足够缜密,这么多的死法,一点疑点都没有?”
“这就得调卷宗了。”邹舒阳斟酌了下道:“一会儿小唐和小王去打电话给现在还活着的沈听澜的学生们,问题提纲我已经列好了,小王你复印一份给小唐。”
小王立刻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小梅姐,你联系一下程浩所在的云上小区的物业,还有他死亡小区附近商铺的监控,时间就从……四天前到昨天吧。”
小梅姐“嗯”了声,“云上小区的物业监控昨天已经拿来了,一会儿我再去催一下道路监控。”
“老李和小赵你们两个去走访一下程浩的死亡现场,看看周围人有没有人发现最近有什么生人出现。”
老李和小赵兴致勃勃地应了声“好”。
给每个人都安排的工作,邹舒阳就对上了何队似笑非笑的目光。
察觉到办公室内气氛不太对,小梅姐立刻就找着借口,清空了办公室。
好半晌,何队的手从下巴上移开,斟酌着道:“你觉得老沈的死和他的这些学生有关系?”
邹舒阳“嗯”了声,“昨天我回去问梦言了,她说沈听澜人很好,和班级的同学关系都不错,也就是说……”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老沈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宁可雇凶杀人也要让老沈死。”
邹舒阳点头,拉过白板,坐到何队身边,“你看这个丁静,她的失踪是所有事情的开端,你说会不会丁静的失踪和他们班级的同学有关系?雾而四酒令吧壹旧而每日更新完结婆婆文肉文男男文而沈听澜作为一个好老师,他查到了什么,所以让幕后的人对他下手。”
何队很自然地接口,“也有可能是他看到了什么,幕后的人害怕暴露,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邹舒阳摸着下巴,盯着白板发呆,何队拍了拍邹舒阳的后背,“行了,现在想再多也没用,我们需要证据,等等吧。搞不好,最后我们得去一趟江州四中。”
五月末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人的身上,老李和小赵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走访了程浩死亡的这栋楼,整理出来的资料……连一页纸都写不满。
不是说不认识那个跳楼的小年轻,就是嫌弃晦气,板着一张脸把人往门外撵,还有个二楼的老太太,就满脸阴森森地盯着他们,听到他们的来意后,不阴不阳地说:“年轻仔,有些事别查得太深,小心像隔壁那个多管闲事的一样,惹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