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澜坐到她身边,柔声道:「这件事我已经和青檀商议过,她也觉得很好,所以我才敢对你说。」
莲波毫无兴致地问:「什么事?」
「你方才有没有听见说书人在讲仙人状?」
莲波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沈从澜笑微微道:「你若是写个仙人状的话本,必定会卖的很好。」
写话本?莲波平静无波的眼眸微微亮了一下,沈从澜暗暗高兴,看来这个主意打动了她。
他柔声道:「你饱读诗书,写话本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况你对所有的案子都了如指掌,还有书坊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不写实在是可惜了。」
莲波沉吟片刻,「我可以试试,不过我只写过信,没写过话本。」
沈从澜道:「无妨。你来主笔,写好了我帮你润色。润笔费我一文不取,倒贴也行。」
莲波噗嗤笑了,露出唇角两个梨涡。
终于见到她笑,沈从澜如释重负,他苦思冥想好几天,才想到这么一个主意。挣钱都是小事,以他对莲波的了解,必须要让她忙碌,才能让她从丧母之痛走出来。
莲波翌日便开始动笔写仙人状话本,果然一忙起来,便摆脱了消沉颓□□檀跟着安叔,开始学着料理经营书坊的生意。
四月初,书坊收到一封从朔州寄来的书信。莲波欣喜不已,打开一看果然是父亲报平安的信。青檀猜测李虚白也会顺便给她一封书信,可惜,寄来的只有连鹤的信。
青檀微微有些不快,心里为他找理由,可能他人还在益州吧。
仙人状话本写成之后沈从澜帮忙润色,再印成书册,直接运到京城售卖。青天塔的仙人神话本就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这话本一面世便供不应求,京城的书商纷纷前来订货。
青檀在忙碌之余,收到江进酒传来的消息,段思南依旧还在朔方一带出没,有人最近在雁回城见过他。
青檀立刻给李虚白写了一封信,寄到连鹤来信的地方。奇怪的是,信寄出去石沉大海,李虚白一直没有回信。青檀暗暗觉得不对,此时距离他离开幽城已近五个月,他不可能还在益州吧?
莲波看出青檀心神不宁,忍不住说:「要不,你去朔州一趟看看?」
青檀也正有此意,她可以去看看李虚白究竟在不在朔州,如果李虚白不在,她就亲自去找段思南。
莲波替她收拾了行李,隔天青檀便启程出发。为了寻找夷微,她曾在朔州呆了一年,对那里很熟悉。
半月后到了朔州,她找到连鹤信上的地址。这是位于狮口街的一家俬宅,看上去幽静古朴,面积不小,但牌匾写的却是韦宅。奇怪,难道李虚白把房子都转给了韦无极?
青檀正准备上前叩门,突然大门打开,韦无极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韦无极吃惊到往后蹦了一下,差点被门坎绊倒,「哎呦妈呀,你,你怎么来了?」
青檀又好笑又好气,「我很可怕么?你吓成这样。」
韦无极定了定神,笑嘻嘻道:「就,很意外,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青檀故意道:「就是出其不意,突然出现,才能发现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韦无极立刻拍着胸脯,「我们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青檀不和他绕弯子了,问道:「李虚白在吗?」
韦无极当即摇头,「他不在。」
青檀心里一阵失望,「他去哪儿了?」
韦无极睁大了桃花眼,「我不知道。」
青檀脸色微沉,「韦无极,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就喜欢眨眼睛,而且眼睛还挣的很大?」
韦无极连呼冤枉,「我真的不知道,我骗你干什么!」
青檀哼道:「他不会是出家当和尚了吧?」
韦无极眼睛瞪得老圆,吃惊道:「他干嘛要去当和尚?」
青檀直觉他这个震惊的表情不像是作假,心里闪过一丝疑惑,难道李虚白从没有告诉过韦无极他有此打算?
既然李虚白不在这里,韦无极又不肯说实话,也没必要和他纠缠,她还是直接先去雁回城找段思南,问清楚神力丹有没有解药,等拐回来再继续找李虚白。
她翻身上马,准备离开,韦无极急忙问道:「楚女郎你去哪儿?」
青檀坐在马上,瞪了他一眼,「我干嘛要告诉你。」
韦无极急道:「万一,万一,李虚白回来了我好告诉他。」
青檀扬起马鞭道:「雁回城。」
韦无极眼睁睁看着青檀绝尘而去,赶紧跑回宅院飞鸽传书,给某人通风报信。
第82章 82
青檀没想到前往雁回城的路上,居然遇见了瑜贞公主的鸾驾。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挤占了整条官道,队尾有士兵守卫,不准百姓靠近。
前朝和亲公主,不过是皇室宗亲之女被封了公主名号,瑜贞虽是二婚,却是皇帝嫡女,和太子一母同胞,身份贵重,北戎王为表诚意,派三王子恩冲亲自带迎亲使团前往朔州接亲。
大周的送亲使是十七王赵斐。他和瑜贞虽一向关系要好,但这次被任命为送亲使,没少在心里埋怨瑜贞。她明知他生性懒散,吃不得一点苦,居然恳请皇帝派他做送亲使,给他弄来这么一份苦差事。
何况萧元盛进京述职时,瑜贞让他把萧元盛约到百花楼,居然在酒里给萧元盛下了□□,尽管没有成事,萧元盛也把这笔帐算到了他的头上,自打那日起,便对他态度骤冷,避而不见。
前日到了朔州,萧元盛设宴款待他,草草客套几句,就借口有紧急军务,匆匆离去,彷佛生怕赵斐再给他下药一般,惹的赵斐心里十分不快,下药那事说来冤枉,他真不知道瑜贞胆大妄为敢那么干。
青檀远远跟在和亲队伍后,在官道上磨蹭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一条岔路,立刻策马改道,绕路而行,赶在天黑之前,进了雁回城。
这里是北戎人前往朔州榷场的必经之路,也是个鱼龙混杂的边境之城,集市上经常能看到北戎面孔,他们和汉人的相貌,装扮,口音都不同,极好分辨。
按照江进酒给她的消息,青檀找到风来客栈,洗浴之后,换了套男人衣装,把店家叫到房内,拿出一点碎银,向他打听段思南。
店家见钱眼开,毫无保留道:「郎君说的这个人我认识。他断了半截眉毛,大约四五十岁年纪,北戎话说的极好,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北戎人,长的倒像是汉人。他一年之中总会来雁回城几趟,上次住店是半个月前,我听到他在向人打听公主什么时候到朔州。」
既然他在打听公主的行踪,说不定公主抵达雁回城的时候,他还会再来。于是青檀交代店家,「他再来住店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我要找他买个东西。」
店家点头应好,拿着银子喜滋滋走了。
青檀睡了一觉养好精神,第二日便去集市上碰运气,看能否在街上遇见段思南。她边走边四处留神,路过一家寿衣店的时候,随意地对内扫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没走多远,就感觉到身后好似有人在跟着她。她警觉地猛一回头,身后并无异常,但是一片柳叶却迎面飞了过来。
青檀暗暗一惊,这绝对不是被风卷来的一片落叶,因为旁边毫无柳树踪影,有人以此做暗器,可惜力道不够,柳叶没有击中她。
她第一次来雁回城,并未在此地和人结过仇,是谁想要偷袭她?青檀转身朝着柳叶飞来的方向而去,走到街尽头要拐角的地方,她把手放在腰间,准备随时抽刀,然而踏进巷口,她的手却从腰间垂了下去。
这条幽静的小巷里种着一颗北地极为少见的垂柳,微风卷着枝条,如同一团翠烟,飘扬翻飞的绿丝绦下,站着将近半年未见的的李虚白。
怎么会是他!
青檀又惊又喜,心头彭彭直跳。是许久不见的缘故么?她竟像在小香山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再次生出惊艳之感。她臭美的想,自己眼光不错欸,居然挑了这么好看的一个郎君,聪明绝顶还很听话。
李虚白含笑对她摊开手掌,手心还有两片柳叶。
青檀抿着笑意,目光从他脸上挪到头顶,「恶狠狠」道:「还好没有出家,不然我打死你。」话虽凶悍,语气却很甜。
李虚白柔声道:「不敢。我怕你找到我,逼着我还俗。」
「你知道就好!」青檀得意道:「你看,天下之大,你总是和我巧遇。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轻而易举找到你。你服不服?」
李虚白很乖的说了声服。这大约就是命定的缘分,有些事情巧到无法解释,匪夷所思。他收到韦无极的消息也吃惊不已,做梦都想不到她也会来雁回城。
青檀走到他跟前,好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虚白指了指身后的院子,「我们进去说。」
青檀跟着他踏进小院,没想到韦长生竟也在这里。吃惊之余,青檀上前问好。
韦长生见到她也同样惊讶,「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来找段思南。师父给我送了消息,说有人在风来客栈见过他几次。我给李虚白写了信,他一直没有回信,所以我就亲自来一趟。」
韦长生点点头,对李虚白道:「我去烧点热茶,你们进屋里说吧。」
李虚白将青檀领进房间,青檀扫了一眼屋里的布置,猜测他们也是刚来不久,便问道:「你肯定不会是接到信来找段思南的吧?」
李虚白含笑挑眉,「为何不会?」
「如果是找段思南,你不用叫上韦叔,更不用在这里租下一个院子。韦无极也不会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骗我,说不知道你在哪儿。」
李虚白老老实实道:「我的确不是来找段思南的。不过我听了你的话,几个月前就修书给萧元盛,让他打听段思南的下落,所以他半个月前来雁回城的时候,萧元盛的人找到他,问了神力丹的事。」
青檀紧张地看着他,「他怎么说?」
李虚白神色如常地微微一笑,「他说,没有解药。」
青檀心里的失望跟一层大浪似的迎面打过来,但她立刻用笑容把失望掩饰下去,「没事。练到枯木逢春第十阶也是一样。」
李虚白垂眸笑了笑。
青檀怕他难过,飞快地转换话题,「你为何不给我写信,也不给我回信?」
「我离开益州后去了灵鹤谷,并不在朔州,半月前萧元盛派人去找我,我才刚从灵鹤谷回来。」
青檀不满道:「那你为何骗我说离开益州便来朔州。」
「我没有骗你。来朔州的路上路过灵鹤谷,我因事在谷中耽搁了。」
「你和韦叔来雁回城干嘛?」
「萧元盛让我和韦叔帮他一个忙。」
「什么忙?」
「等和亲队伍到了,把瑜贞公主偷出来。」
青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为何要偷公主?」
李虚白解释道:「瑜贞不肯嫁给北戎王,早就找好了一个替身混在陪嫁侍女中。这宫女名叫卢燕儿,据说和瑜贞长的有六七分像,离京后便一直带着面纱,推说水土不服,脸上长了脓疮。出了雁回城便进入北戎之境,所以来到雁回城的这个公主肯定是卢燕儿。」
青檀吃惊道:「瑜贞这么做就不怕被人发现?」
「北戎王并没有见过瑜贞,接亲使臣也是远远在宫宴上见过她,她带到北戎的侍从都是心腹,没人会戳穿她,也没人敢戳穿。」
「萧元盛偷走假公主,岂不是会让事情暴露?」
李虚白笑了笑,「萧元盛就是想让北戎知道这件事。」
「为何?」
「公主在雁回城失踪后,有人会向北戎使团密报,公主不愿意和亲,找了个宫女假冒她。假公主私自逃跑,真公主躲在朔州。事情暴露,北戎受了羞辱愚弄,定会兴师问罪,索要赔偿。或提高岁贡,或割让城池。只有北戎不断向朝廷施压,提出无理要求,才能让赵振下决心取消岁贡收复河间。蔡源已死,太子为了巩固地位,也会和主战大臣们合力说服皇帝对北戎开战。」
青檀明白了萧元盛的用意,但是这件事听上去简单,实施起来却很难,她跟在瑜贞的和亲队伍之后,观察过那些护送公主的士兵,大约有上百人,另外还有北戎使团的二十多名士兵,看上去个个魁伟凶悍。
「只有你和韦叔两个人么?」
李虚白点头,「这件事,他必须交给绝对信任的人,不能有任何闪失,也不能被人发现知晓。所以写信给我,让我和韦叔来帮他。」
「你知道公主护卫有多少人么?你们两个人恐怕很难从驿站中把人偷走。」
李虚白从容道:「驿站最多只能住五十人。赵斐肯定要带走一部分士兵住到衙署。公主不会让侍卫近身侍候,身边都是宫女。等众人入睡后,便有可乘之机。我在驿站里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届时会有人接应。」
青檀当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本以为李虚白不会答应,没想到他点头说好,「不过你得答应过我,办完这件事,你就回幽城。」
青檀挑挑眉,故意逗他,「趁我不在,偷偷出家啊?」
李虚白失笑,「不是。因为在灵鹤谷耽搁太久,朔州榷场的事还没来得及处理,恐怕还得晚几个月才能回去。」
「你想多了,不必你说,我也会很快就回去。阿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来这里,是因为想要找到段思南,问个确切消息,既然你已经问到了,那我也就不用再继续找他。」
青檀不远千里奔波数日就为了找到段思南,替他打听解药,这份情义,让李虚白无法不动容,不感动。他在情事上,一向不善言辞,羞涩被动,见到青檀心里感动至极,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握住她的手,柔声说了个多谢。
青檀嫣然一笑,「你和我客气什么?」
「不是客气。」李虚白认真而感慨,「你救过我的命,还帮过我很多次,所以对你说一声谢,不是客气。」
青檀故意道:「那就以身相许好,好好报答我啊。」
李虚白果不其然马上红了脸,窘然道:「小声点,韦叔会听见。」
「那你就……不要发出声音啊。」说着,青檀扯过他的衣领,眼若春水地望住他。
李虚白瞬即懂了她的意思,脸色通红地看着她靠近自己,在他唇上盖下香香软软的一个吻。这还不算,她用舌尖轻轻望他口中钻了一下,可惜蜻蜓点水般又撤了回去,惹得他心火燎原,欲罢不能,正要把她抱到腿上狠狠亲回去。外面响起脚步声。
韦长生敲门送来一壶热茶,见到李虚白脸色绯红,忙问:「你没事吧?」
李虚白窘然说没事,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激动难耐才脸色有异。韦长生不明就里,居然握住他的手腕,试了试他的脉息。
李虚白浅笑道:「韦叔,我自己就是大夫。」
韦长生欲言又止,带上房门出去了。
青檀关切道:「你病了吗?」
「没有。」
「那韦叔怎么如此紧张你。」
「他一向都很关心我,对我比对无极还好。」
青檀点头,必定是因为李虚白父亲的缘故。
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在傍晚时分涌入雁回城。
正如李虚白猜测的一样,驿馆安置不下所有人。赵斐要带一半护卫前往衙署,瑜贞公主的随身宫女,医官还有护卫住在驿馆,一些工匠和宫女侍从就近安排在驿站附近的客栈。
赵斐因心里有气,这一路都没怎么搭理瑜贞,到了雁回城,离北戎只有一步之遥,他才突然良心发现,打算去宽慰一下即将离开大周国境的瑜贞。
魏福守在房门口拦住了他,「王爷,公主累了,已经歇下了。」
魏福原是公主府的总管太监,也是太监魏合的干儿子,赵斐脸色微沉道:「晚饭都没用,就让公主歇了?」
魏福忙道:「公主说太累,无心进食。」
看来是心情不好。也难怪,喜欢俊美郎君的瑜贞,怎么乐意嫁给一个北戎的老头子呢。赵斐对魏福交代了几句,带着数十名护卫离开驿站去了衙署。
魏福送走赵斐,慢慢松了口气,走进公主房间。
卢燕儿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魏福早就认识她,原来只觉得她和瑜贞只有六七分相似,没想到她盛装打扮之后,贴上花钿,竟和瑜贞如此之像,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魏福一边打量着她,一边低声道:「晚上姜都尉过来,让你晓事。」
「什么事?」卢燕儿几个时辰都没有说话,声音有些暗哑。
「自然是男女之事。」魏福道:「公主是已婚妇人,你若是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岂不是要露馅。」
卢燕儿木木地点头,哑声道:「请公公给我备一壶酒吧。」
瑜贞早就存了金蝉脱壳的心思,所以这次负责送亲的官员,包括送亲使赵斐,全是她精心安排的。天子对她内心有些愧疚,除了陪嫁丰盛之外,这件事也就任由她做主。都尉姜涛原是她的裙下之臣,离开朔州时被瑜贞吩咐过,到了雁回城给卢燕儿破身,以免露馅。
姜涛平白睡一美人也没什么可推脱的,天一擦黑便迫不及待进了公主的房间,瑜贞身边的随侍宫女已被魏福支开。
卢燕儿坐在桌子前,手里举着一杯酒,看见姜涛并未起身,只是有些局促地低下头,解释道:「我有些害怕,喝点酒壮胆,将军也喝一杯吧。」
卢燕儿和瑜贞本就长的像,浓妆打扮更有瑜贞的韵味,姜涛一阵心神荡漾,挑着她的下巴,调笑道:「也是,今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喝一杯合卺酒也是应该的。」
卢燕儿端起酒杯递给他。姜涛接过去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将卢燕儿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然后脱去身上的甲冑和衣裳,胡乱扔到桌上。
卢燕儿顺从认命地闭着眼睛,姜涛俯身去解她的裙子,美色当前有些心急,胡乱一拉腰带,竟拉成个死结。
姜涛扯了几下没扯开,卢燕儿睁开眼睛,轻声道:「桌上有剪刀,将军用剪子剪开吧。」
姜涛起身去桌上把剪灯芯的剪刀拿过来,准备去剪腰带,却发觉手发软,使不上劲。
卢燕儿从他手里接过剪刀,瞟了他一眼,低声道:「将军,看你这么着急,怎么像是没经过人事的样子。」
姜涛好笑的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一会儿就让你知道,本将军是不是勇冠三军。」
话音未落,他痛呼一声,那把剪刀狠狠插进了他的小腹。
卢燕儿面如冷玉,一字一顿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第83章 83
姜涛万万没想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宫女竟有胆量行刺自己,所以方才对卢燕儿毫无防备,才会被她一举得手。他后知后觉那杯酒有问题,惊怒道:「你在酒里下了药?」
卢燕儿毫无惧色道:「没错。」
姜涛腹下开始疼痛,也不知道因为中毒还是受伤,他一手掐住卢燕儿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好大的胆子!」若不是手上无力,他当下直接就卡断了她的脖颈。
卢燕儿厉声道:「我现在是公主瑜贞,你敢放肆!」
姜涛怔然一惊,不错,她现在是公主身份,杀她容易,可是如何对北戎人交代?北戎人就在驿馆,而瑜贞躲在朔州。她这个假公主不能死,更不能出事,一念及此,他不得不松开手。
「你从未杀过一个北戎人,也配称将军?你不过是瑜贞床上的一条狗!」卢燕儿厌恶不屑地一脚踢开他,起身下床。
姜涛恨的咬牙切齿,却拿她束手无策,摀住小腹死死盯着她,「你想怎样?」
「我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血性!」卢燕儿鄙夷地瞟他一眼,「我让魏福替你叫医官过来。」
桌上乱七八糟,堆放着姜涛的甲冑和衣服,还有一把腰刀和匕首,卢燕儿拿起内袍扔给姜涛,顺手将匕首放在袖子里,推门而出。
魏福并未离去,正拢手站在廊下,听见身后房门一响,他回头看见卢燕儿从门内出来,不禁一愣,心想这么快?
卢燕儿冷冷道:「去把医官叫来,姜都尉身体不适。」
魏福见她衣裳整齐,面沉如水,心里咯登一下,该不会是姜涛突然不举吧?他急忙走到房前,打算进去看看,卢燕儿瞪他一眼,呵道:「放肆。」
魏福一怔,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卢燕儿,他真要以为眼前站着的就是公主。这气势像足了瑜贞,骄横张扬,咄咄逼人。不过,即便知道她是假公主,在外面魏福也不敢顶撞,怕被人怀疑,于是疾步去前头请随行的医官。
魏福一走,卢燕儿抬脚就去了驿馆西侧。北戎三王子恩冲带着接亲使以及侍从护卫,皆被安置于此休憩。门口守着两位北戎护卫,卢燕儿径直朝内高喊了一句,「我乃大周公主,有事要见王子。」
院内亮着灯,北戎人尚未歇息,恩冲精通汉话,听见呼声立刻从屋内出来,随从官员也纷纷出了房间。
卢燕儿看向恩冲,径直问道:「听闻你精通汉话?」
「不错,公主有何见教?」恩冲和接亲使见「公主」孤身一人突然出现,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很好,既然你听得懂,那就仔细听好我说的话。」卢燕儿朗声道:「我叫卢燕儿,并非公主瑜贞,瑜贞当下正躲在朔州,让我替她去北戎和亲。」
恩冲脸色一变,看向身边的两位接亲使,「你们见过她?」
接亲使迟疑道:「宫宴上见过,好像是。」
卢燕儿冷笑:「代替她和亲,当然要找长得像的人。」
魏福带着医官回去,发现姜涛昏迷不醒,卢燕儿不在房内,预感不妙,赶紧跑来东院,恰好听见卢燕儿的话,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喊道:「公主受了刺激,胡言乱语,请三王子见谅。」
卢燕儿冷冷道:「我没有胡言乱语。魏公公还有都尉姜涛都知情。三王子不信,可以把这两人捆起来往死里打,必定会问出真相。」
北戎人面相凶悍,人高马大,魏福立刻下意识地往后闪躲,无法自控地露出心虚之相。
恩冲见状阔步上前,一巴掌扇到魏福脸上,怒道:「你们竟然愚弄北戎王。」
魏福被打的眼冒金星,捂着脸心惊胆战地辩解道:「请王子明辨,只因明日就要离开大周,从此不能再见亲人,公主伤心之下突然犯了疯癫之症,方才把姜都尉都刺伤了。」
卢燕儿冷笑:「魏公公,瑜贞嫁过人,我是完璧之身。姜都尉想让我成为妇人以免露馅,我不从他,所以才将他刺伤。」
魏福听到这里脸色发白,公主随行队伍中带有两名医官,其中一名是女使医官。如果恩冲要求验身,卢燕儿是假公主便瞒不住了。
「王子若不信,可以查验我的清白。」卢燕儿走到恩冲身边,突然扯开衣领,「我愿侍奉王子。」
众人对她的话本已信了七八分,但是她突然露出肌肤自荐枕席,又不禁怀疑公主莫非真有疯癫症?在不清楚她到底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之前,她暂且还是北戎王的女人,恩冲身边侍从都不便多看,纷纷低头,或是移开视线。
青檀隐在黑暗中看到这一幕,一头雾水,实在想不透卢燕儿为何这么做,这女郎看似刚烈,为了保住清白刺伤姜涛,却又突然要向北戎王子自荐枕席。
李虚白和韦长生原本的计划是趁着众人都睡了,释放迷香,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卢燕儿。万万没想到,他们来到驿站的时候,卢燕儿已经站在恩冲的面前,自曝了身份!萧元盛的本意就是为了事情败露,让北戎人知道和亲的是假公主,现在卢燕儿已经挑明,他们也不必偷偷带走她。
李虚白对蒙着面巾的韦长生和青檀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就在三人准备悄无声息的从房顶离开时,突然,卢燕儿抽出了匕首。
恩冲毫无防备,加之卢燕儿袒胸露肤,让恩冲身后侍从无法直视,纷纷移目,她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竟然再次一举得手,刺中了恩冲,可惜的是,此刻她手上无力,匕首只扎进他腰部寸许,没能取他性命。
恩冲惊怒至极,一掌击开卢燕儿,魏福见她竟然行刺北戎王子,直接吓晕了过去。
恩冲侍从反应过来,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公主,立刻上前护主,几把寒光闪闪的弯刀,一起劈向卢燕儿,眼看她就要血溅当场,千钧一发之际,李虚白一把银针撒出去,靠近卢燕儿的北戎人应声倒地。与此同时,青檀飞身跃下房顶,伏己刀挡开了恩冲的长刀,将卢燕儿护在身后。
可以不带走卢燕儿,可是却无法眼睁睁看着她死在北戎人刀下,青檀和李虚白心有灵犀,有同样想法,也同时出手。
李虚白和韦长生一左一右挡住围上来的北戎兵,在东院的公主护卫还未赶来援助之前,三人应付这二十多个北戎兵不在话下,救走卢燕儿也不难,但是没想到卢燕儿却一反常态,拚命从青檀身边挣脱,反复几次冲向北戎兵的刀阵,大声喝道:「我不走,我要死在这里。」
再拖下去,东院的公主护卫蜂拥而至,想要脱身就比较麻烦。青檀救过人,但从未遇见过卢燕儿这样的一心求死者。无奈之下,当即果断用手刀劈晕了卢燕儿,对李虚白道:「我背着她,你们断后。」
李虚白和韦长生掩护青檀杀出重围,离开驿站,趁着夜色很快摆脱了追兵。
垂柳巷就在前面,李虚白突然停下步子,低声问青檀,「你累么,歇一会儿吧。」
青檀回答:「不用歇,马上就要到了。」
韦长生却道:「歇会儿吧。」
李虚白停步站在树下,手扶在树干上。青檀听出他气息急促,不禁暗暗奇怪,他内力比她高出许多,她还背负着一个人,怎么李虚白反而会这样?难道最近受过内伤?