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
凡迹星从房间内踱步而出,面色如常,声音却?透出诧异:“虽然很淡,但你的?灵气内,的?确有仙女的?剑气。”
闻人不弃正要?开口。
凡迹星先问:“我若没记错,你的?年纪是不是比我小?”
闻人不弃拱手:“凡兄年长?我……”
凡迹星打断:“先不忙着说别的?,赶紧喊声哥哥给我听一听。”
好得很,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闻人?不弃僵在原地,那张原本就憔悴的脸,仿佛一瞬又苍白了许多。
姜拂衣见他双唇颤抖,哑口无言的尴尬模样,觉得他还挺惨的。
只不过想起闻人枫暗中来找麻烦,自己?差点挨揍的往事,姜拂衣就反感闻人?氏。
凡迹星催促:“喊啊,愣着作甚,一声哥哥有这么难,我都喊了七八十来回了。”
闻人?不弃逐渐缓过来,唇角艰难扯出一抹笑:“凡兄确实是很?爱开玩笑。”
凡迹星“呵”了?一声,斜睨着他:“闻人?,你向来能?屈能?伸,为何突然变得有骨气了??我?这简单一关你都过不了?,等?商刻羽那个炮仗从风月国?回来,我?看你怎么办。”
闻人?不弃微微拢了?下眉:“商兄回了?风月国??我?收到的消息,他从飞凰山离开之后,直接去了?极北之海,至今还在岸上坐着,没有回风月国?啊。”
凡迹星眨眨眼睛,不会怀疑他的情报。
闻人?氏掌管云巅第一学府弱水学宫,还操控着天地人?才榜,门生?遍天下,有着最?缜密强大的情报网。
凡迹星看向姜拂衣: “阿拂,我?之前听错了??他不是说回去拿验血脉的宝物了??”
姜拂衣对此毫不意外:“像商前辈这般骄傲的性格,需要时间接受。”
凡迹星叹了?口气:“瞧瞧,他们各有各的骄傲,显得我?可真是没出息。”
姜拂衣陪着凡迹星在飞凰山上住了?一个多月,早摸到了?他的脾气,连忙扒着他的手?臂笑道:“义父,您哪里是没出息,您是懂得顾全大局。”
是恭维,也是实话。
凡迹星除了?爱说风凉话,性格实在很?好。
凡迹星果然很?受用,得意的挑了?下眉:“还是你乖。”
姜拂衣扶他去木桌前坐下来,这阵子他不只是要给女凰医病,还得帮苦海剑洗魔气,也是累得不轻。
闻人?不弃摩挲着手?里的储物戒,琢磨那句“验血脉的宝物”,疑惑问道:“姜姑娘,剑笙……不是你亲生?父亲?”
既是心剑的剑主,姜拂衣没什么好瞒的:“不是,您刚看过的那柄剑,正是剑笙前辈的佩剑,他拔不出来……”
简单解释几?句。
闻人?不弃得知她?与巫族没有关系,眼神里的五味杂陈少了?一大半。
瞥见他露出万分庆幸的表情,凡迹星一手?支颐,调侃道:“闻人?,你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她?不是剑笙的女儿,却是他的儿媳妇。”
闻人?不弃脸上的庆幸微微凝固。
姜拂衣:“……”
她?先前编这个谎话,是怕商刻羽去找剑笙前辈麻烦,忘记解释了?。
不过,在闻人?不弃面前,她?并不想和剑笙父子俩划清界限。
也无法划清。
姜拂衣不曾说话,从她?复杂的神色,闻人?不弃暗暗猜测。
她?与燕澜即使不是情人?,也应不清白?。
还算好,总比是剑笙的女儿强得多。
岂料凡迹星再睨他一眼:“之前我?只告诉你,仙女的剑会促使我?们两相忘。有件事儿你不知道,阿拂说,被仙女赠过剑的,都有可能?是她?的父亲。这就意味着,你也可能?是她?亲生?父亲。”
闻人?不弃微微愣,旋即惊醒,目光笔直的看向姜拂衣。
“不能?吧。”
姜拂衣狐疑道,“我?娘说,她?见我?爹相貌出众,骨骼清奇,赠剑给他。又通过剑感知到我?爹早已成为至尊多年……”
闻人?不弃的容貌肯定是过关的,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当初下去金水山底部,他与凡迹星对弈,姜拂衣甚至分辨不出哪位才是传闻中的迹星郎。
至于骨骼清奇,母亲没说是“剑骨”。
同理?,是“至尊”,而非“剑道至尊”。
凡迹星认证,他体内有淡淡剑气。
不排除母亲能?根据这缕剑气感应到。
“但是,您对我?并没有什么特?殊感应吧,剑笙前辈拿了?我?娘的剑几?十年,拔不出来,都会受剑气影响,待我?十分亲近,您与我?见过好几?次,如同陌生?人?。”
“这很?正常,阿拂,剑气会入侵我?们的识海,使得我?们的灵气、血气与剑气相融。我?们越修剑,融合程度越高,被影响的越深。”
凡迹星看向闻人?不弃,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嫉妒,“而闻人?不一样,他不修剑,且家传功法主修识海和精神力,越修行,剑气对他的影响越小。再加上先入为主,他以为你是剑笙的女儿,对你心生?厌恶,可想而知。”
闻人?不弃默认,不受影响,是他苦修而来的定力足够克制,而不是不会被影响。
但当那座书楼在他面前现行,引以为傲的定力所遭受的冲击,超出他的想象。
因此在施展言听计从术时,闻人?不弃告诉自己?,只回忆起和封印相关的东西,刻意避开一切情感相关。
然而,只是那么点模糊的记忆,他已能?感觉到,那个他一心想救出来的女人?,对他究竟有多重要。
闻人?不弃决定,此题不曾解开之前,不想起来太多往事。
父亲警告的没有错,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当初若不是被情感冲昏了?头,不够冷静,急躁的跑去万象巫,这些年来步步筹谋,足够他将人?救出来了?。
凡迹星看向他:“阿拂若真是你的女儿,那你和剑笙可就从死对头成了?亲家,做好心理?准备。”
闻人?不弃绷紧了?下颚线,不发一言。
姜拂衣看在眼里,怎么,还嫌弃上她?了??
姜拂衣不悦道:“闻人?前辈没必要杞人?忧天,您已经是第五个,不知道还有几?个,是我?生?父的几?率小的很?。”
闻人?不弃听得出来,姜拂衣言辞之间,一心向着剑笙父子俩。
心中漫上一丝莫名的酸楚,旋即,他面色微冷,眼底暗流涌动?。
姜拂衣读懂了?他的猜忌:“您是不是认为,剑笙父子俩,早知道我?可能?与你有关系,故意接近我?,对您有所图谋?”
闻人?不弃稍作沉默:“不排除这个可能?。”
姜拂衣总算明白?,何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知道您被剑笙前辈重创,对他恨之入骨,但说句不好听的,闻人?氏将巫族逼迫的上交天灯,无论?您有什么理?由,明知有世仇的情况下,潜入万象巫,挨打?岂不是很?正常,不能?算在剑笙前辈头上吧?”
闻人?不弃诚恳的注视着她?:“我?承认是我?活该,我?不怪他。但当时,我?很?有可能?带着你母亲赠我?的剑当做护身符。剑笙追杀我?时,或许见过那柄剑,之后他也得到一柄从外观上看,一模一样的剑,会不会想到我?身上去?”
姜拂衣道:“我?告诉您,剑笙前辈根本不知道除了?他手?里的剑,还有其他剑。”
闻人?不弃道:“你如何知道?”
姜拂衣道:“就凭我?的判断能?力。”
闻人?不弃沉吟道:“是么,那此事或许是我?多心,但我?告诉你,燕澜人?品如何,我?暂时不清楚,无法做出判断……但剑笙他绝对不是一个值得信赖之人?,你今后最?好与他们划清界限,和巫族撇清关系,以免遭他们算计。”
姜拂衣觉得他这话挺好笑的:“根据风评,闻人?前辈似乎更不值得信赖啊。”
她?看向凡迹星,“是么义父?”
凡迹星耸了?耸肩:“我?与闻人?其实不是很?熟,对他的了?解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人?言可畏,不能?作数,不过确实很?差就是了?。”
闻人?不弃:“……”
凡迹星又道:“至于剑笙就更不了?解了?,仅在三十年前和他夫妻俩有过一面之缘。”
请凡迹星出手?救他们尚在襁褓之中的长子。
凡迹星办不到。
那孩子便被他们夫妇俩封印,带了?回去。
而闻人?不弃沉默下来,三言两语,便知姜拂衣这里他是说不通了?。
再说下去,她?会对自己?反感。
他暂时放弃,将捏在掌心许久的储物戒递过去,里面是他复制出来的星盘地图和有关神族大封印术的猜想:“飞凰山里锁了?个大荒怪物,你们在此小心些。”
“您怎么知道?”姜拂衣蹙了?蹙眉,将储物戒接过来,感知力入内,立刻便被其中浩瀚的场景惊住。
远处又传来侍女的声音:“漆公子这边请。”
漆随梦远远瞧见院中的三个人?,目光锁在姜拂衣身上,但她?闭着眼睛,似乎正在感知什么。
他来到木桌前,先和凡迹星问好,随后朝闻人?不弃跪了?下来,双膝跪地:“晚辈此番是想……”
漆随梦已经做好被刁难的准备,心想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求他答应。
不曾想话还没说完,闻人?不弃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我?会帮你找回你和姜姑娘之间的记忆。”
漆随梦诧异抬头,见他已经取出真言尺:“那不知您想要晚辈做些什么。”
闻人?世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闻人?不弃淡淡道:“做回你自己?就好。”
漆随梦仍是不懂,闻人?氏帮人?却不提要求,他心里反而瘆得慌。
凡迹星在旁掩着唇笑:“别怕,你闻人?叔叔自己?当了?弟弟,心中不忿,想给死对头的儿子也找个哥哥,陪着他一起心烦。”
闻人不弃攥尺子的手紧了又紧,锋利的?边缘,几乎将手?指割破。
最?终没理会凡迹星的?奚落,只嘱咐漆随梦:“卸下你的剑气,控制住,切莫抵抗,否则我强攻之下,会加重你的损伤。”
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但?漆随梦不曾退缩,稳稳跪着,目色坚定:“您动手吧。”
闻人不弃施法?,真言尺上的符文逐渐亮起,点点光芒在尺身上跳跃。
“等一下。”
凡迹星制止,“闻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漆随梦是九天?神族的?剑灵,你?敲他时务必小心?一些。”
闻人不弃点头:“略知一二。”
“那?就好。”凡迹星之前请他办事儿,并未详细说,也?是想着他应该知道一些。
巫族的?天?灯,是他家老祖筹谋了上百年“抢”回来的?,云巅王族向来极为信任闻人氏。
浩劫将至,叩请神灵这般重大的?事情,他不会一无所知。
“我族真言尺,同样承袭于大荒众神时代,由九天?清气自?然孕育,不输神剑太多?。”闻人不弃举起真言尺。
“漆随梦,想起来。”
原本欢快跳跃的?符文顿生法?相?,凛着威严气势,朝漆随梦灵台攻去。
漆随梦压制住剑气不去抵挡,但?身体?本能自?保,灵台显现出一道剑气弧光。
不等他抵抗,闻人不弃再敲。
“过往千帆,前尘种种,漆随梦,跃出诸般术法?禁锢,想起来!”
漆随梦猛地浑身颤抖,先是感觉到神魂俱裂的?痛苦。
随后一阵天?旋地转,周围一切动静,都似潮水退去,距离他越来越远。
他仿佛陷入虚空之中,缓缓到在地上。
“差不多?了。”闻人不弃收回真言尺,自?己脚下也?是一个趔趄。
“你?耗损过重,需要速度闭关疗伤,不然容易落下病根,影响你?往后修为精进。”凡迹星打量他,“要不要我给你?一剑?免费的?。”
闻人不弃摇头:“多?谢好意,我这就去静修。”
看一眼地上的?漆随梦,“你?也?最?好不要为他治疗识海,否则我打开的?这扇门,你?有可能重新关上,前功尽弃。”
凡迹星蹙了蹙眉:“会这样?”
闻人不弃揣测:“以言灵术强行唤醒记忆,其实治标不治本,失忆咒并未真正破除。何况你?的?医剑本身就带着这种咒,我私以为,不冒险为上。”
凡迹星琢磨:“如此一来,你?敲我,我岂不是不能为自?己疗伤?”
闻人不弃沉默了会儿:“再没有找到失忆根源之前,我不能轻易对你?们施展言灵术,你?们承受不住。”
凡迹星审视他,唇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是怕我们承受不住,还是你?私心?不愿意我们想起来?”
闻人不弃知道会被?怀疑,反问:“凡兄是否愿意重伤几十年,只为想起一些模糊的?过往?之后你?们都去闭关养伤,而我即使完全参悟出神族的?大封印术,却苦于没有锋利的?剑,无法?斩断那?条束缚她的?锁链,只能继续等待。”
凡迹星难得不反驳,他是正确的?。
往事,想起来只是锦上添花。
而如今,仙女更需要他们雪中送炭。
凡迹星道:“我是无所谓,必须想办法?让亦孤行想起来,不然那?个二愣子只会帮倒忙……”
闻人不弃听他讲完,拧起眉头:“想敲醒他不容易,我先静修养伤。”
想请凡迹星照顾好姜拂衣,又觉得是废话,遂作罢。
他转身打算离开。
凡迹星喊住他:“你?敲了漆随梦,不顺便敲一下阿拂?”
“先瞧瞧情况。”闻人不弃不敢随意拿她冒险,“她身为铸剑师,和剑主不同,不能乱来。”
再次转身之前,他看了一眼姜拂衣,眼底弥漫出厚重的?霾。
不行,去静修之前,他得先会一会燕澜。
远处的?花园里,青袅上前禀告:“师父,闻人前辈上山来了。”
女凰正拿着一柄小剪修剪花枝,闻言微微一顿:“他上山了?当真?”
青袅点头:“千真万确,侍女来报,徒儿也?不信,特?意去瞧了瞧。”
不怪她师父惊讶,闻人不弃在白鹭城修了一座别院,住在白鹭城的?时间,要比在神都家中更多?。
几十年来,请他帮忙从不推辞,但?他始终没有上过飞凰山,也?从不和她师父打交道。
传闻他修为尚浅时,曾被?巫族一位大巫重创,断子绝孙,大概正是自?卑,才会如此。
青袅也?摸不准师父是个什?么态度。
师父最?瞧不上不自?信的?人,起初应是利用的?心?思居多?,毕竟闻人氏在云巅手?眼通天?,少有办不成的?事儿。
巴不得他永远保持这种谦卑,默默仰望就好,别来烦她。
但?这十几二十年来,师父从懒得提,变成时常讥讽,让她猜闻人不弃究竟何时才能战胜心?魔,登上飞凰山。
青袅不知道这嘲笑是不是一种期待。
却知道以师父傲气的?性格,闻人若始终自?卑,她便会一直嫌弃,不会纡尊降贵的?给他任何鼓励。
女凰原地站立了一会儿,弯下腰,继续修剪花枝:“让他在殿上候着吧,我这会儿没空见他。”
青袅:“……”
女凰蹙眉:“有什?么问题?”
青袅有一些尴尬:“师父,闻人前辈说是来见凡前辈,但?徒儿远远瞧着,他是上来见姜姑娘的?,这会儿已经下山离开了。”
从头至尾,都没有朝她师父所在的?宫殿看一眼。
姜拂衣的?全部心?思都在这枚储物戒内。
她知道外面?有动静,似乎又来了一个人,她也?没在意。
这空间内漂浮的?各种推衍计算她看不懂,只被?巨大的?星盘地图所震撼。
因为地图上格外耀眼之处,应该都是大荒怪物的?封印地,还被?一条光链串成奇怪的?形状。
这条光链,正是封印之间的?联系。
但?这只是一个半成品。
以姜拂衣对怪物封印的?了解,这条锁链若是完成,该是首尾相?连。
闻人不弃中途放弃了,不,应是在闯万象巫之后,被?打断了。
联想到真言尺,姜拂衣大抵猜出一些他的?过往经历,忽然感觉自?己方?才的?言语有一些过分。
他去巫族应是为了偷学封印术,而自?己却数落他活该被?打。
是活该,只是站在姜拂衣的?立场,没有资格责怪他。
姜拂衣想着赶紧去给他道个歉。
从储物戒子里收回感知力,却发现闻人不弃已经离开,只能下次见了再道歉和道谢了。
凡迹星也?回房接着洗剑去了。
只剩下漆随梦侧躺在地上,蓝白相?间的?天?阙府弟子服,胸前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漆随梦?”姜拂衣蹲下去,拍了拍他苍白的?脸,毫无反应。
看样子是被?真言尺打过,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也?未免太过分了吧,就把他扔在地上不管了。
姜拂衣将漆随梦扶起来,扛在肩膀上,扛回房间里去,扔在床上。
随后坐去矮几前,姜拂衣踟蹰片刻,那?枚储物戒放进同归里:“大哥,你?看看,这些怪物的?位置对不对?”
闻人不弃若非进展不下去,不会去闯万象巫。
既然进展不下去,就有可能哪里出了错误。
又将此物给她,不曾叮嘱任何事,便是由着她一起想办法?的?意思。
铃铛响动。
燕澜:“你?从何处得到的??”
姜拂衣仿佛能从他的?字迹,看出他的?惊讶。
她微微一蹙眉,写:“立刻还给我,你?先不要看。”
片刻之后,那?枚储物戒出现在同归里。
姜拂衣取了出来。
燕澜暂时不可以看,因为不确定闻人不弃是不是存了心?思利用他。
等燕澜参悟其中奥秘,直接给他一尺子,逼他说出来。
再去找巫族告他一状,让燕澜背负起背叛祖宗的?罪名。
那?就惨了。
交出储物戒后,燕澜没问原因,甚至都没再说话。
姜拂衣想要解释,然而写了好几行,又将宣纸揉成一团。
这种情况下,说是为他考虑,他不会信吧?
姜拂衣多?少有点儿心?烦,想去内室的?床上躺着,床铺又被?漆随梦霸占,更烦。
一整天?也?没想到解决的?办法?,等到入夜,姜拂衣再次从同归里取出纸笔,决定和燕澜坦白:“大哥,早上给你?看的?储物戒,其实是闻人不弃的?东西。”
过去很久燕澜才回复:“嗯,知己知彼,我认识他的?字迹。”
姜拂衣:“我娘也?赠过剑给他。”
燕澜:“看出来了,他在寻找斩断封印连环锁链的?办法?。”
姜拂衣:“那?你?有什?么想说的??”
许久没有动静。
行吧,看来和她一样,无话可说了。
突然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姜拂衣起身开门,这么晚来敲门的?,应该是凡迹星。
谁知门外站着的?,竟是身披黑斗篷、戴面?具的?燕澜。
才刚开了条门缝,他已经闪身而入。
姜拂衣感觉到他气息紊乱,似乎后有追兵,赶紧关上门:“你?刚才干嘛去了?”
燕澜解释:“我早上不是告诉过你?,等拿到《归墟志》,我要夜探一下飞凰山内部。”
姜拂衣见他袖口有血迹,去抓他手?臂:“你?受伤了?”
燕澜摇摇头:“放心?,不是我的?血,是地龙兽的?血。”
姜拂衣知道地龙兽就是大蚯蚓,蹙起眉:“有人在利用地龙兽寻找怪物?”
燕澜不知道:“我没见到地龙兽的?主人,收到你?的?消息,觉得纸上说不清楚,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再回去。”
姜拂衣默不作声,此事他确实很在意,还特?意跑一趟。
燕澜摘下面?具,朝她望过去,眼神格外诚恳:“我懂你?不让我看那?枚储物戒的?原因,那?你?也?应该懂得,你?是不是怪物,是谁的?女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就只是你?,仅此而已,不需要胡思乱想,我走了。”
燕澜说完,原本是真的打算走,却见姜拂衣听了他的话,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简单几句话,他琢磨了一路,理应没错才对。
燕澜疑惑道:“我哪里说错了么?”
姜拂衣没好气:“你?知?不知?道,我最见不得你这副坦诚的模样。”
从一开始,她就巴不得燕澜坏一点?,不要对她那么好,不要太信任她。
她就能心安理得的“算计”他。
“我?不让你?看那枚储物戒,不只担心闻人不弃会算计你?。其实,我?内心同样蠢蠢欲动,潜意识里很想你?看完之后,将谜题解开,再让闻人敲你?一尺子……”
姜拂衣最终战胜了自?己的邪念。
但当燕澜不回复之后,她又生出新?的邪念,希望燕澜因为闻人不弃可?能是她父亲这事儿?,疏远她。
如此,她就又有理由去算计他。
这才?是姜拂衣真正心烦的事情,燕澜在封印术方面的能力,对她而言诱惑太大了。
以至于她总是反复纠结。
姜拂衣埋怨道:“我?早想数落你?,每次我?一对你?生出点?坏心思,都来不及发芽,就被你?给掐断。”
燕澜明白了,犹豫着说:“我?不曾掐过,你?内心的邪念始终发不了芽,源自?于你?的自?制力,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姜拂衣转眸望向窗外朦胧的月光,长长叹气:“你?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你?本身?就像太阳,被你?的光芒照耀,我?的邪念很难生长起来。大哥,你?怕不是我?的克星。”
燕澜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谁是谁的克星。
但他隐约领悟,姜拂衣似乎将他想象的过于完美。
燕澜想起近来生出的、各种不堪的心思,心虚的几乎抬不起头。
他喉结滚动了下,说道:“阿拂,你?太高看我?了,这世上没有人会是太阳,我?也没有任何光芒。”
姜拂衣更无语了:“这只是个比喻,我?觉得你?想变的有趣点?这个念头,不太可?能实现了,你?这人没有一点?幽默感,”
燕澜当然知?道这是比喻:“是你?没懂我?的意思,其实我?心底也希望,你?可?以坏一点?,让我?继续看那枚储物戒,等我?找出救你?母亲的办法,再由闻人不弃以真言尺逼我?说出来。这样,我?就能不负祖训,也不负你?……的期待。”
姜拂衣愣了愣:“啊?”
这像是燕澜能说出的话?
她突然后退半步,看向他的目光添了一些戒备,怀疑他是不是脚下那个怪物。
燕澜:“……”
她好像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他。
口中说着不希望他做神?明,心里却将他视为没有欲望、不会犯错的神?明。
“我?千真万确是这样想的。”
燕澜愈发想要让她了解自?己的不堪之处,“不只这件事,还有许多?事。比如我?的眼?睛,我?体内可?能存在的怪物,我?问过猎鹿一次,他避开我?,我?就没再继续找他。遇到难题,我?也会想逃避,变得懦弱,毫无担当。”
他脸上的羞愧,实在太熟悉,又令姜拂衣打消了戒心。
她抬起手臂,在燕澜肩上拍了两下,安慰道:“你?比起我?所认识的所有人,已经很厉害了。不要这样数落自?己,请给我?们这些更普通的人留条活路吧。”
燕澜微微垂眸,看向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是如此自?然而言,不带一丝的男女之防。
她对他越是大胆,越是逐渐视他为亲人。
燕澜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这样令他难过的亲近,或许还不如她的疏远。
再者,闻人不弃既是剑主,他一定会为漆随梦恢复记忆。
姜拂衣因是石心人,对情感比较迟钝。
从前那个精明的漆随梦却不一样,看穿他的心思是很简单的事情。
与其等漆随梦想方设法的拆穿他,不如自?己先?坦白。
燕澜白天里已经想好了,过两日就和姜拂衣表明自?己的心意。
之所以要过两日,是因为巫族人有一习俗,他需要做一点?准备。
燕澜现在决定也给她一些准备:“阿拂。”
他喊她一声。
姜拂衣听他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脑袋里那根弦莫名一紧:“嗯?”
燕澜又沉默了会儿?,垂着眼?睫道:“如果你?对我?的克制,只是由于我?对你?足够好,你?于心不忍,那你?没必要克制。因为我?对你?的好,原本也并不单纯。”
姜拂衣搭在他肩上的手逐渐变得僵硬。
脑海里想起闻人不弃的提醒。
说让她远离巫族,以免遭人算计。
她又摇摇头,不会的,谁算计她,都不会是燕澜。
燕澜见她表情变了又变,不知?她想到哪里去了,无所谓,他解释清楚就好:“我?知?道你?除了于心不忍,还因为我?说,怪物在人间行走的标准是无错无害,你?不敢对我?犯一丁点?错,对不对?”
姜拂衣没说话,反正说不说都一样,燕澜好像比她还更了解自?己。
燕澜的声音放缓了很多?:“但是,你?对我?的坏心思,并不能称之为犯错。”
姜拂衣早就想问这个“无错无害”的标准:“我?一直蠢蠢欲动的想要利用你?,还不算犯错?”
燕澜轻轻说了声“不算”,随后几次开口,都没发出声音。
姜拂衣紧紧盯着他。
燕澜想将面具戴上,手微颤,面具“啪嗒”掉落在地。
他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手足无措了半响,将心一横,大胆朝她望过去:“因为我?明知?你?的意图,我?心甘情愿,那么错的人其实是我?,不是你?。该接受惩罚的人也是我?,不是你?,你?能明白么?”
姜拂衣起初微微楞,旋即被烫到了似的收回了手,彻底愣在那里。
燕澜捏了一手心的汗。
虽然心慌意乱,但他本以为自?己需要戴上面具,才?有可?能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说出来了。
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