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四小姐一点也不认生,进了风霁堂跟沐殷氏打过招呼便直往沐清溪的闺房里闯。见了她拉着上上下下一通打量,“听说你病重,怎么我看着还挺精神呢?”
沐清溪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难不成我要学西子捧心颦颦蹙眉你才觉得对?”
殷茵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还不快快学来?”
被沐清溪一指头戳在腰间的痒痒肉上,顿时笑破了功。
“好啦!好啦!好妹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见她求饶,沐清溪宽大为怀地把人放了,却冷不防被殷茵一下子反击过来挠在腋下。
惊叫连连地躲来躲去,她生性触痒不禁,比殷茵还怕痒,眼泪都笑出来了。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停下的时候沐清溪眼睛都是红的。殷茵直喊冤枉,“这么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可不就是你欺负我!”沐清溪毫不示弱地回过去。和殷茵在一起她似乎总是很开心,就连不喜欢被人触碰的习惯都没了。
是殷茵笑得太开心,她被感染了?
表达够了对好朋友的思念和担心,殷茵才说起正题,“听说你病了我要来,但是母亲说不方便,怎么回事?”
事实上,殷国公夫人说的是别让她关心别人家的后院,殷茵当时听了就觉得不对。可是母亲病了,她也不敢逆着来。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在殷茵面前,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遂把前面昏迷的缘由略去,只将自己生病要被老夫人送去庄子上的经过说了。
谁知殷茵听完,这次竟然没生气,而是满脸狐疑地看着她,把她看得都快发毛了才问:“清溪,你真是她亲孙女?”
沐清溪好悬没想一巴掌拍死她!说的什么话!她要是不是沐庞氏的亲孙女,那父亲和母亲如何自处?
殷茵说完就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别生气啊别生气,我这不是觉得奇怪嘛。以前听说那些家族里的庶女不受待见,谁知道原来你这个嫡女也过得这么惨,相比之下我觉得我真是太幸福了!”
这么一副炫耀的口气——沐清溪好想揍她!
“嘻嘻,好啦好啦,说着玩呢!”殷茵笑着说道,“我就是觉得你那祖母也实在是太古怪,既然如此,你平时就该躲着她,老人家辈分摆在那里,有什么事还是你吃亏。对了,在家待了这么久不闷吗?咱们去宝严寺上香吧?”
宝严寺?
沐清溪心动,她之前还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去呢,殷茵这个邀请来得正好。
“怎么想起去宝严寺了?”
殷茵面上带了几分失落,“我娘病了,你别担心,不是大病,就是一直断断续续地好不全,我就想着去宝严寺求个平安符。”
说完又忧心忡忡地拉着她,“你不知道吧,我哥春闱没上榜,我娘就病了,我哥整天觉得是他辜负了我娘的期望才让娘病的,府里打从殿试张榜以后就没轻松过。”
殷茵口中的哥哥自然是一母同胞的殷磐,沐清溪之前还见过的。印象里殷磐也是个洒脱人,不像是会为一次科考不利而患得患失的,只是没想到殷国公夫人看得这么重。
“我觉得我哥也挺可怜的,娘老拿他跟大哥比,但凡他有一点做得不足就总说大哥以前怎样,有多好多优秀,跟着就抹眼泪。为这我哥都快把自己给逼死了,看着就叫人难受。”殷茵苦恼地说着,她没法说母亲不对,可是殷磐确实太难为了。
沐清溪心有戚戚焉,她听表嫂谢氏提过,殷家大公子天纵奇才,过目不忘,只可惜慧极必伤,英年早逝。殷磐是半路出家,被迫顶上来的。
在她看来,殷磐少年成名,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已经很不错了,走出去谁人不称赞一声?
别说当时殷家大公子没来得及参加科考,就算参加了,殷国公夫人就敢保证他一定入闱吗?
大梁朝那么多举人,能考中进士的也只有有数的那么多,殷国公夫人所求太高了。俗语说远香近臭,在身边的总没有不在身边的那个好。
但是望子成龙又不能说她错,特别是在殷家大公子没了以后,殷磐担起长兄的责任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殷国公夫人可能太思念长子了,不知不觉中把长子美化得不像寻常人,再以这个不是寻常人的标准去衡量殷磐,那殷磐受苦受难简直就是毋庸置疑的。
“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殷公子这次不上榜也未必是坏事。”她觉得殷公子可能自己也不想上这一科。
果不其然,殷茵接着道:“我哥也这么说,他这次没有十分的把握入二甲之内,若是落到三甲还不如不上呢。爹爹也觉得哥哥做得对,可是娘她不理解啊。我哥现在整天关在屋子里自责,人都瘦了一圈,我都快愁死了!”
“所以你就想借着去宝严寺上香祈福,顺便把殷公子也带出来散散心?”沐清溪问。
殷茵大笑,“就知道你了解我!”说完又道,“其实还是爹出的主意,让我哥离得远几天,娘不见着人慢慢地放开胸怀就能好了。”
“公爷也是煞费苦心了。”沐清溪感叹,既要顾全夫人,又要照顾儿子。不过这办法未必有效,除非殷国公夫人自己想开了,否则以后殷磐再有什么做的不足的,还是会弄成这个局面。
“我都亲自来请了,你就说去不去吧!快点给我个准话!”殷茵催促。
沐清溪笑答:“殷四小姐都亲自来请了,我岂能不给面子?什么时候出发?”
商定了时间地点之后,殷茵突然一拍手,“差点忘了!陈家二表哥跟我哥关系好,我不好给他下帖子,你把他喊上吧。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我的信任啊!”
说完就甩手潇洒地走人了,留下沐清溪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殷茵不好下帖子,她就好下帖子了?
就算是亲表哥表妹也该避嫌的吧!
不过,她叹了口气还是回到屋子给姨母写信去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沐清溪唤了春雁去送信,然后又去正堂寻三叔和三婶,她要出门总得交代清楚。
沐骕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她出门,“到时候多带几个人,你出去走走也好,免得在屋子里闷坏了。”而且去宝严寺他也放心。
“对了,白璧和玄圭想见你,”沐骕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她,“想是有事要跟你商量,这次出去若是方便就去见见他们。记得在咱们自家的酒楼里。”说完又想起徐斐那事,觉得自家的酒楼也未必万无一失。
“或者让他们护送你去宝严寺也可以,我看这两人都是稳妥的,有他们在你三婶也放心。”宝严寺有智空在,又有无心大师坐镇,连皇子去了也要收敛三分,总不会再出事。
沐清溪应了,先回屋子里写了封信托三叔派人送去宝严寺。万一她去了智空又走了,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姑娘,二小姐肯跟咱们回去吗?”
风霁堂外,紫蝶听着小丫鬟的问话轻轻叹了口气。
她何尝知道?
不过老夫人吩咐了她过来接人,她难道能说个“不”字?
“还不去敲门?”
小丫鬟恭声应是,敲开门,报上来历便候在一旁等待。
风霁堂主院里,沐殷氏听得一头雾水,她没记错的话,老夫人可是刚刚把沐清溪给“赶”出来,闹成这样又说要来接人,这、这是唱得哪一出?
“去绮碧轩那边请二小姐过来一趟。”沐殷氏吩咐下人,又让人把紫蝶带进来,婆母派人过来,她没有拦着不让进的道理。
明儿就是十五了,她该去双鹤堂请安才对,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沐殷氏就觉得头疼。
老夫人大概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了。
紫蝶进了屋子,规规矩矩地行礼,一丝不错。
“老夫人派奴婢来问二小姐可是大好了,若是好了就请随奴婢回家去吧,老夫人想的紧。”
沐清溪一进屋就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是该惊叹老夫人睁着眼说瞎话的能力,还是称赞紫蝶能如此波澜不惊地把这句话转述出来。
当然,她更愿意相信老夫人的原话不是这样,大概是紫蝶照顾在座的人的脸面,表达的委婉了点。
“老夫人慈爱,溪姐儿虽然看着好了,可是伤了底子还需好好调养一段时日。”沐殷氏答道,她和沐骕的意思,暂时不让沐清溪回侯府,如今那府里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
沐清溪也不想现在回去,白璧和玄圭的消息还没收到,客儿也还没送到宝严寺去。经过这次的事她发现,她把自己想的太强大,又把敌人想的太简单了。
事实上,老夫人的权威比她以为的要大得多,而徐氏现在对老夫人的影响力也比她想的要深的多。
这几番变故下来,沐清溪几乎已经能肯定母亲的死因绝对不寻常,老夫人和徐氏都在其中有所牵扯,这两个人如果现在发现她暗地里追查母亲自尽的真相,那她大概又要步上前世的后尘了。
“紫蝶姑娘不妨回老夫人,就说那日连累张嬷嬷和紫叶姑娘受伤,我于心有愧,等两位什么时候伤好了,我再回去请罪。”沐清溪笑着道。
景王殿下的脚力可不轻。
柔中带刺,不过紫蝶来之前就知道二小姐不会心甘情愿地跟她回去,她既然肯来,也不是全无准备。
“二小姐还是随奴婢回去的好,这些日子二小姐不在,府上有人来给二小姐提亲呢。老夫人的意思,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听听二小姐的自己的喜好才好。”紫蝶一板一眼地说道。
一番话仿佛巨石入湖,惊起千尺浪,沐清溪一下子跳了起来,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第096章 出气
沐清溪再不情愿也被紫蝶一番话“吓得”不得不回安远侯府,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满脑子都是“我一定听错了”“这绝对是开玩笑”……
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手上差点把客儿的小裤衩给套脑袋上去,被锦绣提醒了才发现小团子噘着嘴看她,一副“姑娘你一点都不爱我”“姑娘你一点都不把我放在心上”的委屈样儿,只看得沐清溪脸色讪讪,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珠玑看不过去一把把活儿抢过来,给自家小主子穿戴得妥妥当当,一丝不苟。
紫蝶的嘴太紧,除了请她回府之外问什么都不说。沐骕和沐殷氏不放心,决定跟她一块儿回去,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要是真有什么,也好替她劝和。
木槿堂里,徐氏听说有人给沐清溪提亲半晌回不过神来,“怎能会有人看得上她?”
那样的家世命格,都快把家里人克得死绝了,沐含章那小东西没死估计也是因为命太硬。谁家敢收这样的儿媳妇,就不怕家破人亡之危?
梧桐打听得清楚,“听说是吏部郎中郭大人家里,老太太并没应下来,已经派人去三房那边接二小姐了。”
徐氏更惊讶了,老夫人还有脸去接人?刚把人送出去又接回来,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这可是大热闹,咱们瞧瞧去!”说罢就起身换了衣服,带着人往双鹤堂去。
沐清溪回到安远侯府,先去了清辉院安置行李,然后才跟着沐骕和沐殷氏赶到双鹤堂。
出乎她意料的,双鹤堂里并没有来客,倒是正好碰见了赶来的徐氏,只好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徐氏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她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沐清溪,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她有哪点好。
论长相比沐清菀差得远,她的女儿比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王绮也不差,不过是明华公主偏爱才让王绮得了去。论家世,沐清溪不但没有助力,反而还带着沐含章这么个拖油瓶。
郭大人夫人是不是眼瞎了?要不就是脑子坏了?
“溪姐儿回来的倒是及时,这些天将养得不错,看着比没生病时还精神呢。”徐氏面上带笑,不冷不热地说道。
沐清溪没时间跟她扯皮,只随口回了句:“托您的福。”
徐氏当即脸上就有些僵,还以为沐清溪知道是她给老夫人出的主意。
见沐殷氏在一旁,心思一转,朝沐殷氏不阴不阳地说道:“这些天可是辛苦弟妹了,弟妹对溪姐儿可真是上心,连老夫人都夸你‘贤惠’呢!”
沐殷氏无动于衷,仿佛一点没听出话里的深意,只答道:“照顾晚辈是应该的,当不得老夫人称赞。”
沐骕不好插话,但是不代表他愿意看自己媳妇儿被嫂子拿捏,遂道:“进去吧,别让娘等久了。”
沐清溪当即如蒙大赦,她一心着急是谁来提亲呢,谁有心思跟徐氏在这耍嘴皮子功夫。刚刚看到徐氏的一瞬间,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辈子她的婚事是徐氏设计的,这辈子当时都昏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不会徐氏又动了什么手脚吧?
但是徐氏不着急,她就喜欢看着沐清溪和三房的人着急,老夫人既然没应承,这桩婚事就肯定成不了。她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吏部郎中虽不是显宦,配沐清溪可是绰绰有余了,老夫人竟然不答应。
难道是不想看着沐清溪舒服?
“三弟这是嫌我多话了?多日不见弟妹和溪姐儿,存了一肚子话,三弟千万别见怪。”徐氏笑吟吟地寒暄,就是堵在门口不动。
沐清溪这时候也看出徐氏是故意来恶心人的,越来越觉得可能真是徐氏又做了什么,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出口就道:“二婶这话说得好听,您终日里说疼我,怎么我生病的时候没见您露过面?人都说雪中送炭难,二婶既然没送这碳,现在想来烧个热乎炕,当我是傻子不成?”
“沐清溪!你放肆!”徐氏怒斥。
“老夫人请二小姐进去!”紫蕙奉命出来寻人。
撕破了脸,沐清溪连遮掩都不想遮掩了,也不管徐氏还在,甩了袖子就往堂屋里走。沐骕和沐殷氏同样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留下徐氏站在原地气得直咬牙。
沐清溪,咱们走着瞧!
沐庞氏坐在上首的美人榻上,身上穿着件家常秋香色软缎褙子,额上带了西洋贴,看着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看到沐清溪进屋只抬了抬眼,“知道回来了?”
沐清溪当即就想笑,“老夫人说错了,孙女儿可不是自愿出去的!”
沐庞氏原想让沐清溪服个软,把这事不声不响地把这事揭过去,没想到沐清溪非但不配合,反而故意把那层遮羞布给挑开了。
祖孙两个的不合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沐庞氏看着沐清溪的目光发冷,沐清溪也毫不示弱地看回去。
沐殷氏和沐骕进来请安,才打破了这份紧张感。
沐庞氏见到儿子和儿媳依然冷着一张脸,“老三,你这么急慌慌地跟着过来,难道怕我把二丫头给吃了不成!”一团火全冲着沐骕去了。
“儿子不敢。”沐骕道,面上却没什么惶恐,以前沐庞氏生气的时候他还会劝,会说和,现在已经学会听着就行了。他的母亲,现在要的不是别人的劝而是完全顺从,不容一点违逆。
沐庞氏哪里听不出话里的冷淡,但是到底是儿子。目光落在看似温柔无害的沐殷氏身上就更冷了,“你是不敢,你媳妇儿可敢得很!”
沐殷氏早知道老夫人要秋后算账,也不辩解痛痛快快地认错,“都是儿媳不是,儿媳认罚,老夫人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沐庞氏依然是一肚子气,见状非但不曾缓解,反而觉得沐殷氏这幅淡然处之的样子是仗着沐骕在有恃无恐,“你这样的儿媳妇我老太婆可不敢罚,你们殷国公府好家教!”
这话就重了,沐殷氏心头一紧,咬住嘴唇压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话:我们殷国公府再怎么样,也不会把自家的孙女丢出去自生自灭!
“老夫人这话不妨去跟殷国公夫人说,大概殷国公夫人会乐意听您说?”沐清溪冷笑着插了一句嘴。
她真是觉得恶心透了!
这样的祖母她以前怎么会觉得她慈爱温和?
分明就是跟徐氏一样人,自私自利,容不得别人一点好!
“沐清溪!”沐庞氏怒火直奔头顶,一拍炕桌怒声呵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那也要老夫人您当我是您孙女!”沐清溪脱口而出。
沐庞氏这才发现,自从沐清溪进了屋,就没喊过一句“祖母”,句句都是“老夫人”。
“好、好、你好!你有本事就别认我这个祖母,别回沐家的门!”
沐庞氏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紫蝶连忙上去给她抚着胸口顺气。
“清溪!”沐骕沉声说道,“怎可对祖母不敬!你心里有怨言我知道,你再委屈那也是祖母,还不向你祖母请罪!”
沐清溪撇撇嘴,不想请。
沐庞氏听完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沐骕看似是训斥沐清溪,往深里一想就知道是在为沐清溪开脱。
沐清溪受了委屈,怎么受的?还不是她这个老婆子给的?所以,沐清溪有委屈有怨言都是应该的。
亲生的儿子竟然向着个忤逆德孙女,沐庞氏恨不得上去给他两巴掌!
“哟!这是怎么了!还不快扶着老夫人躺下!拿参茶来!再去请大夫,快去啊!”徐氏挑的就是这个时候,一进门就安排人。
她吩咐完,屋子里顿时骚动起来,立刻有人要按吩咐的去做。
“都给我站住!”沐骕沉声喝道。
徐氏假作不明白地看他,“我说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娘都被溪姐儿气成这样了,怎能连大夫都不请?娘一向疼你,你这么做对得起娘吗?”
沐骕沉着脸不说话,沐殷氏忙道:“二嫂还是先看看娘吧,这屋子里人多气息杂乱,让她们都出去伺候的好。”
“还不出去!”沐骕斥道。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听谁的。
“还不滚!”沐骕怒道。
这下子再没人敢迟疑,三老爷再怎么样也是老爷。
徐氏算盘落了空,面色不善地盯着沐骕和沐殷氏。
沐清溪知道三叔和三婶是为自己好,徐氏今天派人出去请大夫,明儿她把祖母气病了的消息就能传的满大街都是。
“二婶这么咋呼半天也不去看看老夫人,只在这做给我们看有什么用呢?”沐清溪轻描淡写地说道。
徐氏赫然看向她,不敢相信她竟然说话一点都不遮拦,这不啻于干脆利落地往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你……”
“行了!都别吵了!”沐庞氏缓过劲儿来,她算是看出来了,沐清溪是要疯了。
“娘,都是儿子的不是……”沐骕请罪,看她气成这样,他做儿子的心里也不好受。
沐庞氏疲惫地摆摆手,“不用说了,你们都出去,还有你,徐氏,全都出去,溪姐儿留下。”
“娘……”沐骕迟疑。
沐庞氏冷眼看他,“怎么?真以为我能把她给吃了!”
沐骕这下不好再坚持,只得道了句:“是。”递给沐清溪个安抚的眼色。
徐氏还想留,但看沐骕和沐殷氏走了,只好也跟着离开。好戏没看成,还吃了一肚子气,她实在是不甘心,既然如此,不如去找姓董的小狐狸精出出气!
另外,清辉院里的那两个人也该收拾收拾了。
第097章 收服
人都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了祖孙两个。沐庞氏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打量着沐清溪,蓦然间发觉,这个孙女似乎更像杜氏了。
无论是眼角眉梢的倔强,还是言辞往来间的锋锐,无一不得了杜氏的精髓。
当年杜氏死在她面前,现在杜氏的女儿疯了一样得来折磨她了。而她还念着沐清溪也是骏儿的孩子,处处宽容。
“清溪,从你回来惹出了大大小小多少事,整个侯府被你搅得不得安宁,我何曾说过你一句重话?人啊,要知足。便说这次的事,你若是懂事孝顺,就该早早地避出去,送你去庄子上是为你好。”沐庞氏苦口婆心地劝道。
沐清溪险些要笑出声来,她发现她竟然被老夫人堵得哑口无言了,这番话让她怎么答?侯府里的事都怪她?她冰病得快死了不快点搬出去也怪她?
那她是不是该痛痛快快地认错,说祖母呀,都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病得快死了就该早点搬出去死在外边,别招您的眼,更别脏了您侯府里高贵的地盘!
沐清溪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遮掩,沐庞氏当然看得清楚,她这次竟然不觉得生气,反而语重心长地教导她:“你不要不服气,身为女子,德言容功,德在最先,你母亲没有把你教好,让你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少不得要我这个做祖母的来教导你了。但是也要你听得进去才行,做人,要知足,要惜福——”
沐清溪也不生气,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沐庞氏对母亲的态度,所以她十分冷静地说:“老夫人,容我再提醒一次,我的规矩是您教的。”
沐庞氏一口气哽在胸腔里,上不得下不得。
沐清溪不是紫蝶,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装孝顺。
沐庞氏顺了半天才把那口气吐了出来,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母亲死得冤枉?”
沐清溪乍闻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直接明白地从老夫人嘴里听到母亲的死。
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所有的心结都来源于前世的惨剧和母亲的死,甚至直到现在她都还在暗中派人寻找以前母亲身边伺候的人,试图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事。
而现在,老夫人是打算跟她坦白?
沐清溪直觉没那么容易。
果不其然,沐庞氏话锋一转,“是你母亲自愿殉情的,她跟你父亲的情分你不是不知道,”为了安抚沐清溪,她不得不忍着心里的不适继续说,“上一辈人的事不是你这个小辈应该插手的,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在府里住下,只要你听话,祖母是不会亏待你的,一定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老夫人说的这些话她已经一个字都不信了,前面那些一听就知道是在哄人,还拿她当六岁的孩子呢。
不过,沐清溪此时也算是明白了老夫人态度转变的缘由。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大概都是为了让她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再安安分分地被他们嫁出去,嫁给他们安排的人。
上辈子是严章,这辈子是谁呢?
她已经能肯定来提亲的人不是严章了,严家没有那么大的分量让老夫人舍下脸面来与她讲和。这个人必定是地位权势足够,能够帮到沐家的。
现在的沐家需要什么?
需要实权,需要圣心,而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安远侯府的虚壳子。
用她一个小女子的终身大事,去换沐家的前程,她应该感叹老夫人太会做生意还是该惊讶老夫人竟然如此看得起她?
她一个无父无母毫无助力的孤女,谁会看得上她?
“老夫人有话不妨直说。”沐清溪冷静地问道,老夫人能装,她却没那么厚的脸皮陪她演戏了。
谁知沐庞氏摇摇头,“你这孩子,就是性子太急。祖母不过是跟你说说话罢了,还能有什么?该说的都说了,你只管牢牢记着这些话。还有,以后可不许再唤老夫人,没得叫人听着生分。”
沐清溪做好了听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老夫人说了这么一番话就把她打发了,她正糊涂着,老夫人却已经送客了。
“好了,今儿我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好好保养身体。缺什么只管开口,没人敢给你委屈受。”沐庞氏摆摆手让她去。
沐清溪皱着眉,边往外走边思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沐骕和沐殷氏还没走,见她安然无恙地出来都松了口气,听着屋子里动静不大,应该没发生争吵。而沐清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心不在焉。
“老夫人说了什么?斥责你了?”沐殷氏问。
沐清溪这才收起心思,摇了摇头,“没有。”
非但没斥责,简直称得上和蔼可亲。这是自她回来以后老夫人第一次对她和颜悦色到这等地步。老夫人何其看重脸面,她把话说的难么难听老夫人都容忍下来了,只能说明,她所图的,或者说自己能带给她的好处远胜这一点委屈。
“三叔,三婶,这些日子劳烦你们。我既然回来了,还是先住下来吧。你们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绝不会再发生这次的事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自己的担心说了,“三婶,我怕老夫人会为难你……”
沐殷氏笑得温婉,“这有什么?哪家的婆婆不给儿媳妇立规矩?”
沐清溪心道:姨母就不会,母亲以前也从没给大嫂立过规矩。
“不是这个,我觉得老夫人很可能寻个人来难为你,你和三叔要小心。”沐清溪尽量把话说得明白。
沐殷氏一开始没听懂,只因为这些年来沐骕身边都没有别人。等想过来,脸就是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沐清溪。
沐清溪心中有愧,若不是受她牵连,老夫人和三房的矛盾不会这么快就激化。老夫人没有说过,但是以她的了解,老夫人轻轻放过了她,又不忍心责备儿子,那么会被她当成出气筒的就只有三婶了。
有什么办法既能让三婶难受,又让三叔插不上话呢?
沐骕皱紧了眉头,“不必担心,我推了就是,你难道信不过我?”
沐殷氏咬着唇摇摇头,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事,若是老夫人执意往儿子屋里塞人,她哪里能说个不字?
就算沐骕把人放在那儿不碰,可是多了个人可以名正言顺地跟自己分享丈夫,怎么还能跟以前一样呢?
何况,她多年无子……连说句话的立场都没有,老夫人若是抓着这一点逼沐骕休了她都不为过……
沐清溪故意当着三叔的面说就是想让他知道,三叔自己有防范,老夫人的手段就未必行得通。不过,看着三婶这样还是觉得心中有愧:“对不起三婶,是我连累你们了。不过,这都是我猜得,也未必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