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状—— by是今 完結
是今  发于:2024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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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找不到,那这功劳极有可能要变成惩戒了。魏王焦虑烦躁地从塔里出来,抬头一看外头围看热闹的百姓,人头攒动,密密麻麻,越发上火。
朱奕见他脸色不好,宽慰道:「王爷勿急,仙人既然托梦说玉玺在青天塔内,绝对不会有错。若是轻而易举就能发现,岂不是早就被人捡了去。」
魏王吸口气,压了压心里的急火,招手把韦长生和连鹤叫到跟前,问道:「你们好好想想,仙人托梦时可曾提过,玉玺如何出现?」
韦长生恭恭敬敬道:「仙人未提,只说玉玺就在青天塔内。」连鹤点头附和。
魏王不死心,「就在青天塔内,没说在哪儿?」
韦长生和连鹤一起摇头,陆平也是同样的反应。
魏王皱眉看向玄一,「真人,是不是还要再做几天法事才行?」
玄一迟疑不语,有些拿不定主意。
朱奕突然眼睛一亮,「王爷,当初百姓们投仙人状都是放在木箱中。前段时间我和国师把木箱解了下来。是否应该把木箱挂回原处?玉玺会不会就会出现在木箱里?」
玄一点头,认为有道理,刚好他们此次来幽城,把木箱也带了回来。
朱奕道:「王爷累了,我和国师上去挂吧。上次也是我和国师一起解下来的。」
魏王年过不惑,爬上爬下也确实累了,便目送玄一和朱奕带着木箱上了青天塔。
铁钉板上都铺了木板,两人顺利上到塔顶,朱奕站在铁索下面,小心翼翼地把木箱挂上去。玄一站在塔顶,四处端详打量,甚至推开窗户,探身看向塔身外侧,可惜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玄一忍不住自言自语,「奇怪,这古塔内一目了然,无从遁形,玉玺究竟会藏在何处?」
「总归是在塔内,我们耐着性子慢慢找吧。」朱奕说着拍了拍手,「真人,木箱挂好了。」
玄一双目紧盯着木箱,暗暗期望仙人显灵,玉玺从天而降,落在木箱里。遗憾的是,他眼巴巴等了半晌,木箱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异相。
玄一不甘心地走到木箱前,扒着木箱对内看了看,里面的确空无一物。
他失望地对朱奕道:「我们下去吧。」
朱奕不动声色地踢开木箱下的木板,暗中运气,踩了三下铁钉板。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几阶木板,突然听见身后卡卡一声,玄一回头,吃惊地瞪圆了双眼。
就在木箱正下方的最后一块铁钉板上,有一块方方正正的玉玺。
朱奕激动道:「是玉玺!」
玄一心中狂喜,上前两步扑到窗边,冲着下面喊了声,「王爷快上来。」
魏王抬头一看,玄一趴在窗上,声音激动到有些变调,必定是找到了玉玺,当即提着袍子就冲进了青天塔。
他气喘吁吁的爬到塔顶,登上倒数第二阶,一眼就看见了那块玉玺。
日光从窗户里投进来,照着那块温润珍贵的稀世美玉,莫名让人心头一静,犹如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生出一种奇怪的无法形容的召唤之力。
魏王呼吸放慢,弯腰上前,小心翼翼轻捧起玉玺,看见「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激动到双目泛红,声音发抖,「是,是,传国玉玺,真的是。」
玄一松了口气,总算是此行不虚,有所交代。
朱奕也无声无息的松了一口气。他问过韦长生,玉玺到底在哪儿。
韦长生没有回答,只是让他挂上木箱之后,站在最后一块铁钉板上,使出内力,下压三次。没想到玉玺竟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出现了。
魏王方才太过激动,急于看玉玺上的字,等他将玉玺抱在怀里,才发现玉玺右下角缺了小小一块儿。自从前朝覆灭,天下一分为三,玉玺下落不明,至今已将近四十年。如今重新现世已经堪称奇迹,小小的一个破角也无妨,用金子补一下即可。
魏王捧着玉玺,小心翼翼的从青天塔里出来,玄一找了块幡布将玉玺仔细包好。
大功告成,魏王脸上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准备立刻启程回京。
韦长生突然走到他面前,「王爷,我和连鹤陆平想去塔内投仙人状。」
魏王一怔,「投什么仙人状?」
韦长生低声道:「钱引案的主谋除了蔡源,还有别人。」
魏王不动声色问道:「你怎么知道?」
韦长生道:「圣上在议事殿内问过周昌安,让他把当年风喉呈送的密报拿出来,他去查找无果。可草民的的确确三日一报,从未耽搁过。」
魏王心知肚明,却故意道:「你是说有人截下了密报。」
「我怀疑就是周昌安截下了密报,并告诉蔡源我们已经查到了真相,所以蔡源才会派人毒杀我们。风喉的身份都是保密的,只有御前司知道我们的任务和身份。蔡源身在益州,一定是御前司有人向他通风报信。所以,草民要上青天塔投仙人状,让仙人替我们找出背后的主谋。」
魏王心中暗喜,这一招他居然没想到。幸好这韦长生是个精明人,峰回路转地给了他一个惊喜。这幕后主使可不是周昌安,而是太子!
韦长生沉声道:「虽然蔡源已死,可是给他通风报信,让他毒杀我们的那个人,也是杀人凶手。不管他是周昌安,还是旁人,仙人一定会给我们一个答复。」
魏王痛快点头,「木箱已经挂上,你们只管去投仙人状。若是收到仙人信,第一时间告诉本王。本王会替你们做主。」
皇帝杀了蔡源,想要这个案子到此为止,不再深究。可韦长生揪住不放,他何乐而不为?
「多谢王爷。」
魏王笑微微地瞇起眼睛,目送三人进了青天塔,心道,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如果仙人信上写了太子之名,皇帝又会如何?
就在他心旷神怡地设想太子成为仙人信上的凶手时,头顶隐隐响起几道雷声。
魏王和玄一等人一起抬头看天,奇怪,晴空万里,并无雨相,怎么会突然打雷?
玄一道:「看来是上天接到了陛下的手书,特以雷声告知王爷。」
话音刚落,突然青天塔轰然一声巨响,塔身开始摇晃起来,朱奕脸色一变,急忙拉着玄一和魏王迅速退后。
道士们纷纷往后撤,御前司侍卫还有沈从澜派来维持次序的城兵也飞速散开往后撤。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摇晃的千年古塔轰然垮塌,尘土飞扬,灰雾弥漫。
魏王惊魂未定地看着倒塌的古塔,「韦长生他们还在塔里。」
朱奕叹道:「王爷也不必去救了,被压在塔里,必死无疑。」
魏王失望道:「我不是想救他们。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已经把仙人状投进了木箱。」
朱奕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心里骂了一句冷血,正色道:「不可能投进,他们顶多只上到第五层。」
魏王叹口气,「算了。我们回京吧。」
李虚白站在旷野高坡上,远远看着青天塔的残垣,不知不觉呼出一口长气。
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青檀明艳如画的笑靥。「我来时路上还在想,日后再有百姓上塔去投仙人状,岂不是漏了陷?没想到你们炸掉了青天塔。」
没了青天塔,自然也没法再投仙人状,而韦长生和连鹤陆平在众目睽睽之下死掉。从此世上再无这几个人,太子也不会找机会彻底除掉这几个心头之患,真是一箭双鵰。
「我很好奇,李大夫到底把玉玺藏在何处?」
李虚白许久没听见「李大夫」这个称呼,忍不住对她展颜一笑。
青檀心口怦然一动,很少看见他露出这样舒心轻松的笑,彷佛是落在花间的一簇新雪,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清新明净。
「最后一块铁钉板的下面,我放了一个机关,下压三次会弹出来。」
青檀暗暗叫绝,谁想到玉玺竟然就藏在铁钉板下。
「韦无极藏身的那个院子,是不是还有一条密道,通向青天塔下?」
「对,青天塔下有个地宫。」
青檀哼道:「你居然没有告诉我。」
李虚白微笑,「是你没问。」
青檀:「……」
李虚白道:「你回去告诉莲波,韦叔会带着他们去外面躲一躲,等过段时间事情平息,再想办法让连叔回来和她见面。」
青檀凝神打量着他,感觉他今日和平素截然不同,神情气质都有了改变,有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风度。
「我怎么感觉,这一切都是你在布局?」
李虚白没有回答,垂眸看着她腰间的伏己刀,轻声道:「你的刀,能不能借我一用?」
青檀好奇,「你要干什么?杀人吗?」
李虚白笑了,「不是。」
他撩起眼皮,静静看着她,「我想杀蔡源易如反掌,杀太子可能要费些心思,但也不是做不到。可杀了他们,并不能洗清我父亲的污名,也无法救出连鹤。我并不想撼动大周的朝局,太子野心勃勃,玩弄权术,但魏王也不是什么好人。让他成为储君,局势可能更糟糕。」
青檀把伏己刀递给他,好奇道:「你不打算挑明自己的身份?」
李虚白接过她的刀,云淡风轻道:「我根本不在乎朝廷的抚恤,更不想特与录用入朝为官。李修林的儿子李琎还是下落不明最好。而我,李虚白,不过是幽城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夫。」
【???妜騯???? 我感觉全文到此结束好像挺好的。(主要是下面到了愁人的感情戏环节,作者很想到此结束,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虚白毫无隐瞒道:「先回益州拜祭父母,然后再去朔州,把那边的事情作个了结。」
青檀忍不住逗他,「了结什么?不会是在朔州有情债吧?」
她本是玩笑话,李虚白却立刻严肃地否认,接着一本正经的向她解释,「榷场还有一些生意,我想让无极看看是否愿意接手,若他无心经营,那就变卖转让,处理干净。我在朔州有居所,连叔可暂且在朔州呆两年,有萧元盛在不会有事。」
青檀心想难怪他要定个半年之约,益州和朔州分处南北两地,相距甚远,一来一回,加上处理榷场的生意,差不多需要半年时间。
「你让韦叔走之前把铁匣留下。玉玺的事我不会告诉师父,反正他也不知道里面有玉玺。其他的东西还给我就行了。」
「铁匣已经放在我家里。里面除了玉玺,就是墨家的机关术和守城攻城要略。」
青檀立刻道:「那我现在就去拿。」
两人走下高坡,回到李虚白家。铁匣就放在他书房里,表面已经生了锈,比青檀记忆中要???很多。
她不自觉地嘀咕,「咦,我怎么记得铁匣很大。」
李虚白失笑,「那是因为你当年还是个孩童。」
青檀打开铁匣的盖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书简和古旧的图册上放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木雕莲花,花瓣薄如蝉翼,娇艳欲滴。
她举起那朵并蒂莲花,故意道:「不愧是在榷场做买卖的人,用一片木头,换走传国玉玺。可真是赚大了。」
李虚白窘笑,「等我清算了榷场生意,把所得收益都补给你。」
「那也不够,玉玺可是稀世珍宝。」青檀上下打量着他,正色道:「你得把自己赔给我。」
李虚白脸色微红道:「韦叔他们明早天不亮就走,你晚上带莲波来一趟,让他们父女再见一面。我顺便把刀还给你。」
青檀好奇问:「你到底借用我的刀做什么?」
李虚白卖了个关子,「晚上你就知道了。」
青檀见他不说,也没再逼问,拿着铁匣直接去了风云镖行。
江进酒见到铁匣,吃惊道:「你从哪儿来的?」
青檀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回答是韦无极给的。
江进酒一怔,「韦无极就是佛狸?」
青檀不便告诉他李虚白才是,顺势点了点头。江进酒恍然道:「难怪这小子擅长机关术!我被神仙的事搞的头昏脑胀,迷三倒四,居然没往他身上想!」
青檀道:「我在他家里住过几日,和他相处过,感觉人也不坏,他母亲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想到他因神力丹而短命,我有些不忍心。想请师父打听一下段思南的下落。」
提到神力丹,江进酒就有些尴尬,「你想替韦无极弄到解药?」
青檀点了点头,「以前没有解药,也许过了十几年,段思南制出解药了呢?」
「好,我这就请人打听,一有消息就送信给你。」江进酒说着,叹了口气,「幽城的事已经了结,我和张夼他们马上要走了。」
江进酒养的那只大白猫悠悠哒哒地晃了进来,围在青檀腿边蹭了蹭,好像知道分别在即,对她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
青檀弯腰摸了摸白猫,轻声道:「师父,其实我早有退出风喉的打算,只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铁匣,总觉得亏欠你。今天终于交还给你,可以彻底放下这个执念。」
江进酒了然道:「我知道。其实,你和阿松都不算是真正的风喉,我没有把你们的名字报上去去。」
青檀一怔,「为何?」
江进酒道:「我救过阿松,他跟着我替我做事,只是想报答我的恩情,不是为了封赏和身份。他这人无欲无求,一天到晚不吭声,还真是人如其名,跟一棵树差不多。」
青檀莞尔。
「至于你……」江进酒心情复杂的看了看她,「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我思前想后,觉得让你当风喉有点太对不起你,良心过不去。我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嫁个好郎君。」
青檀恍然,「难怪你一直劝我把封赏都让给张夼。」
江进酒窘笑:「我知道你无心于此,你和阿松一样,不在乎封赏和身份。」
青檀:「所以,我和阿松的俸禄都是你自己掏腰包?」
江进酒心疼的点头。
青檀撇撇嘴道:「难怪你这么抠门。」
「抠门?」江进酒瞪着眼睛,「不对吧,我这明明是大方!」
青檀站起来,拱手弯腰,深深一拜,「多谢师父。等师父成亲的时候,弟子一定会送一份大礼,把这些年的俸禄都给你老人家补回去。」
江进酒呸道:「什么老人家,我一点不老!」
青檀问道:「师父,日后没人气你了,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江进酒口是心非道:「无聊?开什么玩笑,我打算重新收一个听话的乖徒弟。」
青檀含笑看着江进酒,心里有些发酸。一直想要离开风喉,可是真的离开,却又很难过,很不舍。
她时常吐槽江进酒抠门,也知道江进酒有私心会算计,可如果有人要对他动手,她一定会挥刀上前,拼却全力替他挡下来。
所以,她很理解韦长生为何要执意替弟兄们报仇,因为那种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情分,太深,太重。
青檀心情复杂地离开风云镖行,既觉得轻松,又觉得孤独。好像有一些东西,落在了遥远的地方,明明知道它在哪儿,可想要再去取,已经不可能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可以重新回头的机会。
入夜之后,青檀和莲波悄然来到李虚白家。蓬莱给她们开了门,领着她们到了李虚白的卧房。莲波从衣柜进密道去见连鹤。
李虚白把青檀带到书房里,将桌上的伏己刀递给她。
青檀接过来,眼眸一亮,刀柄上嵌了一块小巧精致的白玉,握刀时,玉恰好就在她拇指下。伏己刀秀致细薄,玉也同样小巧轻透,犹如点睛之笔。
他柔声问:「喜欢么?」
青檀欢喜地点头,「喜欢,很喜欢。」
李虚白低头看着她如花笑靥,心想,喜欢就好,当她握刀的时候,一定会想到他,永远会记得他。
青檀抬起头,眼里含着爱慕,夸赞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李虚白心里一甜,慢慢道:「赵振根本不配得到玉玺,若不是为了复仇,我不会把玉玺给他。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不痛快,索性敲下来一个角给你镶嵌在刀柄上。」
青檀先是惊讶,没想到玉竟然来自玉玺,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他的心思。琎有玉石之意。她的伏己刀几乎不离身,所以他是在暗示自己愿意时时刻刻陪着她。
这人明明张着一张嘴,却比女人还要害羞,只会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来告白。
青檀抿着笑问道:「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
青檀刚想说这么快,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换成,「你早去早回。」
李虚白嗯了一声,迟疑片刻,期期艾艾道:「如果半年后我没回来,会让蓬莱把我的资财带回来交给你。」
青檀不解道:「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未婚妻,为何不回来?钱财都送给我?那你以后怎么办?」
「我不需要了。」
「为何不需要?」
李虚白含糊道:「我没有什么亲人,留着钱财对我无用,你对我有救命之恩,送给你正合适。」
青檀没好气道:「为何不需要?你打算找个富家小娘子入赘啊?」
李虚白见她生气,忙道:「不是。」
青檀冷着脸追问:「那是什么?」
李虚白只好说:「如果半年内我不能突破枯木逢春第十阶,我就出家为僧。」
「出家?」青檀怔然道:「你即便不能突破第十阶也没有关系,我又不会嫌弃你。」
「据说吃了红伥会死的很难看,都是吐血而亡。」
青檀气道:「呵,你最难看的样子我早就见过了。你在古墓里饿的像是一根被煮过头的烂面条,路都走不动,还是我抱着你。你不会都忘了吧?」
「还有,你在耳孔山那个木屋里,在我面前脱的精光,」李虚白脸色泛红,急忙去捂她的嘴,「蓬莱在外面。」
青檀气呼呼地掰开他的手,「你活到三十六岁死掉也没关系,我才三十出头,再嫁就是了。像我这样年轻貌美,腰缠万贯的女郎,随随便便都能找个俊俏的小郎君,用不着你替我担心。」
李虚白脸上褪了红晕,黯然不语。
青檀目光灼灼道:「你要是不想,那就你就比我活的久,到时候你可以娶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我也不会吃醋。」
李虚白神色低沉,「激将法没有用,韦叔说,枯木逢春能练到第九阶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练到第十阶几乎不可能。」
青檀冲口道:「练不到那就更应该及时行乐啊,为何会想要出家?」
李虚白欲言又止,「……」
青檀冲口道:「干脆今晚就让你破了色戒,我看你还怎么出家。」
「你别胡说。」李虚白脸上再次泛红。
青檀抓住他的衣襟,「恶声恶气」道:「我不仅要刀上的那块玉,我还要你这块玉。」
李虚白想要抓住她的手指,青檀比他动作更快,手往下一滑放到他腰带上,啪嗒一声解开了腰带的玉扣,李虚白惊慌失色地握住她的手腕,脸色通红道:「你再这样我就喊救命了。」
青檀噗嗤笑了出来,挑衅地看着他,「你喊啊,我看谁来救你。」
李虚白被激将到这个份上,只好假装要喊,弱弱的只说了一个「救」字,青檀踮脚堵住了他的唇。
李虚白的双臂像是被卸去了力道,他鬼迷心窍地松开青檀的手腕,手臂不听使唤的将她搂在怀里,低头意乱情迷地吻着她。
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报仇雪恨之后,他突然想要放纵片刻,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抱她亲她,拥有她。
唇齿彷佛都有了记忆,契合的比在耳孔山那一次更为甜美和谐,两人气息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彷佛是一剎,也彷佛是一个时辰。
「郎君,大娘子出来了。」蓬莱在外面喊了一声,李虚白彷佛从一场春梦里醒来,松开了怀里的女郎。
一灯如豆,光暖如春。青檀微微仰头看着他,情欲让他面若桃花,眉目含情,愈发俊美无俦。
他眼中的青檀亦如春睡海棠,美艳不可方物,他此刻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自己方才为何没有更疯狂一些。
青檀掐着他的后腰,语气顽皮又挑衅,「不信你试试看,出家了我也让你破戒。」
李虚白压着心里的欲念,定定地看着她,在心里对她说,若后会有期,我愿为你破戒。
若后会无期,希望你记得曾喜欢过一个叫李琎的人。

第81章 81
青檀经常夜里出行,李虚白知道她功夫厉害,以往从未送过她,今日却执意要亲自送她和莲波回去。
幽城本就地方不大,从李家到溪客书坊的这一路,彷佛一眨眼就到了。看见书坊门口的牌匾,李虚白停下步子,把手里一个药瓶递给青檀,「这药膏你记得每晚再涂一遍,再过月余刺青便可彻底无痕。」
青檀接过被他捂了一路变得热乎乎的瓷瓶,感受到他的体温,突然间生出依依不舍的情愫。她勾住他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恋恋不舍地摸了摸。
李虚白立刻脸红心跳地看向莲波,还好她背对着他们,在喊安小虎开门。
青檀见他一副紧张兮兮提心吊胆的样子,好笑地放开他,正色道:「你回去告诉连叔,等他到了朔州给书坊来一封信,让我们知道他已平安无事。」
李虚白说好,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直到安小虎打开大门,莲波跨进书坊,他方才转身离开。
青檀跟在莲波身后,跨进门坎,安小虎合上门页的时候,她心有灵犀般的一回眸,恰好看到李虚白回头。
他孤身站在长街上,手里提着一盏灯,身后是蜿蜒绵伸的无边夜色,将他身影衬得十分寂寥。
青檀忍不住说了句,「你记住我的话。」
她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也许回答了,声音被安小虎挡在了门外。
莲波含笑打趣她,「若是阿娘身体好,我就让你跟着他去,免得你千叮咛万叮嘱的不放心。」
青檀忍俊不禁,「你误会了阿姐,我不是千叮咛万叮嘱,我是在威胁他。」
「威胁?」莲波不解,「你威胁他干嘛?」
青檀挽着莲波的胳膊,冲后院走去,边走边说:「他说如果半年后没回幽城,就去出家当和尚。我威胁他胆敢如此,我就让他好看。」
青檀语气轻松,状若玩笑,莲波却彷佛听到炸雷,吃惊地停下步子,问为何。
「进屋说吧。」青檀把她带进自己卧房,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莲波又惊又急,难以置信道:「吃过神力丹真的活不过三十六岁?」
青檀点头,「我师父是这么说的,我去问了白老堂主,他也是类似的说法。」
莲波急道:「那怎么办?」
「他说枯木逢春和归一针法能克制红伥。但是枯木逢春要练到第十阶才行。」
莲波听到这句话,心里稍微安定,「对了,前几年阿娘病的厉害,我去京城请了几位大夫来给阿娘诊治,都说阿娘活不过一年。后来老堂主离开太医院回到幽城,时不时让他儿子和李虚白过来给阿娘施针,阿娘虽然没有康复,却比那些大夫说的多活了三年,可见归一针法很神。」
青檀道:「灵鹤谷谷主给他制成一味药,但是要让他废掉武功,他不肯。」
莲波难以理解,「为何不肯?难道武功比命还重要?」
青檀轻笑,「阿姐你不会武功,不会明白,对有些人来说,废掉武功失去内力不异于自杀。越是武功高的人,越是无法忍受。所以他才说,若不能练就枯木逢春的第十阶,就去当和尚。」
莲波叹气,「他不想拖累你,也不想娶别人,所以选择出家。」
青檀笑哼道:「没事。他就算是出了家我要让他破戒还俗。」
莲波迟疑道:「如果他真的不能和你白头到老,你也不在乎吗?」
青檀看着刀柄上的那块玉,认真道:「对有些人来说,携手共白头很重要。可是对我来说,眼下活的开心快乐就好。行走江湖谁都不知道那一天就是自己在这人世的最后一日。很多人临死的那一刻,依旧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死。」
莲波有些难过,「他人那么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青檀笑道:「都说坏人才活的久。」
莲波:「你呀,真是心大,还能开的出玩笑。」
青檀眨眨眼,「阿姐,做人要想的开,及时行乐。我要是你呀,下个月就和沈从澜成亲。」
莲波脸上一热,笑捶了她一拳,「快睡吧。」
翌日的幽城,街头巷尾都在谈论青天塔,纷纷可惜古塔垮塌,仙人不会再显灵,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登塔投仙人状了。
江进酒退掉宅子,摘下风云镖行的牌匾,准备带着弟兄们回江北,临行前青檀在春信楼设宴摆酒,和大家告别。
日子重归平静,半个月后,林氏在睡梦中再也没有醒过来。
即便早就有心理准备,莲波还是伤心欲绝,哭到眼睛几乎不能视路。青檀强忍悲痛,主持葬礼。头七过后,她跪坐在李虚白给林氏打造的轮椅前,大醉一场。
春天来了,她可以推着阿娘去踏青了,可是她却没有了娘。
天气一日日转暖,对面茶楼的生意也好起来,说书人津津有味地讲着青天塔仙人状,将仙人法力说的神乎其神。
莲波手捧一杯热茶坐在楼上,透过窗户看着对面溪客书坊的牌匾,自从林氏去世,她心里的迷惘哀伤之感总是挥之不去,一直撑着她的某种力量好像也被带走了。
她终于明白林氏为何能以油尽灯枯的身体一直撑到找回青檀,就是因为心里有一股劲,一股气。溪客是林氏的信念,而林氏就是她的信念。林氏一走,她就觉得心里空空落落彷佛没了方向,幸好身边有青檀相伴才不至于孤寂难熬。
沈从澜撩开帘子,发现几日不见莲波又清减不少,一身孝衣愈发显得她弱不禁风。
莲波听见动静,侧过脸来,轻声问道:「你找我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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